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医药治疗慢性荨麻疹的临床研究进展*

2023-01-09 20:10王文博尤剑鹏张曼李彤覃倩包富龙邓晶晶
西部中医药 2022年11期
关键词:黄水维吾尔藏医

王文博,尤剑鹏,张曼,李彤,覃倩,包富龙,邓晶晶

广西中医药大学,广西 南宁 530001

慢性荨麻疹(chronic urticaria,CU)在临床上主要表现为每周发作2次以上且持续时间≥6周的瘙痒风团和(或)血管性水肿,少数会呈现胸闷、恶心等全身症状[1]。该病女性发病率为70.3%,男性发病率约为女性的一半,各年龄段均可发病,尤以20~40岁年龄段最常见[2-3]。其病程迁延难愈,常持续数月甚至数十年不愈。长期反复发作的风团及瘙痒不同程度影响患者的日常生活,降低患者生活质量。而CU的病因复杂,有学者认为与食物、药物、物理、感染、蚊虫、精神及工作压力等多种因素有关[4-5]。

目前,临床对CU的治疗多以抗组织胺类药物为主,如H1受体阻断剂、H2受体阻断剂、拟交感神经药物等,辅以钙剂及维生素C,对于严重发作的CU常用皮质类固醇激素。虽然,现代医学对CU的治疗起效快、作用强,但停药之后病情易反复[6];传统医学治疗尽管见效较慢,但因其作用持久,副作用小而逐渐受到患者的青睐[7]。民族医药作为各民族医疗实践经验的结晶,对患者的生活环境、生活习惯以及用药有更加全面的了解,能更好地对CU实现精准治疗[8]。因此,防治CU的新治法或可进一步从民族医学中挖掘。现将近20年来各民族医药治疗CU的经验进行整理,以期从中探索有效治疗经验,裨益临床实践。

1 藏医对CU的认识及治疗

1.1 藏医理论CU在藏医中被称为“隆疹”,属“黄水病”或“虫病”范畴,发病的诱因可以是寄生虫、增多的“黄水”及“耑和德哇”紊乱[9]。由于饮食不当,血液中的废物壅聚于胆而演变为“黄水”,扩散至机体内外,触及具有刺激性的异物时发于皮下,或由饮食起居不当,外感寄生虫而发“隆疹”[10]。一般情况下,藏医从药物、饮食、起居等方面治疗CU,比如:针对白(寒性)“黄水病”,可以用酒、绵羊肉、陈酥油、旱懒肉、马肉、蔗糖等做成酒制剂摸擦头部,或由寄生虫侵犯引起者药用奇林翠雀、赤芍等做成植物油制剂抹擦头部,起居方面禁忌潮湿寒冷和冷风受袭[11-12]。

1.2 藏医治疗方法

1.2.1 藏医内服方药据白玛卓嘎[13]经验,十味乳香加味丸、十八味欧曲珍宝丸等均具有干黄水作用,且均能治疗黄水症。同样,久卖多杰[14]以干黄水为原则治疗CU患者60例,再加具有活血功效的藏药别冲-15味治疗赫依琪苏型“隆疹”、十八味贡丸治疗黄水型“隆疹”、红花-13味治疗血热型“隆疹”,有效率达100%(痊愈23例,显效26例,好转11例),验证了藏药治疗CU疹(干黄水)的可行性和有效性。

1.2.2 藏医外治疗法据藏医《四部医典》记载,藏医外治法包括艾灸、擦涂、放血、金针、药浴、油脂、熨敷等疗法。其中运用金针和艾灸疗法刺激相关穴位,可祛除黄水;运用油脂、擦涂和熨敷疗法,将药物施于患处,不仅能祛除黄水治疗CU,还能缓解瘙痒感。藏药药浴是用炮制好的五味甘露浴、扎瓦等特色药材进行药浴,并协同放血疗法,效果显著[9]。

2 蒙古医对CU的认识及治疗

2.1 蒙古医理论CU在蒙古医(简称“蒙医”)中被称为“呼日布希”“古日布希”,亦被称为赫依固布杜如[15-16]。蒙古医“三根学说”指出,人体依靠“巴达干、希拉、赫依”这3种能量维持生命活动,“三根”偏盛偏衰,失去平衡而导致疾病,并将它归为“赫依病”或“巴达干病”或“黄水病”范畴[17]。赫依或“黄水”发生太过、不及或搏乱等变化,失去相对平衡,损坏身体而致“呼日布希”[18]。蒙古医治疗“呼日布希”一般分为内治和外治,内治常服用蒙古族药物,外治则以五味甘露浴(冬青叶、刺柏叶、水柏枝、麻黄、小白蒿)进行药浴[19]。

2.2 蒙古医治疗方法

2.2.1 蒙古医内服方药郭玉华[20]和其木格[21]使用蒙古药查干汤联合巴特日七味丸和噶日迪五味丸治疗CU,将患者随机分为观察组和对照组,对照组常规西医治疗,观察组用巴特日七味丸、查干汤和噶日迪五味丸,发现观察组总有效率高于对照组(郭玉华治疗88例患者中,观察组和对照组总有效率分别为97.7%、84.1%,其木格治疗66例患者中,观察组和对照组总有效率分别为97.06%、88.4%)。而查干汤联合巴特日七味丸和噶日迪五味丸蕴含祛黄水之意,与藏医类似,祛黄水对治疗CU有效,而调解赫依也能达到预期效果。高志清[13]用蒙古医药治疗CU,认为应在燥黄水和调解赫依的基础上加暖胃祛风、清血热蒙古药(治疗165例,总有效率为100%)。

2.2.2 蒙古医外治疗法乌云[22]根据《甘露点滴》及《蒙医药选编》,用传统五味甘露浴(冬青叶、刺柏叶、水柏枝、麻黄、小白蒿、花椒、大料等)治疗CU,达到清热解毒、活血化瘀、通络止痛、燥协日乌素(燥黄水)等效果。哈斯毕力格[23]用蒙古医塔本阿尔山浴(刺柏、照山白、麻黄、水柏枝、小白蒿等)治疗CU,“塔本阿尔山”药浴祛赫依、燥黄水功效突出(治疗患者82例,总有效率为100%)。两种治法皆体现蒙古医调整机体内部偏盛偏衰的“赫依”“协日”“巴达干”,从而达到防治CU的效果。

2.2.3 蒙古医综合疗法白春梅[24]和梅荣[25]均采取蒙古药结合药浴的方式治疗CU,发现内治法从整体上调理“赫依”“协日”,达到清热解毒、祛黄水、调赫依的效果,外治法能缓解CU发病时的极度瘙痒感,内外合治,既减轻患者痛苦,也从根本上调理机体状态,达到标本兼治的效果,且在随访的42例患者中,治愈后半年到一年未复发,有效降低了复发率。灵萄[26]和萨日盖[27]以蒙古医的整体观理论为指导,以燥黄水消黏、升胃火、易消化为治则,结合常规西医治疗CU,灵萄观察组总有效率为93.93%,高于对照组的80.30%;萨日盖治疗后总有效率为98.53%。蒙古药调理气血、祛黄水,西药缓解瘙痒感,蒙古药和西医的结合与蒙古医内外治法的结合有异曲同工之妙。

3 维吾尔医对CU的认识及治疗

3.1 维吾尔医理论CU在维吾尔医学(简称“维医”)中归为体质型气质失调疾病,“合力提”(体液)学说认为在人体生命活动中,4种体液不断保持一定比例的平衡状态,机体才能保持稳定的健康状态,而处于正常生理功能的肝脏以各种营养物质为原料,在四大物质(自然界火、气、水、土)和人体气质的影响下,产生4种体液。在各种致病因素作用下,引起机体正常体液量和质的改变,形成异常致病性黏液质、胆液质及血液质,导致皮肤及黏膜局限性反复发作的水肿性皮损。调整失调气质为治则,治法一般分为3种:致病体液成熟法、致病体液排泄法、失调体液平衡法[28-29]。

3.2 维吾尔医综合疗法在治疗CU方面,维吾尔医诊疗学的特点是调理机体内的体液,内外同治。伊合帕尔·木拉提[30]运用综合疗法包括成熟、清除、内服外用等方法分阶段治疗CU,根据不同异常黏液质选择不同异常黏液质成熟剂、异常黏液质清除剂。例如第一阶段用胆液质成熟剂,待胆液质成熟后用相应的清除剂,第二阶段用相应的外用药外敷或外浴来调节体液平衡,使其恢复正常的平衡状态。此种独特的分阶段治疗法将疾病机理演变过程、病情变化程度均诠释在用药过程中,简化了治病思路,临床疗效确切(治疗162例患者,总有效率为95.06%)。

穆巴拉克·派祖拉[31]采用维吾尔医古典医籍《美赞尼·提甫》中记载的方剂复方迪那尔合剂来调节异常体液,发现维吾尔药组较西药组疗效好且能有效降低抗人C反应蛋白。茹先姑·麦麦提依明[32]将维吾尔药熏蒸与拔火罐相结合治疗CU,治疗组在风门穴和曲池穴等穴位进行拔罐,调节气血、行气止痒,同时采用艾叶等进行熏蒸,通过清除异常黏液质调节体液,与常规西药组相比,维吾尔药熏蒸和拔火罐结合疗效更佳(治疗组和对照组总有效率分别为87.5%、72.9%)。可见,在维吾尔医学中,调节异常体液能防治CU。

4 壮医对CU的认识及治疗

4.1 壮医理论CU属壮医学“风毒病”范畴,壮医的毒虚致病理论认为,CU的致病因素中,“毒”首当其冲,风毒侵犯人体肌肤后在机体内游走不定或结于局部,壅滞维持人体生机和反映疾病动态的“龙路、火路”,继而发病。壮医特色目诊法中“勒答”(眼睛)可示:白睛脉络多而散布毫无规则。以除毒、通龙路或通火路为治则,治疗措施有内、外治法等,外治法以药线点灸为主,疗效明显[33-35]。

4.2 壮医外治疗法一般情况下,治疗“风毒病”首选具有调气、祛毒等作用的外治法。滕红丽[36]运用壮医药浴联合药线点灸治疗CU,皮损分布、瘙痒等症状评分和血清免疫球蛋白E(serum immunoglobulin E,IgE)等均改善(P<0.001),证实壮医药浴联合药线点灸疗法治疗CU安全有效。由此看来,壮医药线点灸可通过祛除机体内的“风毒”来通龙路和火路,药浴则祛“虚”调气,调节身体机能。

5 瑶医对CU的认识及治疗

5.1 瑶医理论瑶医称CU为“浆朋比”,属瑶医“痧症”范畴,主要由于先天禀赋不耐、元气亏虚、久病虚劳、内生毒邪,或体虚复感风、湿、热(火)毒,毒邪浸入神路(筋脉),三元失谐,气血盈亏失衡,气血不能万化,加之邪气入脉,神路不通,气行郁滞,毒邪向内达脏腑,向外透皮窍,而诱发本病。瑶医药多通过解毒除蛊、启关透窍治疗本病,如采用清疹方内服,或通过药浴外洗,并结合刺血疗法、瑶药竹罐疗法等治疗[37-38]。

5.2 瑶医治疗方法

5.2.1 瑶医外治疗法陈云亮[39]研究经典瑶医方(茶籽油3 g,功劳叶、百部、地肤子、防风、忍冬藤、蛇床子各50 g,浮萍30 g,鲜韭菜150 g,熬制后外搽身体)发现,瑶医经典方实际上是调节机体内、外环境的盈亏平衡,盈亏平衡对改善荨麻疹患者的皮肤症状和预后有积极作用(治疗组症状积分低于常规西医组)。

5.2.2 瑶医综合疗法尤剑鹏主任医师在调研广西区恭城、金秀、富川等瑶族自治县的过程中发现,瑶医清疹方(浮萍、虎杖、青水龙、莲花灯、不出林、桑寄生、灯心草、千斤力、大补藤)内服、药浴方(黄皮兆、扛板归、水浸木、水杨梅、枫树皮)外洗及刺血、瑶药竹罐疗法治疗CU效果明显。

6 傣医对CU的认识及治疗

傣医称CU为“闷慢凉”,归为“癍疹类”范畴。由于人体维持正常生命活动需要“佤约塔(风)、阿波塔(水)、爹卓塔(火)、巴他维塔(土)”4种物质保持相对平衡,所以当四塔偏盛或不足,“毒”入侵机体,可导致CU。治疗需调节四塔平衡、解毒、消疔疮。张鹏飞[40]用傣药解毒剂“雅解沙把”治疗CU,发现其既能平调四塔五蕴,又能清热解毒、安心定神。可见,蕴含“雅解”的傣药能防治CU。

7 小结

藏医、蒙古医、维吾尔医、壮医、瑶医、傣医对于CU的病因、机理、治则、治法的认识有较完整的理论体系,治疗也取得一定临床疗效。然而CU病因复杂,临床常以口服西药为主,虽起效快,但治疗方法单一,长期服用易产生耐受性,因此,亟待发掘安全、有效的治疗方法。

在防治CU中,民族医药具有突出优势,但仍存在以下问题:1)CU的治疗个人经验报道较少,样本量数据较欠缺,循证医学证据不够充分;2)对于CU的疗效指标等方面未达成统一认识,缺乏客观标准和规范化的诊疗过程;3)缺乏外治法及成药治疗该病的临床研究等。

基于目前的问题,应加强以下3方面的研究:1)整合民族医药的药物资源和治法,采取大样本、精确设计的临床研究,获取更充分的循证医学证据;2)建立统一的疗效评价标准,制定规范化的诊疗过程,如:先推进行成民族医学防治CU的地方性疗效评价标准,再进一步量化分析和推广,从而形成范围更大、适用性更广的标准;3)深入挖掘和整理民族医药原始资料,推动民族医学与现代医学技术结合,探索民族医的成药、外治法对CU的治疗优势,以期更便捷、更系统地治疗该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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