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书院园林发展脉络与营造特色

林恩义，施政浩，王月瑶，陈波

(浙江理工大学 建筑工程学院风景园林系，浙江 杭州 310008)

温州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古为瓯地，属瓯越文化圈，底蕴深厚。在瓯越文化浸润下形成的瓯俗受儒家礼教影响颇深，诸如敬贤尊士、拜师授徒等风气早有显现。南宋定都临安后，温州在文化教育与学术研究方面都获得突飞猛进的进展，兴建书院，读书仕进蔚然成风，有“科名甲天下”之誉。

对于温州书院最早的记载是书院志，清乾隆平阳张南英作《龙湖书院志》[1]，称龙湖书院景色之胜“为士子读书之灵区”。现如今书院志多被收录在各地方志或教育志中，《中国书院史资料》[2]收录了历朝历代文人、官员关于书院的记，《中国历代书院志》[3]收录了历代的书院志、课艺等共115种。

关于书院的综述类研究中，季啸风[4]的《中国书院辞典》较为全面地收录了温州历代所建书院，还有与书院相关的人物、学派、制度、文献等。林正秋[5]的《浙江历史文化研究》将浙江各地区(包括温州)所建造的书院一一列表。《浙江古书院》[6]将温州按照地理位置划分为浙南，选取经典书院案例做出了详细阐述。还有对温州乡村书院的研究，如陈志华[7]在《楠溪江中游》中对楠溪江一带的芙蓉书院、明文书院(戴蒙书院)、琴山书院进行了实地调研和测绘。

现代文献中，林清清[8]的《温州传统风景园林的地域特色调查与研究》将温州书院园林分为风景书院、邑郊书院和城市书院三大类；方舒丽[9]的《浙江传统书院园林植物景观特色》和张夏菲[10]的《浙江书院现状调查及景观营造研究》都对温州书院园林景观营造特色有所涉及。全定旺[11]的《东山书院：永嘉学派开创与传承之地》和张宪文[12]的《清代温州东山、中山书院史事考录》对温州书院园林个案有所分析。王兴文[13]的《明代温州书院体系的构建及特征》、赵飞跃[14]的《宋代温州书院学风的形成及其影响》和陈安金[15]的《两宋温州书院与永嘉学派的关系探析》探析了温州书院园林的发展进程。

总而言之，对于温州这样地方性的书院园林研究多为历史类或教育类的综述，对书院园林整体营建特色和发展脉络的研究几乎为空白，特别缺乏以地域性视角来研究温州传统书院园林环境的文章。但温州书院园林可研究资源丰富，一些书院园林甚至在中国教育史上有着重要影响力，值得深入研究。

1 温州书院园林生成环境

1.1 书院园林相关概念

书院之名始于唐，清代学者袁枚在《随园随笔》[16]一书中明确指出：“书院之名，起于唐玄宗时，丽正书院、集贤书院皆建于省朝。为修书之地，非士子肄业之所也。”可见，书院是作为官府校书、藏书的场所。关于书院园林，学术界没有明确定义。《中国古典园林史》[17]将书院划分在公共园林中，并以“书院园林”来称呼，主要指的是书院的附属园林。于小欧[18]在《书院园林设计手法及其对现代校园建设的启发》指出，广义的书院园林，是在用于藏书、读书、教书、著书、祭祀的书院院落空间中，运用工程技术和艺术手段等途径创作而成的美的自然环境，营造过程包括改造地形(如筑山、叠石、理水)、种植树木花草、建造建筑和布置园路。粱南南[19]在《从竹山书院略觑我国书院园林的环境特色及文化内在》中提出：狭义上讲，书院园林是指书院内部建筑附属绿地、庭园绿地及书院外部周边的园林化环境；广义而言，书院园林即指具有园林性质的书院空间，包括整体书院和周边园林环境。

由此，本文中的书院园林指书院的整个环境，包括了书院建筑、书院墙垣内部的园地、建筑附属的绿地以及墙垣外部的园林化环境，即整体书院和周边园林环境。

1.2 温州书院园林生成环境

温州书院园林的发展离不开温州的自然禀赋，温州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形胜“控山带海，利兼水陆，东南之沃壤，一都之巨会”[20]。地形地貌西高东低，中西部为丘陵地带，东部以平原为主，山多地少。天下名山多为佛、道占据，而书院园林则常常出现在寺观旁边，秀丽的山水景色为书院园林的环境提供了先天条件。温州又盛行农耕读书风，自永嘉建县以来，一直重视文教工作。加之北宋年间，永嘉学派兴盛，宋室南迁带动经济发展，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书院园林的发展。

2 温州书院园林发展脉络与分布

2.1 温州书院园林发展脉络

温州书院园林开创于北宋，至南宋达到高峰，书院园林数量之多、质量之高，在全省名列前茅。明清两代，书院向官办转化，成为士人学习举业的场所。这些书院的设立，使孔孟儒学得到了广泛传播，也促进了温州文化教育和科举事业的发展。

北宋，温州的“皇祐三先生”、“元丰九先生”等学者，他们不仅首次提倡温州儒学研究，而且创办了许多书院和私塾，随之永嘉学派的出现更是推动了温州书院园林的发展。据张正藩《中国书院制度略考》，宋代浙江有书院48所，其中温州有12所，占全省书院总数的四分之一。

元明时期，朝廷推崇程朱理学，温州官员纷纷参与书院园林的建设，鼓励和推广书院教育，书院的官学趋势逐步显现。到了清代，官学化程度进一步加强，地方官员普遍重视书院园林的建设和管理，不仅修复了许多毁废的书院，而且新建了一批，使得书院事业步入新的发展阶段。晚清，温州开埠前后，温州成为近代中国维新思潮兴起的地区之一。由此书院园林成为传播新知识的重要场所，以“三孙五黄”、“东瓯三先生”为代表的一批官员学者，以书院园林为载体，传播新知、开启民智，推动了近代中国传统教育走向现代教育。

2.2 书院园林分布

温州书院园林的设立以山林幽胜之地处为主，从而给教学提供清净的环境。如南雁荡山的会文书院、北雁荡山的雁山书院、仙岩的仙岩书院、华阳精舍，还有瑶溪的贞义书院、泰顺的石林精舍等等。温州古代书院多借自然山水营造清幽致远的环境，使众学子专心学习，“学从静中悟理趣”。另外也有小部分温州书院园林分布在城中或城郊的乡村，城中的书院多便于补充官学，择址闹中取静，如乐清县的治东宗晦书院、永嘉县的学文庙西鸡鸣书院、龙渠书院、东山书院、梧竹书院和浮沚书院等等。在乡村地区的书院虽然规模不大，但大多带有水池或小花园，营造出园林趣味，如楠溪江一带的芙蓉书院、明文书院(戴蒙书院)和琴山书院等。据史料记载和调研整理出的温州主要书院园林的园址和概况如表1所示。

3 温州书院园林营造特色

3.1 巧借自然，高雅脱俗

温州传统书院深受儒、佛、道三家传统文化的影响。儒家在春秋战国形成的“君子比德”思想，孔子提出的“智者乐水，仁者乐山”，佛教、道家崇尚栖隐于山水中，使得温州书院园林在营造上非常注重与自然结合，重视自然之美对人的教化作用，通过自然来化育人格品质。不论是选址城中、城郊乡村或者山林的书院，都最大限度地利用基址自然禀赋，或背山面水，或依水而建，或藏于山林，借助自然山水烘托书院园林远离凡尘的意境，为师生营造静谧的学术氛围，彰显出古人高雅脱俗的审美观。

如雁荡山西内谷的雁山书院，建于明正德年间，在原天柱寺遗址上(图1)。雁山书院建于山水俱佳的山林胜地，院门内山木湾环，在园林空间布局上“巧借自然”，依山傍水、汲天地灵气，形成人杰地灵的园林景观。大量学者慕名拜访，留下众多的山水诗及山水画，明何白《七贤祠》诗曰：“百尺峰投步紫苔，七贤祠下坐街杯。溪花邀鸟双双宿，山月呼猿个个来。啸傲颇谐云壑调，代兴真愧古今才。黄尘赤日赤何意，玉匣铜驼莽自哀。”明夏言《寄题雁山书院》诗云：“问君书院雁山中，却在西岩第几峰？何日芒鞋访灵谷，白云端拜荡南翁。”

图1 天柱寺

3.2 布局灵活，礼乐相成

温州书院是传播儒学道统的场所，被“礼”“乐”文化深刻影响，决定了书院建筑的空间布置，形成特有的空间序列犹如一则无形的标准规范。温州传统书院空间根据地形地势和环境的改变而布局，无论是规则布局还是自由布局，都遵循着一定的空间序列，看似自由多变，实则为统一的整体。多以中轴线为统领，将主体建筑讲堂、祭祠等由前往后依次布置，其他建筑的排布，一般布置在中轴线两侧，形式较为自由。

从道光《乐清县志》记载的梅溪书院全图可看出(图2)，选址山林，周围峰峦叠嶂，旁有溪流，地处灵秀之地。园林空间布局依山就势，前低后高，内部整体布局规整，讲堂、藏经阁、王忠文公祠形成三进院落，层层递进。王忠文公祠处于最高势，是书院的礼教中心。院内花木扶疏，融于山林，情景交融，营造出一个恬静闲适的园林环境。温州书院园林通过布局严整的主体建筑、多变灵活的院落空间，体现了礼乐相成的儒家思想。

图2 梅溪书院

3.3 人文构景，意境深邃

温州书院园林多是具有深厚文化的士人创办，他们通过植物、水体、山石和建筑组合搭配，结合诗文、名人题刻等升华了简单的园林空间，与传统文化相融相生，意境深邃。如世称浮沚先生的周行己在自己居所创办浮沚书院，有记载浮沚斋文雅的园林环境：“僦室净光山之下古西射堂之遗址，蕞然小洲，缭以勺水……于是名之曰浮沚。浮沚是西，旧为小阁，名曰沤阁；浮沚之东，新为小轩，名曰萍轩。其北旧为门，道所以出，壁而为室，道不行焉，名曰浮室。……是吾居也，历水而为洲，因洲而为室，因室而为名，因名而为义，义皆浮义也。”[21]如东山书院(图3)，据《浙江通志》[22]记载，书院“由谢祠入径，颜曰名教乐地，中为闲存堂三间，后为静虚斋。斋西为进修轩。轩前有池，池上屋三楹，题曰尘襟可涤。入门峭石壁立，上有天泉，楼榭、廊庑、斋舍、庖湢具备，次年落成。”徐绵有记言的中山书院，“中山虽小埠，而山势围合，水流环绕，形家咸谓灵气所钟，实郡城之主山……后筑亭池，长松偃盖，绕径阴森，以为息游登眺之地。”[21]可见当时中山书院的盛况和人文意趣(图4)。温州书院园林在有限的空间中，栽植花木、挖池筑山、建亭造廊等，通过对环境的营造来增加书院文化氛围，形成充满诗意的园林空间。

图3 东山书院

图4 清同治中山书院

4 小结

温州书院园林是温州历史文化、传统园林的重要财富。然而温州书院有关园林的史料记载十分匮乏，许多散落在乡野山林的书院或凋损、或遗迹不在。目前仅存会文书院、芙蓉书院、琴山书院(水亭祠)和明文书院等几所，数量相当少，温州书院文化、书院园林正在消失。因此，对于当代留存的为数不多的书院，应给予重点保护和发展，对于丰富温州园林类型具有重要意义。挖掘温州书院园林蕴含的思想内涵以及地域文化特色，有助于对现代温州园林资源和历史的认识，加强温州书院园林的保护，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