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古村落的海丝意象与文化展望

2022-02-11 09:00张馥玫陈楠
湖南包装 2022年6期
关键词:海丝潮汕古村落

张馥玫 陈楠

(1.北京印刷学院,北京 102600 2.苏北中学,广东 汕头 515000)

“意象”作为中国文论的关键词,在中国文艺与审美研究中有着深厚历史源流与文化底韵,最早可追溯至先秦《周易》的“立象以尽意”和《诗经》的“象服是宜”。最初的“意”与“象”虽分开使用,却彼此感应联通,其中既有哲学思辨意味,也蕴含了艺术审美特征。魏晋南北朝之后,“意象”成为文学批评领域的重要范畴,刘勰在《文心雕龙·神思》提及“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其对“审美意象说”的开创促进了“意象”讨论在后世文论的持续衍展[1]。意象既是直觉而直观的,又是朦胧而蕴藉的。在中国文艺创作与表达之中,意象既可以是创作方式,又可以是创作结果。叶朗在《美学原理》中提出“美在意象”的主张,在谈美感的特性时,指出美感的创造性与核心在于“生成一个意象世界”[2]。

中国学者在城市景观研究与规划设计中引入“意象”概念,始于对凯文·林奇《城市意象》(The Image of the City)[3]的翻译与介绍,这与国内对西方文艺理论的译介紧密相关——文艺研究领域对20 世纪初英美意象派(Imagist Poetry)诗歌的关注以及艾布拉姆斯对意象(image)的研究,均注意到中国古典诗歌对西方现代派诗歌的影响,因而艺术设计领域对于英文“image”之翻译也选用“意象”这一在中国文化中渊源深远的词语。个中既有“意象”概念的泛化应用之现象,也反映了“意象”在“形象”之外的悠长意韵与文化寓含。除了城市意象的研究之外,意象研究可以更广泛地应用于地域性历史文化与艺术设计的同构关系之中。“潮汕古村落的海丝文化意象”便是由“意象”概念与乡土文化链接形成的关于潮汕文化与乡村建设的综合图景。

潮汕地区位于广东省之东南隅,潮汕文化是广东的三大文化之一。潮汕古村落是潮汕文化中极有特色的版块之一,富有特色的美丽古村落分布于潮汕地区各个乡镇之中。著名侨乡樟林在潮汕古村落中极有代表性与典型性,是港埠文化、华侨文化与乡土文化的融合呈现。历史上,古代海上丝绸之路是中国与其他国家进行文化交流与经济贸易的重要海上通道。潮汕地区的樟林古港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起点之一,它曾作为中国粤东地区的“通洋总汇”,是历史上红头船“下南洋”的启航港埠。画家吴华平于2000 年创作木刻版画《樟林古港》生动刻画了繁盛时期的古港景象(图1)。事实上,历经百年沧桑,樟林港由繁盛的港埠退化成离海尚有8 公里之远的埠市,古港河水域退缩成腐水淤积的臭河沟,村落中多处古宅荒废失修。当地人自小听闻樟林古港在明清海上贸易中繁盛一时,却目睹20 世纪90 年代以来粤东城镇与乡村现代化进程中村落与港埠衰败的现实景象。现实与传说完全脱节,港埠的文化记忆岌岌可危,徒剩下空荡无凭的历史想象。

图1 樟林古港(木刻版画) 吴华平 2000 年

直到2010 年前后樟林古港才重新被重视,由政府牵头投资进行综合治理,至今初见成效,这和中国乡村建设的大潮流是紧密呼应的。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乡村振兴”国家战略,国家倡导的“一带一路”建设给潮汕地区带来新的发展机遇,在构建21世纪海上新丝绸之路的时代背景下,樟林古港重新受到关注与重视,迎来修缮整理与保育活化的发展机遇。

樟林古港的个案在潮汕古村落的保育发展中具有共性的方法论意义。在乡村振兴过程中,樟林可发挥独特优势构建潮汕古村落的海丝文化意象。潮汕古村落在文化特质上有其整体性,各村在乡村发展过程中面临着相似的问题与困境。因此,本文关注樟林如何通过海丝意象来开展乡村建设,以及艺术设计在海丝文化意象的建构中可能发挥的作用。

德国学者扬·阿斯曼的文化记忆理论与费孝通的文化自觉理论对于海丝文化意象的思考与建构颇有启发。在扬·阿斯曼的文化记忆理论中,“文化记忆是集体记忆当中超过几代人的长时段的记忆”[4],记忆通过文化形式(文本、仪式、纪念碑等)以及机构化的交流(背诵、实践、观察)而得到延续,我们称之为“记忆的形象”。记忆在日常的交流中形成了时间的岛屿[5]。文化记忆是一个范围很广且很难界定的概念,与记忆直接相关的文献、文物、旨在行进或者促进记忆的形式和活动均可纳入到文化记忆的范畴,诸如神话、仪式、纪念物、整理、撰写、出版和普及文化传统的活动和过程[6]。费孝通提出“文化自觉”理论,认为特定地域与文化环境中的人们应对身处其中的文化有“自知之明”,从而形成保护与传承历史文化的自觉意识[7]。

文化记忆的回望、整理与连接基于文化自觉的行动,而文化自觉的“自知之明”又在文化记忆所建构的文化身份中得到进一步确证。文化传统与文化创新也是一体两面的,既通过文化记忆获得身份归属,又在文化自觉之下展望和规划未来,从而实现文化意象的持续生成。樟林古村落的海丝意象可尝试从港埠历史梳理与文化记忆链接、海丝文化元素提炼与古港文化空间塑造、海丝文化生态可持续发展3 个层面来探索与建构。

1 梳理港埠历史,链接海丝文化记忆

樟林地名因自古盛产樟树而得名,明朝时期已发展成远近闻名的渔港。清代初年,樟林成为中国近海贸易与粤东地区华侨出海的启航地,乾嘉年间进一步扩大海上贸易,从潮汕地区最早的“海上门户”发展为粤东第一大港口,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关键节点。梳理樟林的港埠历史,重新连接与延衍海上丝绸之路的文化记忆,便成为樟林古港活化与复建过程中构建海丝意象的重要线索。港埠遗迹、村落建筑、歌谣传说、宗教信仰、民俗民艺、华侨文化等潮汕乡土元素都是海丝文化意象的物质与非物质载体。

1.1 “红头船的故乡”

樟林是中国现代散文大家秦牧的故乡,其著名散文《故乡的红头船》[8]使樟林作为“红头船的故乡”而声名远播。船头漆红的高桅大型木构帆船是清代广东航海商船的标志,“红头船”从樟林古港扬帆启航向北达上海、天津、北京等地,往南则“过番”至新加坡、泰国等东南亚地区。2018 年10 月,一艘高仿真的红头船模型在樟林古港原址正式落成,成为文化记忆的复刻之物(图2)。2021 年吴华平应樟林古港纪念馆之邀,历时半年创作出7m 中国画长卷《红头船时代》,其创作构思也基于“红头船的故乡”的海丝意象。

图2 红头船与樟林古港全景

1.2 “过番”

“过番”(下南洋)是与红头船紧密链接的历史事件。樟林村在先前所建的樟林古港碑亭、纪念馆的基础上,发掘与修整古码头、古税口、街道与古建筑等,古迹与古物在文化记忆中得以串联,生动再现了粤籍民众“下南洋”的那段苦难、血泪、拼搏与奇遇共存的海外移民与国际商贸发展史,回望和重现粤东海运重镇的港埠历史场景。

纪念馆常设展览“樟林古港历史文化陈列”通过实物与图像资料,生动展现潮汕先民当年仅凭一条水布、几块甜粿和极少几件家当,乘坐红头船漂泊“过番”的历史记忆。“一溪目汁一船人,一条浴布去过番。钱银知寄人知转,勿忘父母共妻房。”[9]广为传唱的潮汕方言歌谣中再现了过番送别的场景,歌谣中既有下南洋的艰辛与离别,也有还乡报恩的情感寄托。古港河中段的古码头遗址保留了考古发掘的6 级古码头石阶与一截残碑,再现“下南洋”最后几步路,以供游客更真切地感受和怀想那段“过番”年月(图3—4)。

图3 古码头石阶保护装置

1.3 港埠货栈街

因港而兴的樟林古村落也形成了独特的村落格局,清代最繁盛时以“八街六社”而闻名,并在此格局上继续拓展规模,享有“天上神仙府,地下樟林街”的盛誉。临河面港的货栈街——新兴街在樟林港的全盛时期曾享誉粤东,街上共有54 间双层木质栈房,临内港一侧的栈房均以“前店后码头”为典型房屋格局,栈房前门在临街一面,为店面或客栈;后门连接内港河道,各栈房自筑石门水闸与小码头,以供小船驶入内港后搬运起落货物。“金仙桥,银长发”,樟林的8 条商业街上店铺繁如星斗,各营其业,有渔网、海产、打铁、打石、染织、粮房、火砻、豆行、米行、屠宰、中草药材、当铺、洋货等[10],货品应有尽有,在历史记忆中商贸繁华的港埠场景极为生动(图5)。

图4 古驿道中段碑亭景观

图5 《红头船时代》(中国画长卷)部分细节 吴华平 2021 年

1.4 世界记忆遗产“侨批”

2022 年春节期间,永定楼侨批展览馆落成开馆,永定楼曾是古港的货仓和航标(图6—7)。被列入“世界记忆遗产”的侨批是潮汕华侨历史文化的重要见证物,这些附有简短书信的“番批”和“银信”,是“过番”打拼的海外侨胞寄给国内亲人的汇款凭证与平安信物。侨批支援家乡同胞的经济生活,慰藉亲人的思念,是连接海外侨胞与祖国的重要纽带。一封封侨批与一个个家族的个体记忆相关联,汇聚形成潮汕地区与东南亚地区商贸往来的集体记忆。侨批展览馆开展侨批研学与公共教育,以增进民众对侨批与古港的了解;同时,馆内展示售卖基于海丝意象开发的帆背包、水布、仿古信笺、明信片等品类,文创开发现仍处于起步阶段。

图6 永定楼侨批展览馆入口

“红头船的故乡”“下南洋”“侨批”等皆是链接海丝文化记忆的核心意象要素,在樟林古村落保育活化过程中承担着重构“乡愁”与“乡情”的关键作用。海丝文化记忆的谱写是将港埠遗存与新兴要素相联结的重要链条,是潮汕乡土文化认同形成代际传播的核心因素,同时也为旅游文化增添丰富的层次与韵味。

2 提炼海丝文化元素,塑造古港文化空间

文化空间是指融合了人文因素的物理场所或地域空间,其中既有文化的实体呈现与物态衍生,也有人的参与和在场,从而使空间中蕴含的文化内涵得到人的体验、接受、认同与传播。在樟林古村落的保育与活化工程中,追溯和寻觅古港、古建筑与红头船等历史典故与文化记忆,与古村落遗存中可触摸、可感知的具体物质载体相连接,构建既具整体文化形象、同时又兼有丰富细节的文化空间,“整体保护和传承传统村落建筑文化与风貌”[11],便成为重要线索与工作思路。

2.1 文化线索与空间网格的信息可视化

文化景观的整体规划应注重人文因素在古港文化景观中的有机组织,通过挖掘樟林古村落的文化特色,提炼关键信息来构建樟林古港的旅游文化信息系统,树立樟林的整体文化形象。澄海区近年来投入逾3 000 万资金进行樟林古港的综合治理与保护工程,以繁盛时期的樟林古港为基础重新塑造古港形象,古码头、古税口、古石碑、古牌楼等遗迹与文物被重新发掘与保护,古石阶、石籽路、古树、祠堂、寺庙与民居建筑等形成樟林古村落的文化线索与空间网格。透过樟林古港文化地图(图8),这些具有代表性的文化地标物沿着古港河两岸散布开来,形成旅游观光的基本线路。

图8 樟林古港文化地图

在旅游文化信息与导览设置方面,除了景区全景图与介绍板,还重新设计了信息柱、微导览二维码信息牌、文字信息牌等,形成较为完整的视觉引导信息体系(图9)。新兴街入口处的信息柱是集成性的重要导览装置,集合了视频、实景图片、文字介绍与地图等多类型信息,较直观地呈现古港概况。文字信息牌的色彩与字体设计带来较好阅读效果,铜质导览二维码信息牌方便游客通过移动端的交互操作来了解信息。修缮后的古港河沿岸的步道砖路面按距离间隔嵌有“中国·樟林古港”与“南粤古驿道”相关图形标志的纪念地砖,进一步加深游客对古港的整体印象。目前的信息可视化设计仍较为基础,应注重人文因素在古港文化景观中的有机组织,并通过多维度的视觉设计来塑造和再现古村落的时空人文线索。

图9 视觉引导信息

2.2 打造核心文化地标,丰富海丝意象的质感层次

前文提及的红头船模型、古码头遗址等核心文化地标的筛选与修整,连同重新清理的古港河与观光步道等,有利于形成文化空间的点睛之笔和文化传播的记忆点,呈现海丝文化意象的丰富质感与细节层次。此外,在重点古建筑的修复上,新兴街、永定楼、山海雄镇庙、南盛里、秦牧故居、风伯庙、德和里、西塘等富有海丝文化特色的建筑得到不同程度的修缮保护,通过旅游文化信息导览系统来突显核心文化地标。

保护好樟林地区的重点古建筑,有利于形成文化空间的点睛之笔和文化传播的记忆点。例如,新加坡侨商巨贾蓝金生返回樟林故里建造的南盛里(图10),至今仍保持“五巷三埕一池”的完整规模,保存“四马拖车”和“四点金”等潮汕民居的建筑格局,以锡庆堂的复原来展现潮汕地区宏扬家族精神的宗祠文化。西塘的建筑与园林布局则挪用了苏州园林的风格,格局精巧而别有洞天,折射出岭南与江浙地区的文化交流。秦牧故居是著名散文大家秦牧儿时居住地,这座“四点金”样式的潮汕民居反映传统潮汕社会中源远流长的耕读文化,游览故居可以进一步了解秦牧的文学创作生涯,以及故乡樟林带给他的深厚文化滋养。

图7 永定楼侨批展览馆内部陈列

图10 南盛里建筑群落

樟林古建筑的装饰细节也生动呈现了海洋文化的影响与东西方文化的交融。南盛里的建筑内外装饰融合了多种传统潮汕民间工艺,集石雕、灰塑、泥塑、嵌瓷、书法、美术、设计于一体,从建筑的工艺细节中可以一窥海洋文化在潮汕地区的影响。南盛里三落埕“清河世家”埕门两侧屋檐下的灰塑,虽已饱经风霜而难辨全貌,但仍可看到造型极为生动的龙虾灰塑,通祖祠的石门斗梁架上有鲤鱼腾跃的精刻石塑。樟林其他建筑上也出现鱿鱼、鲎、螃蟹等海洋生物在水草中悠游的嵌瓷壁画[12](图11—12)。由过番泰国创业致富的陈德茂家族后人所建的德和里,建筑中的多处装饰细节体现了中西合璧的侨乡文化景观,如德和里大夫第这座“四点金”大厝的内部门框之上有一幅半圆形灰塑,描绘了洋伞盛装的西欧淑女乘着小船的悠游场景,这似乎是厝主期望追摹当时欧洲印象派莫奈等画家的画意,然而在中国工匠的理解与手制中又改造添加了中国逻辑与传统风格的侍童芦苇等物象意境(图13)。

图11 南盛里的灰塑

图13 德和里大夫第灰塑

知名学者饶宗颐在1998 年考察樟林古港时充分肯定新兴街的历史与文化价值。他认为这里是潮人飘洋过海出国谋生的历史见证,也将成为海外华人寻根访祖的重要遗址[13]。因此,在重塑文化空间时有必要保护好核心文化地标,充分展现海丝文化意象的生动细节,优化旅游文化资源的层次与内涵,增强对海内外潮汕文化爱好者的吸引力。

2.3 引入具有文化延续性、创新性与体验性的新元素

观一村新建了一条名人街,为蓝金生、秦牧、蚁美厚等多位来自樟林古港、在国内外各行业做出重要贡献的名人塑像立传。名人街连接新修的秦牧公园,形成具有精神与人格激励意义的“文化场”。名人街另一侧建造了几面艺术墙,墙体由多幅南粤古驿道少儿绘画大赛的优选作品构成,通过稚拙的画笔寄予古港的未来与希望(图14)。艺术墙的墙头摹仿潮汕传统屋顶样式,并装饰了吉庆图案,巧妙地对传统与现代进行连接。2021 年新建成的樟林古港文化长廊也成为追忆侨乡历史与展示海丝文化的公共文化空间,丰富了当地居民的日常文化活动。

图12 樟林地区建筑嵌瓷壁画[12]

图14 名人街艺术墙

投入大量资金完善基础设施后,樟林古村落在文化空间建设上已取得不小成就,但在文化景观的创意、制作细节、互动效果等方面仍有改进空间。因此,创新性改造应与文物修复保护相适配,以避免假古董一类较低层次的文化创意对古迹的二次破坏,可借鉴国内外文博领域的研发成果,通过增强现实、虚拟现实等数字化设计来再现港埠的昔日繁华,通过文化景观的今昔对比来引发想象与思考。

3 构建海丝意象下的乡村可持续文化生态

美国文化人类学家斯图尔德(Julian H Steward)于1955 年提出文化生态学的概念,强调文化是人适应环境的特有方式,人与环境中的诸多因素形成了综合互构的动态关系。文化生态是与社会形态相适应的文化发展状态,是文化产生、存在与发展的环境与土壤。冯天瑜教授在《中国文化生成史》中谈及“人类与其文化生态是双向同构关系,人创造环境,环境也创造人。[14]”文化生态的可持续发展是美丽乡村建设的题中之义,在樟林的乡村建设与发展规划中,海丝文化意象是侨乡文化生态的底色,既是延续文化记忆的重要依托,也是塑造文化空间的关键要素。樟林古村落文化生态涵养应重视海丝文化意象的持续生成,一方面应发扬侨乡的文化特色,使海丝意象与华侨文化有机融入当地村民的日常生活之中,真正提升民众生活质量,形成可持续的文化生态系统;另一方面使生动的海丝文化因素与旅游文化产业形成合理对接,处理好旅游业发展与古村落民众生活的关系,通过文化生态形成良性的融合与循环。在樟林古村落的活化过程中,注重民生、民俗与民艺,保留丰富的潮汕饮食文化、民间手工艺、民间信仰等乡土元素,在乡情、乡貌与乡味中延续和传承活态的潮汕文化。

3.1 人的在场:构建文化生态的关键

新兴街、南盛里等街区均住有不少当地村民,其日常生活与古村面貌息息相关。笔者通过实地调研与访谈发现,樟林古村落的保育与活化工作切实改善了当地村民的生活,古港河的治理及周边绿化设施与文化空间的塑造使原先脏乱破败的村居环境有了极大提升,也让人们更加热爱家乡。古港广场上经常举办游艺活动以吸引民众驻足参与,古港河两岸新修步行道成为村民溜弯好去处,沿途可游赏古码头、古税口、名人街、涂鸦墙等文化景观。海丝文化景观还慰籍海外侨胞的思乡之情,浓浓乡情更能吸引海外侨胞关注和参与到樟林的乡村建设。

樟林地区的民间祭祀活动与古时航海行为和祈福心理密切相关。至今,天后宫、山海雄镇庙依旧人流如织,民众仍在这些地域性的祥瑞文化空间中开展多种民俗活动与年节文化活动,以寄托民众对生活与未来的美好期愿。民间文艺的保留与传承也为古村落增添文化韵味。新兴街上的“刻印之家”是在原货栈房的基础上改建的民宅,屋主将所擅长的书法篆刻等高雅文化融入到古港文化生态之中。古港村民的生活方式与文化内涵还可以发掘多种创意更新的方式,通过活态文化传承融入街区之中,让文化记忆与文化基因存活于古港人的日常生活中,形成可持续发展的文化生态。

3.2 以海丝文化意象涵养旅游文化产业

整体来说,樟林古村落的海丝意象资源在潮汕乡村中既有其独特性,也有普遍性。带有海丝意象与华侨文化的乡土资源是潮汕古村落在现代社会发展环境中所依托的文化根基。在樟林的旅游文化宣传中,入选“第五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南粤古驿道保护示范段之一”“广东海上丝绸之路十大文化地理坐标”等荣誉身份吸引旅游观光者慕名而来。链接樟林古村落的历史景观与文化记忆,复现古港的传统生活空间、建筑艺术、民间信仰、风俗美食等,可尝试“乡村旅游+文化+创意”产业的融合发展,谋求乡村文旅三产产业融合的策略[15],促进美丽乡村建设。旅游文化生态层次越丰富,越能吸引海内外游客前来。

2017 年,广东省南粤古驿道定向大赛将举办地点定于樟林古港,这次大型活动吸引了大量游客前来观光(图15)。2020 年春节,在林氏祠堂举办的美食活动是对潮汕饮食文化的有效传播(图16)。近年来,民众的“摆摊”热情也高涨了,村民们沿着新修的古港河步行道开店设摊,热情参与旅游经营。2021 年春节举办的侨乡文献文物鉴赏会系列活动吸引了当地民众参与古港历史人文的追忆与展望。新落成的侨批展览馆更是为樟林古港增添侨批展览、宣传与研学的重要文化地标。

图15 南粤古驿道定向大赛

图16 樟林林氏新春美食节

研究者的参与是串连梳理樟林历史、深化古村落文化生态的重要推力。2017 年10 月中山大学历史人类学研究中心在新兴街林园古宅中建立“樟林古港田野工作室”,参与当地历史文化遗产的调研,助力樟林古港的历史研究与文化传播。

构建良性、可持续、可循环的文化生态,需要人的在场与参与,在发展旅游文化产业与宣传古村落文化的过程中有意识地进行海丝意象的文化更新。目前樟林的旅游产业依然有极大发展空间,虽已设有写生基地、摄影基地等,但仍很欠缺民宿、茶楼、体验工坊、旅游导览等专职旅游经营者,旅游文创产品开发也较为薄弱。当地保存和保护地方文化的意识虽逐渐增强,但开发的姿态仍较为被动。文化生态的营造是文化自觉意识在社会实践层面的显现,也须慎重考虑实施的“度”的问题。处理好旅游产业与古村落建设的关系,也意味着处理好原住民、游客、研究者与旅游经营者等多种不同身份人群的相互关系,他们都是潜在的文化传播者,不同角色与身份之间也存在灵活转换的可能。

综上,海丝意象在樟林的古村落保育与乡村可持续发展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文化记忆不仅是对过去的追缅,也是对未来的憧憬;文化空间不仅是对物质文化景观的塑造,也是对精神与情感的归召;文化生态不仅是对旅游与人居生态的打造,更是对乡情与乡愁的涵缅与驻望。探讨樟林古村落基于海丝意象与侨乡文化的发展思路,对于中国东南沿海地区具有相似文化背景的乡村地区有普遍的借鉴意义。樟林复兴之路漫漫兮,在习近平总书记建设美丽新农村的号召之下,打造潮汕乡土文化与海丝意象的有机综合体,在文化自觉的激励下各界有意识地参与海丝意象的可持续文化生成,将助益于点亮樟林的乡村发展之路。

(本文图片除吴华平作品和标注外,均为作者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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