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士尼动画电影对女性反派形象的重构
——以库伊拉为例

周怡佳，陈星宇

（长安大学 陕西 西安 710061）

一、迪士尼电影中反派女性角色概述

迪士尼公司创建于1923 年，塑造了无数经典的人物形象，尤其是对于女性形象的生动刻画，至今影响至深。20 世纪30 至70 年代，二战之后的美国各领域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罗斯福新政出现转机。在这一背景下，为拂去人民心灵的创伤，迪士尼出现了一批男权社会定义的女性形象，享誉世界的公主系列由此开始。这一阶段，迪士尼将正剧化的正面人物与喜剧化的反面角色进行了强有力的对比，出现了《白雪公主》里因嫉妒美貌而要将白雪公主杀死的皇后、《仙履奇缘》中恶毒刻薄的后妈与长相丑陋的姐姐、《睡美人》中诅咒公主沉睡的女巫、《101 忠狗》中残酷野蛮的库伊拉等等。这些作为进程阻碍的女性反派角色都集邪恶、残忍、喜剧性、野心于一身，平面化的恶棍人物制造了强烈的戏剧冲突从而衬托出女主人公的善良与纯洁。在这个时代，“女性反派们是男权社会对有能力的女性存在的普遍偏见。女性对权力充满了欲望，就是邪恶了。”进入千禧年，在女性主义的影响下迪士尼女性反派角色在原有恶势力的基础上出现了改观，出现了例如《魔发奇缘》中的女巫葛朵，作为乐佩的养母，她利用乐佩使自己永葆青春，但也在她发生危险时舍命相救。

在2010 年以来的迪士尼电影中，有四位反派女性角色值得在此进行探讨：《沉睡魔咒》中梅尔菲森特、《爱丽丝漫游仙境》中的红桃皇后、真人版《花木兰》中的仙娘以及《黑白魔女库伊拉》中的库伊拉。在影片中，都有对这四位女性进行童年溯源和解构人格的故事情节。首位进行“反派洗白”的角色是《沉睡魔咒》中的梅尔菲森特。电影不再从单纯的爱洛公主的视角出发，而是从女巫梅尔菲森特的角度出发，告诉观众她的成长经历，她的人物动机从何而来，为何会对无辜的爱洛公主进行诅咒。而后推出的《爱丽丝漫游仙境2》中也对红桃皇后的童年经历进行了叙述，她的偏执和嫉妒的性格来自于因童年时期姐姐撒谎而造成的父母偏袒。在2020 年推出的真人版《花木兰》中加入的新反派女性角色仙娘，因与花木兰拥有相似经历而产生共情，因对花木兰气节的赞许而为其献出生命。对库伊拉角色的具体分析则是下一部分的内容。

迪士尼反派女性角色经过了近一个世纪的演变，逐渐摆脱了扁平化的人物形象，跟随着时代思潮的变化，逐渐塑造出更具人情且多元化的反派女性艺术形象。这是一个好兆头，拥有能力的女性角色绝不应是扁平化的和被污名化的，需要有人为她们“立传”。

二、库伊拉形象概述：从“反派丑角”到“时尚魔头”

库伊拉是华特迪士尼出品的经典女性反派角色之一，其全名为库伊拉·德维尔（Cruella Devil），最早诞生于迪士尼推出的第17 部动画长片《101 忠狗》，该片于1961 年1 月25 日上映。库伊拉最初设定为一位对皮草狂热的时尚界的大亨，是为了夺取心爱之物不择手段的反派邪恶人物。随后，该角色也相继出现于迪士尼出品的《101 真狗》（1996 年）、《101 斑点狗》（1997 年）、《102 真狗》（2000 年）、《101 忠狗续集：伦敦大冒险》（2003年）、《黑白魔女库伊拉》（2021年）以及将会在2023 年上映的《黑白魔女库伊拉2》等影视作品之中。从1961 年到2021 年，库伊拉这一人物形象从反派配角衍生到“立传”式的独立电影，发生了一系列更为细致、立体的人物诠释，也因此成为了迪士尼“反派宇宙”电影系列的当头炮，这恰恰证明了迪士尼女性人物形象的建构已经增添了新一轮打破常规的模式。

库伊拉·德维尔形象的变化可分为三个阶段，对应了《101 忠狗》、《101 真狗》以及《黑白魔女库伊拉》三部电影。

第一阶段：在1961 年动画版《101 忠狗》中，库伊拉形象塑造是片面的、单一的，阴险恶毒是她唯一的性格特征，唯一的人物动机是用斑点狗的皮毛做一身大衣。影片中没有交代库伊拉的角色背景，仅仅能通过对话得知她与狗主人安妮塔存在某种上下级的关系，对于时尚魔头的人设也只能通过她那身经典的摩登黑裙配白色皮草套装，以及对皮草大衣的执着得知。从中可以看到那个年代对女性反派角色的刻板印象，她们阴险恶毒，她们手握权力，她们对某件事物有着几近疯狂的偏执。在动画形象塑造上，库伊拉也拥有着那个年代“坏女人”的标配，浓重的眼妆及深红色的嘴唇以及精致的穿着。同时她高耸的颧骨、不规则的脸型、朝天鼻以及灰青的肤色甚至显得有些丑陋，这更加强化了她不仅是个反派角色，更是一个丑角。

第二阶段：1996 年的真人版《101 真狗》中库伊拉的形象已经发生一些变化。首先是她“时尚女魔头”的身份开始崭露头角。库伊拉拥有属于自己的大型时装工坊，在时装造型上也较第一阶段丰富了许多，都以黑白配色较为夸张的服饰搭配皮草组成，这些服装即使放在现在来看也不过时。其次，库伊拉身上所展现的女性主义思想也初见雏形。具体体现在狗主人安妮塔因要结婚而想要辞去工作时，库伊拉对她说道：“许多优秀的女性都败给了婚姻，而不是战争、饥荒、疾病和灾祸。你很有天赋，亲爱的，不要浪费它。”虽然从以上两点中我们能看到库伊拉这个形象的进步，但对库伊拉整体形象的塑造上，与上个阶段相比仍没有质的飞跃。她为得到斑点狗皮草不择手段，她最终的狼狈形象让人发笑，证明她仍是一个恶人、一个丑角。

第三阶段：在《黑白魔女库伊拉》中库伊拉的形象迎来了巨大突破。影片以成长溯源式的手法为库伊拉·德维尔打造了一部人物前传，库伊拉从影片中的反派变成主角，通过人物的成长经历将先前恶势力的种种行为进行了合理的解释与推断，并给予人物更多的美好品质，让反派女性形象立体、圆滑了起来。在影片中，库伊拉并不是个“好人”，她自私、偏执、叛逆却又拥有才华。她为了报仇机关算尽，心狠手辣，对从前的伙伴呼来喝去，这显然与迪士尼其他女主角的“善良”大相径庭。同时她也拥有“另一副面孔”，影片巧妙地讲述了她曾经也是努力生活、追求梦想的“黛伊拉”，直到她发现亲生母亲不仅抛弃了她，还将自己的养母残忍杀死的事实，这也就是导致她“黑化”的真实原因。在这个版本中库伊拉以及反派男爵夫人身上的女性主义意识都有了进一步的展现，这两位女性都是标准的事业型女强人，为了自己的梦想和事业竭尽全力，不被爱情所束缚，不断超越自身超越对手，同时能看到其他优秀女性身上的发光点。作为一部时装电影，库伊拉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一个“时尚魔头”甚至时尚标杆。本片中的库伊拉造型致敬了Vivienne Westwood、Alexander McQueen 以 及John Galliano 时期的Dior 的多套造型，而这三位设计师的设计作品中都体现着与那个时代不同的反叛元素，而这正与库伊拉的性格形成呼应。而这三个阶段的变化，也正展示了库伊拉这一角色从扁平化、脸谱化的“恶女人”转变为一个具有女性主义思想的反叛“时尚魔女”。

通过三个阶段中多部影视作品对库伊拉这一角色的诠释，迪士尼正在尝试去除正反派角色的绝对对立，为我们呈现了一场从“反派丑角”到“时尚魔头”的华丽转变。至此，库伊拉这一形象变得更加丰富完满，悲剧性的人生造就了她的偏执与疯狂，但疯狂之中也让观众理解了她作为女性身上体现的执着与独立、智慧与勇气。纵观电影的故事背景，整个库伊拉系列电影发生于20 世纪70 年代的伦敦，自由主义开始兴起、朋克风潮席卷而来，整个时代充满了叛逆的意味，也象征着新事物对旧事物的击败、时代的更迭。犹如今日迪士尼对女性反派形象的重塑，这是一场打破旧头衔的革命，也符合了当今观众对人物多样性挖掘的审美需要。美好的女性形象不再是甜美的乖乖女，对于事业的野心、家人与伙伴的温情也同样值得我们歌颂。

三、迪士尼动画电影中反派女性角色变化的动因及意义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得知迪士尼在塑造女性形象时比以往有了更丰富的角度和全新的方向，在塑造反派人物时不再是非黑即白的童话故事，而是开始重视对女性个人视角的仔细挖掘，将反派人物丰富化、合理化。迪士尼出品的公主系列大多改编自民间文学，而民间文学在传统意义上主要具有道德教育作用，因此其中的人物形象往往是一种二元对立的善恶力量的较量，结局也总是邪不压正的大团圆，这也造成了早期迪士尼女性形象的单一化、片面化。这样的故事对早期迪士尼大量儿童观众产生着意义非凡的教育作用，而随着时代的发展，迪士尼电影不再是儿童的专属，越来越多成人女性的关注也让迪士尼在女性形象塑造上不断进步。从女主角到反派形象，迪士尼证明了成长的过程不再局限于正面人物，且孩子需要成长，大人也一样。对于成长这一主题迪士尼自始至终没有放弃，库伊拉这一反派人物形象的转变是否也算是一次不同寻常的成长之路？对库伊拉多维立体的描写，让成年观众看到了成年人世界不易且心酸，人性的复杂程度超乎人们的想象，邪恶可能也是你我人性的一种折射面。影片从另一角度向成年人抛出了疑问，对于人性我们是否了解自己呢？《黑白魔女库伊拉》是一个新的起点，迪士尼电影第一次为反派人物打造了属于自己的传记，这样的变化也反映着迪士尼电影风格逐渐走向成人化。在各国影视拼题材、拼特技的状况下，迪士尼仍然将重心放在发展动画电影以及真人版续集上，这说明迪士尼以往的动画电影是有强大生命力的，同时“公主电影之所以能够作为一种有自身生命力的电影类型而存在，根本原因是女性观众集体心理对虚拟公主梦想的需求，也正是这种集体自发的公主情结决定了类型电影的产生。”当今成年女性共同面临着就业、生育、结婚等多重压力，这让仅有的美好童话故事成为一种难能可贵的“理想国”。正是这种需求，也促使迪士尼在女性题材电影上不断突破，满足了更多观众的需求。近年来，迪士尼女性形象不但从人种上不断丰富，也在人物性格塑造上更有洞察力、深度性。面对时代的发展、人们审美水平的不断提升，扁平化的人物形象已经无法得到观众们的支持，从这一角度看也就催生了库伊拉这一类反派人物的正面描写，从时间维度挖掘人物的内心变化，从而塑造了一个有血有肉、令人又爱又恨的经典人物。

迪士尼对于反派女性的重构的根本意义就在于其展现了女性地位的提升。而女性地位的提升对于我们这一代以及下一代有着深刻的意义。

女性地位的提升对于我们这一代及下一代女性来说无疑是幸运的，对于整个社会更是一种文明和进步。这个大环境下，女性的受教育水平普遍提升对于生产力的进一步解放更是功不可没。女权运动的创始人西蒙娜·德·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说道：“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又是一条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每一种事物都在诱使她走容易走的道路；她不是被要求奋发向上，走自己的路，而是听说只要滑下去，就可以到达极乐的天堂。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而教育正是让“她”选择更为艰苦道路的最好方法，让“她”不只扮演女儿、妻子、母亲这些生理赋予的角色，更可以成为教师、医生、艺术家、科学家这些社会赋予的角色。我们的下一代相较于我们的优势在于她们从小的教育观念中就出现了“独立女性”这样的词汇。而迪士尼在动画作品中塑造出类似于库伊拉这样的事业型女性，正是潜移默化从小提升女孩的独立意识，这对于下一代女性的教育无疑是有利的。

电影是艺术作品同时也是思想意识的载体，迪士尼的电影作品更是紧跟时代的变化。本文从反派女性角色“库伊拉”入手阐释迪士尼电影对反派女性角色的重构，意在展现新时代女性艺术形象的多元化塑造和包容性的提升。同时，希望本研究能对我国动画电影作品中的女性角色塑造提供启发，在创作理念上紧跟时代潮流，注重对女性角色的多元化展示及故事情节的扣人心弦，起到艺术作品对人们潜移默化的教育作用，刻画出更多的经典影视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