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之前(四)

2022-08-24 23:20时祈
花火彩版B 2022年6期
关键词:热狗舞会

时祈

上期回顾:陈燃没有将林至白脚踏两条船的事实告诉明冉,独自吞下了苦果。

谭骁暗自心疼,他告诉陈燃,她可以为了自己更自私一些。

陈燃和林至白终于分手,谭骆为了安慰她,邀请她去环球影视城游玩,没想到谭骁居然不请自来,明明他一直是无心社交的一个人……

陈燃没多想,按照他的要求,好脾气地将照片隔空投给了谭骁,他也没有挑选,点了同意,又匆匆地扫了一眼。

谭骁的目光又落到另一处,他记得她说早饭只吃了一點儿,正巧看到附近的热狗摊,算了算时间,估计一会儿人就多了,不好买,便问道:“饿吗?”

陈燃皱了下眉,他说的和上一个话题毫不相关。她发现谭骁真的不怎么顾及别人的感受,明明有着相似的家境和背景,谭骁与林至白却天差地别。

林至白注重细节,面面俱到,凡是见过他的人都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关注。他温柔体贴,好似春风。谭骁则不是这样。他不善于讨好,不善于等待,他只表达自己想要表达的,听不听全由对方,他根本不在意任何人,只做自己。

陈燃这会儿确实有些饿。早上她没感觉到饿,随便吃了半块面包,这会儿走走逛逛,肚子已经空了。她点点头。谭骁站起身,径直走向不远处的热狗摊。

直到谭骁回来,陈燃还是觉得不太真实。她没想到谭骁真的会为了两个蜂蜜芥末味的热狗排那么久的队。

“我上次来的时候吃过,还不错。”谭骁把热狗递给她,“你试试喜不喜欢。”

即使是问她喜不喜欢,他也没有用询问的语气。

热狗是美式电影里经常出现的普通样式,蜂蜜芥末酱混了番茄酱,这个摊位还多放了份烤肉酱,热狗冒了油,烤得焦脆,让人看着就很有食欲。

路边的人来来往往,陈燃一边用舌尖轻添热狗上浓郁的酱汁,一边发呆。她一直喜欢吃蜂蜜芥末味的东西,但是林至白对蜂蜜过敏,哪怕只有一丁点儿都不行,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避免选择带有蜂蜜的东西。

怎么又想到林至白了,废物。陈燃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

谭骁侧眸看她。

陈燃的皮肤白皙又光滑,仿佛轻轻一戳就会破的牛奶羹,眼角的胎记刺眼又张扬,像是燃烧的火焰。她的脖颈修长又纤细,锁骨精致,一缕碎发散在旁边,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细碎的光,让人移不开眼睛。

忽然,陈燃转过头,两个人的视线对上。

他的视线又落在了她的脸上,好像那时他也是这样盯着她,喉结动了又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燃后退一步,睫毛颤了颤,不太自然地问道:“怎么了?”

“嘴角。”

“嗯?”陈燃抬起手,一脸迷茫。而后,她摸到了一点儿黏糊的东西,看了一眼手指,是芥末黄的酱汁,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在了嘴角。

他向后靠了靠,递来一包新的纸巾,道:“你嘴边沾了酱汁,要擦擦吗?”

此刻的陈燃只能想到两个字——尴尬。

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本来她还以为……那上次在餐厅他盯着她,是不是也是因为她的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不容易有所缓和,她就又经历了这样的尴尬时刻。陈燃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埋头擦掉嘴角的酱汁,暗暗发誓绝不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吃掉剩下的热狗,陈燃嘴上的口红也被蹭掉了。附近没有补妆的地方,陈燃拿了支口红,说去一趟卫生间,她的东西太多,带着书包也不方便,干脆让谭骁帮忙照看。

陈燃整理好东西,道:“我一会儿就回来,包先放在这里。”

“嗯。”

谭骁靠在长椅上,看着陈燃离开的背影。明明他看到的并不是她嘴角的蜂蜜芥末酱,怎么说出的话都不过脑子?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不容易好了一点儿,又僵掉了。

环球影城十分热闹,到处都是嬉笑声,谭骁抬起头,突然听到身边有什么在响,铃声一阵又一阵,没有停歇,像是催命的符咒。

铃声好像是从陈燃的书包里传出来的,她临走前让他帮忙看管。他本不想管,可手机响了不止一次,渐渐地,周围有人看了过来。

谭骁瞥了一眼帆布书包,包身颜色浅,他甚至能看到手机屏幕的亮光。谭骁伸出手,决定把手机拿出来,暂时调成静音。

然后,他就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林至白。

从卫生间回来,陈燃看到谭骁手里拿着一部手机,如果没看错,那是她的。

看到她回来,谭骁扬了扬手机,然后递给她,坦荡地道:“有人给你打了电话,我没接,只调成了静音。”

陈燃垂眸,接过手机,看到未接来电,随手删掉通知,道:“谢谢,我忘了调音量。”

谭骁没想到陈燃会是这个反应。从剧院到现在,他还没问陈燃是怎么处理和林至白的关系的。之前他觉得这是人家的私事,自己不好问,现在他正好能问两句:“不接吗?”

“不接。”

谭骁挑了挑眉,询问道:“分手了吗?”

“嗯,分手了。”陈燃低头,把手机壳拆卸下来塞到包里,“没有必要再在一起。”

谭骁若有所思,捏扁装热狗的纸盒,“嗯”了一声。

令陈燃没想到的是,林至白不只打来电话,还有寄来了快递。

短短半个月,她收到了大大小小无数个快递,无一例外都是从国内寄来的,寄件人都是林至白。这些东西是林至白曾经送给她的礼物,她都没带走,放在了他的公寓,现下他又全部寄给了她。

以前林至白对她确实很好,不但足够耐心,足够贴心,还舍得花钱。他们在一起两年,陈燃从没意识到林至白给她买了这么多东西,不但有精致华美的首饰、价格高昂的名牌包,还有她在街边小店随口夸过很有趣的玩具。她想要的、不想要的,他都替她买来了,当成礼物送给了她。

“怎么还有这么多?”胡涂从卧室出来,看到那堆东西,皱眉道,“我都想搬家了,让他找不着你。他寄来寄去,不觉得烦吗?”

陈燃想跟胡涂说,即使搬家也没有用,她从没跟林至白提起过她现在住哪儿,他照样查到了。

“你都退回去多少次了,”胡涂随手拿起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块限量款的情侣腕表,林至白只寄来了女款的,男款的在哪儿可想而知,“他怎么一点儿眼色都没有?”

陈燃叹了口气。林至白怎么可能不懂?只不过他也以他的理由拒绝了她。她提出分手,提出不要他的任何补偿,连过去都抛下,而他不过温柔地对她说:“小燃,送出去的礼物哪儿有收回来的道理?”

于是,无论她拒收多少次,快递总是又原路寄回来。他仿佛一点儿都不嫌麻烦。

其实,林至白明白,如果这些东西他不寄过来,他们就真的两清了,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不想收回去,他想让她看到这些礼物,想告诉她他对她的用心,想让她记住他们在一起时的快乐。

他们在一起时,收到他的礼物,她当然会感到开心,但一旦分手了,这样又算什么呢?

陈燃正盯着快递箱出神,胡涂喊了她一声:“小燃?”

陈燃回过神,应了一声:“嗯。”

“我们别管他了,今晚我要去参加一个舞会。”胡涂早就跟她提过,“你还记得吗?学校组织的,我说过让你跟我一块儿去。”

胡涂就读的学校会定期组织舞会,每期的主题不同,这一次是一场化装舞会。陈燃在国内上大学时也参加过化装舞会,但只是简单地戴一副面具。国外却不一样,每个人都要打扮成自己喜欢的角色,连妆容都有讲究。

胡涂选择了自己偏爱的印第安风格。轮到陈燃,胡涂琢磨了许久,最后利用之前朋友留在她家的小饰品,把陈燃打扮成了吸血鬼的模样,配合她眼角“燃烧的火焰”,妖媚又别致。

装扮结束,为了纪念,胡涂还拍了两张照片并修了一下,发了朋友圈。

“舞会最后是有奖励的。”胡涂挽住陈燃的胳膊,在会场门口拿了号码牌系到她手上,“看到这个号码牌了吗?往年舞会结束时,主持人会凭借这个挑选舞会的皇后和国王。”

“这样吗?”陈燃很蒙,不明所以,“会有什么奖励?”

等投票结束,被选出来的皇后和国王要在众人的簇拥下共舞一曲,这便是奖励。陈燃听完,淡淡地“嗯”了一声,显然是对这个奖励没什么兴趣。胡涂也不甚在意,本来两个人也不是冲着奖励来的。

两人进入会场,刚推开门,陈燃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舞池里满是打扮各异的学生。

“小燃,”胡涂嘱咐她,“一会儿有人喊你,你就去跳舞,多认识点儿人。”

“不用吧。”陈燃犹豫道。

当时她之所以答应来,也是因为胡涂在,没想过跟其他人有过多接触,她总归是要回国的。

“你跟林至白都分手了,跟其他人接触又不会怎么样,你看那边。”胡涂指了指一个金发碧眼的帅哥,“那个人是不是很不错?”

“再说吧。”

国外的人热情,她们刚进入会场,就有人来邀请她们跳舞。

“那我先去了。”胡涂看中一个欧美帅哥,临走前又补充了一句,“你也别在这儿干坐着,要是有合适的,不用管我,你们直接走就行。”

陈燃说了句“放心”。她现在是真的没有心思接触新的人,也没有心思谈恋爱。她受过一次伤,甚至觉得单身也不错,不管遇到什么事,她一个人就可以解决。两个人则不同,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对方连最基本的忠诚都没有,她觉得比一个人时痛苦得多。

会场很大,各色灯光碰撞又交缠,陈燃拿了一杯果冻酒,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发呆。有一个人来问她有没有荣幸与她共舞一曲,对方是个中国人,很真挚,说在一边看了她很久,考虑了很久才来邀请她。

也许是因为他戴着金丝边眼镜,陈燃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连想拒绝的理由都慢了些:“谢谢,但是……”

“但是她不能去。”陈燃听到有人替她拒绝了。

陈燃转头,愣了一下,来人是谭骁。

他手里拿着跟她相同的果冻酒,是蓝色的。他拉了拉她旁边的椅子,问:“这里有人吗?”

陈燃摇摇头:“没有。”

“我坐你旁边。”谭骁说。

那么多人都问她要不要跳舞,只有谭骁想坐在她旁边。

陈燃拿起放在那张椅子上的小包,给谭骁让出了位子。

整个会场一片欢乐,舞池里到处都有人在摇摆,谭骁和陈燃坐在热闹处,成了最安静的一对神秘组合。

“你很像吸血鬼。”谭骁开口道。

因为现场太嘈杂,他说这话的时候身子自然地靠近她,手搭在她的椅子一侧,找了个支撑点,又保持了适当的距离,吐出的气息只是掠过她额间的碎发,暖烘烘的。

陈燃“嗯”了一声,她当然很像吸血鬼,她扮演的就是吸血鬼。

她晃了晃手里的果冻酒,用余光看他。谭骁站在她身后,陈燃没仔细看。学校的舞会欢迎任何人,谭骁出现在这儿,陈燃也不觉得意外,可他的穿着实在不合时宜。谭骁压根儿没打扮,跟之前见她时一样,想怎么穿就怎么穿,不在乎是什么样的场合。

“因为我就是吸血鬼。”陈燃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长款纯黑披风和纯黑色短裙,手肘微微一扬,内衬就如鲜血一般流动,她问他,“你呢?为什么没化装?”

“为什么要化装?”

他问得理直气壮,陈燃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道:“因为是化装舞会?”

谭骁看了一眼周围人的打扮。在家赶论文的时候,他刷到了胡涂的朋友圈,见到了她和陈燃的合照,两人打扮得很花哨,说是要去参加舞会,定位在学校里。他出来得匆忙,只套了件外套,里边是深黑色的丝绸衬衫。

是不合適。

“化装舞会明文规定了一定要化装吗?”谭骁笑着问了一句。

“嗯,没有。”陈燃抿了下唇,“不过这好像是约定俗成的。”

“好吧,”谭骁低头,双手来回触碰酒杯的边缘,“但我没有。”

谭骁瞳色深,皮肤又白,唇色微红,在灯光下格外好看,就算他没有任何装饰,也有很多女生将目光投了过来。

其实他也不用刻意化装,只要加一点儿配饰就好。

陈燃看着他,想了想,从身上褪下了自己的披风,抬了抬手,递给他:“这个给你披吧。”

谭骁怔了下。

陈燃本来是想帮他融入这个环境,但现在她的动作像极了在环球影城时谭骁把衬衣塞给她时那样。为了避免尴尬,陈燃说了句极其“中二”的话:“披上我们吸血鬼的披风,你就是家族的一员了。”

“噗。”

她说完,两个人都不由得笑了。

“很荣幸。”谭骁说着,把披风系在了身上,跟陈燃一样,在胸前打了一个蝴蝶结。

会场的灯光再度转暗,他们都不记得在这里待了多久,其间一直有人来找两个人搭话,男女都有。这样的场合谭骁见得多了,拒绝起来也比她游刃有余。

陈燃偶尔和谭骁聊一两句,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发呆。

“胡涂呢?”谭骁忽然问她。

“不知道。”

陈燃想在人群里找胡涂,但现场太暗,她找不到。

音乐渐渐停了下来,灯光也变得更暗,有主持人上了台。

陈燃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但谭骁知道,主持人是要公布名单了。学校的舞会有一个传统,即选出舞会上最受欢迎的一男一女为国王与皇后,他们将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这听起来很有意思,但谭骁觉得没趣。

“怎么了?”陈燃怕谭骁找胡涂有什么事情,“你找她有事儿?”

“没什么,不是找她。”谭骁抬眸看了一眼舞台,“你想出去吗?现在。”

“是不是太闷了?”

陈燃想想也是,谭骁没跟她说话,也没有跳舞,两个人一直干坐在舞池边,以他的性子应该早就待腻了。

出去吧,反正她的耳朵也快被震聋了。

陈燃点点头。

两个人起身,准备一起离开。

“其实也不算是。”

出门的一刹那,他又回答了她的问题。

与此同时,会场内传来主持人的声音,正在公布投票结果。

陈燃听到了谭骁的名字。她想是不是该停下来,但谭骁反而加快了脚步。

陈燃感到很诧异,别人为了这个名头都争破了头,谭骁却特立独行,遇到这样的事情,居然选择逃跑。

身后的门关上,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不给她犹豫的时间,拉着她一起跑出了会场。

外边的月色正好,落了满地。

谭骁回过头,银光浮动在他的眼底:“因为我不想。”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陈燃有些蒙。

“我不想当别人的国王。”

他不想当别人的国王,所以,他们要一起逃跑。

经过上次的舞会,陈燃和谭骁的关系亲近了许多,他们会给对方的朋友圈点赞或评论,也会在空闲的时候约着一起吃饭。

其间,陈母给陈燃打了一通电话。她知道陈燃辞职出国的事,身为长辈,她经历的事情比陈燃多,不可能想不到她是和林至白闹了矛盾。

“你和至白要好好相处,两个人在一起,吵架、生气都是很正常的事情。”陈母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劝道,“至白这个孩子不错,既有耐心,脾气又好,正好能压住你的坏脾气。”

一开始,陈燃沉默不言,因为陈母很喜欢林至白,几乎认定他是未来的女婿,大多数时候,陈燃甚至觉得陈母对林至白比对自己更好一点儿。陈母这样说,陈燃觉得她一定是来当林至白的说客,想让他们和好。

“妈,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和林至白是真不合适。”陈燃想逃避这件事,于是转移了话题,“我跟朋友约了一会儿见,我马上要出去了。”

陈母没给她机会:“等一下再挂,妈妈只占用你一点点时间。”

陈母叹了口气,道:“小燃,妈妈知道你心情不好。从小到大,你都有自己的主意,出了什么事都是一个人扛,从不让家里人知道。”

“嗯。”

陈燃已经预料到母亲会说什么,无非是林至白很好,他很会照顾人,让她好好考虑,诸如此类的话。

出乎她意料的是,陈母没有这样说。

“因为你爸的离开,你就想快点长大,不想让妈妈操心这么多的事情。上大学也好,恋爱也好,分手也好,离职也好,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决定,你从来是报喜不报忧。”陈母轻声道,“我知道跟小林分手,你最担心的不是其他,而是我。”

陈燃沉默不语。

“不用担心,没关系的,妈妈不是非要劝你们和好,只是知道你肯定也不好受。妈妈难过,是因为妈妈觉得自己没办法代替你去经历这些。”她的声音自始至终都很温柔,“你现在还不想跟妈妈说,妈妈也不会继续问你,妈妈尊重你的决定。如果有一天你想说了,妈妈就在这儿。”

陈燃静静地听着陈母的话,没有说话。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母女两人的关系变得极其疏离,她们既不会聊天,也不会谈心,两个人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

“在国外也是,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如果需要用钱,就跟妈妈说。你不用考虑其他的事情,但你一定要开心,你开心就好。”

陈燃“嗯”了一声,心尖像是被钝刀割过,眼眶也红了起来。

知道林至白有未婚妻的时候,陈燃没感到委屈;在化妆室和林至白见面的时候,陈燃没感到委屈;和林至白分手的时候,陈燃也没感到委屈。

偏偏在面对母亲时,陈燃感到十分委屈。

无论她多大,家人都只希望她能開心。

“知道了,妈。”陈燃低声应道,“我朋友真的快来了,我挂电话了。”

陈燃在房间里调整好情绪才出去,胡涂刚好进门。

胡涂看到陈燃换好了衣服,有点儿纳闷。两个人没约着今天一块儿出去,见她回来,陈燃好像也没邀请她一起出去玩的意思。

“你去哪儿?”胡涂好奇地道。

“吃饭。”

“吃饭?”胡涂愣了下,“你和谁啊?”

胡涂知道陈燃在洛杉矶这边认识的人不多,上次她带陈燃去参加化装舞会,舞会进行到一半时,陈燃就消失了,根本没认识新的朋友。那么,只能是那个人了。

不等陈燃回答,胡涂已经想明白了:“谭骁?”

也许是他们最近的接触确实太多了,胡涂猜出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陈燃点点头,道:“昨天他问我今天有没有空,约好了一块儿吃饭。”

“你……和谭骁是不是……”胡涂犹豫着道。

陈燃抬眸,看向胡涂。两个人认识久了,只看对方的眼神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她道:“不是。”

胡涂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只是她担心陈燃受伤。谭骁和林至白的家庭背景非常相似,甚至更为复杂。陈燃来洛杉矶疗伤,不能再陷入同样的境地了。

“不是就好。”胡涂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谭骁这个人很复杂的,他的朋友太少了,很多事情连我都不了解。”

他们都只能仰望谭骁,从来没有人接近过他。即使是后来的杭皎,谭骁跟她一起出现的次数也少之又少。这样一个人,胡涂怎么可能不担心陈燃被他伤害?

“小燃。”胡涂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谭骁的车已经到了楼下,陈燃不能临时放他鸽子,她道:“我知道,我有分寸。”

今天天气很好,此时临近黄昏,整个城市像是被放进了巨大的搅拌机,大颗大颗的香橙被挤破碾压,晕染出浓烈的橘子色。陈燃推门而出,谭骁的车就停在街对面,深黑的车身覆了一层金光,顺着光,她看到了坐在驾驶座上的谭骁。

车门大敞着,谭骁示意她上车。

“走吧。”谭骁发动了车。

陈燃“嗯”了一声,上车,关门。

车辆行驶中,谭骁侧眸看了一眼身边的陈燃。自打兩个人认识以来,陈燃的话一直不多,但也会不时应和几句,今天她的话格外少,上车以后,她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不是看着窗外发呆,就是低着头,眼睛好像也有一点儿红。发生了什么事吗?

“有心事?”谭骁冷不丁地开口道。

陈燃抬头,愣了一下,疑惑地道:“我?”

谭骁瞥了她一眼,像是在问“不是你还能是谁”。

如果是往常,陈燃说了也就说了,但事关谭骁,他们都是当事人,这话反而没有那么容易说出口,她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在发呆。”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林至白又找你了吗?”遇到红灯,谭骁停下车,问道。

“没有。”陈燃抿了抿唇,道,“最近他寄来的东西也少了些,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嗯。”

对话戛然而止。

分明是他提起的话题,这会儿又是他终结了话题。

车子离开市中心,一路向北,三十分钟后,到了吃饭的地方。

陈燃没来过这边,在路上时,她还想这样的餐厅是不是太偏了些,直到看到不远处的牌楼,她才知道老板是为了这装修风格才选择了这里。目之所及是中式风格的古典建筑,红灯高挂,朱门金殿,让人觉得自己身处国内,陈燃竟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谭骁熄了火,两个人下了车,沿着一条小路走向餐厅。这家餐厅的老板认识谭骁,待他们到达时,老板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到谭骁,他立马迎了上来:“谭少。”

谭骁“嗯”了一声。

“包间在三楼,您先前订的菜也到了。”

不光是外景,这家店的内部装潢也是中式风格,四周是深褐色的暗纹雕花柱子,室内的光线很柔和,浅浅地打在红毯上。老板一边带着两人上楼,一边介绍起了店里的各色菜式。陈燃能听出来他是专门给她介绍的。

两个人落座,等老板离开,陈燃抬眸看了一眼桌子对面的人。

平心而论,和林至白在一起两年,陈燃长了不少见识,这些日子她跟谭骁出来,并没有觉得什么特别的,直至今日,她才感觉到了些许不同,不只是不同于她,还不同于林至白。

谭骁将菜单翻到某一页,然后推给她:“你不是想吃鱼吗?从国内运来的,下午刚到。”

陈燃愣了片刻,记起前段时间两人在微信上聊天,她无意间说起了在学校里吃过的水煮鱼,香辣可口,价格还不贵,一份里边有好多好多鱼片,一点儿刺都没有,她吃鱼总是会被鱼刺卡住,所以这种鱼是她最喜欢的。

他千里迢迢,远隔重洋,为她寻来一条鱼,仿佛他是谭姓幽王,而她是陈姓褒姒。陈燃由不得不多想,又怕自己多想。

“除了鱼,你还想吃什么?”谭骁又问。

陈燃回答:“都行。”

包间里十分安静,窗外的灯笼好似血橙。陈燃垂下头,指尖忍不住在硬质的菜单页上来回移动。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但是说什么呢?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胡涂发来了消息。

难得胡涂:“什么时候回来?”

陈燃收起手机,想出去打个电话,顺便静一静,便对谭骁道:“我去趟卫生间,你先点吧。”

谭骁抬起头,看她一眼:“嗯。”

包间有独立卫生间,但陈燃为了逃避谭骁,选择下了楼。谭骁明明知道,但他当作不知道,目送陈燃关上门离开。

陈燃一路下了二楼,进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她低头回复胡涂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出门前和胡涂的对话。化装舞会后的日子里,她和谭骁好像真的过分亲近了。如果说之前在朋友圈给对方点赞、偶尔一起吃一顿饭算是普通的朋友会做的事,那她随口提起一道菜,他便带她来吃,这显然已经超出了朋友关系。

“我跟蒋总来的时候瞧见谭少了,他身边还有个女人,我只隐约看到个背影,不是杭小姐。”

陈燃正准备推门的手僵住了。

“不是早就有人传了吗,说谭少这段时间一直围着一个女人转。是她吗?”

“八成是吧,要不然前段时间谭少为什么专门要了两张芭蕾舞剧的票,说是有人想看?”

话题都是有关谭骁的。

下期预告:

“虽然有点儿不合时宜。”

陈燃眼皮一跳。

她在想,四周好安静,他们的对话好清晰,她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月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铺洒在谭骁的肩头,他目光灼灼地看进她眼底,说:“陈燃,我在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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