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经济带科技金融对高技术产业发展的影响研究
——基于产业生命周期视角

史安娜，夏文灏

（1.河海大学商学院，江苏南京 211100；2.河海大学长江保护与绿色发展研究院，江苏南京 211100）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中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这是新时代中国所处的新发展阶段，也是推动中国经济增长由量变转为质变的关键［1］。高技术产业的健康发展是决定经济发展质量的关键性因素。生命周期理论认为产业发展呈螺旋式态势，而实现产业发展不同阶段的梯度转移需要外部因素的支持［2］。《“十三五”国家科技创新规划》指出，为了推动国家科技创新及相关产业的发展，需要在完善科技金融结合机制的同时，形成以各类金融工具协同融合为基础的科技金融生态，这表明了科技金融是推动高新技术产业发展重要力量，因此，加强科技与金融资源整合，提升我国高技术产业发展的自主创新能力，是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必然选择。长江经济带横跨我国东中西三大区域，是我国经济体量最大、生态资源最盛、产业体系最完备、开放程度最高、发展潜力最强的经济地，也是引领全国转型发展的创新驱动带，因此，研究长江经济带高技术产业发展不同阶段的科技金融支持，对实现新发展理念下的高技术产业升级和区域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1 文献综述

关于“科技金融”的概念，国外文献大多围绕着科技创新的金融支持、科技创新的融资等角度展开，鲜有探讨科技金融的有关概念，最初的相关研究可追溯至1912 年熊彼特［3］提出的企业创新同金融资本的作用密切相关这一观点。在国内，自1993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科学技术进步法》首次提出“科技金融”概念以来，其理论研究日益丰富，其中赵昌文［4］认为科技金融是促进科技开发、成果转化和高新技术产业发展的一系列金融工具、金融制度、金融政策与金融服务的系统性安排；房汉廷［5］认为科技金融的本质可以理解为：科技金融的融合发展能推动经济的创新增长，同时在科技金融的影响下，科学技术的附加值得以提高，为资本孕育了财富创新工具；肇启伟等［6］认为科技金融是科技创新活动和金融资源配置的融合结果，能够通过对接产业链、创新链和资金链为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发挥效用。因此，科技金融将科技创新链与金融资本链有机结合，形成一种为创新活动提供金融资源的各种主体及其行为活动构成的完整体系。

目前，科技金融与高技术产业的相关研究主要围绕三方面问题展开：第一，科技金融发展水平测度，如徐玉莲等［7］从资金总量、投资绩效、结构和环境维度构建科技金融成熟度体系，分析了科技金融发展成熟度的趋势；戴志敏等［8］综合运用DEA、变异系数、基尼系数、泰尔指数评价了我国不同区域的科技金融发展效率差异；张建平等［9］综合考虑各融资参与方，从科研院所、金融机构等科技活动不同参与主体，反映科技金融发展状况。第二，高技术产业创新发展效率及影响因素分析，如封伟毅等［10］分析技术成果转化能力相比于技术开发能力对高技术产业发展竞争力的贡献度；郑亚莉等［11］通过GP指数和RCA 指数分别度量知识产权保护强度和高技术产业发展水平，并探究两者间竞争关系；孙早等［12］研究了信息基础设施建设对促进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的作用；朱有为等［13］基于SFA 模型测算中国高技术产业研发创新效率；肖仁桥等［14］在价值链视角下，运用两阶段DEA 模型测算中国高技术产业整体和分阶段的效率及金融环境对提升技术创新效率的作用。第三，科技金融同高技术产业关系，如Ang［15］、Benfratello 等［16］分别从研发、金融机构等科技金融不同参与方视角，探究了科技金融对产业发展的影响；李俊霞等［17］运用系统动力学模型研究了科技金融对高技术产业发展的支持作用；刘湘云等［18］基于协同和演化经济学理论，构建“科技金融-产业-环境”系统，研究广东省的科技金融和高技术产业的协同演化；郭燕青等［19］运用GMM 分析了科技金融对制造业创新效率的区域差异影响。

综上，虽然现有文献研究了科技金融对高技术产业发展的支持作用，但由于产业发展会呈现出同生命成长类似的阶段性特征［20］，处于不同发展阶段的产业所面临的挑战不同，因此有必要探究不同发展阶段产业所需的外部支持。纵观现有文献，鲜有从产业生命周期视角研究科技金融与高技术产业的融合发展，为此，本文以长江经济带为研究对象，在研判长江经济带上中下游高技术产业发展阶段基础上，分析各区域科技金融不同维度的发展水平，探究科技金融对各区域高技术产业不同生命周期发展的影响，以期为长江经济带的高质量发展提供决策支撑。

2 研究设计与数据来源

2.1 高技术产业发展视角的科技金融支持度量框架

为了系统性考量科技金融对高技术产业发展的支持，本文结合对高技术产业发展下的科技金融生态群落的理解，从研发、政府、金融、市场等各科技金融生态群落主体的角度，借鉴曹颢等［21］、张玉喜等［22］对科技金融发展评价研究，选择从科技资源、政府财政科技投入、市场融资能力和技术资本化4个维度,构建科技金融发展度量框架（详见表1）。

表1 高技术发展视角的科技金融支持度量框架

科技资源由研发机构和人力资源构成，是从事科技活动的人力、物力、财力等软、硬件要素的总称［23］。创新是高技术产业发展的动力，高技术产业是知识密集型行业，其发展离不开大量高层次人才的支撑，同时也需要科研院所通过技术成果转化实现创新要素的流动。因此，选择以科技活动人员数和研发机构数来重点表征能够支撑高技术产业发展的基础资源。

政府财政科技投入是政府为支持科技活动而进行的经费支出，体现了政府在宏观层面对产业发展的引导作用。由于高技术产业研究开发的投资大，创新性强，产品从研制到投放市场需要一定的研究周期，其中的不确定因素难以预见，风险性较大，而政府财政能在为产业发展提供稳定的资金支持同时提高科技资源配置效率［24］。因此，选择财政支持强度、研发投资强度和科技投资强度来度量高技术发展的政府科技投入力度。

市场融资是高技术企业持续获取长期优质资本的能力体现［25］，也是高技术产业快速发展的关键因素。高技术产业的高成长性决定了其未来的市场需求潜力大，需求增长态势发展速度高，所以，较为成熟的技术也将吸引更多的市场投资。目前我国的科技金融融资主要以金融机构为主的科技贷款服务、创业风险投资机构和资本市场创业板、科创板为代表的融资为主。由于国内对于风险投资机构和相关证券市场的统计数据不完善，本文以金融机构贷款额占地区国内生产总值比重表征高技术产业的相对市场融资能力。

技术资本市场通过实现技术与资本的融合，缓解产业发展面临的资金瓶颈，实现可持续发展［26］。科学技术被资本化的过程，就是科技产品在资本的影响下被孵化成为财富创造工具的过程，技术的资本化作为科技创新路线的终点反映了金融资本作用于产业发展获得的收益。因此，选择技术市场成交额、科技论文、专利授权数量来衡量高技术科技成果的资本化程度。

2.2 高技术产业生命周期判断

产业生命周期是指一个产业由幼稚到成熟的演变过程，一般分为初创阶段、成长阶段、成熟阶段和衰退阶段4 个阶段。现有文献测算产业发展生命周期的方法主要包括：综合指标分析法、产出增长率法和生长曲线法等。生长曲线法是根据Logistic 生长曲线模型计算产业发展的生命周期，模型如下：

2.3 科技金融与高技术产业发展关联度

为深入研究科技金融与高科技产业发展周期的关系，首先需要确定两者之间的关联度，在数学上就是确定两个动态变化变量的相似程度，以此判断两者之间的相互影响。灰色关联度的计算方法如下：

2.4 科技金融对高技术产业发展影响

基于面板数据构建多元回归模型（6），并根据Stata 计量软件对数据进行Hausman 检验判断的结果，选择使用固定效应还是随机效应分析科技金融对高技术产业生命周期的影响：

2.5 数据来源

本文研究对象为长江经济带11 个省市。研究数据主要来源于1995—2019 年长江经济 带11 个省市的《中国统计年鉴》《中国科技统计年鉴》《中国高技术产业统计年鉴》《中国金融年鉴》和CSMAR国泰安数据库以及1975—2019 年美国经济分析局（www.bea.gov）发布的数据。由于时间跨度较大，个别年份存在的数据缺失，运用线性插值法或趋势外推法替补。

3 高技术产业生命周期及关联度分析

3.1 高技术产业发展生命周期分析

为研判长江经济带高技术产业发展生命周期，本文以美国高技术产业发展周期作对比分析。由于我国高技术产业较完整的相关数据统计开始于1995年，选取1994 年为高技术产业发展的基期；美国于20世纪70 年代中期在新技术革命的推动下，以高端电子制造业和电子信息科技行业为代表的高技术产业获得了迅猛发展，选取1975 年为高技术产业发展的基期。根据式（2），运用Matlab 软件拟合得出1995—2019 年长江经济带上、中、下游各区域高技术产业和1975—2019 年美国高技术产业发展的Logistic 生长曲线，如图1 所示。

图1 长江经济带和美国高技术产业发展Logistic 拟合曲线

由图1 可知，长江经济带高技术产业及美国高技术产业发展Logistic 曲线与实际值拟合度较好。对比长江经济带与美国的高技术产业发展趋势，在初始成长期和快速发展初期的发展趋势相近。进一步，通过式（3），确定高技术产业Logistic 曲线模型，并计算出长江经济带各区域高技术产业发展阶段及产业发展生命周期中各拐点出现时间，如表2 所示。

表2 1995—2019 年长江经济带高技术产业发展生命周期 单位：亿元

表2（续）

表2 高技术产业发展生命周期计算结果反映出：（1）美国高技术产业历经了23 年初始成长期后，在1998 年进入到了快速发展初期，而后于2007 年进入了快速发展后期，并在2016 年迈入了产业发展的成熟阶段。（2）对比美国产业发展的趋势，近10 年长江经济带高技术产业同美国高技术产业的发展差距逐渐缩小，长江经济带整体的高技术产业发展态势良好，于2018 年进入高技术产业的快速发展期；（3）在长江经济带的不同区域中，以长三角为代表的下游地区凭借更丰富的创新及金融资源最先进入快速成长期阶段，而截至2019 年中游和上游区域仍处于快速发展初期。（4）美国的高技术产业初期发展阶段跨越的时间约为9 年，而长江经济带跨越快速发展初期的时间约为5 年，长江经济带初期发展时间短一方面由于我国早期高技术发展情况没有单独统计，另一方面，也表现出我国高技术产业在国家政策的引导下发展较快。（5）对比美国高技术产业生命周期的发展，结合我国高技术产业在全球价值链和产业链中地位日益增长，可以推断长江经济带各区域高技术产业从快速发展期进入成熟期的时间约为5 年～9 年，即在2025—2030 年间长江经济带的高技术产业将进入发展较为稳定的成熟期。

3.2 高技术产业与科技金融发展关联度分析

根据式（5），测算出科技金融不同量化维度与高技术产业不同发展阶段的关联度，详见表3。由表3 看出在高技术产业发展的不同生命周期阶段，科技金融与高技术产业不同发展呈现出不同的相互关联作用。（1）长江经济带上、中、下游各区域在高技术产业的发展初始成长期、快速发展初期，科技资源、政府财政科技投入以及市场直接融资与高技术产业发展的关联度较高，说明在高技术产业初始成长期、快速发展初期，科技金融通过科技资源、政府财政科技投入以及市场直接融资影响高技术产业发展。（2）随着高技术产业的发展，科技金融与高技术产业的关联度有不同程度减弱，尤其是科技金融的技术资本化指标的关联度在长江经济带下游高技术产业进入快速发展期时从0.855 降至0.442，表明随着高技术产业的发展进入快速发展后期，科技金融的创新还不够，市场化力量对产业的支撑不足，科技金融的发展还不能满足高技术发展的需求，也反映出我国高技术产业研发成果的市场转化率水平不高，未来还需进一步加强科技金融创新，促使更多高技术成果在资本的影响下产业化。

表3 1995—2019 年长江经济带科技金融与高技术产业发展关联度

4 高技术产业不同发展阶段的科技金融影响分析

4.1 科技金融对不同发展阶段高技术产业的影响

首先对长江经济带的高技术产业各发展阶段面板数据进行Hausman 检验，进而由式（6）分析得出高技术产业发展不同时期的科技金融影响（见表4）。

表4 1995—2019 年长江经济带科技金融对高技术产业发展影响

表4 反映出：（1）长江经济带高技术产业在初始成长期阶段，科研资源、政府财政科技投入和科技成果的技术资本化对高技术产业发展支持作用显著。因此，在高技术产业发展初期拥有核心技术知识产权以及政府财政支持显得尤为重要。（2）当高技术产业处于初始成长、快速发展初期，发展不确定性是该时期的一大特征，政府科技财政经费的投入在一定程度上能为处于该时期的产业提供稳定的资金支持，推动产业良性发展；同时加强科研资源布局和深度开发，能孕育出更多科技创新产品，推动产品更新迭代，促进产业持续发展。（3）长江经济带进入快速发展期，科技金融各维度对高技术产业发展的支持在各显著性水平下均不显著，一方面是由于长江经济带上、中、下游间的高技术产业发展生命周期进程差异较大，导致科技金融对高技术产业的支持不显著；另一方面，也说明高技术产业在不同的生命周期阶段，科技金融对其发展的支持方式和强度呈现多元化、差异化的特点。

4.2 科技金融对不同区域高技术产业发展的影响

在对长江经济带各区域高技术产业不同发展阶段面板数据进行Hausman 检验的基础上，由式（6）分析得出长江经济带上、中、下游各维度的科技金融对不同发展阶段高技术产业的影响（详见表5）。

表5 1995—2019 年长江经济带不同区域科技金融对高技术产业发展影响

进一步，由表5 反映出：（1）长江经济带下游高技术产业在不同的发展阶段，科技金融对高技术产业支持总体较为显著。长江经济带下游的科教与人才资源富集，有科技资源禀赋转化为高技术产业发展的优势，通过“产学研用金”结合，科技金融发挥了较好的支持作用。但在高技术产业初始成长期，市场融资表现出资金投入冗余、资金利用效率不高，可能是由于初创期的高技术企业在融资后市场表现不佳，抑制了产业后续的发展；进入快速成长期后，科技资源水平、市场融资对高技术产业发展影响显著。而在高技术产业的快速发展初期、快速发展后期，技术资本化对高技术产业发展影响均不显著，可能是由于技术转化的金融工具及衍生品种类偏少，科技金融新兴业态发展较为滞后，资本市场支持高技术产业发展的效果还未显现。（2）长江经济带中游的科技资源和市场融资能力能够对高技术产业发展产生正向影响。在高技术产业的成长初期，一方面，科研资源通过促进提高区域研发能力，推动了高技术产业产品的市场化，从而助推科技金融与产业发展形成良性循环；另一方面，科技创新资源带来的技术储备，也给科技金融创新创造了条件，例如能够通过知识产权质押贷款等方式获得资金支持，从而推动高技术产业持续发展。（3）由于长江经济带上游高技术产业发展刚进入产业发展初期，科技金融各指标对产业发展的支持作用均不明显，因此，长江经济带上游高技术产业的发展，需要根据上游的产业特征，完善科技金融的发展环境，从而促使其更好地支撑高技术产业的发展。

5 结论与建议

5.1 研究结论

本文基于生命周期理论，对长江经济带高技术产业发展所处阶段进行分析判别，研究长江经济带科技金融对高技术产业在不同发展阶段的影响。主要结论如下：

（1）长江经济带科技金融与高技术产业发展阶段间的关联度总体较强，其中科研资源、政府财政科技投入、市场直接融资与高技术发展关联度处于中、高区间，技术资本化同高技术产业发展的关联度较弱，创新创业投资市场还不够活跃。（2）科技金融不同维度对高技术产业发展生命周期的发展阶段有不同影响，高技术产业发展在生命周期的不同阶段，需要多样的金融业态和多样的金融工具支持，金融创新需要深度参与技术创新。（3）长江经济带上、中、下游各区域高技术产业发展处在生命周期不同阶段，科技金融的支持也应采取不同手段，下游和中游区域需要更多的金融创新工具支持高技术产业快速成长发展，产业创新链需要与产业资金链需求精准匹配。

5.2 政策建议

根据上述研究结论，为科技金融推动长江经济带高技术产业发展提供如下建议：

（1）加强高技术创新链和价值链融合。结合高技术创新发展需求和长江经济带上、中、下游的地域特征，在高技术研发、初始发展期要不断完善贷投结合、知识产权质押、股权融资、创业风险投资以及专业化的科技创业银行等多种金融服务形式与途径，增强科技金融孵化科技创业企业能力。在高技术发展快速发展期，加强技术市场、专利转化等渠道建设，加强科技贷款、多层次资本市场以及科技保险等金融支持方式，实现创新的资本化，提高高技术产业核心竞争力。

（2）构建多元的支持高技术产业可持续的科技金融生态体系。充分发挥科技金融活动中创新企业、政府、金融及科研机构等各主体作用，加强政府在宏观规划设计、产业发展政策、高技术研发投入的引导。优化提升科技金融的市场配置能力，畅通科技创新需求主体的高技术产业与政府及金融机构资金流动的渠道，畅通高技术企业与研发单位技术供给和智力支持的通道，完善技术市场转化机制，提高成果的商业化、产业化速度，促进科技金融适应并支持高技术产业持续健康发展。从政府扶持、创业投资、商业银行与资本市场的角度，构建促进高技术开发与科技成果产业化发展的多层次融资体系，为高技术产业在不同生命周期发展阶段提供多元的金融工具与金融政策的组合服务。

（3）优化提升科技金融市场配置能力，尤其是在高技术产业快速发展期要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决定作用。根据高技术创新及产业生命周期的特点，和金融与产业发展的本质要求，从金融机构体系、中介服务体系、金融市场体系、政府组织体系和管理监督体系等方面加强顶层设计，搭建功能齐备的科技金融信息服务平台，以金融机构信息和金融产品数据库、担保机构担保信息数据库、高技术企业信用信息数据库、专利数据库等为基础，构建以提供贷款、担保、科技保险、风险投资、股权转让、上市指引等服务为核心，以银行、机构、高技术企业投、融资为主要服务对象，建立能够整合企业融资需求、机构投资状况、政府专项基金政策、创新创业项目等信息资源的平台，满足高技术产业发展不同阶段的金融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