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患者自我同情的研究进展

2022-11-28 08:19彭可意罗玉香肖雯丹李素娟刘红华
上海护理 2022年9期
关键词:正念同情乳腺癌

彭可意,罗玉香,肖雯丹,李素娟,王 振,刘红华

(1.湖南中医药大学护理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0;2.湖南中医药大学湘杏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0)

随着人口老龄化以及城市化进展,恶性肿瘤已成为中国居民的主要死因之一[1]。根据全球癌症流行病学数据库中2020的数据显示,全世界新发癌症病例为1 929万例,其中中国新发癌症457万例,占23.7%[2];报告数据还提到,我国由癌症引起的死亡人数达300万,占比为30%,占我国死亡的首要原因[2]。癌症患者普遍心理应激强,容易产生焦虑、抑郁、恐惧等负性情绪,这不仅增加了患者的痛苦,降低患者的治疗依从性,还能直接或间接破坏癌症患者的免疫功能,加速疾病进程,使患者陷入恶性循环,影响预后与转归[3]。随着积极心理学的兴起与发展,研究者逐渐将注意力转向提高人们内在的、积极的正性能量,从而提高患者自我修复功能[4]。自我同情是一种与积极心理学密切相关的正性情绪反应[5]。提高自我同情水平能培育患者对待逆境保持一种积极的态度,是改变或缓解个体已有负性情感偏向的重要方法,也是促进个体心理健康水平的重要途径[6]。本研究聚焦国内、外癌症患者自我同情的相关研究,从自我同情的概念、常见评估方法、影响因素以及主要干预措施方面进行综述,以期为癌症患者提供系统、有效的积极心理干预,为临床开展癌症患者自我同情的护理研究提供思路与依据。

1 自我同情的概念

自我同情(self-compassion)于2003年由心理学家Neff[7]首次提出,是指个体能够直视正在遭受的痛苦和失败,始终用一种对自身友善、宽容的态度面对苦难,调整自身情绪以减轻痛苦的能力[8]。自我同情由自我宽容、普遍人性和正念3部分组成[7]。自我宽容是指个体经历痛苦或失败时宽待自我。普遍人性是指个体遇到应激事件或痛苦时不会认为命运不公,而是普遍的共性问题,因此能较为客观地对待。正念是指个体以一种平衡的心态认知当下所遇事件,不作任何判断,仅仅表达自己感到痛苦时的想法和感受,避免过度认同或完全逃避[8]。

2 自我同情的常见评估方法

2.1 自我同情量表2003年,Neff[9]根据自我同情的3个组成部分编制自我同情量表(Self-compassion Scale,SCS)。SCS包含自我友善、普遍人性感、正念、自我批评、孤立感和过度认同6个维度,共26个条目。每个条目采用likert 5级评分法,从“从来没有”至“经常有”分别计1~5分,总分为26~130分。其中,自我批评、孤立感和过度认同采用反向计分法;自我友善、普遍人性感和正念采用正向计分法。SCS总分越高,表明患者的自我同情水平越高[10]。中文版SCS是由陈健等[11]经过汉化形成的,通过600余名大学生的调查显示中文版SCS的Cronbach’sα系数为0.84,重测信度为0.89,提示中文版SCS综合信度良好。

2.2其他量表虽然对癌症患者自我同情的研究仍处于早期阶段,但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癌症患者更高的自我同情与低抑郁、更高的心理弹性显著相关[12-13]。根据对近年来相关临床研究总结发现,国内外学者在进行癌症患者自我同情水平的研究时通常会使用其他量表进行辅助评估和干预效果评价。

2.2.1 医院焦虑抑郁量表医院焦虑抑郁量表(Hos‑pital Anxiety and Depression Scale,HADS)主要用来测量焦虑和抑郁症状的频率和严重程度,包含14个项目[14]。2019年英国利物浦大学Brown等[15]采用HADS对乳腺癌幸存者进行调查并分析抑郁、焦虑与自我同情的关系,结果显示自我同情的自我善良、共同人性和正念分量表与HADS的抑郁和焦虑呈负相关,自我同情使乳腺癌幸存者避免了一些焦虑和抑郁症状之前的担忧和沉思。同时研究也表明,针对抑郁和焦虑的有效自我同情干预可以减少患者对癌症复发的恐惧[15]。

2.2.2 Connor-Davidson心理弹性量表Connor-Da‑vidson心理弹性量表(Connor-Davidson Resilience Scale,CD-RISC)是由美国心理学家Connor和Davidson于2003年根据创伤后应激障碍研究项目编制而成的[16],现已广泛应用于癌症和慢性疾病患者心理弹性水平的测量。CD-RISC包含坚韧、自强、乐观3个维度,共25个条目。2007年Yu等[17]将其翻译为中文版,其Cronbach’sα系数为0.91。Alizadeh等[18]对150例女性乳腺癌患者进行调查研究,结果表明自我同情与心理弹性存在相关性,具有较高心理韧性和抗压能力的乳腺癌患者自我同情水平往往较高。

2.3 常用生化指标自我同情水平可能会通过影响日常生活中遇到的急性社会心理压力源产生的系统性炎症水平升高,从而更直接地影响健康。Juliana等[19]对41名志愿者进行标准化实验室应激后再对实验后30 min和120 min的血浆白细胞介素(IL-6)浓度进行评估,结果发现患者自我同情能力越强则面对压力时IL-6水平越低。说明自我同情能力强的志愿者具备更好的适应能力,在面对不熟悉或突如其来的社会心理压力时,炎症反应相对较轻,且能较好地缓冲负性事件对自身的不良影响,而自我同情能力较弱的人则极有可能受到负面影响。此外,Joanna等[20]研究表明,自我同情水平与应激激素皮质醇呈负相关,短暂的自我同情训练能够一定程度抑制交感神经系统,帮助个体减轻压力,使其获得最大的复原力。

3 癌症患者自我同情的影响因素

3.1 心理因素影响癌症患者自我同情的心理因素主要包括心理状态、心理弹性及心理依恋。L'estrange等[21]研究发现癌症患者存在自我同情障碍,癌症患者的自我同情水平与患者心理因素存在相关性,主要包括失去控制的担忧、对癌症复发的恐惧等。Todorov等[13]研究显示乳腺癌患者希望水平与自我同情呈正相关,希望水平高的患者会更倾向以一种更加积极的方式来对待身体变化,构建希望有益于乳腺癌患者提高自主学习效能,提高应对未来挑战和困难的能力。Alizadeh等[18]对150例女性乳腺癌患者进行调查研发现自我同情与心理弹性存在相关性。具有较高心理韧性和抗压能力的乳腺癌患者自我同情水平高,其能更好地耐受癌性疼痛或其他并发症,适应能力更强。Ar‑ambasic等[22]在对乳腺癌幸存者进行长期研究时发现,具有较高依恋焦虑和依恋回避的乳腺癌幸存者在更大的压力和更多的负面影响方面的心理适应能力较差,其认为不安全的依恋风格与较低的自我同情有关,说明自我同情水平较低的幸存者可能会面临更大的压力和更负面的癌症疾病影响。Neff等[23]在对青少年的自我同情研究中发现,具有安全依恋的青少年将会有更大的自我同情水平,具有消极心理依恋风格的人自我同情水平较低,且逃避依恋与自我同情具有相关性。这提示在临床工作中,护士需要关注患者的心理状态,提高患者自我同情水平,以维持患者的良好情绪。

3.2 疾病与治疗相关因素癌症患者自我同情的疾病与治疗相关因素主要包括疾病分期、症状程度、治疗有效性、疾病预后与转归等。大多数前列腺癌治疗方案会引起勃起功能障碍,尿失禁和肠失禁则分别在前列腺切除术后和放射治疗后更常见;而前列腺癌早期治疗可破坏泌尿和肠道功能,激素治疗等辅助治疗与体质量增加、骨质疏松和潮热等不良反应相关[24]。Lennon等[25]招募了92例正在接受检测、正在进行治疗的和已完成治疗的男性前列腺癌志愿者对其进行性别角色冲突测评、情绪应对、自我同情和抑郁问卷调查后,数据分析显示较高水平的自我同情能放松对性别规范的遵守,从而保护前列腺癌患者免受因手术治疗导致的生殖器缺陷而产生的心理痛苦,使患者更容易接纳自己,给予自身更多的宽容和谅解,而非失望与谴责。国外学者对乳腺癌患者展开了自我同情水平与其行乳房切除术后身体意向障碍相关性研究,结果表明自我同情水平越高,患者的身体意向障碍则越低,患者自我接受度越好[26-28]。有学者认为,疾病和治疗可视为乳腺癌患者低自我同情水平的预测因子[29]。

3.3 同伴与社会支持Lathren等[30]研究显示,年轻癌症幸存者存在与同伴隔离的焦虑。同伴隔离是指年轻癌症幸存者在与同龄人和生活中没有经历过癌症的其他人的关系中所表达的感知困难。除了感觉被同龄人误解和难以交流,一些幸存者还感觉治疗期间缺乏来自同龄人的支持。因此,社会相关机构、学校、家庭需要共同努力,优化年轻癌症幸存者的生存环境,加强其生活信心,减轻内心焦虑。Lennon等[25]研究也表明,癌症患者自我同情水平与社会环境因素有关,受传统的男性价值观影响,许多前列腺癌患者不仅健康受到威胁,其社会心理也会出现问题,产生性别角色冲突。

4 癌症患者自我同情的干预方法

4.1 正念疗法正念源于佛教《四念住经》[31],其核心在于接纳和不评价。正念疗法教导练习者以平和的心态感知当下发生的事情,不评价、不判断,减轻压力刺激[32]。Kabat-Zinn[33]认为正念是通过有目的地将注意着眼于当下,不作任何评判,单纯觉知任何一种体验而涌现出的一种意识[31]。正念疗法目前已发展出正念减压疗法、正念认知疗法、接受与承诺疗法、辨证行为等多种心理认知疗法,其中正念减压疗法和正念认知疗法是临床提升癌症患者自我同情水平的常用方法[31]。

4.1.1 正念减压疗法正念减压疗法(mindfulnessbased stress reduction,MBSR)是以禅修为基础,以团队训练为主要形式,帮助患者处理压力、疼痛和疾病的团队训练课程。常用的训练课程包含身体扫描、正念瑜伽、呼吸以及行走冥想4种正念训练[34-35]。有研究表明,MBSR在改善症状、提高癌症患者身体机能方面均有积极的效果[36]。Würtzen等[37]对乳腺癌患者(I~Ⅲ期)进行了为期8周、每周2 h的MBSR干预,结果表明患者的负性情绪得到较好的改善,且1年随访后的改善效果仍比较确切。

4.1.2 基于正念的自我同情训练自我同情研究领域的开创者Kristin与心理学家Christopher在正念减压疗法的基础上[38]开发了一项每周2.5 h、为期8周的标准化训练课程,是一种引入了自我同情理念的积极心理学干预措施,称为自我同情训练(mindful self-compas‑sion,MSC)。Neff等[39]的1项随机对照研究显示,经过MSC干预后,实验参与者的自我同情水平比之前提高了43%,而抑郁、焦虑、压力和情绪回避发生频率均有所下降,且在随访1年后的良性指标仍在增长,提示远期疗效佳。Campo等[40]对25例青年癌症患者开展了基于正念的MSC视频会议干预,持续8周,每周90 min,包含教学指导、冥想方式、小组讨论以及体验活动。在课程中教师多使用半结构化的问题进行提问(如当一个好朋友“失败”时,你如何回应她?),引导参与者进行思考和讨论,在练习中改善参与者对自我遭遇的同情水平。该项研究对未来为某些特定人群患者进行线上MSC课程训练提供了参考借鉴。

4.1.3 正念认知疗法正念认知疗法(mindfulness based cognitive therapy,MBCT)是将正念训练与认知疗法结合,指导练习者训练注意力,观察当下的感受[41]。有研究发现,MBCT能改善癌症患者的焦虑、抑郁情绪,从而提高其生活质量[42-43]。L'estrange等[21]参照Se‑gal等[44]的研究将10例癌症患者组成了MBCT小组,开展了为期8周的小组会议。小组会议由1名完成了正式MBCT教师培训的临床心理学家主导,干预结束后,部分参与者明确表示其对癌症的看法发生了改变,特别是在死亡率和生命价值方面。目前MBCT在国内的癌症患者中应用较少,建议今后在开展癌症患者MBCT干预的同时将干预操作流程标准化,以提高癌症患者参与MBCT的依从性。

4.2 自愈疗法自愈疗法(self-healing)是由Loyd等[45]正式引入的一种作为缓解身体压力的方法,主要包括身体自我帮助和寻求自我安抚的技能,伴随着细胞能量的平衡,从而可以降低生理压力,增加身体舒适度。其核心理念认为身体压力的原因是一种“破坏性记忆(细胞记忆)”,破坏性细胞记忆是一种储存在身体所有细胞中的记忆,它能减少细胞能量并引起压力。Latifi等[46]有针对性地选取34名志愿者,利用随机分组的方法分为实验组和对照组,实验组进行12次自愈训练干预,每次90 min,并在术后2个月和4个月进行随访,结果表明自愈训练能提高患者的自我同情(包括自我善良、自我判断和共同人性),降低对身体形象的关注、孤立和过度认同。建议未来在医院开设自愈训练课程,组织护士进行系统的学习,以帮助临床护士更好地解决患者的生理和心理问题。

4.3 同伴与社会支持社会支持能够提高患者对外来刺激的应对阈值,缓冲负面情绪反应[47]。张天燕等[48]利用抑郁自评量表和社会支持评定量表对234例确诊的癌症患者进行抑郁状况和社会支持的调查研究发现,抑郁情绪与社会支持呈现较高的负相关。社会支持越高,患者抑郁情绪越低。因此,良好的社会支持能够对缓解患者抑郁情绪起到一定作用,从而提高其自我同情水平。社会支持对个体身心起到慰藉和支撑作用,能减少个体情绪障碍,维持个体一般的健康情绪体验[48-49]。Lathren等[30]对青年癌症幸存者进行线上自我同情干预的一项定性研究表明,训练自我同情有助于解决同伴孤立问题,且自我同情训练使青年人变得更友善、更包容。

4.4 其他Lazenby等[50]于2015年结合美国国立综合癌症网络指南构建了综合5步骤来实施癌症患者心理情绪管理,分别为筛查、评估、转介、随访和记录[51]。工作人员利用问卷和量表完成筛查和评估,护理人员会将中度到重度心理痛苦的患者推荐到合适的转介机构,再由癌症专家根据患者心理痛苦原因转介至不同的专业团队进行干预,从而有针对性地帮助癌症患者缓解心理痛苦与负担,增加正性情绪。而正性情绪的增加,理论上可能会提高患者自我同情水平。近年来,我国加大了对癌症专科护理人才培养的力度,如在护理学硕士专业学位研究生培养中增设癌症患者心理痛苦管理的相关课程,但目前仍缺乏全国统一的心理痛苦管理指南,缺乏相关课程设置和评估标准[47]。

5 小结与展望

癌症是威胁人类生命的重大应激事件,给患者身心造成重大创伤,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52],但也有患者在面对同样的负性事件时表现出良好的适应性,这与其采取积极的心理应对密切相关。本文通过综述自我同情的概念、评估方法、影响因素及干预方法,明确了护理人员应积极开展纵向研究,结合质性和定量研究方法,了解癌症患者自我同情水平的动态变化,因时、因人制宜,积极聆听患者需求,满足其生理、心理、认知、情感等多方面的照顾需求;注重同伴支持照顾,促进同伴沟通,更好地给予患者个性化护理服务,以增强患者的心理韧性,改善身体机能,提高生活质量,延长生命周期。目前,国内癌症患者自我同情相关研究仍存在许多有待探索的地方,如验证中文版SCS在具体癌症患者群体中使用的信效度,患者自我同情水平客观指标的探索,自我同情生活体验的现象学研究,设计关于癌症患者的特异性自我同情量表并验证其信效度,构建适应性较强且科学有效的提高癌症患者自我同情水平的干预体系,注重肿瘤专科护士的培养,提高多学科协调配合能力等。我国癌症患者自我同情的研究不仅需要理论支撑,亦需要更多临床数据完善和补充后加以佐证,从而制订适合国内癌症患者自我同情的干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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