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清醒,一梦情

2021-12-08 09:28刘伦卓
作文新天地(高中版) 2021年11期
关键词:秦可卿一梦誓言

刘伦卓

正如许多红学家所言,秦可卿是一个极具神秘色彩的人物,明明身处金陵十二钗当中,可篇幅极短,既无来由,也无去处,便糊里糊涂地死去了,倒是其葬礼无比地隆重。正好应了林黛玉时常说的那句“倒是死了干净”。

秦可卿是曹公笔下最美的女子,却也是最可叹的一个。许多读者对她褒贬不一,有人说她是红颜祸水,有人说她是封建家庭的牺牲品。但无疑地,在《红楼梦》里,秦可卿是情的化身,曹公是在借她的悲剧警诫世人:情需要克制,而不是放纵。

人世间的一切“风月之债”和“古今之情”都是源于情,人之异于禽兽就是因为人生而具有情。情就好比是一口源源不断喷涌而出的清泉,不断地从一处流出,又不断地向四方漫流。有时在一处汇聚起来,成了湖泊与水洼,变得更深邃、更广阔,它便有了新的意义;但有时它也会被偶然的河沙或是人工的排放所污染,变得不那么澄澈,甚至无比恶心,成为一条“臭”名昭著、堆砌着污秽与肮脏的阴沟。

情具有可塑性,因为它没有任何的形状;色就是情的一个形状,色是人的一种原始的欲望,尽管这个词在如今的语境中多带有贬义,常常与“狼”“鬼”等意象连用,但它本质上只能算作一个中性词,它源自于每个人内心对美丽容颜或形体的追求,它是一种原始的欲望。

但过分地滥情而不加节制,就变成了上文所说的“色鬼”或是“色狼”,这其实就是淫。淫是一种放纵的情,它绝不是一个好词,任何的情不加节制,任其泛滥就会滋生腐朽与邪恶。

無论如何,情的底线必须在,情当中的底线是“不欺骗,不伤害”。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是我重读次数最多的一本书,盖茨比和黛西的爱情无疑是我见过的一场最美的古典爱情的梦,但是他们之间充斥着资本的恶臭、充斥着欺瞒与伤害,所以当晚年的尼克回忆起盖茨比的时候,他没有对这段感情有任何的赞美,只有无奈的感叹与悲哀。

任何不加节制的情都是被曹公所鄙视的,也应该被我们所轻视、所鄙弃。

《红楼梦》里给出了节制的情和放纵的情两种情的蓝本:一种是秦可卿式的放纵的情,读完她的情,我只感到无比揪心和叹息;另一种是贾宝玉式的,那是一种很凄美的古典式的爱情。

宝玉的情,是一种体贴,是一种纯粹的美好的情。我仔细地观察了宝玉对黛玉说过的话,一部《红楼梦》,他从未向黛玉说过一句“我爱你”,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你放心”。我细细地读了许多遍这句话,最终我发觉了曹公的用意。“我爱你”是一方对另一方单向的情感表达,而“你放心”是双向情感融合爱的概括。“我爱你”是比较轻泛的,可能只是刹那间的情感流露;而“你放心”显得更加凝重与深挚,是一种誓言的铭记。

黛玉的誓言是“如果得不到爱情,还不如死了”;宝玉的誓言是“你死了,我做和尚”。曹公内心的那种纯粹与臻美在宝黛二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之间的爱情没有任何的利益纠缠,没有任何的礼教束缚,没有任何的阶级差异,只有情,只有彼此的那份真诚。可惜终究是红楼梦一场,一个泪尽,一个离去,只留下无尽的凄美、无奈的叹息。

宝黛之爱,爱在平等,爱在真挚,爱在灵魂的共鸣,这种情是曹公所青睐的。我想情的终极大概也在其中了,但它太过美好了,就好像是只有在梦境中才会发生的一般,许多人一开始本在追求这种情,却往往在最后退缩了,只好用那种好似过来人的口吻空叹着“问世间情为何物”。

没有人能创造出完美的情,就好像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圆一样,无论我们多么小心、手段技术多么高明,可它终究是难以完美的,但没有人会因此而停止画圆。情,是可亲的。

最后用自己填的一首曲来结束这段“红楼”冤情:

白雪虚花飞过,金风玉露待如何?将那痴情失却,寻个无处安和。说什么,今日君似我,明日更还君?到头来,不晓是因果。但看这,风轻云淡花已暮,风清月霁人戚戚。更兼着,艳艳春红葬孤迹,怎奈何?今夜谁家春宵度,无人知是苦难眠。总如此,有口无言伤心目。问说道,警幻仙境有顽石,受享红尘终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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