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媒体空间主流媒体的情感传播实践分析
——以东京奥运会相关报道为例

2022-02-18 02:44高于然
视听 2022年1期
关键词:受众记忆情感

高于然

一、引言

情感历来被视为与新闻传播活动格格不入。客观、冷静、理性是新闻传播活动的重要价值尺度。学界和业界不缺乏对将情感因素引入新闻传播活动行为的研究与反思。始于19世纪30年代的煽情性报道,被视为是新闻业在大众化过程中新闻价值屈服于经济利益的结果。进入社交媒体时代,以情感大于事实为特征的“后真相”(Post-truth)现象,被视为是引发“反转新闻”等传播乱象的根源。客观而言,情感传播作为一种传播理念本身并无优劣之分,决定情感传播效果好坏的是传播者的传播意图。

“公共舆论中的‘情感’表达已经成为当代中国舆论表达的重要现象。”①当前,打造“有温度”的媒体形象,不仅是主流媒体接近受众的重要途径,也是维护健康舆论生态的重要方式。2021年7月23日东京奥运会正式开幕,此时世界尚笼罩在新冠肺炎疫情的阴影下。国内正面临着“德尔塔”病毒和河南水情的双重考验。奥林匹克运动会作为世界性盛会,可成为增进民族自信心和国家认同感的媒介事件。情感传播是主流媒体在报道东京奥运会新闻时使用的主要理念之一。

随着信息与传播技术(Information and communication technologies)的快速发展,以社交媒体平台和新闻客户端等组成的融媒体空间成为受众日常获取信息的重要渠道。本文以主流媒体在融媒体空间中的传播活动为研究对象,分析东京奥运会期间,主流媒体在新闻报道工作中运用情感传播理念的特征。

二、东京奥运会新闻报道:融媒体空间主流媒体情感传播的特征

(一)积极情感多于消极情感,多维度塑造正面效果

美国社会学家乔纳斯·特纳(Jonathan Turner)将人类的情感分为“满意——高兴”“厌恶——恐惧”“强硬——愤怒”“失望——悲伤”四种维度②。其中“满意——高兴”是积极情感,其余三种均为消极情感。在传播活动中,消极情感不一定产生负面效果。消极情感通过适当引导,同样可以与积极情感一样发挥正面效果。主流媒体在报道东京奥运会的相关新闻时,主要使用“满意——高兴”维度,而较少使用“厌恶——恐惧”“强硬——愤怒”“失望——悲伤”维度。“满意——高兴”维度在中国选手获得金牌的相关新闻报道中体现得尤为明显。融媒体空间中关于中国运动员在东京奥运会获得首枚金牌的报道,新华社使用的标题是《东京奥运会赛场第一首国歌,中国的!》,中国新闻网使用的标题是《杨倩夺冠!老家一片欢腾,杨妈妈喜极而泣》,人民日报使用的标题是《燃!东京奥运会奏响的第一首国歌,是中国的》,央视新闻使用的标题是《杨倩,你尽管美!》,中国青年报使用的标题是《首金!中国00后,领奖台上俏皮比心!》。这些新闻标题蕴含了大量的积极情感词汇。同样,这些新闻的正文在篇幅不长的情况下也大量使用了积极情感词汇,在适应受众“碎片化”阅读习惯的基础上,与受众进行情感共振。

对未获得金牌或奖牌的相关报道,主流媒体也是从“满意——高兴”维度进行阐述,传播正面情感。如人民日报在《致敬!他们没拿到金牌却创造了历史》中,对苏炳添在百米短跑项目中打破亚洲纪录、中国女子七人制橄榄球队进入世界八强、张亮刘治宇组合在赛艇男子双人决赛上夺得铜牌等赛事进行了报道。新闻不囿于比赛结果,通过聚焦于中国运动员在成绩方面取得的进步,从正面角度阐述事实与引导情感。中国青年报的《中国女排负于美国,场馆外数面五星红旗令人动容》同样是从正面角度进行阐述,用赛事场馆外部分在日华人为中国女排加油助威的活动,淡化中国女排0:3负于美国,遭遇东京奥运会开赛以来两连败的事实,用爱国情怀冲抵失利情绪,用积极的情感引导社会舆论。

主流媒体对东京奥运会赛事的报道,较少使用“厌恶——恐惧”“强硬——愤怒”“失望——悲伤”维度,但对部分东京奥运会派生的社会新闻,主流媒体则通过引用采访对象的言论来表达消极情感。如中国新闻网的《冒雨直播,还要把菠萝蜜摘走?全红婵家人请求网红……》,在用积极性话语发出合理倡议的基础上,通过引用采访对象表述的“正常生活受到‘网红’干扰”等言论,间接引入“失望——悲伤”维度和“强硬——愤怒”维度,建设性地将消极情感融于积极情感之中,树立起正确立场,使含有消极情感的新闻发挥出正面效果。

(二)立足平民视角,增加新闻感染力

奥林匹克运动会作为世界级竞技比赛,本身具有正式性与严肃性。立足于平民视角,是融情感于正式性与严肃性中的有效方式,能使正式严肃的新闻报道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新闻仪式的展演,而是通过情感话语的输出,以更加接地气的方式实现与用户话语的共振及情感的共鸣”③。

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参赛选手是运动领域的顶尖人才,也是生活中的普通一员。立足于平民视角报道,既能使报道共通、共感、共情,还能使人物形象更加立体。如中国新闻网的《揪心!朱婷带伤上场,中国女排两连败》,报道了手缠绷带的中国女排队长朱婷带伤出战取得全队最高分,但比赛失利的事实。该文既解释了比赛失利的客观因素,也传递了运动员训练受伤的无奈情绪,更赞扬了中国运动员带伤比赛的高度敬业精神和荣誉感。同样,人民日报的《朱婷的手腕,肖若腾的眼神,施廷懋的绷带……》也将运动员赛场上的荣耀和成功与训练中的辛勤和付出相联系,映衬了他们从普通人到奥运会选手的奋斗历程,用大量情感性文字,唤醒受众自身的奋斗记忆,使新闻传播更亲近更接地气。

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尔迪厄(Pierre Bourdieu)认为,“社会是由一个个小场域所组成的大场域,各个小场域之中存在着极强的关系性,是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的。”④新闻报道从特定群体的视角切入,可通过影响特定群体,继而影响所有群体。

参加东京奥运会的我国运动员和裁判员,有一部分是高校学生与老师。从高校师生视角切入东京奥运会的赛事报道,是主流媒体采用的方式之一。中国青年报的《中国第31金!这所高校的2021级研究生拿下》、中国新闻网的《这个高校,拿奖牌拿到手软!》、新华社的《“别人家的孩子”过暑假,顺便拿了块奥运金牌》等,均是以我国参加东京奥运会的学生运动员、教师运动员和教师裁判员为切入点。这些报道通过情感话语的输出,力图使他们的事例在全国师生群体中产生共鸣,再依循个人到家庭等途径,最终在全社会产生正面效应。

(三)注重传受互动,引导而非迎合,弘扬正面情感

信息与传播技术(ICTs)的发展给传播生态带来的显著影响之一是增进了传者与受者之间的互动。互动有多种形式,中国新闻网的《快换上奥运专用头像,为中国健儿加油!》是以游戏形式,通过更换社交软件的用户头像,在互动中满足受众为奥运加油的情绪。

更常见的互动形式是言论与观点上的互动。言论和观点上的互动作为受众影响“媒体议程”的体现,能显著增强受众满足感,提升传播效果。中国新闻网的《“指甲越粉,开枪越准”,杨倩同款美甲发绳成爆款》是对“热搜榜”中话题和电商平台购物趋势的回应。人民日报的《全红婵没去过游乐园动物园?安排了!还有梦幻联动……》是对与全红婵有关的网友们关注的问题的汇集、梳理与反馈。央视新闻的《主播说联播|今天,潘涛要为越来越包容的这届网友点赞→》是对网友们自发表现出的理性精神的赞扬。

区别于部分社交媒体一味迎合用户的做法,主流媒体既在互动中积极与受众进行情感共振,也在互动中对受众错误的观点进行批驳。中国新闻网的《拒绝网暴!就算输了,也了不起!》《别让全红婵成为下一个“大衣哥”》《奥运冠军巩立姣:女性能被谈论的只有婚姻吗》等,是在梳理受众留言的基础上,通过舆论互动的形式,对网民们错误的观点进行批判。

(四)唤醒共同记忆,增进民族自信心和国家认同感

“媒介记忆能够将个体记忆、集体记忆、社会记忆有效连接和整合,还能够将历史记忆、新闻记忆和艺术记忆进行综合再现和还原,成为连接、沟通人类一切记忆的纽带、桥梁和平台。”⑤将东京奥运会发生的新闻与历史事件相联系,对比今昔得失,是增进民族自信心与国家认同感的重要途径。

唤醒共同记忆,需要对记忆与现实进行联结。本文认为可分为狭义的联结与广义的联结。狭义的联结是新闻事件与历史记忆有实际交集的联结,广义的联结是同类事物泛化的联结。人民日报的《破防了!<义勇军进行曲>在江之岛奏响,“这是对他最好的告慰”》是狭义的联结。中国运动员卢云秀夺得东京奥运会帆板项目金牌,颁奖地距国歌《义勇军进行曲》作者聂耳溺水遇难处不足一公里。人民日报以地理空间上的重合为联结点,将卢云秀夺冠的新闻与历史人物聂耳相联结,唤醒了受众对中华民族在20世纪上半叶苦难历史的记忆,使中华民族曾经的苦难与当前的兴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是提升民族自信心和国家认同感的有力方式。

不同于狭义上的联结,广义上的联结不受客观条件限制,是主流媒体通过新闻报道,唤醒受众共同记忆的主要方式。如中国新闻网的《苏炳添创造历史!中国再也不是1932年的中国!》,将苏炳添在东京奥运会上打破亚洲纪录的事实、1932年中国第一次参加奥运会时国内动荡不安的局势和东京奥运会难民代表团三者进行联系,升华出“不是世界变好了,而是中国变好了!”⑥的结论。

人民日报的《隔空致敬!这就是中国体育的传承!》主要通过许海峰与杨倩、刘国梁与马龙、高敏与施廷懋等的联系,着重唤醒1984年后出生的人们的共同记忆。当下大多数受众都是上述历史的亲历者,相较于通过课本学习的文化记忆,亲身经历与口耳相传更具感染性与真实感,更易产生情感共振,更利于提升民族自信心和国家认同感。

三、结语

“在我国从乡土社会向网络社会的发展历程中,情感传播作为信息和价值传递的重要手段一直未曾缺失。”⑦作为重要的传播理念,情感传播对维护健康的信息生态具有重要意义。从微观角度而言,情感传播是提升具体新闻作品感染力的重要手段。从宏观角度而言,情感传播是主流媒体改变官媒“严肃”形象,增加受众“黏性”的重要手段。从现实角度而言,部分社交媒体将情感传播异化为“情绪化”传播,在融媒体空间中贩卖“焦虑”“恐慌”“丧文化”等不良信息。主流媒体将情感传播理念融入新闻实践,有助于实现提升新闻质量、扩大受众群、维护传播生态三者间的有机统一,对提高新闻舆论工作的“公信力、影响力、传播力、引导力”有着积极的意义。

注释:

①袁光峰.公共舆论中的情感政治:一个分析框架[J].南京社会科学,2018(02):105-111.

②[美]乔纳斯·特纳,简·斯黛兹.情感社会学[M].孙俊才,文军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6-8.

③常媛媛,曾庆香,仇筠茜.新型主流媒体新闻中军人身份认同建构的情感化——基于《人民日报》微博与主报军人报道的对比分析[J].新闻爱好者,2020(04):41-45.

④韩莜涵.浅谈场域理论在当前新媒体环境下的延续与重构[J].艺术科技,2017(05):122.

⑤邵鹏.媒介记忆理论——人类一切记忆研究的核心与纽带[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6:6.

⑥苏炳添创造历史!中国再也不是1932年的中国![EB/OL].中国新闻网,2021-08-01.https://mp.weixin.qq.com/s/XDZVl41iIMnCS9fL8gedrg.

⑦王斌.数字平台背景下情感传播的成因、风险及反思[J].电子科技大学学报(社科版),2019(03):85-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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