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下的呐喊:评何塞的罗萨莱斯五部曲

2022-05-30 10:48范英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22年7期
关键词:何塞

范英

内容摘要:菲律宾是一个饱受三百多年殖民统治的国家。菲律宾国宝级作家弗朗西斯科·西奥尼尔·何塞的史诗巨著“罗萨莱斯五部曲”记录了生活在底层的几代人与殖民者、地主以及政府官员作斗争的过程,真实展现了底层人民的生活困境。文章试图从人物设置、象征手法和主题三个方面剖析作品成功的原因。

关键词:何塞 罗萨莱斯五部曲 殖民困境 菲律宾文学

在长达300多年的殖民统治期间,菲律宾内乱和社会斗争不断,民不聊生。后来,尽管西班牙人、美国人等外来者结束了殖民统治,菲律宾精英分子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剥削者。底层人们在永无止境的压迫下艰难地寻求生活的出口。当《群众》的主人公被问及,“你最想要什么?”他的回答是“真正的活着”。弗朗西斯科·西奥尼尔·何塞在“罗萨莱斯五部曲”中通过不同的人物追寻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弗朗西斯科·西奥尼尔·何塞(Francisco Sionil Jose)出生于1924年,是菲律宾最著名的、获奖最多的当代作家。他在上学期间开始接触文学,大学毕业后在马尼拉当记者,业余时间写短篇小说,最后转入长篇小说的创作。何塞用带有菲律宾风味的英语创作,至今已出版十二部长篇小说、七部短篇小说集、一部诗集和五部重要的散文集。其小说已被译成二十八种语言在世界各地出版。其中,横跨菲律宾几代人历史的“罗萨莱斯五部曲”是何塞最大的成就。“罗萨莱斯五部曲”从19世纪80年代马科斯当权时民族主义启蒙开始,以他的故乡罗萨莱斯(Rosales)为背景,记录了生活在底层的几代人被殖民者、地主、精英阶层等压迫和剥削的血泪史。本文试图从人物设置、象征手法及主题三个方面分析作品成为史诗巨著的原因。

一.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

虽然五部作品风格迥异,聚焦的人物角色也各不相同,但是五部作品又巧妙地联系在一起。首先,罗萨莱斯将发生在几代人的故事串联在一起。虽有少许差异,五部作品都以罗萨莱斯为背景。罗萨莱斯在何塞其他的作品已经出现过。罗萨莱斯本来是伊洛卡诺人居住的地方,但是被唐·阿斯佩尼掠夺据为己有。《我的兄弟,我的刽子手》中,罗萨莱斯是腐朽的富人阿斯佩尼居住的地方。《伪装者》中,罗萨莱斯变成了真正属于这里的穷人们生活的地方,托尼的初恋和私生子就生活在这里。《树》中,罗萨莱斯又是故事发生的焦点。唐·阿斯佩尼将土地管理权移交给了文中叙述者的父亲——改良版的西班牙地主。

五部小说中的人物也相互关联。唐·阿斯佩尼——腐朽的西班牙资产阶级的象征,在五部曲中一再出现。《我的兄弟,我的刽子手》中,路易斯是唐·阿斯佩尼和伊洛卡诺女佣的私生子。唐·阿斯佩尼是菲律宾典型的剥削阶级形象,他对农民甚至自己孩子的母亲(他的女佣)漠不关心。《树》中又有唐·阿斯佩尼,虽然不是主要人物。《伪装者》里的故事可能稍早于“继承者们”,掠夺土著居民土地的不叫唐·阿斯佩尼而是叫唐·维拉。同样是西班牙名字,只是姓氏不同,唐·维拉是一個能说会道、有自知之明、与时俱进的唐·阿斯佩尼高配版。他抓住人性的弱点,深谙管理之道,Don Manuel brought his forefinger to the right temple and gestured twice. “It's all a matter of misunderstanding what a man wants most. If you give him that, then he is yours to command...”《黄昏》中的主角伊斯塔克·萨姆森是《伪装者》中托尼·萨姆森的祖父。《群众》的主角皮皮是《伪装者》中托尼·萨姆森的私生子。《群众》中照顾皮皮和牧师的蒂亚·妮娜是《我的兄弟,我的刽子手》中路易斯和维克多失踪的母亲。《群众》中皮皮的女朋友贝琪的父母是《伪装者》中托尼的妻子的朋友。油腻的参议院雷耶斯在好几部小说中都出现过。作者以罗萨莱斯为背景,以萨姆森和阿斯佩尼两大家族为主线,将错综复杂的人物巧妙结合在一起,展现了几代菲律宾底层人们被压迫、被剥削的血泪史。

二.贯穿始终的榕树形象

细心的读者一定会发现,“罗萨莱斯五部曲”描写的是几代人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各不相同,可是长在罗萨莱斯路边的榕树却始终屹立在那里。《树》的叙述者是地主的孙子,他亲眼目睹了他所在的阶层对农民们的所作所为,可是却无能为力,他甚至连自己的生活方式都没办法改变,“But like my father, I have not done anything. I could not, because I am me, because I died long ago.” 人民万念俱灰,长存的只有长在罗萨莱斯路边的榕树。 “Who then lives? Who then triumphs when all others have succumbed? The balete tree- it is there for always, tall and leafy and majestic.”

菲律宾榕树早期像藤蔓一样需要缠绕在其他的小树苗上生长,长到一定程度时会勒死缠绕的小树,独自长大。被缠绕的小树苗象征着伊洛卡诺移民的希望和梦想,缠绕着它的藤蔓代表西班牙殖民者和地主。他们曾经相互依存,殖民者和地主提供资金和保护,农民为他们劳动并且慢慢开垦属于自己的土地。但是慢慢的殖民者和地主变得越来越贪婪,最终“勒死了”他们缠绕的小树苗,自己长成了大树。“在这棵树下,寸草不生”。经久不衰的榕树形象象征着菲律宾永无止境的剥削。三百多年殖民统治让菲律宾底层人民饱受剥削、压迫之苦。可是,即使西班牙政府、美国政府结束了殖民统治,剥削问题在菲律宾依然以另外的形式存在:剥削阶级变成了与当地富豪合作的日本人、美国人和中国人,而无依无靠的伊洛卡诺人成为了被剥削阶级。

三.直击人心的社会主题

何塞是一个具有高度社会责任感的作家,社会公平问题是他大部分作品的主题。“罗萨莱斯五部曲”记录了菲律宾一个多世纪(19世纪80年代到20世纪末)以来底层人们与殖民者、地主和精英分子抗争的过程。

“罗萨莱斯五部曲”第一部《伪装者》出版于1962年。《伪装者》的故事背景是20世纪50年代左右。主人公托尼·萨姆森是《黄昏》中的主角伊斯塔克·萨姆森的孙子。托尼“逃离”了他的家乡卡巴洛甘并获得了哈佛的学位,上学时结识并迎娶了富有的实业家的女儿卡门。为了融入女方的家庭,他不惜谎称自己父亲(在《我的兄弟,我的刽子手》中因参与焚烧大庄园和杀害路易斯被关进监狱)已经去世。他也未能和自己家乡的私生子相认。作为一个伪装者,托尼进退两难。一方面他的良心希望自己能代表底层人们发声,另一方面他又为了融入富有、有权有势的女方家庭而和自己的过去断绝关系。最终当他意识到他心向往之的上层社会的丑陋时,在迷惘和后悔中卧轨自杀,将死视为逃离的出口。也许,以托尼为代表的理想的菲律宾子孙们面临的困境是人性的堕落和深谙人性弱点的唐·维拉斯的存在。作者似乎在暗示正是由于人性的堕落,菲律宾的上层社会建筑一直不曾改变,总是有上层社会剥削土著居民,总是有拥有土地的贵族剥削一无所有的伊洛卡诺人。即使托尼接受了哈佛高等教育,結交了很多优秀的学者,也改变不了现实。这是《我的兄弟,我的刽子手》中人民起义军奋起反抗社会不公的根源。

由于受到压制,第二部《我的兄弟,我的刽子手》于1973年才出版。故事背景是在20世纪50年代菲律宾人民军起义时期。底层人民开始反抗社会的不公,起义开始于日本1942年-1945年殖民统治时期。作品同样反映了何塞的社会关怀:外来者对伊洛卡诺人的剥削和土地掠夺。主人公路易斯是剥削者唐·文森特的私生子。他的母亲是来自罗萨莱斯斯皮格特区的一位农民。路易斯在压迫者和被压迫者的双重身份下寻找自我。他从小和母亲长大,对斯皮格特的家有种强烈的归属感。 “I am home. I am home. This is the place honored in the mind and sanctified in the heart.”

但是,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后来自剥削阶级的优越生活和因此带来的好处深深吸引了他,以至于他后来继承了唐·文森特的全部遗产,心里明知社会公平意味着重新分配自己的土地,可是却迟迟不采取行动,最后在由他的兄弟维克多带领的人民军的反叛下等待死亡。

《群众》的故事背景发生在总统马科斯1972年宣布军事管制前后几年。虽然出版于1974年,但其实《群众》才是这五部曲的真正结局。这部作品中,剥削者不再是西班牙人,而是取而代之的富有的精英阶层。As Juan Puneta pleasantly explains: … But the change comes from us, dictated by us. And as for the President -- his interests are with us; he is one of us! Not with the masses -- ha, the masses!

主人公皮皮是《伪装者》中托尼·萨姆森的私生子,《黄昏》中伊斯塔克·萨姆森的曾孙。他为了改变穷苦的生活现状来到马尼拉上大学。像他的父亲一样,他也遇到了美丽、富有并深爱他的女孩贝琪,受到了加入剥削阶层的诱惑。但是,与他的父亲不同,他清楚知道自己是谁,他没有背叛族人而是将枪口指向了敌人。皮皮在跌跌撞撞中,他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成为了真正的革命者。皮皮才是萨姆森这一姓氏名副其实的继承者。他亲身经历和目睹了被压迫的人们的悲惨生活,最后也不惧怕采取必要的行动来结束压迫。Nationalism means us--for we are the nation and the vengeance we seek will never be satisfied till we have gotten all that was stolen from us.

《树》于1978年出版,故事背景又回到了民族斗争的初期,按照叙述者的话说,Tree is... a journey into the past -- a hazardous trek through byways, dim and forgotten — forgotten because that is how I chose to regard many things about this past.

叙述者是《黄昏》中地主的孙子,描绘了美国和日本殖民后期伊洛卡诺农民和地主以及他们的土地接管者唐·文森特·阿斯佩尼之间关系不断恶化,人民万念俱灰的景象。《树》中的描述者就像是一面镜子,映射出他周边的生活。社会公平的主题在文中昭然若揭,但是叙述者毕竟是一个小孩,他只能看到一些表象,对蒂奥·巴尔多的死亡以及老戴维的痛苦等深层社会问题捉摸不透。描述者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有时也会被看到的景象所触动,虽然也同情被压迫者,但又无能为力。

《黄昏》于1984年出版,是五部曲最后一部,但故事背景却是最早的。故事发生在1880-1900年间,详细讲述了伊斯塔克·萨姆森从伊洛戈斯移民到吕宋岛中部并住在罗萨莱斯附近的西班牙殖民者阿斯佩尼大庄园附近的过程。在此期间,美西战争爆发,菲律宾经历了西班牙三百多年的殖民统治后又沦为美国的殖民地。文章呈现典型的对称结构,前九章以西班牙牧师的信件开始,后九章以美国士兵的信件结束。这一特别的结构设置也预示着美国和西班牙的殖民统治实质是一样的——压迫和虐待是永恒的主题。

简而言之,社会公平问题是“罗萨莱斯五部曲”不断重复的主题。《黄昏》以特殊的文章结构揭示了西班牙和美国殖民统治相同的本质。《树》中的叙述者从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待社会公平,作为一个小孩,他都为自己所属阶层的所作所为深感不安,但是又无能为力。普通人们似乎看不到希望,万念俱灰。《伪装者》的主角致力于寻找社会公平,但是腐朽的势力太强大,他最终以自杀告终。在《我的兄弟,我的刽子手》这部小说中,人们反抗的欲望更加强烈,人们已经失去了耐心,他们不再忍气吞声,在维克多的带领下奋起反抗,在这部小说中我们才看到了社会公平的曙光。《群众》是五部曲的真正结局。主人公皮皮最后决定返回自己的家乡,开启真正的革命生涯。在这部作品中,人们似乎看到了希望。普通的“小人物就像苍蝇一样——它们即使死了,也会带来一场瘟疫”。

“罗萨莱斯五部曲”中,何塞以罗萨莱斯为背景,巧妙地将错综复杂的几代人紧密联系在一起。社会公平一直是何塞关注的焦点。罗萨莱斯五部曲描述了菲律宾几代人们与殖民者、地主抗争的过程,最终以《群众》中的革命者皮皮返回自己的家乡开启新的革命生涯而告终,这意味着作者何塞似乎已经找到了菲律宾历史难题的答案。谁会听到榕树下的呐喊并来拯救被藤蔓缠绕的小树?不会是菲律宾的精英分子(例如《树》中的叙述者);不会是他们的小孩(如《群众》中的贝琪),他们太容易被笼络(如《我的兄弟,我的刽子手》中的路易斯);也不会是菲律宾的知识分子(如《伪装者》中的托尼)。菲律宾的未来掌握在像皮皮一样觉醒的群众手中,他不会被精英阶层收买,清楚自己是谁,始终记得自己来自哪里。

参考文献

[1]F. Sionil Jose. The Pretenders[M]. Solidaridad Publishing House, Inc.1962.

[2]F. Sionil Jose. Tree[M]. Solidaridad Publishing House, Inc.1978.

[3]F. Sionil Jose. My Brother, My Executioner[M]. Solidaridad Publishing House, 1973.

[4]F. Sionil Jose. Mass[M]. Solidaridad Publishing House,1974.

[5]Gatcho, A. & Delorino, P. Reading Short Stories of F. Sionil Jose Using Marxism as a Literary vista.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nglish Language & Translation Studies. 2019.7(1):76-86.

项目基金:2022年度湖南省社会科学成果评审委员会课题“一带一路背景下菲律宾英语文学研究”(课题编号:XSP22YBC341)

(作者单位:邵阳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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