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生发展理论视阈下农村留守老人参与数字乡村建设现状、困境与路径
——基于对合肥市L县X村的调查

2022-07-13 09:04何丽霞
关键词:内生老年人数字化

何丽霞 张 军

安徽大学社会与政治学院 安徽合肥 230601

一、问题提出

时下,互联网技术、数字信息技术快速发展,受到社会各界广泛关注,新农村建设也逐渐朝向数字经济方向进军。2019 年5 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数字乡村发展战略纲要》,指出:“数字乡村是伴随网络化、信息化和数字化在农业农村经济社会发展中的应用,以及农民现代信息技能的提高而内生的农业农村现代化发展和转型进程,既是乡村振兴的战略方向,也是建设数字中国的重要内容。”[1]2020 年1 月,农业农村部、中央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委员会办公室印发了《数字农业农村发展规划(2019—2025 年)》;2022 年2 月中央一号文件即《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做好2022 年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重点工作的意见》发布,再次提出大力推进数字乡村建设,以数字技术赋能乡村公共服务。由此可见,近年出台的相关政策都表明国家对数字乡村建设的关注度不断提高,农村的数字化建设成为当前农村发展的重要一环。

另一方面,我国城乡间的发展差距不断扩大,农村“空心化”问题日益凸显,现有农村居民多以留守老人为主。农村留守老人是现代城市化进程中产生的特殊群体,社会经济的不断变革导致大量的农村青年劳动力涌向城市发展,其父母一辈则留守在农村。“留守老人一般是指年龄在60 岁以上,其子女离开农村户籍地外出务工时间在6 个月或1 年以上,独居或夫妇共同生活的老人。”[2]与城市空巢老人不同,农村留守老人的经济水平和文化素养相对较低,在社会保障和社会支持体系方面也更加孱弱。现阶段的中国社会正处在老龄化发展的趋势之中。2021 年5 月,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显示,中国60 岁及以上人口为26 402 万人,占全国人口的18.70%,其中农村老年人口为1.2 亿。随着中国社会老龄化程度日益加深,农村老年人的比重也不断增加。

在大数据时代背景下,数字化运用能力是现代社会人们必备的一项技能。新冠肺炎疫情的突然暴发,使大数据技术的优势全面呈现,信息网络技术在疫情防控方面的作用无可取代,与此同时也激起了新一轮数字化浪潮。数字浪潮对于年轻人而言可能是机遇,而对于流体智力不断下降的农村留守老人而言,带来的更多是挑战。数字经济的受益者多为中青年一代,农村留守老人因其受教育背景和生活环境等原因,作为数字边缘群体很难享受到“数字红利”。在数字经济发展迅速的今天,农村老年人却面临着与信息时代之间巨大的“数字鸿沟”。

“数字鸿沟”(digital divide)是现代网络信息化社会中不可避免的现象。城乡之间由于发展进程和基础设施建设的差距,存在着一定的“数字鸿沟”,而老年群体由于其身体机能和学习能力的降低,与青年一代又有着不可避免的“鸿沟”。学界关于“数字鸿沟”的研究主要从1989 年开始,对其定义有多种表述,具有代表性的当如国际电信联盟(ITU)作出的定义:“数字鸿沟可以理解为,由于贫穷、教育设施中缺乏现代化技术以及由于文盲而形成的贫穷国家与富裕发达国家之间、城乡之间以及青年一代与老一代之间在获取信息和通信新技术( NICT ) 方面的不平等。”①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提出:“数字鸿沟是出于不同社会经济水平的个人、家庭、企业和地区之间在获得信息通信技术的机会上,以及在互联网的使用上所存在的差距。”②国内学者胡鞍钢、周绍杰[3]认为:“在全球信息革命和知识时代,世界发展的不平衡性突出表现为日益扩大的数字鸿沟,这反映了全球信息资源和知识资源分布的严重不平等,构成了信息时代新的全球贫富差距。”闫慧等[4]将数字鸿沟的已有研究划分为四代:第一代分析“接入沟”,即信息接入拥有者和缺乏者在接入技术方面的鸿沟;第二代分析“使用沟”,即ICT 素养和利用水平方面的鸿沟;第三代分析“知识沟”,即信息资源和知识方面的鸿沟;最新一代从社会分化、社会排斥和社会不平等角度来分析数字鸿沟。汪明峰[5]认为:“基于互联网的数字鸿沟就是使用互联网和不使用互联网的人之间存在的差异。”除此以外,曹荣湘[6]还将数字鸿沟划分为全球鸿沟、地区鸿沟、种族鸿沟、性别鸿沟与代际鸿沟,并认为代际鸿沟的产生,从网络接入角度说,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新信息技术的急速发展造成老一代人未能及时跟上造成的,代际鸿沟是一种正常的、严格来说不可消除的现象。

综上,在大数据时代,“代际鸿沟”是当下老年群体最显著存在的鸿沟现象。信息技术不断发展、人工智能快速兴起,如何接收、学习和使用这些新兴技术,跟上时代的脚步,是当下老年人面临的巨大挑战。而身处多重劣势的农村留守老人,要如何跨越“代际鸿沟”、弥合“数字鸿沟”则是数字乡村建设过程中亟需解决的难题之一。由此,本文将结合当下老年群体的“数字鸿沟”情况,以内生发展理论作为分析框架,基于对合肥市L 县X 村的调查,分析留守老人在参与数字乡村建设中的困境与阻碍,并提出相应的对策和建议,以期促进农村老年人群的数字融入,为数字乡村建设贡献力量,同时增强留守老人的获得感和幸福感。

二、资源、参与和认同:内生发展理论的三维框架

内生发展理论(Endogenous Development)是在批判外源发展(Exogenous Development)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二战之后,随着工业化和城市化的不断发展,不发达国家的农村发展问题逐步扩大,进而成为全球性问题,研究者们开始将目光聚焦于乡村的内生发展上。1975 年,瑞典财团Dag Hammar skjüld 在联合国发表的关于“世界未来”的报告中正式提出内生发展这个概念,该报告指出:“如果发展作为个人解放和人类的全面发展来理解,那么事实上这个发展只能从一个社会的内部来推动。”[7]相较于外源发展,内生发展是采用一种“自下而上”的模式,强调乡村内部发展的能动性,减少其对外部资源的依赖,根据乡村内部特性以及结合各方面资源,尤其是内部资源,去促进乡村的自主发展。威亚尔达[8]指出:“马克思主义和非马克思主义模式最终都是基于西欧部分地区(德国、法国、英国)和美国的具体发展经验,但到20 世纪70 年代,很明显两者都不适合或者几乎不适合第三世界。因此,人们对构建一种真正反映本土文化和本土制度的内生模式产生了新的兴趣。”由此,内生发展便成为了解决农村发展问题的新模式。

而国内越来越多的学者将内生发展与乡村振兴结合起来探讨。学者张环宙等[9]提出:“内生式发展模式是一种自我导向的发展过程,透过这种过程,一方面使乡村达到自己想要的发展形式,另一方面把利用乡土资源所创造出来的总价值重新分配在该地区内。”该观点认为农村的乡土资源可以通过内生发展的模式进行有效的利用,肯定了乡村内部获取资源的方式。张方旭[10]也提出:“要实现乡村可持续发展、完成乡村全面振兴,应从乡村本身挖掘潜力,从乡村传统中汲取养分,将乡村的内生资源变成乡村振兴的主要动力,实现由外生型发展向内生型发展转变。”概括而言,内生发展理论的内容主要是:资源、参与和认同三个维度[11]。这三个要素相互关联,形成乡村内生发展的新路径。

从既有研究来看,相关内生发展研究虽为农村发展指明了方向,但其研究大多集中于宏观方面的发展路径,对于乡村中各个主体的研究尚不充分,而本文主要探讨作为乡村内生发展主体之一的留守老人。正如王辉等[12]所说:“农村老年人作为生于乡村、长于乡村、老于乡村的主体,早已将血肉和情感与乡村化为一体,守望着乡村发展,且在能力范畴之内以多种形式参与乡村治理,属于内生发展的重要载体。”该观点指出了老年人参与乡村建设的可行性与重要性。农村留守老人是数字乡村建设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由于农村资源相对缺乏和受留守老人的一些特性所影响,其在参与数字乡村建设过程中存在着众多难题。基于此,本文将援引内生发展理论的三个维度:资源、参与和认同,构建出基于内生发展的农村留守老人参与数字乡村建设的研究框架。

三、合肥市L 县X 村留守老人参与数字乡村建设现状

合肥市L 县X 村总面积8.7 平方公里,村中有村民组31 个,现共有户籍人口4 500 余人,其中常住人口1 200余人,而常住人口中70%左右为老年人,呈典型的“空心化”现象。X 村中矿产资源丰富,有铁矿、铜矿等,给该村经济带来了一定的收益。村落以山地为主,山中竹林丛生,优越的地理环境造就了很多优美的自然景观,如茶园、竹海、奇峰等。另外,X 村的物产资源也非常丰富,有笋、茶叶、葛根、蝉花等,当地老人会通过这些物产资源去赚取生活补贴。

近年来,在乡村振兴的背景下,该村结合当地优势,尝试通过发展旅游业来带动农民就业,为村庄经济发展开辟了一条新路。同时,X 村也在寻求一条将新兴技术和传统农产品销售相结合的发展路径,主要是以农村电商为载体销售既有农产品。村中设有农产品收购电商服务站,并打造了生产、收购、销售一体化的电商平台。X 村发展主线就是结合地区的实际情况与优势,打造出X 村的特色名片,通过媒体进行推广,提高知名度,打开市场。但该村留守老人居多,青年人才流失严重,在“空心化”情况下如何进行数字乡村建设、实现乡村振兴成了X 村发展过程中面临的很大问题。

为了深入地了解大数据时代背景下农村留守老人参与数字乡村建设状况,了解问题症结所在并提出相应对策,课题组对合肥市L 县X 村留守老人的数字应用能力及参与状况进行了走访调研,调查其成因以及在网络化环境下如何参与乡村建设,享受数字红利的情况。课题组对X 村村干部以及电商平台等进行了调查访问,同时对村中30 名留守老人进行结构式访谈,其中男性老人13 名,女性老人17 名;低龄老人9 名,中龄老人14 名,高龄老人7 名。调研深入到留守老人的日常生活之中,了解了以下关于X 村数字化发展以及老年人参与的情况。

(一)数字化发展主线单一,老年人参与度低

X 村的数字化发展目前主要集中于发展数字化产业,如农村电商、淘宝店铺等,而在数字化农业、数字化乡村治理等方面涉猎较少。正如村主任F 所说:“像农业数字化生产,普通人哪里懂这个,数字化的设备使用对于农民来说都很难。”单一的发展主线不符合乡村振兴和数字乡村建设的目标,X 村的数字化发展任重而道远。同时,专业人才是数字乡村建设的重中之重,而老年人的力量有限,参与度低,无论是数字化产业、数字化农业还是数字化生活,都需要专业人才和专业设备的加持,否则无法进行。村书记就M 说:“专业人才是目前我们村数字化发展最大的困难。数字乡村建设需要领头羊,村里都是老年人,很难承担主力的工作。”

(二)留守老人占比较大,智能产品使用率较低

X 村的常住老年人口与青年人口的占比差距较大。课题组在走访过程中了解到,村中大部分的常住居民都是老年人,其中留守老人居多。调研中发现,80%的老人都是与老伴俩人在家生活,子女在外上班。如老人A 说:“我有一对儿女,他们都读了大学,在上海上班,工资高得很,让我们过去住,我们老夫妻俩都不愿意去。”老人N 说:“现在的年轻人呀,都不在农村里待哦,读了大学还在村里,这不是没出息嘛,没读大学的也要出去挣钱啊,村里哪能挣到钱。”老人C 说:“我在农村待习惯了,城里哪有村里好,人都不认识几个。”从老人们的话语中不难看出,受到传统思想的影响,年轻人返乡工作被认为是没有出息的事,村中的年轻人有了一定的知识水平和专业技能之后,大多不会返乡工作。而老人们因为对家乡的眷恋,也不愿意随子女离开农村去城市生活,导致村中“空心化”现象愈发严重,留守老人的占比大大增加。

访谈中还了解到近70%的老人不会使用智能手机,20%的老人会使用基础功能,只有极个别低龄老人会在网上购买东西。如老人H 说:“家里孩子们都教我用,我不认识字,实在是用不习惯,手机又大,出门连口袋都放不下,也不会报时间,都老了也没那个心思学,就用老人机挺好的。”大部分老年人与她有着同样的想法,不愿意使用复杂的智能化产品。如老人L 说:“我会用,但一般就玩玩抖音,不会在网上买东西,主要还是不认识字,没办法买,而且我也不敢买,抖音上都说网上有很多骗子,骗子把钱骗走了那就糟了。”调研中发现,多数留守老人的情况与他们所说的大同小异,不识字是他们数字能力低、无法进行手机等智能产品使用的最主要因素。而对于识字的老人来说,他们对现在网络的安全性存在怀疑,加上网络诈骗新闻频出,使老人们更加不愿意承担风险去接纳智能化产品。并且农村老人由于长时间不接触网络,早就习惯了传统的生活方式。如老人K 说:“我已经到这个年纪了,吃好喝好就够了,我没有必要再去花那些心思,那些新的东西都是年轻人们用的。”面对着与之前相比发生了巨大变化的社会情境和数字信息时代伴随着的“数字鸿沟”,多数农村老年人开始主动撤离社会化生产。

(三)电商产业发展多样化,老年人参与优势明显

X 村虽然在其他数字化领域发展较为缓慢,但在电商产业方面发展成效良好。农村电商相比于其他行业,投入的人力、物力较少,加上信息产业的不断升级,农村电商的发展如虎添翼。通过调研了解到,该村不仅有以直播带货为主的线上、线下相结合的电商平台,也有以实体加电商的一体化电商平台,为该村的经济发展带来了一定的收益,也为村中的农副产品增加了销售路径,帮助该村村民实现了农产品增收。

X 村的留守老人虽数字能力较低,但其在数字化发展参与过程中仍拥有着较大的优势。调研中,课题组去往该村一个以生态农庄为载体发展的实体兼电商平台进行访问,了解到该电商平台主要是以传统手工艺为突破点,上行与下行相结合,通过加工特色农产品和收购地方土特产来实现产品量的增加以便进行集中网销。该生态农庄制作最多的是手工米面、竹产品、竹酒以及饲养土鸡土鸭等,在生产过程中,老年人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在传统手工艺技术方面,老年人比年轻人更擅长。如老人G 说:“我们这群人从小跟上一辈人就学做这些,现在老了,在家歇着也着急,正好这边老板需要我们帮忙,现在的年轻人不会做这些,我们就当作锻炼身体了,手头活也不累,还能赚点钱。”农庄老板B 也说:“老年人在传统技术,在帮助生产如挖笋、采茶、葛粉的挖葛和洗粉等,还有在农产品的宣传等方面都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我们找不到年轻人去做这些,年轻人不适合也不愿意做,像直播宣传带货上,老年人在直播过程中进行生产活动可能更符合农村生产场景,而年轻人则容易被当作摆拍和做秀。”可以看出,老年人在乡村数字化发展过程中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通过自己的劳动,他们也可以享受数字化带来的红利。

四、内生发展理论视阈下留守老人参与数字乡村建设困境

实地调查发现,农村留守老人参与数字乡村建设的优势虽较为明显,但由于目前大多数农村的数字化建设还处于发展当中,老年人也因为自身能力不足,在参与时存在多方面的困难。本文从内生发展理论的三个维度:资源、参与和认同,来分析留守老人在参与建设时所面临的困境。同时基于这三个维度,为农村留守老人参与数字乡村建设搭建研究框架,如图1 所示。

图 1 内生发展的研究框架

(一)内外部资源链接弱化,留守老人资源匮乏

农村的内生发展强调内外部资源的开发及合理利用,内部资源主要是指农村内可以提供或本来就拥有的资源,如自然资源、人文资源等等,而外部资源则是指由政府和社会组织等所能提供的资源。

在数字化建设过程中,农村与城市之间的资源差异明显,乡村信息基础设施薄弱,数字化水平低下,信息资源也较为匮乏。根据2014 年至 2020 年发布的《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数据显示,城乡网民数量稳步增长,但城乡网民比例却相对稳定,农村的网民比例长期占总比例的百分之三十。可见农村居民在享受信息技术红利的程度方面远低于城市居民。因此,农村的生产和生活难以做到与信息化、数字化的紧密融合,数字化资源无法运用到农村的生产和生活中。同时,由于农村的外部资源供给有限,政策倾斜力度不够,非政府组织对农村的扶持力度不足,从而导致乡村内部的自然、人文资源缺少合理、有效的开发,存在因资金、技术等受限而出现的开发不足或开发方式错误的问题,不利于数字乡村的建设工作。此外,农村内部人才流失严重,青年人才和专业性人才缺失,数字乡村建设的发展也随之受限。在此情境下,乡村内部资源与外部资源的整合链接就显得尤为重要。

另一方面,老年人作为乡村建设的重要主体之一,其在经验、情感和时间上都具备青年人不可比拟的优势,是乡村内部资源的重要组成部分。但留守老人的独特优势作为内生发展的重要资源,却很难能够充分利用起来。其主要原因还是农村外部资源的供给不足,内外部资源链接弱化,导致农村对于内部资源的开发还浮于表面,并没有真正落实到建设之中,留守老人没有机会充分发掘自身的优势,致使数字乡村建设发展缓慢。

(二)留守老人参与渠道不足,积极性低下

“农村内生发展是一个参与的过程,通过参与,地方居民表达自己的利益诉求,并对决策过程产生有效影响。”[11]农村的内生发展要立足于当地村民,提高村民在农村建设和发展中的自主参与意识至关重要。参与是数字乡村内生发展的核心,也是留守老人在数字乡村建设中发挥余热的关键所在。

在数字乡村建设发展过程中,多渠道的选择可以让有不同需求的留守老人找到适合自身的参与路径,找寻到自身的价值和存在感。渠道不足则易导致留守老人在参与数字乡村的相关决策或建设工作时的积极性相对下降。但课题组调研结果显示,留守老人真正能够参与其中的渠道很少,可供其选择的参与方式也有限,多数留守老人没有办法成为数字乡村建设的实践者、参与者和受益者。究其原因主要有:一是资源的供给与开发不足,留守老人的选择性较少;二是农村传统观念的束缚,认为老年人应该退出生产生活;三是留守老人的自我否定,认为自己没有能力从事相关建设工作。

除此以外,农村留守老人在参与乡村建设工作时多以获取利益为取向,他们往往需要看到切实的利益。但以利益为主要导向的参与,随时可能会因为利益不均等或者收益较低等问题而退出参与和建设,因此在无利益时,也会导致老年人参与积极性低下。

(三)留守老人数字能力不足,数字化产品认同感较低

认同是农村内生发展的精神动力,是激活农村老人参与积极性的精神支柱,同时也是凝聚留守老人参与到数字乡村建设中的精神纽带。一般来说,认同主要是指主体对于某个观点、事物或个体的认可和赞同。在数字乡村建设中,老人对于乡村本土文化的认同感较高,这是留守老人参与数字乡村建设的主要推动力,而老人对于数字化产品的认同感较低,则是留守老人参与数字乡村建设的主要阻碍之一。

当下,我国老年人数字鸿沟问题仍然突出,尤其是农村老人,由于受过去教育体制机制的影响,其受教育程度普遍不高,加之农村老年人对于数字网络技术和数字化产品的接触较少,使得农村老年群体的信息利用和数字能力普遍较低。根据《老龄蓝皮书:中国城乡老年人生活调查报告(2018)》显示,我国农村老年人上网比例仅为 0.5%,并且由于其健康状况、经济状况的下降,老年人上网的比例也随之下降。可以想见,农村留守老人的数字能力与其他群体之间存在明显差距。同时,农村基层政府相关的制度政策不够完善,也缺乏对于农村老年群体的信息培训教育,农村老人数字素养的提升缺乏相应的途径。

此外,现代社会高速发展,企业在开发新产品或软件时,本着“利益最大化”原则,其设计偏好多倾向于年轻人,功能越来越多样化,但操作却繁琐复杂,针对老年人的友好设计产品较少。留守老人由于长期以来受传统观念与生活方式的影响,并不认同新兴的数字化产品,对于数字能力较低的农村老人来说,视听器官等的退化对他们使用这些产品也造成了困扰。而且由于网络环境复杂,老年人对于网络安全的信任感不足,在接触到新的数字化产品时容易保持抵触心理。这些最终导致农村留守老人对数字化产品的认同感较低。

五、资源链接、参与拓展与认同强化:留守老人参与数字乡村建设路径

农村的内生发展要求整合内外部资源,各个主体积极参与其中以及提高主体的认同感。然而从上述分析来看,留守老人在参与数字乡村建设中仍存在着诸多挑战。要突破这些困境并寻求发展新路径,关键是在适应农村数字化发展需要的情况下精准发力,为农村留守老人参与数字乡村建设提供具有针对性的方式和措施,鼓励留守老人参与到数字乡村建设之中。

(一)加强农村资源供给,充分发挥留守老人资源优势

资源供给是农村内生发展的基本保障,充分发掘农村的内生发展资源,促进内外部资源的有效链接和整合是数字乡村发展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在数字乡村发展过程中,应该打破外部资源与内部资源之间的壁垒,有效开发和利用好内部资源,结合外部资源,一起服务于数字乡村建设。同时,留守老人作为内生发展的优势资源更应该被充分发挥。具体来说,应该从以下几个方面去推进。

1. 加强农村信息基础设施建设

长期以来,我国农村地区的信息化水平以及数字化平台建设发展缓慢,数字化资源有限且分散,要想数字乡村建设顺利开展,农村信息基础设施建设的完善至关重要。《乡村振兴战略规划( 2018—2022年)》提出要夯实乡村信息化基础,即加强农村信息基础建设工程,提高农村宽带网络覆盖率。农村地区基础设施建设的资金主要是来源于政府以及社会组织等,政府必须发挥其资源导向作用,加大对农村基建的财政投入,开拓农村地区投资渠道,招商引资,为数字乡村建设的资金投入做好保障工作。在资源配置中充分发挥市场的决定性作用,鼓励传统农业企业的智能化、数字化转型。同时应该与各大平台通信运营商积极合作,创新农村信息网络4G、5G 应用新途径,提高农村5G 网络通信覆盖率。另外,应该降低农村老年人数字使用门槛,使农村的通信设备的人均拥有率提高。

2. 因地制宜合理利用内部资源

由于地理位置和历史演变等原因,农村在自然资源、人文资源等方面都拥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这是农村内生发展的重要内部资源。在数字乡村建设过程中,农村的内部资源是其内生发展的重要载体,也是数字乡村发展的重要推动力。但农村中原有的产业结构较为单一,难以做到自然资源与经济发展的结合。因此,农村地区应该充分利用本地资源,因地制宜发展特色产业、文旅产业、新型养殖业等,突出地域文化特色,打造农村当地的特色名片。在数字乡村战略下,发展数字化休闲农业、智能化养殖业等,顺应现代人消费趋势。整合优势资源,构建特色产业核心吸引力,增加农村经济收益。通过新兴产业带动乡村的经济发展和就业,同时也能增加农村留守老人参与数字乡村建设的机会渠道,帮助留守老人充分享受数字红利,找到自身的价值。

3. 充分发挥留守老人资源优势

农村留守老人“生于斯,长于斯,老于斯”,其在情感上守望着农村的发展,具有参与数字乡村建设的能力,是农村内生发展资源的重要组成部分。老年人的阅历和人际关系网络十分丰富,社会影响力强,是其所衍生出来的重要资源。在数字乡村发展过程中,相较于年轻人,老年人在时间安排上具有更强的可支配性;在情感上对农村本土文化的认同性更高;在农村工作生活的经验也更加丰富。在农村劳动力及人才缺乏的情况下,留守老人作为农村的重要资源应当合理利用起来,结合外部资源的供给与支持,充分发挥留守老人的资源优势。同时,基层政府应该积极鼓励留守老人以各种角色参与到数字乡村建设之中,并给予相关的政策支持,加大补贴力度,针对不同的老年人设置不同的参与渠道,让留守老人在数字乡村建设中“添砖加瓦”并真正感到“老有所为”。特别要拓展低龄老人的参与途径,低龄老人一般在身体机能方面具有更大优势,工作能力相对较强,让低龄老人在数字乡村建设中担任相关职务,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乡村建设的部分压力,推进数字乡村的发展进程。

(二)多方协调共同参与,提高留守老人参与积极性

积极参与是农村留守老人在数字乡村建设过程中发挥余热的重要一步。具体来说,农村留守老人参与数字乡村建设主要有以下几种形式:其一,作为利益相关者参与其中,留守老人通过表达自身的诉求或者发表相关意见参与数字乡村建设;其二,作为决策者参与其中,留守老人参与到数字乡村的规划以及相关决策过程中;其三,作为劳动力参与其中,留守老人根据自身身体情况参与数字乡村建设的相关劳动工作,赚取劳动报酬。而如何提高农村留守老人参与的积极性,则需要多方协调共同推动。

1. 老年村民骨干示范带动

农村居民骨干在乡村治理及决策方面往往占有重要地位,老年村民骨干更是对村务决策和村庄生活具有重大影响。其一般都是村庄内的权威人物,威望较高,与其他老人的沟通更加有效,拥有着比较强的话语权,有能力且有帮助村庄内居民处理大小事务的责任心。《关于加强新时代老龄工作的意见》指出要鼓励老年人继续发挥作用,将积极老龄观、健康老龄化理念与经济社会发展相融合。老年骨干在村中起着表率作用,在参与数字乡村相关决策等方面也具有较强的影响力。因此,在数字乡村建设过程中,应该利用好村民骨干资源,培育积极老龄观,鼓励老年村民骨干带头参与。可以通过少数老年骨干的带动,在村中发展一批老年骨干,这不仅可以动员村中其他留守老人的积极参与,也可以为数字乡村建设注入不竭的内生动力。

2. 电商经济带动留守老人参与

2022 年2 月,中央一号文件即《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做好2022 年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重点工作的意见》指出:“持续推进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鼓励乡村休闲旅游、农村电商等产业发展,实施‘数商兴农’工程,推进电子商务进乡村。”[13]电商主要是指电子商务,是利用互联网平台进行产品的线上交易。其改善了农产品的销售方式,是农民和消费者近距离接触的平台。农村的特色产品较为丰富,通过电商可以线上售卖农产品,拓宽农产品销售渠道,增加农民的经济收益。现阶段农村仍在从事农业生产的农民大多是低龄老人,发展农村电商可以增加其农产品收益,有效地提高老人参与的积极性。老年人作为劳动者通过种植、采摘以及加工农产品的方式参与到数字乡村建设之中,拓宽了其参与渠道。例如,在近几年所流行的直播带货中,农村老人在直播中出现往往会更让人信服地道农产品的真实性,增加农产品的销量,有能力的留守老人也可以学习并参与。

3. 农村社区创新利益激励机制

对于农村留守老人而言,比起宣传教育,他们更倾向于能够看见的实在利益,利益所产生的内在驱动力可以有效地让农村留守老人产生动力行为,积极地参与到数字乡村建设当中。因此,首先,基层政府应该制定和实施相关政策,支持农村企业及个人创新创业,并给予一定的资金补贴。这不仅可以调动激发企业和个人创新创业的积极性,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障留守老人在参与数字乡村发展的同时,其劳动也能够得到相应的报酬。其次,应该完善农村内部发展激励机制,在老年村民骨干和其他村民发挥了积极作用或在某方面表现优异时,可以给予一定的内部奖励,这也是激发留守老人参与动力的方式之一。最后,农村利益激励机制应当多样化,除了需要基层政府的财政支持之外,还应当鼓励企业、社会组织等积极参与。拓宽银行信贷渠道,加强与实力雄厚的大型企业合作,全方位保证资金来源,为数字乡村建设的资金投入做好保障。

(三)提高留守老人信息素养,增强其数字化产品认同感

数字乡村的内生发展是一项系统性工程,需要多主体参与、多方面合作才能够有效进行,而这种合作和参与一般建立在主体的高度认同之上,认同感越高,主体参与的意愿就越强烈。老年人对于数字化产品认同低,则会导致老年人参与意愿降低。由此,怎样提高老年人的数字化产品认同感对于留守老人参与数字乡村建设尤为重要。具体来说,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去推进。

1. 提高数字化产品适老性

数字化产品的使用对于大多数农村留守老人来说是一个难题,其主要原因是当下的新媒体环境并不利于老年使用者。老年人在身体、思维以及信息素养方面不如年轻人,在不停更新换代的产品中往往无所适从,因此数字化产品适老性的提高对于留守老人来说十分重要。应鼓励企业在新媒体研发或产品升级时多加考虑老年客户的需求,开发适合老年人使用的产品,如尽量简化产品页面、加大字体字号、降低各种App 使用门槛等。针对文化程度低的农村留守老人,可以推出多功能语音播报、方言语音识别等功能,让农村留守老人也能流畅地使用智能设备,增强留守老人的自信心,缩小与年轻人之间的感知差距,防止老年群体“边缘化”问题的出现。智能化产品供应商应该从老年人的实际需求出发,增设老年人所能够接受的各种功能,让老年人舒适并愉快地使用。这不仅可以提高留守老人对于智能化设备和数字化产品的认同感,同时也从侧面推进了数字乡村建设的进程。

2. 注重数字网络家庭反哺

“代际鸿沟”之下,数字网络家庭反哺是老年人获取信息知识和技能的重要来源。受传统思想影响,当农村老年人在网络数字环境里遇到困难时,大多会向自己的子女寻求帮助。家庭反哺打破了传统的学习方式,采用的是“自下而上”的新形式,有利于增加代际之间的沟通交流和亲密关系,提高幸福感。而针对农村的“空心化”现象,应创新家庭反哺的形式,如可以通过语音电话或视频电话等教老人使用数字化产品和设备。值得注意的是,数字网络家庭反哺也需要建立在老人自身有学习意愿的基础之上。通过改变老年人的传统观念,激发老年人学习信息知识的热情,使老年人主动参与到信息社会当中,跨越数字鸿沟,发掘自身的潜能,共享数字红利。在数字网络家庭反哺之下,留守老人不仅可以加快数字融入的速度,还让老人因为有对家庭的信任,对数字化产品产生更高的认同感。

3. 加强留守老人信息教育

在家庭之外,老年人信息教育是多数老人获取信息技能的主要外部途径之一。在飞速发展的信息化时代,老年人信息教育是老年教育的主要内容,加强老年人信息教育也是未来老年教育的重中之重。当下,“老年教育主要有两种形式,一种为政府支持的老年教育的实体办学,另一种为依托网络或电视为媒介的网上办学”[14]。相对来说,实体办学能够达到更好的学习效果,更能够激发老年人的学习热情,因此应以实体办学为主,网上办学为辅,“线上”“线下”相结合,共同助力老年人信息教育。农村由于存在资源受限、信息化水平不高、老年人参与热情不足等问题,基层政府更应加大老年信息教育基础设施建设以及资金投入,完善信息化网络基础设施建设,宣传、吸引老年人接受信息教育。另外,要动员老年村民骨干带头学习,鼓励多样化、分层次教育方式的开展,同时为不同的老年人提供个性化的教育。留守老人信息教育水平提高,其信息素养也会相应提高,同时会相应增加留守老人对于数字化产品的认同感。

结语

在数字鸿沟依然显著的今天,数字乡村战略对农村留守老人的数字信息素养提出了更高水平的要求。在数字乡村建设发展过程中,留守老人作为乡村建设的主体之一,其参与必不可少。留守老人参与数字乡村建设,一方面可以提升其自身的价值和获得感,另一方面能够为数字乡村建设提供内部稀缺的人力资源。

内生发展理论的资源、参与、认同三个维度,为留守老人参与数字乡村建设提供了理论支撑和发展的新视角。从整体来看,农村内外部资源链接的不足会直接影响留守老人的参与渠道多样化与认同感,而留守老人积极的参与和高度认同感也可以优化农村内生发展的内部资源,同时,留守老人参与的增加也可以提高留守老人的认同感。具体实践逻辑如图2 所示。

图 2 资源、参与和认同的实践逻辑

概言之,数字乡村的发展需要兼具内外部资源的融合、主体的积极参与以及情感上的认同。农村留守老人是农村内生发展、形成内生动力的重要载体,但其特殊优势如何发挥,还有待于来自多方面支持体系的共同合作。乡村的内生发展是一个系统性工程,具体如何在实践中落实,还有待进一步探讨。

注释:

① 详见国际电信联盟世界电信发展大会提案《数字鸿沟的重新定义》。http://www.itu.int/ITU-D/conferences/wtdc/2002/doc/otherlanguages/chinese/014v4C.doc。

② 详见OECD,Understanding the Digital Divide。 http://www.oecd.org/dataoecd/38/57/1888451.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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