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苞谷棒
——打开记忆之门的一把钥匙

2022-04-17 08:14裴恩均
兵团工运 2022年3期
关键词:窝窝头苞谷生产队

□裴恩均

我的记忆深处有个半截苞谷棒,只要想起它,多年前的很多往事,就会清晰地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1961年,正值“三年自然灾害”也叫“三年困难时期”,当时在老家颇有声望的“南阳三中”上学。虽然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长身体的年龄,但在那个特别“困难时期”,一天三顿每顿只能吃一个被同学们形容为“棋子一样”的小窝窝头,虽然有些夸张,实际上也就是像八九十来岁小孩拳头样大小。窝窝头不仅个头小,还不是正儿八经的粮食,红薯干碾成的面粉里掺杂着麸皮、油渣,看起来黑黢黢的。每顿吃饭时,为使那个小窝窝头能“填饱肚子”,在吃小窝窝头之前,先一碗接着一碗喝“玻璃汤”(碗里放几粒盐斗,有点儿咸味,玻璃一样透明的开水),直到喝饱、喝撑了,再吃那个早就饥肠辘辘,恨不得一口吃掉的小窝窝头。

一次课间时间,看到修房用的一大堆草泥边上围着一圈同学,奇怪地用手在泥堆里扒拉来扒拉去,走近一看,原来是在麦糠和成的草泥里找泡胀了的麦粒,好不容易找到一粒,赶紧在泥巴水里涮涮填到嘴里,再接着找。饿到这份儿上,只要能吃的东西,谁还管干不干净!

那时学校经常组织支援农业的“勤工俭学”活动,特别是到了多雨的秋季,由于雨后的红薯秧必须得翻,帮生产队干这个活就成了家常便饭。

那次全班到一个名为“八里寨”的生产队翻红薯秧,“勤工俭学”的“劳动报酬”是生产队允许将翻断的红薯秧背回学校当“瓜菜代”。下午干完活集合回校之前,与几个同学一起到高粱地里小解。“哎”!刚进高粱地不多一会儿,不知谁突然“哎”了一声,同行的几个同学不约而同地止住了脚步——惊奇地看到前面几步远的地上,竟然有个被啃掉半截还剩半截的苞谷棒。那个时候,谁会舍得丢下半截没啃完的苞谷棒?而且还是烧熟了的苞谷棒!真是太碰巧,太难得了!

一开始三四个同学,过一会儿五六个,又过一会儿八九个,大家围着它,目不转睛地看着它,半截穰子白生生、半截烧熟了的苞谷粒黑油油的苞谷棒,诱人极了,比起泥巴里找麦粒吃,不啻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管是谁,若独自碰见这事儿,肯定会立马捡起来三下五去二吃掉。可毕竟是上中学的学生了,谁也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同学去拾那个被人丢弃的苞谷棒,更不好意思众目睽睽之下去啃它,都想等到最后没人的时候。就这样,八九十来个同学,一个个心照不宣地佇在那儿,像被什么“定身法”定住了一样。

外边集合的哨子吹了一遍又一遍,哨音一次比一次急促,可高粱地里的同学,谁也没有半点儿离开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谁能多坚持一会儿,谁就会成为最后那一个。

那天带队的是教化学的李涛老师。肯定是等急了,也可能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高高个头、面庞清瘦的李老师匆匆走进高粱地查看究竟。当他看到大家围着的半截苞谷棒时,顿时明白了一切,还似乎有些迟疑地在那个苞谷棒跟前站了片刻……终于,在李老师的一再催促和劝说下,同学们一个个一步三回头地回望着那个依然躺在地上的半截苞谷棒,万般不舍地走出了高粱地……

很多年过去了,许许多多往事早已烟消云散得无影无踪,而那个半截白生生、半截黑油油的苞谷棒总是历历在目,鲜活如昨——它就像一把打开记忆之门的钥匙,想到它,就想起每顿舍不得先吃的“小窝窝头”,想起一碗接一碗喝的“玻璃汤”,想起那段非常岁月,想起虽然苦涩却十分珍贵的青少年华……时时提醒着自已爱惜、珍重来之不易、滋养生命的粮食,不可浪费一颗一粒;时时促使着自已在漫漫而修远的人生道路上,始终不忘过去,珍惜现在,发奋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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