蒙古族传统器乐曲《八音》的演奏风格、传承与现状
——基于国家级四胡传承人巴彦保力格口述访谈的分析研究

2021-04-30 01:31都日娜格日乐图
内蒙古艺术学院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巴彦八音流派

都日娜 纳·格日乐图

(1.蒙古国国立文化艺术大学 内蒙古 呼和浩特 999097 2.内蒙古艺术学院 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10)

一、历史语境中的《八音》

《八音》广泛流传于内蒙古自治区东部的科尔沁蒙古族聚居区域,作为蒙古四胡传统器乐曲目,在民间,主要由民间艺人胡尔奇,在各类宴会或仪式中演奏。《八音》的演奏风格多样,可用多种乐器演奏。尽管《八音》盛行于民间,但演奏流派以及不同胡尔奇的演奏风格之间,都存在着差异。笔者发现,该器乐曲在不同艺人的表演中,呈现出不同的演奏风格及表演特征。

历史上,关于《八音》的文献记载较多,笔者通过文献梳理分析发现:其相关的概念、流变、传播等学理方面的内容,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八音》最早的分类,只是作为古代乐器分类法(八类不同制作材料的乐器)的谓称而存在,也就是说《八音》只是作为中国古代乐器分类在实际中应用的,并没有涉及到《八音》作为一种器乐曲目,是如何形成或传播的问题。随着音乐领域里理论研究的发展完善,才将《八音》作为一种器乐曲目明确起来,如大百科全书《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以及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编辑出版的《中国音乐词典》、人民音乐出版社出版的《中国音乐词典》和人民音乐出版社出版的《音乐百科词典》等音乐文献和工具书当中,将《八音》的概念和内容,从单一的乐器分类这一层面,拓展到民间地方性乐种和专用器乐曲方面,并作了详细介绍。

二、《八音》作为民间器乐曲或演奏形式(民间乐队)的名称,其传播地域,以山西五台山一带的“八音会”为主,所用乐器有管子、唢呐、海笛、笙、梅笛、萧、堂鼓、小鼓、大钗、小钗、大锣、云锣等。这种乐队,取乐器齐全之意,称为“八音会”。又如南方广西壮族的“隆林八音”,所用乐器有構箫(笛子)一对,高胡、土胡各一把,小三弦一把,锣、鼓、钹各一副。总计由八件丝竹和打击乐器组成,以乐器件数为名,称“隆林八音”。彝族“八音乐队”所用的乐器,有二胡、环箫(无膜笛)各一对和牛角胡、五锂(小锣)、鼓、钹等,伦佬族八音乐队,又名八仙,所用乐器有二胡、横箫(笛)各一对和五锂、锣、鼓、钹等,多在婚嫁、搬迁和农闲时演奏。①

三、《八音》作为中国蒙古族传统民间乐曲,尤其以科尔沁蒙古人的传统四胡曲目形式出现,又称八谱(老八谱)、八板(又名“老八板”或“老六板”)。[1]曲谱见荣斋编的器乐合奏曲集《弦索备考》(1814年抄本)之“见弦索十三套”,《八音》作为广泛流传的民间乐曲,在不同地区有不同名称。可用多种乐器合奏,也可用蒙古族四胡独奏。

蒙古族的《八音》,经过蒙古族民间艺人的不断加工,已成为蒙古族民间乐曲中的珍品,堪称是蒙古族、汉族音乐交流的优秀结晶。[2]主要流行于内蒙古东部通辽市、赤峰市一带,又称科尔沁丝竹乐。全曲长246小节,共分六段,为变奏曲式。其中,第一板为41小节,第二板为39小节,三、五板同第一板,四、六同第二板,每板演奏都略有不同。最后有6小节的结束句,曲调简洁流畅。全曲共分为八段,分别称为老八音、反点、散音、四响音、闷工、尺字、八音梆子。曲中各段与民间广泛流行的器乐曲《八板》在乐曲长度结构和音调方面有一定相似之处,实际是《八板》在蒙古族民间流传的一种形式。第一段与《八板》的联系较多;第二至第七段是在第一段的基础上作各种变化和发展;末段的《八音梆子》主要由演奏者创作,因而各有不同,可单独演奏。

此曲还运用了华彩变奏手法,如孙良先生演奏的不同把位的12个调式的变体《八音》中,可以说是集扩展加花手法而成。正因如此,孙氏《八音》,一直被奉为四胡曲中的经典曲目。[3]《八音》虽然是由《老六板》扩展节奏和旋律加花变奏而来的,但已“离体”太远,只能从旋律骨干音或拍音中,隐约看出《老六板》的痕迹,而在旋律进行、民族风格和情调上,都已形成了蒙古族独特的新颖色彩,从而使《八音》成为一首独具一格的蒙古族传统民间乐曲了。曲谱《内蒙古四弦独奏曲》(苏玛 演奏,李郁文 记谱)收录《蒙古族四胡音乐》②一书。此曲也录制了唱片(人民53362—1、中国3—1135甲、中国3—0776甲)。

从以上历史文献来看,《八音》是中国民间传统器乐曲目在不同历史年代的产物,也在不同民族的音乐中被经常演奏。随着各民族之间文化交流的加深,《八音》逐渐被蒙古族民间艺人所接受,在原有音乐风格以及原有结构的基础上,不断加工改造而变成现今的蒙古族四胡传统曲目。

可见,一种器乐文化,与其他声乐文化相似,在不同的受众群体中,尤其是在各自所生存环境中不断调适自身,才能保持存在感和培育艺术的生命力,正是由于这种自身调适能力的深化,那些早期民间流传的传统剧种、乐种、歌种,才能被广大民众和艺术家吸收、借鉴和利用,变成表达自身音乐文化身份的重要符号,体现出艺术的变迁规则与文化的再造能力。

二、孙氏《八音》流派传承人巴彦保力格访谈实录

笔者此前在国内学习蒙古族音乐的过程中,就知道巴彦宝力格老师。此后,笔者考入蒙古国国立文化艺术大学,攻读博士学位,重点研究蒙古族传统乐器和传统乐曲。为了研究的需要,2019年,笔者专程从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回到内蒙古,联系了巴彦保力格老师,通过对蒙古族四胡国家级传承人巴彦保力格老师③的口述访谈,结合个人演奏经验,归纳出以下几点:

其一,作者学习蒙古族四胡以来,不同四胡教师对该曲目的理解也不同,而更多时候他们认为演奏《八音》是学习四胡或成为一名四胡演奏者的基本常识,或者说基本本领,但很少关注演奏《八音》的目的和意义;

其二:根据考察,现今科尔沁地区只有孙良大师徒弟巴音保力格继承了孙氏版本的《八音》,能够较完整演奏《八音》,而其他四胡演奏家、胡尔奇艺人、以及高校四胡教师包括四胡学生想要学习完整版本的《八音》,却无从着手,遇到困惑;

其三,能够演奏《八音》完整版本的四胡演奏家,在更高层面没有对该作品的文化含义、历史背景以及其他人学习完整版本的《八音》所遇到的困惑进行过学术层面的考究。

基于上述原因,作者此次考察《八音》的目的,围绕以下三个方面来进行:

一,学习《八音》的意义是什么,学习《八音》,对于学习四胡者而言有哪些益处;

二,不能学到《八音》的完整版本,那些四胡爱好者们自身所存在哪些问题;

三,如何更深层次的了解并学习《八音》的历史文化背景等。

著名四胡大师孙良,被人们称为蒙古族四胡杰出代表,也被誉为与色拉西齐名的“蒙古族四大民间艺人”之一。他的演奏朴实自然,刚健清新,音色圆润饱满,运弓扎实流畅,经过几十年的艺术实践,他创立了独特的孙氏四胡流派音乐风格(见图1,著名蒙古族四胡大师孙良在传授技艺,左二为孙良大师,左一为学员巴彦保力格老师,右二为学员青格乐,右一为学员阿拉腾巴干。地点:内蒙古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市“蒙古说书厅”。时间:1976年)。

孙良先生,生于1910辽宁省阜新蒙古族自治县,小时候随家迁至内蒙古哲里木盟科尔沁左翼中旗生活。

我于2019年6月22日至24日,集中三天的时间,专程拜访了孙良先生的亲传弟子、孙氏《八音》流派传承人巴彦保力格老师(见图2,笔者采访孙良先生的亲传弟子、内蒙古似乎协会会长、孙氏《八音》流派传承人巴彦保力格老师。采访时间:2019年6月22日。采访地点:内蒙古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四胡协会会长办公室。采访者:蒙古国国立文化艺术大学博士研究生都日娜。摄影:蒙古国国立文化艺术大学留学生萨其拉),他同我回忆起来孙良先生的演奏技艺时回忆说:

图2 笔者(左一)采访巴彦保力格老师

我的老师孙良先生,是内蒙古科尔沁草原四胡流派的杰出代表,被誉为与潮尔演奏大师色拉西等齐名的“蒙古族四大民间艺人”之一。孙良老师14岁时,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四胡演奏高手。到他15岁时,已经试着制作出了高音四胡,20多岁时,他已经跻身为本旗最著名乐师行列。他的演奏风格,朴实自然,刚健清新,音色圆润饱满,运弓扎实流畅,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大凡他演奏过的曲目,都经过不同程度的加工改编。如《八音》这首汉族民间乐曲,经过他和伊兴嘎共同研究,精心设计,率先由他在不同把位上演奏,由传统的五个调,加以丰富发展为12个调不同把位、不同演奏方法的多种变体,被誉为“变幻无穷的孙氏八音”,成为蒙古族民间传统器乐和蒙古族四胡教学中的经典曲目。④

谈到蒙古族传统民间器乐曲《八音》演奏的代表流派,蒙古族四胡演奏家巴彦保力格老师告诉我说:

民国以前,《八音》由三个演奏家为代表流派:分别是孙良,苏玛和特格希都仁。 其中,按照年龄区分的话特格希都仁要靠后一点,因为他的年龄才80多岁,而孙良和苏玛如果在世现大概已经快120岁了。但特格希都仁保留和传承了其他两个主要流派中的主要核心风格要素。严格来说,有三种不同风格的流派,吴云龙是后来出现的流派之一,主要演奏G调和D调两种调式。 后期《八音》作为民间流派,没有具体代表性人物。此外,兴安盟也有《八音》。在察哈尔,是叫《巴布尔阿斯尔》,虽然旋律结构不够全,小节数不够,但可以肯定的是以《八音》为主题的。因此,主要存在这几个分支,其中孙良具有主要影响力。⑤

巴彦保力格老师作为孙良大师徒弟,对四胡学习充满了热情,他刻苦认真,努力钻研。1983年,他开始随孙良大师深入基层,在民间艺人中采风,并改编成合奏曲,在当地的电台进行录音,通过几年的实践活动,巴彦保力格老师进一步提高了对民间音乐更深刻的理解和认识。巴彦保力格老师与孙良大师共同演奏的《孙氏八音》(十二种变体)《荷英花》《阿斯尔》《普庵咒》《得胜歌》《得胜令》《苏武牧羊》《万年花》《莫德来玛》等珍贵四胡曲目的录音,都是濒临失传的蒙古族四胡的传统曲目。目前,这些珍贵的蒙古族四胡传统曲目的录音资料,保存在内蒙古电台和通辽市电台等单位。至今为止,上述曲目还是巴彦保力格老师顺手拈来最为谙熟的演奏曲目(见图3,巴彦保力格老师在演奏孙氏《八音》。采访时间:2019年6月23日。采访地点:内蒙古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四胡协会会长办公室。采访者:蒙古国国立文化艺术大学博士研究生都日娜。被采访者:内蒙古四胡协会会长、孙氏《八音》流派传承人巴彦保力格老师。摄影:笔者)。

图3 巴彦保力格老师在演奏孙氏《八音》

巴彦保力格老师同笔者谈起了他对孙氏《八音》演奏风格及对《八音》的文化内涵的解读,特别是谈到《八音》与《阿斯尔》的关系,巴彦保力格老师告诉笔者:

蒙古语中“阿斯尔”应该写成“阿斯茹”(asruu),后经过漫长的演化成了一个固定名词(asar)了。“阿斯尔”在当今人们的印象中是一种牌子曲目。说起起源,是从各个旗县的王公贵族们开始建立属于自己的王府乐团开始。那时所流行的乐曲叫做“阿斯茹”(asruu),在这方面研究最深的是内蒙古师范大学的呼格吉勒图教授。说起渊源,察哈尔人民最初知道《八音》的旋律之后,将其音乐结构整理归纳总结后又重新改编而具有当地特色的一首曲子,后来这首曲子被称为“阿斯尔”,该曲子的原始旋律母体是《八音》。《巴布尔阿斯尔》不是以地方名为命名的,有些当地人也叫做《八音》的。“阿斯尔”音乐,可以说是到现在为止唯一幸存的蒙古族民间音乐套曲。⑥

关于《八音》演奏风格方面,不同四胡演奏家或流派之间,在技艺和风格表现形式方面也存在着较多差异,巴彦保力格老师强调说:

各个流派都有各自鲜明特点。《八音》一共有85个小节,除《巴布尔阿斯尔》的小节数因改编而不足85小节,其他每个流派所演奏的小节数相同。这就是所有版本的《八音》一起演奏时会融合得如此完美的原因,流传最为广泛的是孙氏八音。孙良先生年轻时候,他所演奏的《八音》后人是无法超越的,至少我们这一代无法超越。孙氏《八音》是根据十二首旋律,五度转调的手法来创作的。他并不精通音乐理论,也没有条件,但他以正调和反调关系来处理演奏之后,正好与这12种调式相符合并且一致。所以至今,唯独孙良可以演奏12个调式,再无他人能演奏过。 特格希都仁当前使用7个调式进行3度转调,正好是7个调。特格希都仁先生到现在仍然建在,生活在后旗,现已80多岁高龄。他在6岁时失明,从幼年时期演奏到至今,天赋过人,主要以家人学习并传承了技法。那时候的《八音》是以戏班子、牌子曲的形式存在的。苏玛流派的《八音》,曾在郭尔罗斯地区主要传播。他主要是用中音四胡来演奏的,也是用7个调式演奏的。总的来说,《八音》的主要流派是孙良,而苏玛和特格希都仁是分支流派,除了这三个流派以外后来还发展并出现的都是较小的流派。可以说,不同四胡演奏家流派当中,对《八音》的演奏中所运用的技法和表现风格、对乐曲的认识,都有各自不同的观点,正是由于这种差异性,《八音》称为科尔沁民间艺术,乃至胡尔奇群体中称为经典曲目,其演奏可以衡量四胡艺人的表演技术高低或者在社会音乐家地位的确立等方面具有重要影响。⑦

提起现代年轻人学习《八音》以及其他传统乐器传承所面临的问题时,巴彦保力格认为:

学习这些传统乐曲,他面临更多的社会文化要素以及所要解决的难题,第一,因曲子旋律变幻莫测,很难背整套曲谱。第二,因曲子结构,节奏,旋律等方面跟当代学者思维模式,情感方面有一定差异。 现在年轻教师都是看谱演奏,即使把曲谱记下来,也会忘掉。看谱演奏,也容易跟丢节拍或旋律。一个音符的错误,会导致整首曲子的混乱,还会出现曲子无法结束的情况。孙良和这些民间大师才用自己的毕生的心血来系统化的《八音》,面临失传。有许多《八音》学者,爱好者,研究者们都想研究它的奥秘。有人说这首曲子是回旋曲,其实不然,它不满足于8小节或者是16小节。像孙良这样有独特思想的大师,不满足于每天伴奏民歌,他需要发展,等同于现在的作曲。在那个年代,孙良吃不饱穿不暖,所以需要精神食粮,需要发挥,《八音》就是这样发展过来的。《八音》最原始的曲子结构肯定是比较简单的,后来经民间艺人的熏陶,改良发展后才变的难度了。因它的难度,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去学。其实他们有足够的条件,但学会了后又背不住。再者来说,一两个人记住这个曲子也没用,因为必须还得要跟别人合奏。合奏的次数越多,才会变得越来越熟练。

学习一种音乐技能,并不是外部力量的强行推进,学习者首先要喜欢、爱好这个文化,其次才是系统学习该音乐的演奏技能,这些音乐技能的学习,他取决于个人对自身所处传统音乐文化的认知度,到底高或低,或取决于周边环境的影响。最后,谈学习《八音》对于四胡演奏技艺的提高,所产生的积极作用,巴彦保力格认为:

学会《八音》,对提高四胡演奏技巧有很大帮助:从我个人来说,现在演奏技巧以及基础功都是《八音》的基础。一个是调式的训练,另一个是把位的训练,他不是五声音阶,而是七声音阶以上的音阶。有的滑音技巧下,各种升降音都频繁出现。 《八音》又可通过上、中、下三个把位的混合中转换而来的三种变化式。在练习过程中把位的训练要求也是极高难度的,对于演奏四胡,是属于较高级的练习曲。但对现代年强轻人,怎么跟他们讲述其中的奥秘都不懂,他们下不了决心去学。我现为国家级传承人,到现在一个能传承的人都没有。我也教过很多人,但真正学会的没有一人,能演奏五六成的人是有,而且还是民间艺人。

从以上口述资料看出,《八音》作为一种音乐作品,任何环境下,都能滋养那些想要学习的人并为其提供它原有的文化能量,这不仅取决于谁在学习,而是学习该乐种之后,能从不同层面提高演奏者的技法并不断塑造原来的音乐作品的内涵和质量。可以说,《八音》为那些学习四胡的人提供了更多的可以参照和提高的条件,使《八音》能成为真正的经典化作品,也是演奏者与作品的互动过程中相互提高,相互信任并建立了传统与现代相互依靠相互认同的社会关系。⑧

三、作为经典的《八音》及其传承困境

通过对四胡演奏家巴彦保力格的口述访谈,笔者有如下感触和启迪:

其一,《八音》,是科尔沁蒙古族四胡传统经典曲目,学习《八音》,不仅是四胡学习者的考级式标准,也是评判四胡演奏艺人分属哪个流派、哪个大师传承人的标准之一。而学习《八音》,继续学习其他传统四胡经典曲目,也有重要辅助作用。比如,四胡指法功底在较短时间有较明显提高。《八音》的演奏中,很多基本功都是通过长期的、扎实的艰苦练习才能获得,这种基本功的提高,如同运动员平时训练一样,坚持基本的练习规则和规律,在展现本领的时候才能有更高的成就。如果平时不坚持基本功的训练,音色从头到尾都是同样的力度,没有体现任何强弱关系,或者演奏中在某一段落以惊人的爆发力来表现一种情感,听众就会感到技艺方面存在一定不足,或难以满足观众对该曲目演奏中的情感期待。以孙良演奏《八音》的特点来说,演奏中不仅爆发力极强,在弱音处理上及其细腻。在蒙古四胡音乐领域里,孙氏《八音》是一面旗帜。像这样有影响力的音乐需要我们先传承后发展,没有传承就没有发展的根基;

其二、系统学习《八音》,首先四胡的弓子怜惜必须扎实而达到一定标准。如孙良演奏《八音》其风格与众不同,就在于他的弓子音头部分较特殊,其弓子变换莫测。如果解决了这个弓子的问题,《八音》的演奏方面,其难度基本解决,识谱或指法都是次要问题。孙良演奏《八音》时主要运用的是弱音强奏,连续跨小节连线,是他独特的个人风格。他很专业,有时还略带有摇滚乐风格。巴彦宝力格说,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央音乐学院和中国音乐学院的几个教授曾看重过孙良演奏的《八音》,曾来过呼和浩特做过采访,记录后正准备进行研究时,遭遇文革放弃深究,现在看来真是很遗憾的事情。其次,学习《八音》首要任务便是了解和掌握该曲的感觉或者说掌握曲子特点。并不提倡必须把每个调式都学会演奏的问题,而是把其中的道理,奥秘弄明白。如果没有掌握它的这些风格路子,既是学会《八音》,过段时间就忘记或者丢失演奏风格。所以说,演奏《八音》不难,表现出它本该有的味道和感觉是很难的。总的来说,对于缺少了解科尔沁音乐文化,或从没受过科尔沁文化熏陶的人,表现《八音》的感觉还是比较困难的;

其三、孙良演奏的G调《八音》是正调,音色明亮而味道纯正;D调《八音》就不一样,如果单独听的话就会发现这两种调表现的时会有两个不同的概念。但,作为合奏来演奏,堪称是精妙绝伦,极强地表现出科尔沁民间器乐的多声性音乐特点,可称之为科尔沁民间器乐音乐中存承的“复调”音乐之一种。当D调变成高音时,中音四胡上就会变成A调的指法,旋律风格表现出截然不同的特点。而当A调变为高音演奏的时候,另一个《八音》合奏者变用降E调。按照这种模式类推,不知不觉变换中构成12种调式的《八音》。其四、《八音》的传承,目前来看是一个难题,时代的变迁导致年轻四胡教学行业教师们容易忽视学习《八音》的重要性,现代教学条件日益改善,而无人问津,无人传承,也是《八音》等经典曲目的一个重要损失。无论是四胡初学者,或专业教师,或教授,如果完整继承掌握学习《八音》,对于未来,这种经典文化遗产将是用之不尽,取之不完的音乐文化资源。

结语

《八音》作为科尔沁蒙古四胡经典曲目,其演奏流派众多,演奏风格多样,呈现出一首作品在不同时代、不同演奏流派、不同演奏家之间构成交流的对象,具有重要的学术研究价值和文化价值。随着时代发展,四胡艺术从原来的民俗社会,逐渐走向专业舞台,期间《八音》的演奏风格和演奏技法不仅有了提升的空间,尤其专业演奏家们的参与和完善,作品的艺术性有了更进一步的提高和发展。

从《八音》的三十多种调式变体的演奏法来看,其演奏技法的传承方面仍存在很多不足,在高等学校的音乐教学中,蒙古四胡的教师队伍严重缺乏,导致学习蒙古四胡的学生人数逐年下降,由此导致《八音》的传统演奏技法没有得到较完整的传承,这一珍贵的艺术作品的演奏传统面临诸多困境。演奏家巴彦保力格的口述访谈中了解到,《八音》的很多传统演奏技法由于系统传授方面的不足,四胡教师缺少对《八音》的演奏技法的研究,学校传承与民间传承之间出现不平衡现象,很多四胡学生正从民间艺人学习《八音》,使民间传承逐渐成为《八音》的主要传承渠道,这种现象值得我们去反思。

注释:

①可参阅《中国音乐词典》编辑部编辑出版的《中国音乐词典》(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1984年版)一书有关“八音”的相关内容;

②可参阅苏赫巴鲁·额鲁特等编《蒙古族四胡音乐》(沈阳:辽宁民族出版社2018年版)一书之相关内容;

③巴彦保力格,男,蒙古族,1956年3月19日出生,蒙古族四胡音乐代表性传承人。1974年拜蒙古四胡一代宗师孙良为师学习四胡,在近二十年的学习过程中,得到了孙良先生的真传,全面系统地掌握了孙良演奏技艺和曲目;

④笔者采访巴彦保力格先生的时间为2019年6月22日至24日三天,文中所引巴彦保力格先生的口述材料,都是根据这三天的采访录音录像整理而成,就不一一标注了。

⑤⑥⑦⑧,同注释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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