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姨

王冬梅

春子的老姨早就跟春子说，找准了对象得先让她看看，帮着把把关。春子找好了对象想去看老姨的时候，老姨在电话里吸了一口气：“要不……下个月吧！我这阵子忙”。

春子不明白，老姨除了打麻将，啥时候忙过呢？

老姨种地是个二把刀，一年到头也倒腾不了几个钱，日子过得紧紧巴巴。花起钱来她可是一把好手，鞋是鞋、袜是袜、衣是衣、衫是衫，谁看见都说不像是个种地的。老姨论起吃来也不含糊，整条村有了红白喜事都请她去掌勺。吃了，穿了，钱也没了，家里的院墙溜了一大块，大门上的铁锈比漆还多，老远一看一点不像住着人的样儿。屋子里的家具比老姨的孩子大着一岁，全是结婚时的陪嫁。老姨自己种地二把刀，倒是个十足的热心肠。村里时兴种大棚菜，一年四季都是农忙，老姨不是帮着东家栽菜苗就是帮着西家摘豆角。春子劝老姨也盖个大棚种菜，老姨撇撇嘴：“你可不知道种菜多麻烦，弄不好还有赔钱的时候呢，给人家帮点小忙还能落个好人缘呢。”

老姨把给自家种地的工夫匀出一点儿打了麻将，春子每次回去，老姨都说：“春子你先坐，等我打完这圈儿牌。”

春子想不通，老姨忙什么呢？

春子带着对象去看老姨的时候差点不敢进门。新垒的院墙，新刷的大门，老姨一家人又换了新装，比老姨的孩子大着一岁的家具们也换成了梳妆台和组合柜。老姨的眼光就是好，里里外外没有一点不合适的地方。招待准姑爷的菜式也让春子的男友对老姨刮目相看。春子想，老姨这是打哪儿来的钱呢？

饭后老姨拿着黄历帮春子挑结婚的好日子，闲闲地问起彩礼钱，春子趴着耳朵告诉老姨：“五万元”。老姨使劲儿吸了一口气：“五万？去年不都是三万么，这么快涨到五万了？”春子自豪地说：“我婆婆种着俩大棚呢，不差钱儿。等摇下号儿来还要给我们买汽车呢。”老姨端着黄历盯着春子，老半天回不过神儿来。

春子结婚前想找老姨参谋一下家具和电器，听说老姨去了山东，春子纳闷，老姨没事上山东干嘛。

老姨从山东回来更忙了，一下盖了两个大棚，村里老少去了三十多口子给老姨帮忙。老姨乐颠儿颠儿地给大伙儿搬汽水、拿冰棍儿。还忘不了跟大伙儿分享山东之行的收获：“山东的技术真是不错，要是种好了，一个大棚一年就能挣好几万块，回头我把材料给你们复印了。”

春子去请老姨参加婚礼的时候，老姨刚从大棚里回来，蓬头垢面的没了往日的俊俏。春子心疼地说：“老姨，你这是何苦。”老姨一屁股坐到月台上，说：“你上次带着姑爷来串门儿，我借了五千多块钱修屋子，得趕紧把钱还了。”春子说：“老姨，你可真是的。”老姨瞪了春子一眼：“你懂什么，你还没过门，我能让人小看了你？再说了，我家铁蛋也二十多了，不多攒点钱拿什么给人家备彩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