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张力中的诗性意蕴*
——评话剧《沧桑巨变——我们的卧鱼岛》

2023-04-20 02:47刘明厚
艺术百家 2023年6期
关键词:刀鱼江流江海

刘明厚

(上海戏剧学院 戏剧文学系,上海 200040)

2020年11月12日,习近平总书记视察了江苏省南通市五山滨江片区,听取了五山及沿江地区生态修复保护、实施长江水域禁捕退捕等情况介绍,对南通构建生态绿色廊道的做法给予肯定,称这里的环境发生了沧桑巨变[1],使全省上下备受鼓舞。于是两年后,一部由莫霞、卢昂编剧,卢昂总导演,王佳健导演,南通市艺术剧院制作演出的话剧《沧桑巨变——我们的卧鱼岛》于2022年11月12日在南通市艺术剧院首次亮相。卧鱼岛是一个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岛,这部话剧通过讲述两代渔民的故事,以小见大,生动地再现了改革开放四十年来卧鱼岛发生的翻天覆地的沧桑巨变。卧鱼岛不仅是南通市护佑长江的缩影,还是时代的缩影。卧鱼岛也是人与自然之间的纽带,它的故事形象地传递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念。

一、一个关于刀鱼的隐喻

序幕从老渔民江海在惊涛骇浪中驾着木船撞向钢质渔船开始。幽蓝色的灯光下,波涛的咆哮声伴随着钢琴的旋律,只见一个衣着朴素的老渔民撑着篙,两眼发亮,喊着“全速前进”,身后是他的小儿子江流。“你妈妈就是一条雪雪白的刀鱼啊!她等着我去救她!”危急时刻,江海推开江流,随着他双手高高举起竹篙,一声巨响,收光,只有激越的钢琴声在天地间回响。老渔民江海为何要不惜性命这样做,妈妈又怎么和刀鱼联系在一起?这给观众留下了一个悬念。

全剧以江流的视角展开叙述,从“我的爸爸妈妈”的故事开始,向观众娓娓道来。那是20世纪80年代,来自浙江的白老板是第一个来卧鱼岛的开发商,还带着一双儿女白阳与白月。白老板承包了当地的渔场,经营水产,成为卧鱼岛上第一个“万元户”。编剧以那个年代特有的流行语,诸如“要解放思想”“不管黑猫白猫”“割资本主义尾巴”等,再现了风起云涌的变革时代给人们带来的希望和劲头。少女白月的到来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喜欢在江里游泳的她拥有姣美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引起了小岛上光棍们的激动与觊觎。为姐姐站岗放哨的弟弟白阳受到了他们的欺负。关键时刻,家境贫寒的青年渔民江海挺身而出,为保护外乡人白月姐弟而被打得鼻青脸肿,江海与白月就此相识并结下了不解之缘。

编导和演员抓住了“朴真”二字来刻画白月与江海的爱情,他们一个心志清净,一个敦厚质朴。活泼调皮的白月开玩笑地要求黑不溜秋的江海为她站岗100天,不许任何人在她游泳时靠近偷看。从此护卫白月在江里游泳就成为江海的使命。他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拿上鱼叉,像堂吉诃德似的,无论是风吹雨打的天气,还是光棍们的威逼利诱,都不曾让他离开自己的阵地一步。然而,到了第99天,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江海没有再来为白月站岗放哨,因为他坚信不会再有人来了。于是他又像堂吉诃德一样受到光棍们和卧鱼岛人的嘲笑,说他到了嘴边的肉都不吃,太傻!就连拟人化的芦苇也不理解他,生气地走了。仙女般的白月姑娘更是气哭了,跑来嗔怪她的阿海哥没有守满100天,那样她就不能嫁给他!

是江海不解风情,真傻吗?当然不是。江海有着堂吉诃德的骑士精神,却不会制造浪漫爱情。只有一间破草房和一个生病妈妈的江海觉得自己配不上眼前这个“白富美”,让白月嫁给自己实在太委屈她了,所以憨厚本分的江海自觉退了下来,不想让白月为难。直到看见白月哭得梨花带雨,他才终于憨憨地说出:“你喜欢我,我喜欢你,那我们就在一起。”就这样,这个一无所有的渔民赢得了美人的芳心。

白月不顾父亲的反对,和江海结合了,月老是他们的媒人,渔船就是他们的家。两人纯真、甜蜜的爱情远离了世俗社会的功利与喧嚣,与大自然融为了一体。江海把白月比作一条像月亮一样“雪雪白”的刀鱼,发誓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从此,刀鱼在江海心里就有了意义,爱妻、刀鱼在这位“天当被子水作床”的渔民眼里完美地统一在了一起。编、导、演把一个渔民汉子坚硬中的柔软,与女性的身体与柔情联系了起来,很美,很独特,也很有诗意。导演把舞台空间都留给了这对相爱的、灵魂纯净的年轻人,并运用电影蒙太奇的手段,在瞬息万变中考验他们的爱情。正当江海、白月手拉手笑着奔向舞台深处的时候,舞台上场口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白月的父亲白老板看到一个穷小子竟然“骗”走了他的宝贝女儿,气急败坏,扬言要把白月抓回来。就这样,江海带着白月坐着他的旧渔船在江上躲避了100天,两人才拜了天地,鱼虾就是他们的宾客。一小块长方形移动平台象征着江海的渔船,一袭红衣裙的白月笑着坐在船头,一往情深地回望唱着渔歌撑篙划船的阿海哥,那画面美极了,仿佛整个自然宇宙都在祝福这对新人。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白月在生产时大出血。导演把最美也最简单的婚礼与送别难产而死的白月祭奠仪式衔接在一起。“求你们,救救她!”这一刻江海的惊慌失措、恐惧焦虑,感染了全场观众。就像洄游产卵的刀鱼产卵后又回到了大海,作为爱与美的化身的白月走了,给她的阿海哥留下了双胞胎儿子江河与江流,还有像长江水一样不会枯竭的爱!从此,在父亲的影响下,刀鱼这一隐喻也刻在了江河、江流的心里,刀鱼跟母亲一样有了一种神圣感和神秘感。

第一幕戏的舞台呈现唯美、灵动而富有诗意,奠定了全剧的艺术风格。淡蓝色江水的光影,轻盈的、上下起伏的绸布寓意涌动的水波,还有俏丽的一袭白裙的白月从中起舞的曼妙身姿。她那甜美的声音,和着阿海哥憨憨的笑声,在天地间回荡。这美好而温馨的场面如诗如画,美得醉人,触及了观众内心深处的柔软。这是人性之美,与之后长大成人的长子江河的贪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二、一张测量人心的渔网

随着改革开放的全面推行,白月的弟弟白阳成了一名成功的企业家,并把公司办到了卧鱼岛上,成为他的外甥江河崇拜与追随的偶像。从此,跟着父亲捕鱼为生的江河变得不再安分,嫌弃自己一身的鱼腥味和穷酸的家。这个参加舅舅公司开业庆典时还手足无措的渔民后生,在公司职员俞丽丽的鼓动下,萌发了改变现状的致富之梦。江河不满意、不认同自己目前的处境与生存状态情有可原,一个人或一个民族如果从根本上丧失了对美好生活和人生价值的追求,那么这个人就不会有光明的前途,这个民族无疑会走向衰落。问题是如何追求,用什么手段追求。编剧很会写戏,表现江河的转变正是从之于江家有着特殊意义的刀鱼下手。

江河第一次尝试吃刀鱼的戏剧动作被反复了三次,暴露出他的内心正在经受一场“叛乱”的冲突。第一次,江河战战兢兢地拿起筷子伸向盘子里的刀鱼,马上慌乱地缩了回来。在俞丽丽的严厉注视下,他又一次拿起筷子,犹犹豫豫还是没有勇气去触碰刀鱼。直至第三次,俞丽丽一拍桌子转身而去时,忐忑不安的江河才狠下心把刀鱼肉放进嘴里。饰演江河的演员满贺细腻而真实地演出了角色的心理活动。从江河刚上场时的局促不安、愣愣憨憨的模样到在俞丽丽的怂恿之下冲向那盘刀鱼,只见他的手颤抖着,他的眼神里满是心虚与负疚,在俞丽丽的气势之下,他端起盘子跪在地上,犹豫再三终于下决心把刀鱼肉放进嘴里,立即表现出一阵痉挛欲要呕吐的痛苦表情。之后他伸开双臂喊了一声“妈——”掩面而泣,这一系列肢体语言把江河复杂而微妙的内心挣扎揭示得淋漓尽致。此时,导演运用空灵的女声哼唱作为背景音乐,仿佛是妈妈白月的无奈、理解与疼爱,这种抒情咏叹的处理意味深长。吃刀鱼,暗示着江河离经叛道的开始,进而具体落在了他对渔网指宽的算计上。

作为渔民,江河怎会不知道逮小鱼小虾是渔民的禁忌与耻辱,他的父亲江海每每看到渔网里有小鱼小虾一定会放生。然而,为了能尽快发家致富,江河把妈妈亲手编织的六指宽的渔网给拆了,那可是白月送给江海的定情信物。渔网从五指宽、四指宽、三指宽到二指宽,江河一步步计算着获利的差距。用五指宽的网捕捞一个月可挣5万,用四指宽的网,一个月能赚10万,一年可以买两条船。“不够!什么时候才能像舅舅那样有公司啊?”最后江河竟然把妈妈的渔网改织成了一指宽,他明知道这会让鱼儿断子绝孙,可为了一年能挣30万,他依旧疯狂地织呀织呀,破坏了所有渔民恪守的约定。“我会成为最成功的渔业老板,我要像舅舅那样,乘着这时代的好风飞翔!”对金钱和名利的强烈渴望,使他的眼睛闪闪发光,激情随着欲念而迸发,这时候的江河如着魔了一般。

渔网指宽,可以衡量一个人的品性。这个开始瞧不起渔民父亲的江河,以丢弃从他父母血脉里传承下来的温润的人性为代价,用着这一指宽的渔网,以一个华丽的转身,拥有了大房子和自己的卧鱼饭店。他见利忘义,在不知不觉中丢失了一个渔民的良知,丢掉了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善良品德,甚至去运输污染空气和水源的硫黄煤渣。在江河眼里,没有什么东西比钱更重要了。在他8岁那年,如果不是白阳舅舅出手相助,他差点就失去了交不起医药费的父亲。那是他刻骨铭心的童年记忆,从此他陪着父亲出海捕鱼,艰难度日;弟弟江流则留在城里的舅舅白阳身边读书上大学,后来又出国留学成为博士,兄弟俩走出了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如今,江河想要乘改革的东风,改变自己的命运,从他把筷子伸向刀鱼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经不起金钱的诱惑,甩开膀子不顾一切地干了起来,接连创办了“江河渔业公司”“江河船运公司”,成了卧鱼岛上最成功的企业家。江河终于实现了当初俞丽丽所说的“人生价值”,进入人生的“高光”时刻。

一个朴实的渔民之子,却没有守住做人的底线,从编剧角度来看,这富有戏剧性。而从更深的层面去看,江河的变化,值得我们深刻反思。为什么他的成功却带来了与妻子俞丽丽的疏离、卧鱼岛人的抱怨?特别是让每天都在清理河道,捡捞江上塑料袋、快餐盒等垃圾的父亲忧心如焚,使原本相依为命的父子反目?江海不愿意搬进现代化舒适的大房子里,宁可一个人住在江边老旧的木船上,守着他的清贫和孤独,守着他念念不忘的刀鱼般晶莹剔透的白月,向她倾诉他的苦恼、焦虑和思念。

这部戏的编导以高度的审美自觉,探讨了我国改革发展过程中出现的人性贪婪与道德沦丧,同时也彰显了一个老渔民悲天悯人的情怀。当着了魔的江河拿着妈妈的渔网算账的时候,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那是父亲来了。这敲门声就像莎士比亚《麦克白》中的敲门声一样,敲打在了江河的心上,让他极度不安与慌张,这是父与子第一次发生正面冲突。随着时代观念剧变,江海与江河之间出现了代沟。外部环境对江河的善恶观产生了影响,此时的俞丽丽作为一个外部环境影响力或蛊惑者的象征,已经点燃起江河心中熊熊的欲火与野心,这让父亲心急如焚。

三、一声惊心动魄的霹雳

江海以一己之力去清理被污染的江河,试图给刀鱼一片干净的可产卵、游弋的水域,因为他深爱像刀鱼一样的亡妻白月,敬畏如同衣食父母的长江,这是他作为老渔民一种自觉的生命意识。然而,他的警告在鱼龙混杂、滚滚而来的经济大潮面前无法“被听见”,他个人的行动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志得意满的江河认为老父亲的预言不过是疯人疯语,完全不解其意。被一夜暴富的念头占满脑海的他,甚至使用电网、炸药、毒药来捕鱼,以获得更多的财富。卧鱼岛居民纷纷抱怨渔民现在都吃不起刀鱼。“江河的公司又在运硫黄煤灰,害得好些个老渔民都住院,连窗子都不敢开,作孽啊!”“他挣的都是黑心钱!”然而,江河却置若罔闻,老父亲和妻子俞丽丽的劝阻他听不进去;面对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弟弟江流,见他拿着国家政策来说服自己,江河立即心生反感,认为江流六亲不认,要砸他和卧鱼岛人挣钱的饭碗。他还为江水污染发臭辩解:“这是发展致富的代价,习惯了就好了。”他甚至放出狠话,如果江流动了他的企业,就没有他这个兄弟。江河与江流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2]95其实,江河不是不知道江流在执行国家制定的生态保护政策,为了卧鱼岛的明天,长江“十年禁渔”计划及相关措施必须实施。当看到家大业大的白阳舅舅也接受了企业转型和工厂迁移,在金钱和守法面前,焦躁不安的江河选择最后一搏,铤而走险了,他的生命意志强烈,他的行动也不可遏止。他再一次没有守住做人的底线,他的人性在金钱、利益的驱使下被扭曲了。

阻止一切邪恶行为是正直善良的老渔民江海一生执着的信念。江海的生命意志同样强悍,这与其独特的成长环境、生活内容、情感方式紧紧联系在一起。在一个风高浪急的雨夜里,江海听闻江河欲顶风作案,立即带着小儿子江流驾着自己的老木渔船去追赶,他一定要把试图违法乱纪的大儿子江河拉回来,这是他作为父亲的责任。

这场高潮戏的舞台调度饱满而流畅。舞台左侧是江河与他的合伙人驾驶的钢质渔船,舞台中间是江海、江流父子在波涛汹涌的江水里奋力划桨,拼命追赶。一边是江河撒下渔网,看到有人追来想掉头逃跑,结果渔网被卡住,刀鱼被绞杀。一声霹雳之下,江河看到鲜红的血漫上了水面,一条雪白的刀鱼正用满是悲哀的眼神看着他,这让他十分惶恐,因为在他们家里刀鱼就是妈妈的化身啊。他突然感到那条满是伤痕、少了一片鳍的刀鱼就是妈妈,江河吓得心惊肉跳,这其实是江河的内心外化。另一边则是江海疯魔一般地喊着:“你妈妈等着我去救她!”又一道霹雳炸开了,只见在灯光、音效营造下的波涛翻滚着、咆哮着,江海奋力推开江流,独自驾船向大船全速撞去。江河被父亲的行为惊呆了,他明白父亲是冒死来阻止自己犯罪。“爸!”随着他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轰隆一声巨响炸开,黑暗中有一种悲壮感漫延开来,这一刻舞台的视听效果令人震撼。

导演把高潮戏演绎得惊心动魄,它与序幕呼应起来,观众这才明白江海是为阻止儿子触犯法律,毅然决然不惜以命搏命,那一刻一个普通老渔民深沉的父爱让观众震撼。江海向死亡撞去的那一刻,坚信自己是和爱妻白月团圆了。导演为这对朴实无华却情感深厚的夫妻营造出令人动容的美的意境:舞台最深处出现了当年江海与白月在江中泛舟捕鱼的身影,他们一起唱起了渔歌。此时此刻,天幕上天水一色,江水轻轻地起伏,仿佛怕惊扰了这对纯真的神仙眷侣。

四、戏剧张力中的诗性意蕴

由魏皖疆饰演的江海、满贺饰演的江河,人物塑造丰满而自然,个性鲜明而生动,表演时气场强大。他们利用舞台的假定性制造出电闪雷鸣下的惊涛骇浪的幻觉,细腻地揭示出人物内心的万千感受。魏皖疆在表现父亲江海顶风冒雨,在汹涌的波涛中追赶试图以身试法的长子江河时,他的目光如炬,声音前所未有的洪亮,喊着:“儿啊,快住手吧,你这是在作孽啊!追过去,追过去,全速前进!”这是父爱与人性的呼唤,魏皖疆细腻地演出了此时此刻江海微言大义里蕴含的拯救的焦虑。在他撞向江河的钢质渔船的那一刻,他想到了他的白月。“你妈妈等着我去救她!”于是,他高举竹篙,喊着:“来——吧!”父亲的死撞醒了江河,满贺那一声声嘶力竭的“爸——我错了,我错了”随着霹雳声,在整个剧场里回荡,那是一种痛不欲生的悔恨。

在这场高潮戏里,导演将父子之间的对立强化出来。两个演区,一边是受金钱与欲望刺激的江河,在黑暗中向正义力量作浑浑噩噩的对抗,他看到受伤的刀鱼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哀怨与怜悯时,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不安与慌张,暗喻着他的家族与刀鱼、母亲的一种内在的精神联系,以及他心底尚存的良知。另一边则是代表正义、爱和善的老渔民江海,他身材并不高大,衣着朴素,头发花白,但是他声如洪钟,他释放出来的能量,让他矮小的身躯变得强悍高大起来。江海的行动代表着整个社会的利益,他做出的选择饱含着伟大的父爱。

《沧桑巨变——我们的卧鱼岛》是一部具有戏剧张力和诗性意蕴的话剧,它自觉审视了新时代新机遇下出现的道德盲区,传递出有关人与自然的哲思,它关注人的生存环境,在深层次上实际是关注人。在扑面而来的鱼腥味里,我们看到了卧鱼岛两代渔民灵魂的色彩,感受到沧桑巨变中那一抹永恒的温情。由何家琪饰演的白月戏份不多,她却演活了这个爱与美的化身,用她甜美的嗓音和姣好的身段赋予白月圣洁的灵魂和既温柔又靓丽的存在,成为江家两代男人的精神寄托。

全剧的尾声是两年后,卧鱼岛变得无比美丽、洁净,江河、江流和俞丽丽还有白阳来到当年江海停靠渔船的地方祭奠,旁边有一辆婴儿车,那里面是江河与俞丽丽的孩子,代表着一代代生命的传承。抱愧的江河跪在江边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当他轻轻抚摸并吹起当年妈妈亲手做的芦笛时,舞台深处出现了白月婀娜的身影,江海划着他的渔船唱着观众已经熟悉的渔歌,歌声中传来白月呼唤“阿海哥”的甜美声音。那是一幅多么和谐并富有感染力的画面啊!我们相信在那悦耳的芦笛声里,一定有属于江、白两家的密语。

在艺术方面,这部话剧以诗性的舞台,以小博大、举重若轻,强调了舞台表演、调度处理的假定性和灵活性。在富有变幻的舞台视听里,导演运用多种艺术手段,将人物表现、事件叙述、情绪渲染等充分调动起来,从而使全剧抑扬顿挫、跌宕起伏,具有诗的节奏和韵律。在那波浪起伏的视觉意象中,清纯的白月在江中游泳的轻盈舞姿,江海、江流父子顶着狂风巨浪拼命去追赶江河的舞台调度,让观众共情,这是只属于剧场的动人时刻。由童为列为这部话剧设计的舞台布景简洁而写意,很少使用“硬景”,他遵循一种“非幻觉主义”原则,通过一些象征性的布景、道具,加上演员的行动和台词来激发观众的想象力[3]138,为这部表现滚滚长江与卧鱼岛渔民生活情感的话剧平添了一种空灵感,特别是滔滔江水的呈现很具表现力。

在编剧方面,该剧以江流的回忆展开叙事,以第一人称“我”也就是江流的视角贯穿全剧,他同时又是剧中的角色,参与规定情境里的角色表演,成为江家生命图像的组成部分。全剧线索明晰,行动集中,发展迅速,意蕴鲜明。作为戏剧,卧鱼岛的沧桑巨变不是落实在外在的物理空间、人文环境的变化上,而是落实在着重写人,写江河观念的前后变化上。由南通市艺术剧院几经修改、倾情打造的话剧《沧桑巨变——我们的卧鱼岛》是一部具有较高审美价值与哲理反思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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