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特色下的构建路径

2022-03-03 05:31
哈尔滨学院学报 2022年11期
关键词:有机马克思主义生态

魏 丰

(西安医学院,陕西 西安 710000)

有机马克思主义(Organic Marxism)是美国学者小约翰·柯布和菲利普·克莱顿基于后现代科学、借助怀特海的有机哲学,再结合经典马克思主义所提出的新概念。2015年,由菲利普·克莱顿与贾斯廷·海因泽克所著《有机马克思主义:资本主义和生态灾难的一种替代选择》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将有机马克思主义推至世人眼前。自此,对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研究有如过江之鲫,众学者各抒己见,如:李鑫着眼于有机马克思主义本身,用整体性的研究方法厘清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理论逻辑——从过程哲学视域中的现代性批判切入生态危机的全球性现实,向中国智慧谋求智力支持与实践佐证,建构以过程代替整体为核心逻辑的现代生态伦理;[1]又如:李双君将有机马克思主义分解开来,基于当前全球环境问题研究探讨蕴含其中的生态文明思想的得失,以为当前世界的生态治理以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提供新思路;[2]再如:孟献丽研究有机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和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深层次的有机联系,深触其理论基因。[3]本文基于前人研究成果,挖掘有机马克思主义与中国文化及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内在联系,探索有机马克思主义在现代中国特色下的构建路径。

一、有机马克思主义:一种发展观的新范式

有机马克思主义又称“过程马克思主义”,是有机马克思主义者以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为导向,吸收过程哲学理论,并契合中国传统智慧,主要在生态文明建设视域下建构的理论逻辑。作为一种新兴思想浪潮,对其进行追根溯源,有机马克思主义的出场必然有一定的理论回应,有合乎逻辑的内在哲学基础,也必然有催其产生的现实因子与合理成分。

(一)哲学发轫:怀特海过程哲学

有机马克思主义的哲学基础是过程哲学。过程哲学主张世界即是过程,以机体概念取代物质概念,因而又被称为“有机体哲学”。“当一种知识体系形成于各部分之间以及部分与周围环境之间相互依存、相互联系的系统中时,我们就说它是有机的”,[4]也就是说,有机强调自身形成与发展离不开外界环境的作用,“所有事物只有在本身所在的环境中安置自己的位态,才能成其为本身”。[5]世界是由各种事物相互联系、相互影响而形成的有机整体,过程本身包含了生命机体的特征。

作为一种观照世界的新视野,有机马克思主义将过程哲学的有机思想外化为一种嵌入的思维,它认为现实是一个开放而不断发展的过程,每一种理论体系又都产生于一定的文化和历史阶段之中。另外,有机马克思主义拒绝将生态系统和人类对立起来,而是强调他们之间的内在联系,强调人类也是生态系统的一部分。

(二)基本立场:批判消费主义

有机马克思主义以批判资本主义无度消费为基本立场,在有机马克思主义看来,资本主义无限占有物质财富、过度贪婪追求,将个人的幸福与自由建立在消费之上,宛如空中楼阁,表面精致而内里缺乏支撑,具有外在的欺骗性。与之相对应的,有机马克思主义倡导惜物主义,所谓惜物主义,一是要适度消费,只购买自身生活的必需品,且物尽其用,拒绝奢侈消费;二是要健康消费,只购买适合自身健康发展所需的物品,且细心呵护,拒绝欲望式消费。

(三)长远视野:和谐共存的生态意蕴

基于怀特海的过程哲学,有机马克思主义将万事万物联结,最具代表性色彩的就是将人置于生态系统中,强调人与自然之间不是主客体的支配关系,而是和谐共存的利益共同体。有机马克思主义批判现代工业文明仅以实现人的自身价值为主要目的的发展趋向——万物存在的意义被降格为对人的意义,人以外的对象被看做是服务于人类利益的客体。[6]此时,人作为自然界的绝对主体,对生态环境进行肆意破坏,眼前越发恶劣的环境问题就是这一扭曲趋向导致的不良后果。与之相对的,有机马克思主义倡导和谐共存的生态意蕴,人与自然也是有机整体,应是相互包容、相互促进的关系。

二、有机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智慧的同质性

有机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智慧相契,我们在剖析有机马克思主义的同时,需要进行有机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思想文化之间的对话,以期使我们对有机马克思主义的阐述与借鉴是一种具有理论增殖、思想推进性质的过程,并且能够将这种思想融于我国发展之中。

(一)流变思想

流变是事物在社会环境中发生性质和表征上的发展变化,怀特海哲学的过程哲学强调万事万物的流变性,即万事万物都处在不断变化、发展的过程中。有机马克思主义吸收了该理念的变化内涵,认为“每一个事件都是由它过去的事件构成”,[7]而在这一构成过程中,新形成的事件又是对过往事件的吸收与创新。也即,事物是变化发展的,长久地处于运动状态中,“唯一不变的是过程本身”。[8]

中国传统文化也早就揭示了这种流变思想。所谓流变,是事物的一种运动状态,离不开动与静,是中国哲学史上一对重要的范畴。中国哲学史上的动静关系学说主要分为主静和主动两种,主静说以老子为代表人物,他最早提出“静为躁君”,静为根本。但主静说并不一定否认动,也有动静相互依存、转化等辩证思考。王弼发挥老子“静为躁君”思想,认为动从静中产生,最后还要复归于静。《易传》认为一切事物都“变动不居”,应当“唯变所适”,但最终主张天地之道恒久,《易》理不变。主动说以明清之际王夫之的朴素唯物主义辩证动静观为代表,主张动静转化,但前提是运动是绝对的,静止是相对的。王夫之认为,“动极而静,静极而动”,动与静是事物相互依存的两种状态,它们是对立统一的,静中有动,动中有静,不能把二者对立起来。王夫之对动静关系的认识,达到了中国古代朴素辩证法思想的最高水平。

(二)有机整体思想

有机马克思主义将人与自然置于全宇宙联结的互在整体之中,世界万物都不是相互割裂的碎片,关联性是所有事物最显著的内在属性。人类在其所处的环境之中通过实践成就的每一项活动,不仅会影响其所在社会环境的变动,还会影响其所在自然系统的变化。因此,人类不仅有责任去考虑人类自身的利益,也有责任去考虑其他物种的利益,在相互联系中形成各个方面的互动平衡。

中国传统文化更是强调万物的和谐统一。一是天人合一的人与自然和谐,我国古代强调顺应天理,观察天象以解自然法度,以尊重自然规律为最高准则,把握天、地、人、物的关系。老子言“人法地,地法天,法天道,道法自然”,庄子言“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这是道家强调主体客体的统一。二是和为贵的人际关系和谐,孔子讲“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主张协和人我,孟子讲“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可见人际和谐的重要性。三是个体身心的和谐统一,儒家要求每日三省吾身,反求诸己,修身养性,做到内在修养与外在表现的共通。无论是人与天、人与人、还是人与己,都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有机整体思想的集中体现。

三、有机马克思主义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契合之处

(一)社会共同福祉

西方经济学形成和发展最基本的假设是“经济人”假设,它基于资本主义中人的自私自利性,将追求自身利益作为经济人从事一切经济活动的根本出发点。这一假设受到亚当·斯密的推崇,后来成为了构建西方经济学大厦的基石。

而马克思主义将人的社会性质作为理论原点,反对以个人私利为出发点和归宿的个人主义的价值取向,认为个人利益不能凌驾于社会全体成员的共同利益和他人利益之上,同时倡导以社会成员的共同利益为核心的价值观念,鼓励满足社会成员的公共福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吸收了马克思主义的共同繁荣观念,以社会主义为背景,在追求社会成员的整体利益的同时捍卫公平正义,始终以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为一切政治经济活动的出发点。

有机马克思主义同样坚持生态社会主义原则,鼓励一种以社会为本位的理念,致力于构建一个平等的社会,实现人类共同体与社会共同体的统一。因此,国家需要从长远的整体视野出发,建立一个旨在服务于共同福祉的命运共同体。所有的自由、民主与公平都必须以命运共同体利益为前提,国家的政治经济权力掌握在大多数人手中。要进行政治革新,着力解决阶级不平等问题,实现全社会的共同福祉。

(二)生态文明

所谓生态文明,是一种以尊重和维护生态环境为主旨,以可持续发展为根据,以未来人类继续发展为着眼点的人类新文明。有机马克思主义理论基于全球生态问题,为生态文明的构建提出了富有智慧的洞见。由资本主义所主导的当代西方社会甚至国际社会的大部分,仍然依存“无极限增长”的理念,资本迅速积累的代价是全球生态遭到严重的破坏,资源枯竭、环境污染、全球气候变暖等生态灾难频发。因此,有机马克思主义呼吁全世界的生态觉醒,主张有机的生态思维方式,认为其他物种和自然生态系统具有其内在的价值,人类必须要将其视为一个共同体内的合作伙伴,只有人类与自然系统、其他物种保持和谐与平衡,才能实现人类的健康发展。

这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生态文明建设不谋而合。马克思自然生态与社会生态的双重历史架构,为构建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和谐生态学奠定了理论基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将马克思这一思想运用于中国生态大系统中,建设中国特色的生态文明。2007年党的十七大报告提出要建设生态文明,2012年党的十八大将生态文明提升到战略层面,2015年国务院印发的《生态文明体制改革总体方案》为我国生态文明领域改革作出顶层设计,我国生态文明建设逐步完善。为了寻求人与自然的良性互动,我国经济发展模式作出重大转变,不再一味强调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而是既要遵循自然的发展规律,又要促进经济的发展和社会进步的需求。将生态文明建设放在突出地位,融入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和社会建设各个方面,构建“五位一体”的总体布局。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形成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的空间格局、产业结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还自然以宁静、和谐、美丽。

(三)具体化思维

过程哲学同样强调理论的具体化,怀特海批判过于重视抽象理论而忽视具体经验的哲学状态,认为抽象的概念不能充分描述具体的事物,必须从具体实际出发,考虑事物与其他事物之间的具体联系性以及事物对于实际经验的直接体验,才能理解事物所具有的价值。

具体的现实需要同样是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根本出发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正是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实践结合,同中国优秀历史传统和优秀文化结合向前发展。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围绕什么是新民主主义革命和怎样实现新民主主义革命等一系列根本问题展开研究,并对如何推进社会主义建设进行了艰辛探索,从而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性飞跃。以邓小平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对什么是社会主义、如何建设社会主义的主题进行了科学回答,开创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成功之道。以江泽民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围绕建设一个什么样的党、如何建设党的核心主题,提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以胡锦涛为代表的党中央从理论和实践两方面推进,提出树立科学发展观和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两大战略思想。以习近平为代表的党中央提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这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成果。

四、有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特色下的构建路径

在绿色思潮谱系中,有机马克思主义以高扬生态正义的姿态出场,从资本批判和权利变革的角度介入生态争议议题,构筑了一种具有红色色彩(马克思主义)的生态正义的可能范式,[9]这一范式理应成为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思想资源。

(一)共同福祉到人类命运共同体

2012年,党的十八大首倡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顾名思义,人类命运共同体就是不同国家、不同种族、不同信仰的人类命运自成一体,各类人民应从整体的利益出发谋求发展,形成更加和睦的国际关系和世界秩序。“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尊重和保障每个成员的利益不受侵犯,这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使命所在。人类命运共同体追求共同利益观,资本与经济全球化使得各国利益高度交融,不同国家成为一个共同利益链条上的一环,任何一环出现了问题,都可能导致全球利益链的中断。因此,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共同的利益追求也是共同福祉的追求。

为追求人类共同福祉,习近平总书记于2013年提出“一带一路”合作倡议。借用古代丝绸之路的历史符号,高举和平发展的旗帜,依靠中国与有关国家既有的双多边机制,借助已有的、行之有效的区域合作平台,积极发展与沿线国家的经济合作伙伴关系,共同打造政治互信、经济融合、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体、命运共同体和责任共同体。面对全球化与逆全球化的思想交锋,人类命运共同体为全球治理提供了可行性的中国方案,是具有实践代表性的中国智慧。未来“一带一路”的发展,要以“五通”为主要内容加强合作:一是政策沟通,加强政府间合作,构建多层次政府间宏观政策沟通交流机制,深化利益融合,沿线各国共同为务实合作及大型项目实施提供政策支持;二是设施联通,加强基础设施规划、技术标准体系的对接,共同推进国际骨干通道建设,有限打通缺失路段,畅通瓶颈路段;三是贸易畅通,消除投资和贸易壁垒,构建区域内良好营商环境,促进沿线国家加强在新一代信息技术、生物、新能源、新材料等新兴产业领域的深入合作,推动建立创业投资合作机制;四是资金融通,深化金融合作,加强金融监管合作,充分发挥丝路基金以及各国主权基金作用,引导商业性股权投资基金和社会资金共同参与“一带一路”重点项目建设;五是民心相通,传承和弘扬丝绸之路友好合作精神,在留学、医疗、减贫、科技合作等方面,促进人员交流,塑造和谐友好的文化生态和舆论环境。

(二)有机整体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

有机马克思主义的有机整体思想追寻人与自然的共同可持续发展,现代中国发展到当前阶段也认识到人与自然和谐的重要性,提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

在生态意识方面,习近平总书记形成了以绿色为导向的生态发展观,提出“绿色GDP”概念以及“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论断,把道德关怀引入到人与自然的关系中,使得生态文化、生态意识成为大众文化意识,生态道德成为普遍道德并具有广泛的社会影响力;在生态制度方面,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了“自然休养”和“生态补偿”等措施,强调环境生产力理念,把“自然休养”发展为更为积极主动的“生态修复”,给自然留下更多修复空间,“必须从中华民族长远利益考虑,走生态优先、绿色发展之路,使绿水青山产生巨大生态效益、经济效益、社会效益”;在生态生产方面,强调绿色生产方式,主张“把农村丰富的生态资源转化为农民致富的绿色产业,把生态环境优势转化为生态农业、生态工业、生态旅游等生态经济的优势”,形成资源节约型、生态环保型的发展新格局。

(三)健康消费到绿色消费导向

有机马克思主义提倡健康消费,指引人们购买适合自身健康发展所需的物品,在中国特色的发展背景之中可以延伸为绿色消费。人类的消费需求,不仅包含物质文化的需求,还应包含同样是基本性的并极其重要的生态需求。一方面,通过少买或不买非环保产品,形成对提供非环保产品的生产者的压力和对提供环保产品的生产者的动力。另一方面,政府可以对环保产品提供专项补贴和低息贷款。对主要消费品作出绿色和非绿色的区分,给区分后的绿色消费品生产以强有力的政策支持,确保其价格不高于或略高于同类非绿色消费品。同时在人群聚集的地方开展绿色消费宣传,鼓励消费者购买绿色产品,如可实行绿色消费积分制,积满一定分值,可获政府不同等级的绿色荣誉奖励,从而起到改变消费文化导向的作用。

五、结语

概而言之,有机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智慧和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具有元素共通性,为其在现代中国特色下的路径构建增添了合理性。从共同福祉到人类命运共同体,从有机整体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从健康消费到绿色消费导向,为有机马克思主义与我国现代发展设置了对接入口,有利于实现彼此“更具穿透性、更具创造性以及更具自我立场的研究”。[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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