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侵害他人名誉，应公开道歉并赔偿精神损害抚慰金

复林

年轻顾客将影楼女老板的手机号及微信号发到陌生人的QQ群里，并编造“暧昧”信息，导致女老板被多名男性骚扰——

一中午被50多个陌生人请求加微信或QQ，都是问她：“一夜多少钱？”

2020年5月9日，刚刚入职山东省高青县某企业的向琦，按照公司人力资源部门的要求去拍证件照。他是潍坊市农村人，不熟悉高青县的环境，转悠了一大圈，也没找到普通的照相馆。情急之下，他看见了装修豪华的“菲尔影楼”，遂进去拍了照。

照片立等可取，价格20元。向琦拿到照片，有些不满意：“这照片的背景怎么是红色的？标准工作照背景应当是蓝色。你们收费也不合理，在我老家，这只要10元钱。”收银员指了指墙上张贴的价格表，解释：“我们是明码标价。”向琦耍横：“要么重拍，要么减价。”收银员表示老板不会同意。向琦正要发脾气，门外进来一位衣着时尚的女子。收银员看到那女子，立马说：“老板，这人不讲理。”

女老板打量了向琦一眼，笑了笑：“想碰瓷是吧，我请警察来说话。”说着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向琦当即服了软，微信扫码付款，临走时顺手从收银台上拿走了一张名片。

返回公司的路上，向琦看了看名片，上面印有“菲尔影楼，总经理李妍，手机（微信同号）”等字样。他想着女老板的态度，心里闪过一个恶念，遂将名片上的手机号码及微信备注为“高青小姐”，发到了一个叫“打工仔”的QQ群里。

当天中午，李妍接连收到50多个陌生人请求加QQ或微信好友的信息。她通过好友申请后，对方上来就问：“高青小姐，多少钱一次啊？”李妍秒回：“我不是什么高青小姐，你加错好友了。”对方回答没加错。李妍误认为是顾客打听拍照片的价格，便反问：“你是拍艺术照，还是婚纱照？”对方发来疑问的表情：“这是你们的行话？听不懂。直说吧，一夜多少钱？”李妍这才回过味来，怒怼：“流氓！”哪知，对方却直接打来电话：“你就是干这行的，装什么装！”李妍气愤不已。为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对后续一连串的好友申请都予以通过。结果，对方都问她：“一夜多少钱？”李妍追根究底，有的说是在“打工仔”QQ群看到她的名片，有的说是在“爱的相遇”微信群看到她的联系方式，还发了截图给她。

被侵权人不接受口头道歉，要求侵权者在QQ群和微信群公开身份信息，承认错误，并澄清之前所发的信息，但侵权者不愿意，双方最终闹上法庭

李妍困惑不解，自从开影楼以来，她对顾客都是笑脸相迎，没得罪过谁，什么人会搞这样的恶作剧呢？收银员提醒她，上午拍工作照的那个年轻人好像拿走了一张名片。李妍终于找到了怀疑目标，遂向辖区派出所报警。警方很快锁定了向琦，并传唤他到派出所问话。

向琦很快说了事情的经过。他觉得菲尔影楼所拍证件照不合标准，收费也不合理，心里不痛快，临时起意给老板添点堵。但他说他只把李妍的信息发到了“打工仔”QQ群，并没有发到“爱的相遇”微信群。警方经过查证，向琦没有撒谎，李妍的信息是被他人截图转发至“爱的相遇”微信群的。

向琦写了悔过具结书，公安机关决定给予他行政拘留5日的处罚。走出拘留所的当天，向琦在同事赵俊的陪同下，到影楼向李妍道歉。当时，李妍外出为顾客拍婚纱照，她的男友彭刚在影楼。得知来人正是搞恶作剧的向琦，彭刚把他大骂了一通，声称他给李妍造成了恶劣影响，不是口头道歉就能解决的。

5月17日上午，向琦拎着水果再次去影楼，见到了李妍。李妍表示，向琦的恶作剧行为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创伤，她不接受口头道歉，让向琦在QQ群和微信群公开身份信息，承认错误，并澄清他之前所发的信息。向琦拒绝：“我打算在县城定居，要顾及脸面，不可能这样做。”李妍怒了：“你做这事时有没有顾及别人的脸面？”向琦说：“反正我赔礼道歉了，爱咋咋的。”说罢，转身走了。

2020年7月，李妍向高青县人民法院递交了民事诉讼状，要求向琦就其侵权行为在“打工仔”QQ群和“爱的相遇”微信群公开道歉，并对给她造成的精神伤害和经济损失进行赔偿。

侵犯他人名誉，除公开道歉外，还要赔偿精神损害抚慰金

一审开庭时，李妍诉称，向琦无故编造损毁她名誉的虚假信息，发在QQ群和微信群里，导致数十名异性对她进行文字和口头骚扰，给她带来了精神上的伤害。为处理此事，她经营的影楼停业半天，造成经济损失1万元。为此，她要求向琦在他发布信息的QQ群及微信群连续公开道歉30天，并赔偿她经济损失和精神损害2万元。

向琦辩称，他没有发送虚假信息给“爱的相遇”微信群;他只发送给“打工仔”QQ群，但群成员之间互不相识，其他人添加李妍为好友并联系李妍，并不必然与虚假信息有关。而且，他发信息的时间也仅仅是中午短短一个小时左右，不会对原告造成多大的名誉侵害，也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

向琦还辩称，他受到治安处罚后，已经在同事的陪同下到菲尔影楼赔礼道歉，还被李妍男友逼着下跪1小时。之后，他还再次上门向李妍真诚道歉。因此，李妍要求他在“打工仔”QQ群及“爱的相遇”微信群发布公开道歉声明已无必要。同时，他的行为没有给原告造成精神方面的损害，李妍也没有提供证据证明影楼停业半天并产生经济损失，因此，他不必赔偿李妍经济损失和精神损害抚慰金。

法院经审理认为，向琦通过编造侮辱性的不实信息向社会不特定主体发布，并引起他人转发，无形中扩大了影响范围，存在贬损他人人格的故意，不仅严重干扰了李妍的正常生活，而且使李妍的社会评价明显降低。向琦的行为确实侵害了李妍的名誉。因此，向琦应当就其侵害行为向李妍公开道歉，并进行赔偿。

一审法院指出，公开道歉应当以涉案事实的影响范围及消除影响的实际效果为考量依据。根据当事人的自述及公安机关处罚决定书认定的范围，向琦应当在涉案信息的“打工仔”QQ群及“爱的相遇”微信群进行公开道歉，道歉天数应当不少于10天。对于向琦应当赔偿的精神损害抚慰金，具体数额应当考虑其侵权行为所造成的后果，侵权的手段、场合、方式等具体情节以及侵权人承担责任的经济能力和当地的平均生活水平等因素。综合考量各种因素，法院酌定向琦赔偿李妍精神损害抚慰金5000元。对于李妍诉求的经济损失1万元，因其未能提供证据，不予支持。

2020年12月，高青縣人民法院做出以上一审判决。

向琦不服，提出上诉。二审法院经审理认为，名誉权是权利人对其现有的社会评价进行保有和维护的权利，以使权利人自身社会评价不致因他人的违法行为而降低。是否构成侵权应根据受害人确有名誉受损的事实、行为人行为违法且与损害后果之间存在因果关系以及行为人主观上有过错加以认定。

本案中，李妍确有名誉受损的事实，向琦的行为违法，且存在贬损李妍人格的故意，两者之间也有因果关系，因此，一审法院认定向琦构成对李妍名誉权的侵犯并无不当。关于承担责任的方式，《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第15条规定，承担侵权责任的方式主要有：（一）停止侵害;（二）排除妨碍;（三）消除危险;（四）返还财产;（五）恢复原状;（六）赔偿损失;（七）赔礼道歉;（八）消除影响、恢复名誉。以上承担侵权责任的方式，可以单独适用，也可以合并适用。《最高人民法院关于确定民事侵权精神损害赔偿责任若干问题的解释》第8条第2款规定：“因侵权致人精神损害，造成严重后果的，人民法院除判令侵权人承担停止侵害、恢复名誉、消除影响、赔礼道歉等民事责任外，可以根据受害人一方的请求判令其赔偿相应的精神损害抚慰金。”因此，一审法院的判决并无不当。

2021年3月3日，山东省淄博市中级人民法院终审驳回向琦的上诉，维持原判。

点评：

保护名誉权法律是一脉相承的

本案属于《民法典》施行前的民事纠纷，且案件审理时侵权行为已经终止，因此，向琦应当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承担侵权责任，同时根据相关司法解释，赔偿被侵权人的精神损害。2021年1月1日起施行的《民法典》第1024条规定：“民事主体享有名誉权。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以侮辱、诽谤等方式侵害他人的名誉权。名誉是对民事主体的品德、声望、才能、信用等的社会评价。”第1183条规定：“侵害自然人人身权益造成严重精神损害的，被侵权人有权请求精神损害赔偿。”由此可见，《民法典》关于名誉侵权的规定，吸收了之前司法解释的相关规定。不管按之前的《侵权责任法》，还是按现在的《民法典》，法院的判决都无不当。

【编辑：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