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邻出没: 放屁精、刺猬和长虫仙

2022-06-18 17:59长角羚蚊滋滋
世界博览 2022年12期
关键词:短尾大仙蝮蛇

长角羚 蚊滋滋

在山上住久了,和附近的邻居也愈发相熟起来。劳作的间隙,遇见面熟的婶子大娘,总会闲聊两句。日常的对话,无非嘘寒问暖中间杂着充满好奇的打听。

“在山上住,不害怕呀?”

“山上多好呀,有啥可怕的……”

“哎哟,哪个不怕呀……这山里头啥都有。碗口粗的大长虫,还有黄鼠狼子……那是大仙!”

“哦,黄鼠狼,有!前几天还在我们库房里逮耗子呢。长虫也有呀!还有毒蛇呢……不过碗口粗的没见过,要是真有那么大的蛇,估计就该有记者来拍新闻啦……这些都是拿耗子的专家,是咱农民的好帮手,不怕不怕。”

“嘿,这俩人儿,真行,胆儿真够大啊!”

北方农村对经常出现在人居环境中又行踪神秘的一些野生动物,往往有着种种传说。最普遍的说法是“胡黄白柳”四大门,指被认为有灵性、能修炼成仙的四类动物。其中,胡门是狐仙,黄门是黄鼠狼大仙(后文简称“黄大仙”),白门是刺猬仙,柳门是蛇仙(亦称长虫仙)。在传说中,四大门有好有坏,有的骚扰人命,有的则知恩图报、守家安财。不过无论如何,民俗教化总是让人们对这些动物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在与旧社会决裂的烽火中,这些捕风捉影的迷信传说也已被统统破除,剩下的更多是人们对这些动物的畏惧和误解,乃至因利益冲突而有意无意发生的杀戮。

如今,由于遭遇猎捕和栖息地丧失,四大门中的狐仙们应该已经在北京的山野中绝迹,偶有在山林里撞见,往往都是从养殖场逃脱的北美赤狐。长虫仙也命运多舛,村里人基本遗忘了“白娘子”们守家安财的神力,对其更多有着“滑不溜秋”的不适感和不知从何而起的忌讳,“见面就是一铁锨”的惯常做法,让很多长虫仙丧了命。比起它们,刺猬仙的境况算好一些,人畜无害的低调保守,让它们在与人类“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中得以辗转生存。同是昼伏夜出的黄大仙,则只能靠着盖世轻功,顶着“偷鸡贼”与“放屁精”的帽子,艰难地穿梭于各处。

在山上生活这些年,比起盖娅峰上的大咖们,四大门的众仙(除狐狸外)确实和我们的生活靠得更近。也是这些近距离的交道,让我们对它们有了更清晰的看法,消除了一些误解。首先说说神出鬼没的黄大仙。它姓黄,名鼬,字鼠狼,由于给鸡拜年的故事过于深入人心,加之村里大叔大婶们总是声情并茂地控诉,在众多偷鸡事件后,黄鼠狼常被我们视为头号嫌犯,也难免成为“替罪狼”,最终结果便是毒药夹子双管齐下,大仙冤魂绵绵不绝。然而,只要见过它的真面目,你绝对会把它奉为食肉界的小萌兽。那一双小豆眼儿配上小扁耳,水蛇腰走起来还总是一蹿一蹿的,妖娆中透着机警,敏捷程度五颗星。虽然是食肉兽无疑,但凭借多年的红外相机记录,我们发现黄兄的铁蹄竟然未曾踏足鸡舍(也可能鸡舍的资源被豹猫一伙垄断了),连盖娅峰和果园都少有造访,影像中的它们似乎更偏爱在与房屋邻近的库房和大棚周围转来转去。

究其原因,不过是人的生活带来了食物,食物又引来了老鼠的聚集,黄兄这才来此串门儿呀。更有专业学者,在20世纪80年代就做了认真的研究,收集了近五千个黄鼬的胃进行食性分析,最后只在两个样本里发现有家禽的成分,揭晓鼠类才是黄鼠狼的绝对主食。近些年,甚至有一些城市看上了大仙的捕鼠实力,专门引入黄鼠狼种群,到社区里控制鼠患,效果斐然。至此,黄大仙的“偷鸡贼”骂名看来可以推翻啦!今后再遇见他老人家,不如拱手一揖,毕竟远亲不如近邻。

比起黄大仙和人难免“马勺碰锅沿儿”,“白门”刺猬仙算能与村里人相安无事。刺猬同样配有一双豆眼儿,滴溜溜透着机灵,再配上一身刺儿,个性十足。由于天生身材浑圆、四肢短小,行动总显得笨拙而缓慢,它们总自带憨态可掬的亲切感。要问为啥行动迟缓,想想人家一身锋芒毕露的行头,便知这叫有恃无恐呀!但凡遇到风吹草动,就在原地蜷缩一团,任凭那些个大胆包天的捕食者抓耳挠腮,刺猬仙就只有一句潜台词:“来呀!相互伤害吧!有本事你给我一拳,踢我一脚……要是动动地方,我都不姓刺!”这份以静制动的沉着,让它瞬间封神。

当然,苍蝇再小也是肉,刺猬再憨也是食肉兽!千万不要被刺猬偷枣的桥段误导,人家可是食量惊人的大胃王,除了摄取少量植物性食物,更爱吃各种虫虫,连一些两栖爬行小动物,也得统统到碗里来!就问,传说中那个偷偷摸摸摇晃枣树,还扎一身果子满世界浪的二百五是怎么被杜撰出来的?不过,刺猬仙虽有一袭刺皮傍身,让许多捕食者干瞪眼下不去嘴,但米粒大小的蜱虫还是找到了其“金钟罩”的破解术,游走在根根尖刺的缝隙之间大肆吸血。我们在山上便遭遇过这样的场景,如今回想起那只身量小小的刺猬身上,密密匝匝叮着黄豆大小的蜱虫,仍不免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绝对是密恐人士的噩梦。那些被迫在城区里混的刺猬大仙,为了谋生,甚至在爱心人士施舍给流浪猫狗的食盆里吃起猫粮狗粮。昔日大仙沦落至此,怎一个惨字了得。

幸好,在北京这座巨型都市背后,还有着层层叠叠的山坡沟谷。这样平凡朴素的里山,不仅是繁华都市的宁静后花园,也是黄鼠狼、刺猬这样的野生动物得以避难求生的港湾。枝丫密布的荒野里,有的是暖烘烘的缝隙,可以让这些忙碌奔波的灵魂寻觅到心满意足的安乐窝;农家的田园、房舍和牲畜圈棚间,也有充足的食物等着它们去探索发现。

作者蚊滋滋(本名張赫赫)、长角羚(本名赵天晓)。

平和的月夜,莽莽树影之下,一串串细碎的脚步来来回回,是我们的大仙邻居们在忙着生活,更为里山裹上了一层淡淡的仙气。

在山上生活这几年,先后见过三种蛇:身体粗壮的是赤峰锦蛇,喜欢潮湿环境、多在山沟里游走的是赤链蛇(很遗憾,目前为止还没见过活的),个头不大、灰头土脸的则是短尾蝮蛇。这里想强调的是,在北京这样的地方,看到大蛇,特别是长度超过一个成年人身高的大蛇,不必大惊失色,它们反而常常性情温顺,那些小个子才可能是暗藏杀机的毒物,对其应该多加小心。

我们山上最常见的大个子非赤峰锦蛇莫属。虽然个头儿大,但天性害羞,很少能在野外见到它们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的样子。有时候看到了,往往也是一段蛇蜕,或是一节露在洞穴或缝隙外的尾巴——本尊应是在洞中探索老鼠的踪迹吧。正是因为蛇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特点,会被心生忐忑的目击者传说成无比巨大的怪蟒形象。和蛇相关的夸大其词、以讹传讹现象很普遍。赤峰锦蛇是我们这里首屈一指的捕鼠大户,特别是对付个头大的褐家鼠,赤峰锦蛇的身材有着明显优势,无论力气还是速度都很厉害,再加上那么一点细细搜寻的耐心,简直无往而不胜。

因为赤峰锦蛇嗜鼠如命,更偏爱在农家房舍周围活动,所以它常常受到人的伤害。有一年端午前后,和我们相熟的一位大婶来电求助,说在自家的窝棚里发现大蛇。赶到现场,见到的是一对正在交配的赤峰锦蛇。蛇被抓住后,大嬸一脸惨白抄起铁锨就要拍,我们赶紧拦下,用尽浑身解数介绍了赤峰锦蛇的温顺可爱,大婶才松了口,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把蛇放在附近,务必越远越好!于是,我们连夜开车带着大蛇,走了十几公里,最终将它还给山野。唉!怎么就想起了许仙和白娘子……

比起赤峰锦蛇,短尾蝮绝对是蛇界小个子。毒性强的它们,往往不会主动追击猎物,而是在咽喉要道处选择个隐蔽位置守株待兔,给从旁经过的猎物来上致命的一口。凭借这手功夫,它们在山上生存得心应手。隔壁山头儿的大叔,曾经在一个清冷的早晨遭遇蛇咬。大叔的形容简单又直接:“疼,疼得我呗儿呗儿直蹦!”除了疼以外,根据大叔描述,伤口周围发黑、被咬手臂水肿等症状也会迅速地出现(蝮蛇的毒素包括了神经毒素和血液循环毒素,以上症状都是这两种毒素在起作用)。大叔是非常有经验的山里人,据说年轻时套兔子打狐狸都不在话下(现在,想都别想哈),可面对这蝮蛇的咬伤,丝毫不敢怠慢,尽量让自己不乱动,以减缓毒素扩散,同时叫了120救护车送到解放军总医院第一附属医院救治(那里有专治毒虫毒蛇咬伤的科室,长期存有抗蝮蛇蛇毒血清)。

看完上面惊险的一幕,估计很多人的“蛇惊病”要爆发。其实不必惊慌,因为“天下毒虫,治不如防”,而防不如“以邻为友”。要知道,在北京,某个地方能看到蛇,意味着这里仍有一个自成一体的小小生态系统,可以支持这样的捕食者在其中安身立命。以短尾蝮为例,它的日常食物无非是小型两栖爬行动物(蛙、蟾蜍、蜥蜴等)、鼠类和鸟类(含鸟卵),再加上个子不大又懒得动,并不是那种争强好胜的性格,平时没事儿不会和人过不去。而且人家是晨昏型蛇类,这意味着响晴薄日的大白天,它们通常躲在洞里休息,只在一早一晚出来觅食或者社交,所以在野外目击短尾蝮的概率并不高。大叔被咬,恰恰是因为他在凉爽的大清早去果园薅湿漉漉的野草,又省略了打草惊蛇环节,结果与躲在草丛中的蝮蛇撞个正着,意外“中彩”。

当然,真的与它狭路相逢了,我也劝各位远远绕开,咱们各行其道才能相安无事。切不可聚众凑近了逼视人家,更不能拿棍子挑拨人家,捡块石头又砍又砸。因为当短尾蝮感受到威胁又退无可退之时,它一定会果断而快速地给你一口。

(责编:栗月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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