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鼠和咕咕鸟(组诗)

2022-10-29 18:30武兆强
山东文学 2022年9期
关键词:松树面具乌鸦

武兆强

鹰 问

鹰究竟要飞多久

才能一把抓住落日纯金的尾巴

让一束光

深埋进黄褐色的瞳孔

鹰究竟要睡多久

才能睡成云霄里的一块石头

即使春暖花开

也永不再飞,永不寻求

而安然于一根羽毛之上的归宿

出神的那一瞬

我看辽阔刺眼的雪

以白亲近这世界

有时也看一帘秋雨

在屋檐下疾奔

一颗星,一朵花,一只鸟

以不同的姿态同样注视我

于是我坠入那浅浅的光晕

振翅、远翔

和托举着苞蕾的小萼

除去我看到的这些景物

其它都已屏蔽

而彼此之间的互视

没有一点目的性

纯属偶然、随性

似在前生,也在今世

看着看着

那些景物纷纷被虚化

并非我睡境迷离

而是整个的我陷入了一种虚幻

与其说我在看、在看

不如说我在悄悄接近自己的内心

我的存在与不存在

我的不存在与存在

仿佛全部包含在这出神的那一瞬

也只有此刻

我才朦胧地碰触到了我灵魂的细语

如同

自己在揭示自己的隐秘

松鼠和咕咕鸟

松鼠和咕咕鸟

不在同一架琴的琴键上

但它们共处于同一座山坡

同一片树林的同一棵松树上

做邻居,它们亲近和谐

每每以作揖和鸣叫向对方致敬

一起用天空之盆积攒的露水

洗脸,洗翅膀

之后犹如比赛,满世界觅食

各自为各自的生活奔忙

咕咕鸟一整天都在飞进飞出

松鼠也一直在枝杈与草地间蹦跳

直到新月升起,直到

松树把它们一一揽进怀里

它们就再也不需要什么了

只需要一个美梦陪它们继续

蹦跳,继续无主题的鸣叫

救 赎

我过分过,偏激过

只为一些鸡毛蒜皮,比如小时候

为了一只蟋蟀的逃脱

我就把小胖虎推了一个仰巴脚

很多年以后我才转过磨

难道不恰恰是那机敏的一跳

那只一直陪我弹琴复长啸的小家伙

才赢得了它命中最想享用的

自由?不管跃入了哪片草丛

它的歌声也是不灭的,年年唱给泥土、青草

和故乡;现在我老了

意识好像躲进了一个蜗壳,遇事

很容易就滑向:妥协

顺从了世俗与命运的安排,至于

那青一块紫一块的偏激与过分

不过是我穿坏的两只鞋,扔在风尘滚滚

自我救赎的来路上

——不,谈不上什么救赎,仅仅是

时光挪动了几毫米

诗人的面具

诗人偏爱写蚂蚁,蚂蚁长

蚂蚁短;之后依次可以是

马、羊、牛、鹿、狮、虎、豹

有关隐喻乃至与此并不搭界的事物

只是绝不指染猪、河马、鬛狗

且黑天鹅胜过白天鹅

麻雀优于喜鹊

鹰自然高于斑鸠

这合情合理的排序似乎含有一层

认识论的神秘;而唯独不解的

是灵长类,不知为什么

总也得不到诗人的待见

比如小猕猴

或许因为它抓耳挠腮,太鬼头,不可控

没等你开口,曾一把抓下

你诗人的面具

三只鸟:你、我、他

你的心里装着一只鹰

我只装有一只麻雀

他,据说

豢养一只类似硕鼠却又插了翅膀的黑乌鸦

鹰,追逐太阳的影子

让时间化为风

麻雀的叫声干燥而胆怯

总是用蹦跳掩饰内心的不安

而乌鸦,世界的聒噪之王

却以超长之喙以及毫无悔意的疯长

啄破黑夜,也啄破白昼

天空倒扣巨大的筛子

筛落黑色的雪,血色的雨

大地的视线极度被混淆、打湿,不分

羽毛、骨架、嗓音、眼神、趾爪,以及

翅膀,归来还是出巢

天空已无法接纳,纷杂的嘶喊与拍打

请捂紧自己的胸口,捂紧胸中的那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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