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期间加拿大对法裔征兵海报的设计分析

马恒

福建师范大学 社会历史学院 福建 福州 350007

加拿大在一战期间发行了大量战争海报，按设计目的可大致分为吸引民众参军的征兵海报和鼓舞民众购买战争债券的宣传海报。征兵海报多集中于战争中期，而债券海报则贯穿战争始末。这些海报多以英语和法语两种语言发行，大部分针对法裔的债券海报多为英语海报的法语翻译版，而征兵海报则多采用独创性设计，兼顾法裔民族特性及历史，值得进一步探究。安德里·伊万认为应将征兵海报置于加拿大法裔与一战的主题下论述，从国家认同的角度进行分析。[1]因此，本文拟对法裔征兵海报进行系统梳理并分析其设计中的符号及色彩，在认同视域下探究海报的影响力和局限性。

一、法裔征兵海报发行的背景

一战爆发后，加拿大宣布参加一战，拥护英法同盟，博登总理于1914年8月19日在议会发表宣战演讲。他和许多英裔相信通过这场战争，将为加拿大争取更大的自主权。相应的征兵工作也随之展开，加拿大国内的征兵事宜由时任国防部部长的塞缪尔·休斯全权负责，他拒绝了新闻协会主席提出的付费媒体宣传。他认为这种付费宣传有辱加拿大民众的爱国主义，他相信加拿大民众对英国的忠诚将使招募轻而易举。因此，战时的征兵宣传工作主要由各军团和各种爱国协会负责，当地政府并未进行统一指导和管理，对法裔的招募工作亦是如此。

二、征兵海报中的符号及色彩分析

一战期间加拿大政府针对法裔的征兵宣传工作主要由加拿大法裔征兵委员会和各法裔军团负责。法裔征兵委员会成立于战争初期，位于蒙特利尔。作为征兵宣传的主力军，它开展各项征兵宣传活动，如发行征兵海报、在报纸上刊登征兵文章、发放征兵宣传册等。这些宣传物下方均附有委员会的联系方式及报名地址。军团的征兵宣传活动大多是为了特定军团的招募，在征兵海报和报刊文章中附有该团名称及编号。尽管委员会招募和军团征兵在宣传上有着形式和内容上的差异，但他们宣传的核心目的就是鼓动民众参军。为达到这一目的，在色彩选用上，这些海报大都选用暖色调，色彩分明，从而给观者一种热血沸腾、颇受鼓舞之感，试图唤起他们对这场战争的责任感。

图1 第163营招募海报

图 2 第178营招募海报

纵览这些海报，出现频率最多的符号当属法国元素。对法裔而言，这片先辈的故土，总是带着强烈的吸引力。海报运用其符号及色彩从而传达出一种观念，即法国处于危难之际，急需法裔伸出援手，如163营的征兵海报(如图一)，其标题为“法裔加拿大人，欢迎入伍”，简单明了，直奔主题。该幅海报中，色彩服务于形象，军绿色的军队方阵展现加拿大军团的英勇，着上蓝下红军装的法国士兵与军绿色制服的加拿大士兵在颜色上分隔开来，但又通过人物姿态传递出两者的团结，向观者暗示法国需要加拿大的援助。又如第178营征兵海报(如图二) ，其标题为“我们的教堂在燃烧，岂能坐视不管？立刻加入法裔加拿大人第178营”。该海报的创作背景是1914年9月19日晚法国兰斯大教堂被德军轰炸，部分建筑受损严重。因此，海报中的形似教堂的建筑在燃烧，而圣母玛丽亚一边保护教堂，一边寻求援助。圣母玛丽亚在此意指法国，她希望加拿大能伸出援手。海报边框使用蓝白红三色，这代表着法国国旗，象征着自由、平等、博爱，色彩蕴含着一种文化意义。在展现教堂受轰炸的场景中，该海报既使用明黄色、亦使用了血红色，炮火自然以黄色来表达，但血红色亦展现了法国人民所遭受的苦难和折磨，与天蓝色的背景形成鲜明反差。从这些海报中，不难看出它们反复向法裔传达这种观点，即法国需要援助，而加拿大法裔参军便能帮助法国，这对法裔而言极具吸引力。

在征兵海报中，除了法国元素，民族英雄亦是海报中常见的符号。如果说法国元素表明法国需要加拿大法裔的援助，那民族英雄则发挥了榜样作用。海报中涉及的法裔民族英雄代表有亚当·多尔科·德·奥尔梅克斯（17世纪因抗击印第安人而成名）、路易斯·约瑟夫·蒙特卡姆（因1759年亚伯拉罕平原之战对抗英军而闻名于世）、查尔斯·德·萨拉贝里(在1812年沙杜瓜之战中成功抵御美国军队，保卫下加拿大。)等。尽管这些人物所处时代不同，但他们皆因战争上的英勇表现为人熟知。因此，海报在引用这些英雄人物时，意图在法裔心中建构一种联系，即参军是一种英雄之举。如题为“加拿大人，应以多尔科·德·奥尔梅克斯为榜样”的征兵海报，由法裔征兵委员会发行。海报以红黑为主要配色，其中三行白字就格外突出，吸引观者注意力，白字以简明的字句号召法裔应效仿奥尔梅克斯并积极参军。海报中的图案指的是1660年奥尔梅克斯与易洛魁人作战的长征战役，他亦在此役中不幸身亡。该图的绘画风格较为写实，从图中不难看出奥尔梅克斯一方已显现颓势，但他们仍在顽强抵抗。它使用大量暗色系来表示易洛魁人的进攻，而以亮色系表达士兵们的抗争，通过这种色彩明亮值的对比，表达战场上的惨烈程度。这张海报试图以古老民族英雄的悲壮来激发法裔加拿大人的爱国情绪。又如第230营的招募海报附文道，“参军吧，蒙特卡姆和沙杜瓜的后裔”。该标语以红色加粗的方式，置于海报下方。海报中一位加拿大士兵举着步枪凝视前方，背后是一面英国国旗，旁边是一位被缚的妇女和倒地的儿童，妇女胸前插着一把匕首并附有一张印着“人性”的纸片，隐喻战争对人性的摧残。设计者有意让妇女及儿童着白色长袍，通过色彩以表达她们的无辜，在欧美文化中，白色往往象征着纯洁。此外，海报中的金色曙光大有冲破黑暗之势，明亮的曙光与暗沉的天空，强烈的色彩对比喻示着这场战争的正义性及必要性。

此外，德国作为英法共同的敌人，在海报中往往以负面形象呈现。如题为“加拿大人，是时候行动了！”的海报中，描绘这样一幅景象：一群德国士兵走过，其中一位士兵回望，他的枪仍在冒烟，而一旁是遭破坏的房屋和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和孩子。这张海报在色彩运用上采用冷色调，其色彩风格迥异于同时代大多数海报。海报使用蓝色为主色调，事实上这种蓝色取材于德国陆军制服，搭配浅白色调，给观者一种冷酷、无情之感。这张海报试图通过夸大德国的残暴和无情，呈现德军所制造的惨剧，继而呼吁加拿大人应踊跃参军避免此类悲剧发生。前文所提及的一些海报中，尽管没有直接描绘德国的穷凶极恶，但不幸的根源仍然归咎于德国。如第230营海报中，一把匕首摧残了代表人性的妇女，第178营海报中兰斯大教堂被毁，这些事件的始作俑者无疑是德军。

大致而言，征兵海报运用法国元素、法裔民族英雄、历史事件等元素试图激发法裔的爱国情感和对法国的怀念，鼓励他们参军入伍。色彩亦在其中起着重要作用，首先，海报中的色彩承载着文化意义，如蓝白红三色与法国国旗、血红色象征着前线的牺牲。其次，色彩增强了海报画面的视觉冲击力，如金色的曙光与阴沉天空之间的对比。最后，色彩还突出了重点文本，如对征兵文本进行特别强调并进行颜色对比。

三、征兵海报宣传的成效及不足

以法裔的实际参军人数看，征兵海报确实取得一定成效。据让·马丁对远征军士兵的统计数据，法裔参军人数应在5.5-6.2万之间。海报所宣传的前往法国对法裔而言，拥有强烈的吸引力。如法裔士兵保罗·伯肖慕在日记中写道，当他们得知自己将要前往法国时，欣喜若狂，有人向他们大喊，小伙子们，多好的机会，随后他们放声高歌，好不欢快。[2]

不过，征兵海报的目的是吸引更多年轻人参加远征军，因而海报中很少出现前线战场的惨烈，即便海报中描绘战事不利的画面，也经常进行艺术加工。士兵们要么蓄势待发，要么庄严肃穆，战场上常见的死亡和残疾从未呈现在征兵海报中。然而战场的真实情况令人不寒而栗，如法裔军官阿瑟在1917年7月4日的日记中写道，“一名中士和一位士兵因爆炸丧生，两位战士以极为悲壮的姿势拥抱着，中士的头低垂，抵在士兵的肩上，了无生气，我目睹一切，悲痛不已却亦无可奈何”。[3]而征兵海报在描述战争中，自然避开战争所带来的痛苦，通过艺术加工使战争的理想化色彩浓厚。

结语

征兵海报作为一种短时效的宣传品，随着战争结束便从人们视野中消散，但它并未因此失去价值。海报之所以取得成效，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立足于法裔的民族认同，它运用各种象征法国的符号，呼吁加拿大法裔援助法国，而法裔总是对法国怀着热枕之心，法裔民族主义者亨利·布拉萨曾说道：“我们对法国的爱真实、深切、难以忘怀”。[4]它勾勒出法裔历史上的民族英雄，唤起法裔的民族自豪感，正是一代代人对共有的、光荣的历史不断进行强调，族群认同才愈加牢固。因此，当时的色彩海报亦可看作为理解法裔独特性的一扇窗户，从中得以窥见其身份认同之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