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电影英文译名的现状及问题研究

王瀛

中国电影资料馆,北京 100082

1 引言

在国内电影市场上,国产电影中文片名的英文译名(以下简称英文译名)相比中文片名而言,易于被人忽视,但在影片发行过程中,却是构成影片片名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换言之,一部国产影片要取得发行权,在具备中文片名的同时,必须配有英文译名。

2 英文译名的定义、历程及用途

2.1 定义

《电影艺术档案著录规则》将国产影片中文片名的英文译名称作 “英译题名”,将其列为 “并列题名”,即“以另一种语言文字为著录形式,与正题名相互对照、一同著录的题名”[1]。针对国产影片,该规则明确“中国电影并列题名一般以英文为著录形式”[1]。由此可知,英文译名是国产影片常见的并列题名。

2.2 历程

国产影片“依法取得国务院广播电影电视行政部门发给的 《电影公映许可证》 (以下简称 《公映证》)后,方可发行、放映”[2]。为获取《公映证》,制片方须在影片摄制完成后,把影片送交相关部门接受审查。

根据《电影片送审须知》[3],在影片初审阶段,制片方须提交影片片名英文译名的报告,获得批复同意；到了领取片头阶段,须获得相关部门同意影片英文译名的批复；最后影片终审阶段,制片方须提供影片的最终发行版视频,在中文片名下加注英文译名。总结影片审查的全过程,影片的英文译名从最初产生、获得批准,到最后定名、出现在最终发行版中,共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在此过程中,英文译名可能与影片的中文片名一起数次更名,也可能自始至终从未改变。要查询或确认影片最终的英文译名,可以查看制片方在影片终审阶段提交的《影片终审信息表》,其中列有与批复及影片一致的、大写的英文译名；也可以查看影片的《公映证》,在中文片名下,证书上列有大写的英文译名。如图1所示,2020年出品的国产影片 《秦岭花开》的英文译名是FLOWERS BLOOM IN QINLING。

图1 国产影片 《秦岭花开》的 《电影公映许可证》[4]

2.3 用途

国产影片英文译名的常见用途一般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是在国内电影市场上,从事影片的摄制、发行、放映等活动均须遵守 《电影管理条例》的相关规定[2]。《公映证》是影片进入国内电影市场的“入场券”,而英文译名是这张入场券上的必要项目。没有英文译名,国产影片无权入场。

二是在国际电影市场,国产影片要出口海外,同样需要《公映证》。在取得《公映证》后,电影制片单位应持《公映证》到海关办理影片出口手续[2]。办好出口手续后,国产影片进入国际市场。要实现对外传播与推广,需要倚重英文译名。

三是在档案馆内,国产影片档案的整理归档,须参照《电影艺术档案著录规则》(以下简称《著录规则》)。在《著录规则》中,电影艺术档案著录项目共分7项,英文译名作为并列题名,隶属于题名与责任者项[1]。以 《秦岭花开》为例,英文译名FLOWERS BLOOM IN QINLING是该片的并列题名,是影片档案必不可少的项目。

3 调查背景

鉴于英文译名意义重大,中国电影资料馆在档案影片编目整理工作中重视国产影片的英文译名,并将其作为电影艺术档案(以下简称“电影档案”)的必要著录项目。

近年来,国产影片的年产量跻身世界前列。以2019年为例,年总量达到1037 部,其中包括850部故事片、51 部动画片、74 部科教片、47 部纪录片及15部特种电影[5]。笔者在中国电影资料馆收集的、2019年出品的档案影片中随机抽取了500 部(本文除单独说明出品年代的影片,其余影片均属2019年出品的、本次调查之列的影片,出品年代以龙标中的电审字样为准 (图2)),针对英文译名进行调查研究,希望对英文译名的现状分析提供有益参考。

图2 国产舞台艺术片《何文秀》的龙标(电审故字中 “故”代表故事片,[2019]代表出品年代)

3.1 调查的初衷

在整理国产影片档案的日常工作中,笔者发现一部分英文译名存在错误。经过核对视频,并参考互联网的相关信息,可以断定某些英文译名的错误来自影片自身(而非档案工作失误)。为了深入了解英文译名错误的整体状况,笔者采用抽样调查的方式,以某个特定年度的国产影片为对象,开展了统计与研究。

3.2 对象的选取

在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疫情爆发后,国产电影市场受到冲击,相较于2019年,2020年、2021年国产电影年产量大幅下降,其中2020 年产量为650部,2021年产量为740部。

为了对同一年度的500 部影片进行抽样统计,笔者避开了年产量较低、年代更近的2020 年和2021年,选取了年产量较高、未受疫情冲击的2019年作为调查对象,以便讨论常规情况下国产电影最新的、全年的表现。

中国电影资料馆作为电影艺术档案机构,负责收集和保存国产影片的影片类档案,包括影片的标准拷贝或数字母版[6]。将各年度的国产影片收集入馆后,中国电影资料馆的档案工作人员对这些影片类档案逐一开展编目整理工作。鉴于数字母版的进馆时间不一定紧随影片发行时间,个别影片甚至会在发行时隔数年后才进馆,要统计2020 年或2021年的国产影片、达到500部的数量存在着实际困难。因此,选定2019年作为调查年份也取决于中国电影资料馆的收集情况。

3.3 局限性

除了上述的限制条件之外,本次调查还面临着其他困难。

一是统计数量的不足。理想的情况是把2019年出品的1037部影片全体列为调查对象,但是在数字母版收集入馆后,尚需档案人员分类编号、编目整理,且目前仍有部分2019年的影片没有收集进馆,导致这一目标无法实现。因此,这次调查只能采取抽样的形式,选取了500部。

二是数字母版的疑虑。在档案工作中,笔者发现中国电影资料馆收集的、部分国产影片的数字母版与互联网上观看的视频存在内容不一致的情况。中国电影资料馆目前保存的数字母版是否是最终发行版,对于这个问题,此次调查没有逐一考证,而是将中国电影资料馆现存的数字母版默认为最终发行版。

三是档案人员的人为因素。在此次调查过程中,当英文译名出现疑似错误时,笔者尽量通过互联网查询相关影片的视频资料,以便与档案中记录的英文译名加以核对。遇到确定为档案人员人工失误的情况,笔者均进行了及时更正。但是,由于部分影片在互联网上查询不到视频资料,调查只能以现有档案为准。

四是英文译名的大小写问题。中国电影资料馆影片档案的英文译名一律采用大写字母。笔者观看国产影片,发现部分影片使用了大小写并用的英文译名,如2020年出品的国产影片 《嘿! 那小孩儿》的英文译名是Hey that kid。因为此次调查主要以中国电影资料馆的档案为准,而非对观看每部影片的视频一一记录,所以,调查没有把大小写是否准确无误这个问题考虑在内。

4 调查结果

本次调查抽样选取的500部国产影片包含故事片447部,新闻纪录片16部,动画片19部及舞台艺术片18部(舞台艺术片又称戏曲片,根据目前此片种使用的龙标字样“电审故字”,可推断在国产影片按片种统计数量时常常将舞台艺术片列入故事片的范畴) (图3)。调查发现,英文译名不佳或错误的影片共计102部(在500部影片中占比20.4%),包含故事片91部 (在本片种里占比20.36%)、新闻纪录片1 部 (本片种占比6.25%)、动画片4 部(本片种占比21.05%)及舞台艺术片6部 (本片种占比33.33%)。此外,还有5部影片 (含4部故事片、1部舞台艺术片)的英文译名与其他电视剧或电影的英文译名重名(图4)。

图3 抽样调查影片按片种分类数据

图4 抽样调查结果概况图

4.1 问题类型

分析英文译名出现的问题,大致可分为以下几类。

一是语法错误。此类错误较为常见,表现在标点符号、拼写、单复数、词性、搭配等方面,在102部影片中共计58部,占比56.86%。

二是表达错误。此类错误的语言现象包括张冠李戴、以偏概全、不知所云、汉语拼音误用等,在102部影片中共计44部,占比43.14%。其中,汉语拼音误用的影片共计12部,在102部影片中占比11.76%。

以张冠李戴为例,影片 《云涯飞车》的英文译名是COASTER ON CLIFF,roller coaster在英文中指的是云霄飞车、过山车,而片中讲的飞车是乡村邮递员的自行车,由此可见,此处不宜使用COASTER 来代言飞车。用以偏概全为例,影片《情定红海滩》的英文译名是LOVE RED BEACH。片中描述的是围绕红海滩这一地点发生的爱情故事,英文译名表述的则是爱上了红海滩这个地方。相比原片的主旨,英文译名重点偏移,易造成误读。以不知所云为例,影片 《锁龙谷》的英文译名是DRAGON LOVE,直译为龙之爱,与1999年电视剧《人龙传说》的英文译名重名。《人龙传说》描写了龙女的爱情故事,英文译名恰如其分；而 《锁龙谷》里没有龙,英文译名选择不当。

汉语拼音是汉语特有的语音工具,使用字母拼写汉字读音,广泛应用于人名和地名的英文标识。当国产影片的片名出现人名和地名,就常常使用汉语拼音来代表英文。一般情况下,这类做法稳妥方便,不易出错。调查发现,在500部影片中,英文译名中使用拼音的共计89 部,占比17.8%。而在拼音的使用方面,英文译名出现了不少错误。根据一般规则,汉语姓氏与名字之间应空格、名字内部不空格。如,马锡五的英文名应该是MA XIWU,而不是《马锡五断案》中的MA XI WU。对于部分少数民族而言,人名的拼写不一定遵照一般规则,例如《格萨尔藏戏》的英文译名是ZHA DE,影片的主人公是藏族人扎德,其人名翻译应遵照藏语人名翻译的规则,而非汉语拼音的规则。更特别的是,个别国产影片把汉语拼音用在了人名和地名以外的地方。例如《电磁王之霹雳父子》的英文译名是ELECTROMAGNETIC KING PILI FAMILY。该片使用PILI这个汉语拼音代表霹雳,但忽略了PILI在英文中作为单词可以指“菌毛”,且没有霹雳的意思。由此推断,霹雳在英文中用PILI来表示值得商榷。再如《迷惘》的英文译名为MI WANG,使用汉语拼音代替英文译名,这种做法不应推荐。

三是了无新意。调查发现,有5部影片出现英文译名重名的情况。例如,舞台艺术片《农家妹子》的英文译名是THE VILLAGE GIRL,与2014 年出品的国产影片 《山村姑娘》的英文译名相同。再如,故事片 《二杠三》的英文译名是GLORIOUS MISSION,与2012年的电视剧《光荣使命》重名,也与竞技射击手游《光荣使命》的英文名雷同。

4.2 原因

参考上述统计数据,笔者推断,英文译名出现纰漏的原因可能有以下几种。

一是翻译水平有限。英文译名出现语法错误,大多源于译者英文水平不佳。如 《创客兄弟》的英文译名是MAKER BROTHER,乍看之下语法无误,但是片中讲的是几个年轻人的创业故事,因此BROTHER 使用单数形式不符合剧情。

二是对英文译名重视不足。如 《东江风云》的英文译名是DONGJIANG WIND AND CLOUD,《风云太白山》的英文译名是FENGYUN TAIBAI MOUNTAIN,“风云”不论翻译成WIND AND CLOUD,还是使用汉语拼FENGYUN,都与中文所指的“动荡的局势”相距甚远,可见译者对 “风云”不够重视。

三是受限于中文片名的长度及取名偏好,依赖并受制于俗套。在500部影片中,可以看到中文片名偏爱使用的词有“爱”(25部影片)、“恋”(5部影片)、“家”(8部影片)、“梦”(9部影片)、“案”(7部影片)、“传奇”(5部影片)、“风云”(5部影片)等。英文译名偏爱的单词则有LOVE (31部影片)、DREAM (14部影片)、MOUNTAIN (11部影片)、LEGEND (10部影片)、MASTER (8部影片)、STORY (8部影片)、MAGIC (3部影片)等。无论是中文或是英文,使用偏爱的字眼易于造成片名重复,即使传达了一定信息也收效不佳。

中文片名长度为2 个字的影片共计42 部,在500部影片中占比8.4%；中文片名长度为3个字的影片共计54 部,在500部影片中占比10.8%。在中文片名较短的情况下,英文译名若采用直译的方法,就可能由于字数少而易重名。

5 解决办法

要弥补英文译名的错误及不足,改善英文译名的质量,建议采取以下几种办法。

一是利用可靠的翻译软件和语法检查软件,挖掘剧组自身的资源使用专业人才 (剧组人员众多,选用英文水平较高的人来翻译英文译名),以避免英文译名出现语法错误。

二是重视英文译名的翻译,降低对汉语拼音的依赖度,戒除用汉语拼音代替英文译名的习惯。

作为母语为汉语的人群,中国人对汉语拼音耳熟能详、习以为常,但对大多数英文人名和地名并不熟悉。美国动画影片FINDING NEMO的中文译名选取《海底总动员》,而非直译为 《寻找尼莫》。美国故事片SAVING PRIVATE RYAN的中文译名为《拯救大兵瑞恩》,采用了直译的方法。两部影片选择在译名中使用或弃用片名中自带的人名,均考虑到了中国观众的需求。弃用尼莫,是因为人名单独出现比较单调 (仅凭片名,观众难以事先猜到尼莫是一条鱼),不如《海底总动员》活泼灵动；选用瑞恩,是因为配备了人物身份“大兵”,能让观众从译名窥见影片的故事主线和重要角色。推己及人,以英语为母语的观众群对汉语拼音并不熟悉,大致能了解的仅限于著名人物和地点等。在英文译名中过度依赖汉语拼音,恐怕难以突出中式风格,反而会给观众带来隔膜感。

三是创建查重系统,避免英文译名出现重名现象。调查发现,国产影片的英文译名常常是根据中文片名直译而来的。这种译法往往会在中文片名较短、新意欠奉的情况下,导致英文译名缺乏原创性,容易与其他影片的片名关键词雷同、语义大同小异。虽然目前查重系统尚未成形,但制片方可以登录国产影片的各大网络数据库,便捷地查询中文片名和英文译名,避免出现重名的问题。

6 结论

作为国产影片留给海外观众的第一印象,英文译名应在确保语法正确、表意明确的情况下,致力于立意新颖、令人心动,才能做到先声夺人,为影片锦上添花,而非“锦上添堵”。

为了让中国影片顺利扬帆海外,需要重视英文译名,把它作为一张闪亮的国际名片,精心设计、用心打造。

在国内电影市场蓬勃发展、向建设电影强国的宏伟目标迈进的过程中,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优秀国产影片走出中国、迈向世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成功的英文译名将在国产影片走出去的过程中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助力传播中国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