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来了又走了（组诗）

路过衙前旧街

现在  它只是一节

糊着皮影的舞台

从这里穿越  担心自己

也成了戏子

岸边掌故  水里传奇

都来自雷同的剧本

黑瓦  青街  老泡桐

这里仿佛周庄

拱桥  檐廊  美人靠

那边效法同里

从清朝出发

抑或在民国穿行

排门板铺面里

店员套着旧式服装

装模作样的游客

把玩丰乳肥臀的赝品

昼夜高悬的红灯笼

似乎点燃这虚拟时代

绕过检票处  就是人民路了

政府和法院都在那里

它们从当年的县衙搬出

短短几步  路程不远

老 镇

城墙坍塌了

护城河也淤积多年

这座古镇

一拨拨投资人抵达又离开

他们无法承诺

让她起死回生

这样也好

门扉依旧  廊桥如故

甚至吠声  还是以往的腔调

只可惜了那汪曾经的流水

可惜了桥上看风景的人

当年石埠浣衣的女孩

那群水里摸蚌的男孩

都去了哪里

空瑟瑟的街道

晃过的  都是衰老的面孔

古镇  流失了她的钙质

只剩下羸弱的躯壳与

僵硬的关节  下午四点

一扇扇民居的门便已合上

向我们亮起她的老年斑

眼前这条曾经通航的河流哦

唯有岸上的桃花

来了  又走了

老 弄

很久前闷热的夏天

田溪弄如一条抽屉

存放着零零碎碎无用

却又不舍丢弃的物件

豁口的泥墙  倾斜的窗框

蛀空的楼板  甚至孕育出

狗尾巴草原的一连串屋顶

还有大把东游西荡

找不到工作的年轻人

这条破败的弄堂

层层蛛网勾住了

一个摇摇欲坠的时代

似乎在期待几次响雷

还有雷声后酣畅的大雨

我想  那场暴雨终究没有来吧

很幸运  我是抽屉推闭前

逃出来的男孩  这么多年了

不知那个抽屉还在不在

如果它还在  如果打开它

蛛丝能否勾住散架的部件

憋久的居民跑出来

满身的苍白和霉斑

我能否  认清他们面容

故乡之冬

雀无踪  吠音弱

一些阳光隐匿了

另一些  露出冷冷的表情

护城河留着一截愁肠

岸上的柳  靈魂已然出窍

府前街  只剩几堆干瘪掌故

几张落叶找不到腐烂之地

或许一场大雪之后

才能佯装入土为安

但雪呢  她只弥漫于远方

一如冰雪聪明的邻家女孩

只在故乡留下了少年光阴

多年前  三三两两的雪

还在我心里下着

金问渔，70年代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海宁市作家协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