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共生与身份认同:符号互动视角下网络流行语的话语分析

2023-03-28 07:33佟文欣
传播与版权 2023年6期
关键词:网络流行语身份认同

[摘要]随着自媒体时代的到来,网络流行语逐渐在公共话语空间中兴起。网络流行语作为一种有别于日常语言表达的特殊体系,在潜移默化中向受众传递信息和情感。网络流行语呈现的文本符号和话语实践,让网民形成情感共生,建构身份认同。文章以传播学的符号互动视角为基础,通过青少年群体对网络流行语的使用,探析当下网络流行语表现形式及其如何让网民群体形成情感共生并产生身份认同。

[关键词]网络流行语;符号互动;情感共生;身份认同

随着互联网技术的不断发展,其所构建的虚拟平台使得人们拥有双向传播信息的权利。在这个场域下,网民能够更充分地表情达意,催生一种有别于常规交流语言的话语体系。例如,网民利用谐音梗或隐喻性词语等形式重新建构话语意义,从而掀起一场符号化的流行语狂欢。网络流行语是网民自我表达的工具,相较于常规的交流语言,网络流行语更能表现网民观点和满足网民情感宣泄需求,同时折射当下社会文化潮流和社会发展概况。文章从符号互动视角入手,分析网络流行语的表现形式,从而探究网络流行语为何造成网民的情感共生,如何使网民建构身份认同等问题。

一、相关研究及现状

(一)网络流行语

网络流行语作为一种语言现象,长久以来受到诸多学者关注。有关网络流行语的定义,我国官方目前没有给出统一答案。目前,大部分学者对网络流行语的研究以语言学视角、传播学视角和社会心理学视角为主,多以模因论、修辞学等为切入点,对网络流行语的生产动因、传播机制、话语实践等进行研究。

在生产动因方面,学者多以传播学视域和文化传播视角进行研究,可以概括为以下四个方面:主体动因包括网民、平台、主流媒体;社会动因包括网络技术加持、网络语言文化嬗变、社会热点与事件的发生;心理动因包括娱乐心理、创新和模仿心理;语言动因包括语言经济原则、语言系统自身的需要。

在传播机制方面,学者主要从网络流行语形成动因、网络流行语的传播模式和传播渠道进行解读,他们主要以模因论为理论基础,从传播主体、渠道、过程进行梳理。张国燕将语言模因的传播类型分为基因型和表现型,在此基础上分析语言模因的形成条件[1]。阳柳艳则在传播语言学视域下,研究网络流行语的传播机制和传播影响,并对网络流行语未来的发展趋势进行思考[2]。

在話语实践方面,学者多探讨网络流行语的隐喻意义与其对青少年群体造成的身份认同影响。成杰、林仲轩、罗炜以“打工人”为例,认为认同话语对青少年的自我建构呈现矛盾和摇摆的心态,表现为话语释放和情感宣泄[3]。蔡骐、赵嘉悦以“社恐”为例,认为网络流行语的批判性话语是一种疾病隐喻,话语不仅表征现实,也是社会变迁和技术发展的镜像呈现[4]。魏明认为网络流行语是一种工具,在此影响下草根话语与主流话语的权力实践都发生了转变[5]。

总的来说,目前学者对网络流行语的研究已涉及多个学科,充分探讨了网络流行语的语言特征、表现形式、传播机制等方面内容,但主要以模因论进行研究,从符号学视角切入的研究较少。

(二)符号互动理论与网络流行语

符号互动理论源于美国实用主义哲学家W.詹姆斯和G.H.米德的著作,其认为象征符号是社会生活的基石,使人们在日常生活中能够产生交流,并在互动中形成共识。社会心理学家琼姆·曼纳斯和伯纳德·麦尔兹总结了符号互动论的中心思想:人类独特的互动是传媒符号和各种内涵的载体,而刺激的意义来自人与人之间的互动,而不是来自刺激本身[3]。

目前,学者以符号学视角研究网络流行语时,大多集中在对其符号的解读上。杨薛颖从符号学角度研究四字网络流行语,将网络流行语分为三大类,认为网络新词语作为一种符号会无限衍生,并对其符号意义做出解释[6]。石云霞通过对网络流行语的符号语义传播机制和成因进行研究,对未来网络流行语的发展提出建议[7]。

综上所述,以符号学视角讨论网络流行语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对网络流行语的符号意义阐释上。文章将在此基础上,以符号互动视角切入,研究网络流行语对青少年群体的情感共生和身份认同产生的影响。

二、情感共生:“内容+形式”建构心理认同

(一)隐喻与戏仿:网络加持的狂欢广场

互联网建构了虚拟公共话语空间,在这些网络社区中,人们实现了“双中心化”的交流。网民为了争取话语认同,将模仿作为进入虚拟网络社区的必要手段。一个网络流行语的出现,是因为其得到了广泛传播。网民通常为网络流行语加入解构意义,扩大和增强网络流行语传播的范围和效果,形成了一场网络语言的狂欢盛典[8]。

网络流行语的形式可以分为隐喻和戏仿。隐喻就是用灵活生动的修辞手法表达抽象含义,相比于词语本义,隐喻义更加有趣、随意。如“柠檬精”“凡尔赛”等词,“柠檬精”本身指从柠檬中剥离出的一种化合物,而网民新造的“柠檬精”一词则表示自己对他人的羡慕或嫉妒,后来网民在评论时会进一步使用“我酸了”等词句,表示我羡慕了的意思[9]。

戏仿,顾名思义就是通过模仿表现滑稽的效果。当下,网民主要是以戏仿的形式活跃在网络社区中。互联网技术使得受众的网络活动成本降低,模仿、戏谑和参与式分享成为主要的网络传播互动方式[9]。如“打工人”“葛优躺”等词,“打工人”指上班族起早贪黑努力工作的模样,网民在此基础上衍生了诸多表情包和朗朗上口的流行语。“葛优躺”源于情景剧《我爱我家》,形容人颓废的模样,演员葛优半躺在沙发上的照片被网友PS成各种形象。这些模仿式参与网络热潮的行为在网民的社交圈层中不断传播,从而达到群体情感的释放与满足,形成网民自发式的集体情感狂欢。

(二)互动:交流空间的情感弥补

当下社会,青年群体具有工作和情感的双重压力,在这种社会语境中,网络虚拟空间为他们构建了宣泄负面情绪的场所。不论是隐喻式还是戏仿式的网络流行语,都是网民对个人日常情绪的宣泄。受众在现实生活中只能顺应社会发展的潮流,但在虚拟空间中可以实现自我情绪的消解,能够通过寻找情感慰藉和共鸣来弥补现实生活中的缺陷[10]。

1.娱乐需求

近年来,网民使用网络流行语不仅因为其是当下流行趋势,更因其富有笑点和融梗的形式能满足人们的娱乐消遣需求。当下,年轻人更偏向于选择既不失礼貌、又能合理地进行自嘲与调侃的方式发泄情绪。网络给予网民公开自由发表意见的空间,很多个人在现实生活中无法说出的话语、无法释放的压力,在网络上能得到缓解[11]。

“你是我的神”来源于演员海清在选秀节目上为欧豪拉票,跪地伸手说道“你是我的神”。这一搞笑新颖的表达方式一度在网络上流行起来,于是网友纷纷模仿。演员黄晓明在《中餐厅》综艺节目中要求嘉宾杨紫一定要去看医生时,说道“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网友纷纷热评“这架势十分霸道总裁”,之后网友也开始用这一话语表现自己过于自信的状态。这些网络流行语一方面满足了网民的娱乐需求,另一方面使网络流行语在各种传播场域呈现狂欢态势。

2.交往需求

在现实生活中,有很多人由于自身性格原因不善于社交,但又有结交朋友的需求。“社恐”常被网友用来比喻不愿意自己获得关注、喜欢独处、被多人注视的场合可能产生焦虑的社交状态。“社牛”则指在与陌生人社交时,没有任何心理包袱和压力、能与他人无障碍交流、左右逢源的社交状态。网络流行语的传播使得“社恐”受众能够在虚拟空间与他人进行交流,缓解面对面对话的焦虑,能够结交认识更多的人[12]。

三、身份认同:话语意义与角色定位的双重融合

认同具有共时性和个体性,由内而外的主动式身份认同是自我标榜的身份和标签,是认同话语的自我建构。如今网络流行语多种多样,语义丰富、形式多样的网络用语更能引起网民共鸣。网民的互动加速网络流行语的形成,并赋予其不同的符号意义,网民则在网络社交中将话语与自身角色相互融合,从而获得身份认同。

(一)群体建构:多元话语的重构

网络流行语将日常语言进行重构,网民则通过获取和解释符号的意义并赋予其新的含义,从而让网民自身在紧张的生活节奏下放开自我进行表达,不需要扮演社会环境中特定的角色,利用网络流行语表达自身的需求,进而为自己的行为构建合理性。抖音、微博、b站、小红书都是网络流行语传播的渠道,数据流量推动网络流行语的扩散,为网民提供关注的热点。使用网络流行语的受众意识到彼此拥有相同的关注点时,便会产生心理认同、构建身份认同。

网民通常会对网络流行语进行二次创造,他们在各类网络社交软件中的一系列点赞、转发和评论行为是其宣告自身存在性的方式。“打工人”是当下网民最喜欢使用的词语之一,也是上班族产生身份认同的具体表现。网络的虚拟性和隐秘性使网民可以在网络空间中宣泄情绪,暂时逃离现实压力,从而快速获得身份认同。“社牛”群体也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周围的“社恐”群体,“社恐”群体在看到“社牛”群体活泼外向的社会交往行为时,容易受到感染,由此产生不一样的互动感受。“社牛”群体通过分享自己线下的大胆行为及进行自我恶搞,容易获得网民的回应,从而不断放大此行为的影响,在线上营造交际生命力,在线下注入交往动力[12]。

网络流行语的群体符号属性,能在无形中赋予网民新的生活激情與动力。网络上的背景声音也会不断强化网民群体的自我认同,并促使他们做出行动,寻找建构身份认同的共同点。拥有共同关注焦点的群体,在社交互动过程中会增强个体的在场感和参与感,使个体达成共识,并形成身份认同和情感体验。

(二)社会建构:话语背后的现实指涉

网络流行语的迭出与更新和社会大环境密不可分。网络流行语是网民价值观念的体现,网民对网络流行语的创作与使用可以体现当下网民对社会的聚焦点以及个人的价值观,网络流行语的生产直接反映社会中的交往互动[13]。

1.草根话语的权力实践

网络情感狂欢指人们通过网络媒介自由表达或宣泄自己的内心情绪,在网络去中心化、双向、无等级的交流中,网民群体的话语实践从冲突对立转向娱乐消遣,社会矛盾也从尖锐转向迂回。在新冠疫情暴发期间,网络流行语多是关于抗疫活动的正能量宣传。如在日本华人赠予中国的物资包装上出现的“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就属于名言引用类网络流行语。在武汉火神山、雷神山医院建设时,网民为各类运输工具所起的“呕泥酱”(混凝土罐车)和“道光帝”(道路抛光机)等属于谐音类网络流行语。另外,还有在广播、商铺出现的朗朗上口的标语,为网民凝聚社会身份共识提供了一种全新的话语媒介[14]。

2.主流媒体的话语实践

网络流行语在多元化的传播体系下,已逐渐被纳入现实主流话语体系。除网民以外,政府与主流媒体也积极利用网络流行语的特殊话语属性,进行一系列的宣传工作。主流媒体发布信息的渠道日渐增多,话语形式也逐渐丰富,主流话语与草根话语之间的互动也越来越频繁。如《人民日报》的抖音号多次将“内卷”“后浪”等网络流行语与新闻报道结合,使新闻事实变得生动形象,富有时代气息。

当网络流行语作为一种正式、规范的话语体系进入主流圈层,受众便会对其产生反差效应。语言是认同或身份的象征符号,主流圈层对网络流行语的使用,使得草根话语逐渐融入主流媒介环境当中。主流媒体使用网络流行语,实际上是用一种新颖的方式向受众传达社会意志,从而让受众树立正确认知并构建网络认知结构关系网。主流圈层通过控制话语内容和情感意旨导向来实现网络流行语的隐性话语规训,能进一步让公众建构社会身份认同,强化信息传播效果。

四、结语

网民采用情感逻辑的结构和指向方式,以情感为基础和传播纽带,力求达到互动目的和满足社交需

求[13]。文章基于符号互动理论,发现网络流行语通过隐喻与戏仿掀起了全民话语狂欢,并弥补了网民在现实生活中的情感缺失,再通过网络流行语中词语的解构及其背后的现实指向,得出网络流行语在个体层面和社会层面建构身份认同的作用。

[参考文献]

[1]张国燕.语言模因论视域下网络流行语的传播机制研究[J].品位·经典,2022(21):31-33.

[2]阳柳艳.传播语言学视域下网络流行语探讨[J].新闻传播,2019(12):117-118.

[3]成杰,林仲轩,罗炜.消失在流行语中的“打工人”:网络时代青年群体身份认同的话语建构[J].新闻大学,2022(09):73-88,119-120.

[4]蔡骐,赵嘉悦.作为标签与规训的隐喻:对网络流行语“社恐”的批判性话语分析[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22(09):138-145.

[5]魏明.传播主体多元化与网络流行语的话语权力实践[J].江汉论坛,2022(06):129-135.

[6]杨薛颖.从符号学角度看网络流行语[J].今古文创,2022(46):70-72.

[7]石云霞.网络流行语的符号语义传播机制及成因探析[J].西部广播电视,2021(01):16-18.

[8]鞠瑞.网络流行语的狂欢化研究:以2010—2021年度“十大网络流行语”为例[D].济南:山东师范大

学,2022.

[9]蔡骐,赵雪.话语何以“出圈”:解析隐喻式网络流行语的传播实践[J].青年记者,2022(16):42-45.

[10]王斌.从内卷到内卷感:情感转向与理论分析:兼论网络消极情感的传播趋势及治理[J].北京邮电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2(01):33-39,46.

[11]许可.网络流行语中的“情绪设置”传播效果分析[J].新闻研究导刊,2022(02):106-108.

[12]王鑫.从社交货币视角看网络流行语的情感传播:以“早安,打工人”为例[J].视听,2021(03):160-161.

[13]吴茜.符号·媒介·权力:网络流行语的青年身份认同建构[J].新疆社会科学,2021(01):133-139.

[14]钟健.新冠肺炎疫情网络流行语传播研究[J].新闻传播,2020(18):4-5.

[作者简介]佟文欣(2001—),女,新疆察布查尔人,江苏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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