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与梦

2021-11-12 14:07罗成龙
夜郎文学 2021年3期
关键词:黄猫老房子叔叔

◎ 罗成龙

我曾在一个冬天的傍晚,在老房子那里做了个梦,梦见年少的自己坐在一条船上,身后的岸上,叔叔在爷爷身旁憨笑,目送着我远去。船下的浪涛将我推得很远很远,四周瞬间大雾弥漫,我忍受着孤寂与苦痛漫无目的地在海上漂泊无定,持续了许久。忽而周遭阴霾散去,我看见爷爷佝偻着身体还在身后的岸上看着我,向我大喊着:“你这次出去玩儿得太久了,回来了,回来了。”我下船搀扶着他慢慢向家里走去,黄猫与黄狗坐在老房前青石板上迎着我们,旁边的小园里果蔬药材正长得葱郁,当我将踏进老房子门槛时,梦境却转了。我觉得自己被什么围着,嗅着身上的气息,身上的一切像是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又有什么在不断唤我,我拼命地挣扎着,继而梦醒了。天已经近幕,太阳已颓到了对门山山顶上,烧红了半天的云霞,金黄色光茫洒满了寨子,透过老树的枝桠刺进塌了墙老房子的躯体内;破碎了一地的瓦片上平铺着破碎的光影,我的双眼却黯淡了下去。

自我那年被一个声音召回去后,通往老房子的车票就再没断过。每次去那儿,都要推开门去看看,里面虽已经搬空,只留一地残迹躺在里面,但我总想从里面找寻些什么,最后什么也没找到却也找到了地走出门去,在青石板上默坐、看书或到处走走。

周围的环境已变得越发苍幽,后面青翠的竹子压在了它颤巍的躯体上,风一吹便将几片瓦叼落摔碎;周围的野草肆意疯长,几丛蜂窝菊在之中惹了红、惹了嗡嗡不停的蜜蜂;子木的断枝在梁上摇摆着,晃荡;那些药材顾影自怜地在杂草中舞动身姿;砖墙上青藤绵延缠绕着,一切都感觉朦胧与寂静。这也变成了虫子的王国:呆头呆脑的蚂蚁搬着自己的幼卵不知该往哪儿去;毛虫扭动着软躯祈望着何日结茧成蝶;天牛与蝉伏在老树的枝丫上、野草丛中没日没夜的喊,“哩哩哩郎、哩哩哩哩郎……”不知名的虫子爬到我身上一同思考着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随后我一巴掌将它们送了回去,免了它们困惑。那里声响如歌,春天,有花开、草长、老树抽芽的声;夏天,鸟儿虫子把嗓子扯开地叫喊;秋天,有落木与潇潇秋雨嘀嗒的声;冬天,漫天的飞雪踩着韵奏着曲儿。数不尽的日子里,生命以及事物都在那儿合着自己的时间节奏行进着,忘了时间、忘了苦痛,四季吟咏。满天满地的威光潋漾,荒芜却不死寂。我很喜欢这样的安静,这么多年中,一直在嘈杂的烟火间奔走、漂泊,很容易将自我迷失。一个人在老房子这样的环境中最容易窥见心魂,看清自己身后的影子,忏悔过去的种种。

有一年夏天,我受到了许多事情的困扰,心理不堪重负陷入了抑郁的泥潭,却不想让谁看到我落魄的样子。于是我断绝了与外界人事的来往。夜里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思考以怎样的方式离开这世界,白天则整日地跑到这里,对未来以及当下都很消沉,步履茫然地来回丈量这的每寸土地,不时咒骂:“这该死的世界,我为什么要来!”“我倦了、累了、哭了、不想活了。”

而那些日子里,老房子处葳蕤的草木只静静站在那儿,看一个发疯的我在那儿咒骂、自言自语,或者对它们吐露心事。它们不曾受一息情感影响叶生、草长,绽放生命最绚烂时刻,苦难化为了叶片,美与痛共存;那老树躯干枯了一半,但任竭力冒出芽儿去争夺几缕太阳,几百年了,剑拔弩张的岁月将一切都改变了模样,但它们的灵魂都还在对生命、光明向往着。我对此感到惭愧,那些难以走出的不堪在之中显得如此渺小,不值得,于是便懂了,不再去想所承受之痛,最后与影子结伴成双,离开了那里,一走又将近一年。

前些天清明,我才回了家去。四月初的天还是凄冷的,从月初开始就一直稀稀落落的下着小雨,老房子朦朦胧胧像是隔了个世界,潮天潮地湿漉漉一片,空气尽弥漫土腥气,像是将把谁的灵魂洗净。中午时雨停了些,我拿了一些豆种去园子那儿,收拾一下将这豆子种下去,不觉间忙到了下午。太阳已破开了阴沉的乌云,骤亮漫天晚霞。爷爷乘着夕阳从吊脚楼下慢慢走来,见我便说:“你小时候是最爱做这些东西了,差不多就该回家吃饭了,别太晚。”我应了一声,他又拖着影子慢慢转身回去。我转眼看向老房子,“已经老成这样了啊”。

至今再去回望,我上初中后就没再做过农事了。我幼童时园子还是长满了荨麻的荒地,一年清明我心血来潮将那里收拾了起来,分成了几个“行政区”,一块给豆子、一块给黄瓜、一块给姜……一时间我就拥有了诸多臣民,为防外敌入侵用竹条围住,园中各领地界限分明,并抬了许多牛粪铺上增肥。

园中不止种菜,还栽种着诸多果树:樱桃、枇杷、桃子、李子……在果树下,还栽种了药材:独脚莲、八角莲、玉竹、黄姜……故而原本荒芜的地方,变成了欣欣向荣的草木王国,豆子藤青、梨花洁如雨、嫩花顶红蕊、牡丹容藏俏红……我按照不同季节向它们“收税”,并任免过季臣子,如此一来一年中,炉火上的锅中不乏时鲜。

曾有寨上人路过园子,见到此景后对我爷爷暗讽道:“你这孙子,将来会像你一样是个种田的。”说完,将那污浊的眼睛一白,砸往园子便转身走掉,像只得意的猴子。

之所以会有这园子,是为了让自己被世人孤立寻而找的归宿,我厌恶寨上人事的喧嚷与眼光,让我最为纯洁的童年掺入了诸多污渍,究其原因——穷。是的,这是一直以来都无法回避的问题,因为它,我曾一度被同伴们所摒弃、孤立,有时我路过他们身边,其父母还教唆着自己的孩子向我着吐口水。这院子成了我唯一清净之地,那些果蔬不会嘲笑我,草药不会以莫须有之罪向老师告状,让我得到处罚。故而虽脱离了大多人事,我童年因这园子,色彩依旧有着独特的浓厚。

一直以来我都将爱过、陪过我的人或物都完整收入了记忆里,并为此信仰着,谁料后来竟将沉入深渊的自己救赎了出来。

从记事起我对于父母这词就感到空渺,像梦中雾,近在眼前却触碰不到。一岁时母亲因家里穷而出走,父亲也随之外出打工至我九岁从才回来,将刚会走路便成为婚姻牺牲品的我毫不怜悯地扔给了爷爷。有人指着鼻子侮辱父母时我都无动于衷,很难体会那些污秽词语带来的羞辱感,更难以理解那些人怎么会以这样的方式来作为负面情感的宣泄,还有人因此大打出手。我依旧做着自己的事,只感到诧异,但那人说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得意,我觉得烦,便两拳将之打翻在地后离开。后来,有人在爷爷面前骂我是个无爹无娘的穷小子,不常生气的他为此愤怒至极。从此,我才将父母这词纳入我的底线。

奶奶那时已得了精神分裂症多年,走在街上常被顽皮的孩子围着用石头砸、用棒子打,大声地骂她疯子。我每次见到,便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和那群人撕打成一团,多次被打得头破血流。奶奶撕下身上仅有的几块布料轻轻为我包扎,拉着我的手回去。在我更为幼年时,她常背着我去山坡上到处走,口中哼唱着自改的布依族歌谣:“九月秋来九月花,奶奶背着孙娃娃,孩儿孩儿快长大,肩膀抗起我们家。”

她发病后,常常往外面跑,且不会回来,爷爷每次跑遍了镇上各个地方寻她,一走就是许多天。回来后没多久,她又出去,从他们结婚后四五年开始,一找一寻持续了二十几年,从最好的年纪到两个都白了头发。常有人问爷爷:“你一个人要照顾那么多孩子,还要照顾她,为什么不重新找一个,那样会好过一些。”爷爷回答说:“那样我以后怎么对得起几个孩子?”只有我知道,他说的话只是搪塞别人,真正原因其实就是爱情,他那辈人是不用说爱,不论另一半变成什么样都是过一生的,说出来,会让人笑话。

每当爷爷出去寻奶奶时,家中就成了我与叔叔的天下,他只比我大了5岁。常在半夜时带我用影碟机玩手柄游戏:魂斗罗、超级玛丽、坦克1998……常到十二点我抱着黄猫在椅子上睡去,他给我洗脚,抱我放至床上。有时我也同他玩儿到凌晨一两点,爷爷从外面回来,门口的放哨的大黄听到动静后汪汪叫着,我们立马关电源拔掉游戏柄像老鼠那样快速逃窜至房间里。

春天,是农忙与寻药的季节,爷爷整日天未亮就赶着十几岁的老牛去耕田,以后抽水、理沟、育秧苗……到傍晚才回来,我与叔叔放学后去帮着做些杂活儿。周末就提着个塑料袋去田地采药卖钱,用于买笔与本子;夏天时,叔叔在家中照顾奶奶与看牛,爷爷早上六点割草回来后,吃一碗面,然后拉着我游蹿于故乡的各个山林与荒坡间为奶奶寻药,以及“打蚂蚁”为新学期学费做准备;秋天,北来的风将一片片金黄色稻浪吹得翻涌、板栗在刺球中半露出褐色脑袋时,收货的季节也随之来了。爷爷天未亮便起,喂了牛后,背着打斗带上镰刀就往地里去了,我与叔叔放学时也到田里去,其余时间都是爷爷一个人顶着秋老虎,淹没在金黄的稻浪中,把割下的稻子在斗上铛铛铛打着,到了傍晚又将一袋袋稻子从地里抗回来。我那时不知道年近七十的爷爷哪来这么多力气,后来才知,他抗起的是一片天;到了冬天,老房子被一场场的大雪给覆盖住,我们四个在火炉边烤火,爷爷为我缝补着去年叔叔穿下的棉衣,与绵的解放鞋,讲着他自己的往事,奶奶看着爷爷,时不时笑一下。炉子的火很暖、很暖。

九岁那年冬天,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失踪了两个月多的奶奶,往深水里一步步走去,我在岸上无论如何撕心裂肺的呐喊,她都未曾回头。那时我头发不知何故的头上长了许多跳蚤,头发剪了后又长,到了深冬,也还看见跳蚤在我头上窜,用了许多药依旧如此。爷爷说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怪事,一连两个月我都被那些虫子折磨着,钻心的痒、钻心的痛,夜里常常被弄醒,爷爷出去寻奶奶,我独自一个人在床上大哭,大声地喊叫着爷爷,叔叔听到后跑来房间中哄我:“他去找奶奶了,等下就回来了,有我在呢,不哭不哭。”我才又睡去。

不久后,爷爷在离家五六公里的河畔,找到了已睡着的奶奶,父亲与姑姑们都回来了,在奶奶面前哭喊着,任眼泪挥洒。我在旁边看着奶奶的照片,又看了看他们,发自内心的在一旁笑着,笑得开怀,旁人问我:“为什么笑?”我指了指奶奶,说:“她让我笑的。”

我至今仍记得那年春节,下了场很大很大的雪。一家人多年后团聚,和和睦睦地吃着年夜饭,有说有笑。我拿着爷爷给的五块压岁钱买了炮仗在门口一颗接一颗地放着,老房子里喝醉的父亲指着爷爷大骂:“你个老不死的东西!”的声音;奶奶丧事收的礼金砸在爷爷脸上的声音;姑姑们哭泣的声音;叔叔被一脚踢撞在墙角的声音;爷爷皲裂的手抹过眼边层层皱纹的声音,随着炮仗声一齐越来越大,最终震碎了什么东西。随后,我累了,给在堂屋中奶奶的灵位上了三柱香,抱着爷爷冰冷的脚睡了过去,冬天,挺冷的。

黄猫在那年元宵节跳上楼后就消失了。从此家中的大黄日渐消瘦了下去,身上的毛发越来越少,常独自爬在石板上呆呆地忘着门前的小路。两年后夏日的一天傍晚,黄猫竟又出现,坐在了相互嫌弃与打闹了一辈子的大黄身旁,两双眼睛一同望向欲颓的残阳,身后单只的影子靠着另一单只的影子,影子之上悄悄爬起了月亮。黄猫在家中留了一晚上后就再没回来过,大黄也在一个多星期后消失了。也许,黄猫是回来将它的老伙计带走的吧。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注定,只知道有些梦是再做不下去了。

叔叔在同年九月,被校园里的风摧残得不成样子,眼中擒着泪,看了几眼一望无垠金色的稻田后,带上了自己的“老实”,缩进了大海的岸边,被来回汹涌的浪潮拍打、淹没。第二年,我也随之离开,飘在了远方。只留下老房子在故乡独守着那盏黯淡了的灯,随日子一天天苍老下去。

自我垮出门槛后,小园随之荒芜恢复了最本来面目,我的心灵也因自卑愈发被空旷与孤寂割据。没了庇荫,我在异乡的胆怯像磁心力一样生长,梦境渐渐被身边的事物所格式化。刚离开那年,常因贫穷、孤僻、懦弱,尊严被任意践踏,人们常指着我鼻子骂:“穷小子。”衣服鞋子破了洞再无人缝补。冬天时身上两件薄薄的衣服躲不过寒冷与同学的嘲讽,夜晚关灯后常成为愤怒拳脚的宣泄对象,用书本堆成的枕头湿了又湿,眼中的光被一点点蚕噬,曾可以保护所爱之人的拳头,却保护不了自己,内心的善良被人潮给稀释掉。于是后来,拿起了曾挥向我的棍子挥向了别人的梦境,让欲将盛放的花朵凋零,像曾对待叔叔的那群人一样,迫使他们步入叔叔的后尘,逃往海岸的囚笼。压抑许久后的我感到很快乐,畸形的心理使我肆意挥霍着年华,流连在烟与酒中,享受着它们给我带来的荒诞感。父亲手中鞭子使我再不愿回到那里,我打出的冰冷电话一次次灼伤着故乡的心。

我像奶奶一样成为了人们口中的“疯子”,也一度在喧嚣中迷失。直到六年后快将老房子在成长中毁掉时,在一次夜里醉酒的梦中忽有一个声音传来:“回来吧,回来吧,匆匆赶路的鸟儿,有人在等你啊。”醒来后发现自己仿佛弄丢了什么,觉得怅然,原来那道门槛我已迈出了多年之久,除几次敷衍的电话外,除几片零碎记忆再没了老房子的身影,也不知他还好么。于是我请了七日假期,踏上了那熟悉又陌生的路途。

我拖着行李走到新房前时,他正一个人坐在门口低着头静静睡着,在新房反衬下显得很旧、很旧。行李箱的轮子声音将他吵醒,见我回来,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从仅能看见的右眼睛里投来喜悦的目光,说:“回来啦,回来了好啊,我的孙孙好多年没回来了。”见我不语,他又说:“今天赶集,我去买些菜回来,你在家中等我。”半小时后,我在门口见他回来,半袋子的菜将他瘦小的身体吊弯了一半,在风中小步小步地迈着脚。我跑上去接下那袋菜,眼眶中的泪瞬时倾泻了下来,落满了他身后每一个脚印。

那几日,他絮絮叨叨地为我缝补着关于故乡记忆的裂缝,讲着我小时候常听的故事,一直持续到深夜。时间已经把诸多人事磨灭殆尽,他的许多老朋友都走了,酒,也只有他一个人喝了。奶奶坟茔上的杂草已经许多年没有人打理,我常去陪她,说着许多不知她能否听得到的话。也常去老房子那走走、坐坐。他也常一个人坐在那儿的石板上,手中点着一只烟,呆望着门前的小路,身体与老房子融在了一起。

离开那天,他送我至车站,我让他回去后,他沉着头离开后又转过头回来,走了两步又回去,一连三次,最后在我快上车时他才走过来向我说:“这次走了,还回来了么?”我忽然间哽住了喉,头低下去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支支吾吾说出几个字:“还回来。”他转过头,拖着佝偻的身体慢慢挪着步子回去,身影最后被来往的人群给淹没,我的眼睛亦渐朦胧了下去。

自那儿以后我断绝了从前,学会了用文字与书籍来与自我救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梦。苦难和坎坷还常有,但我已知它们同愉快从不渭泾分明,当心魂深处老房子的光恍过我的眼眸时,我终于敢去正视,并想着如何改变。

后来,所有曾经历过的苦痛都化为了对待这世界的一片温柔。

如果可能、如果可以,我想舍去周遭杂事,回到故里,一直留在老房子身旁,陪它将剩下的路途走完,弥补以往年少的过失。到那里去看书、默坐,听他讲那些重复了许多遍的故事;坐在园子旁,陪着夕阳慢慢沉下山去;去迈过那到门槛,里面有盏残灯,还照着我的心。

老房子永远在那儿等我,无论我是失落、孤寂、迷失或欢愉,它都能容我,给一个地方我坐,给一个地方我喊,有一条路给我走。它从诞生之初的人事喧闹,到如今残破清寂,中间已经隔了几十年的岁月。在那儿,许多人死了,许多人又在那里诞生、又送他们远去。它一面给着房里人庇荫,一面又忍受着四面风雨的侵蚀,一个个在身上的时代烙印,如今已只成了它孤单地守着的几根梁檐、几块碎瓦、一堵塌了窗子的泥墙。一辈子的苦已释怀,只等时间将这里变成它的安息地。

青石板堆积着谁的故事,一场雨下,又落一地繁花;匆匆的人来啦,又匆匆离去,一道曲折后,又有一道坎坷。婆娑的泪光从它身上流过,像六月六的月儿泛起竹叶的霜;少年自有少年的新晴,老房自有老房的凋零,如同那门槛,走不出、踏不进、看不破。

到这里,我想该结束了。有些话,只能说一半,一半留在纸上,一半在不尽路途的梦中。它们只是一些故事、一片温馨、一点零碎的记忆、一些不切实的奢求,不能想,也不能忘。多年后,它会照进故里、照进老房子的窗、照进我多年梦境中,如同那年车站的场景:一个七十多岁佝偻的老人,对一个沉入了深渊的孩子说:“还回来不?”

他把低了的头抬起,说:“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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