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开展自我革命的实践与经验

[摘要]土地革命戰争时期，中国共产党面对不断出现的重大挫折，及时总结经验教训，不断改正错误、进行自我革命。其间具有代表性的如八七会议、古田会议和遵义会议等重大事件，都实现了党在关键时刻的历史转折。通过这些重大事件，中国共产党改变了错误的政治路线、军事路线、组织路线，并且解决了通过思想建党把党建设成为真正的无产阶级政党的问题。由此，中国共产党逐渐走上成熟。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进行的自我革命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关键词]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古田会议；遵义会议

[作者简介]苑书耸，中共滨州市委党校党史党建教研室副教授，法学博士，山东滨州256600。

[课题]滨州市2023年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编号：23-SKGH-164。

[中图分类号] D231[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006-8031（2023）02-0011-05

党的第十九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总结了党领导人民取得伟大成就的宝贵经验，其中党的自我革命就是重要的一项。2022年10月召开的中共二十大上，习近平在报告中也多次提到了党的自我革命，指出：“经过不懈努力，党找到了自我革命这一跳出治乱兴衰历史周期率的第二个答案”，①对于党的自我革命的重要作用给予了高度评价。而在党的百年奋斗历程中，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进行的自我革命曲折复杂，总结党的自我革命的实践和经验，对于新时代进行伟大斗争、实现伟大梦想具有重要意义。

一、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进行自我革命的必要性

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之日起，就以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作为自己的历史使命，除此之外，中国共产党没有任何党派的私利和特殊的目的。这就要求中国共产党坚定彻底地进行自我革命，以保持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

建党初期党的力量状况也要求必须进行自我革命。成立早期中国共产党力量的弱小与反动势力的强大、凶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党要保证生存和迅速发展壮大，就必须勇于自我革命，以及时纠正已经出现的错误和失误，最大限度地减少党的损失，化解党的危机，并确立正确的路线方针政策，增强党的力量，领导革命事业推向前进。

在大革命失败以后的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党更面临着许多严峻的挑战：中国共产党和中国革命遭受了巨大挫折和损失，并且面对着国民党反动势力的持续屠杀和镇压；很多党员因革命屡遭挫折而迷茫，因理想信念不坚定而迷失方向；中国共产党还缺乏经验和很不成熟，对于中国革命的规律和自身建设还非常茫然；党还没有形成富有经验、深孚众望的领导集体作为坚强的领导核心；在共产国际的错误干扰下，中国共产党没有自主权，不能根据中国国情制定正确的路线方针政策。在这些情况下，如何总结经验教训，面对瞬息万变的复杂局面，作出正确的选择，如何排除内部和外部的错误因素的干扰，及时纠正错误的思想、行动，提高党的凝聚力和战斗力，使得党能够应对复杂严峻的形势，使得中国革命能避免随时降临的重大挫折甚至灭顶之灾，挽救党的危亡，从而能使自身健康地发展、进而领导广大人民完成革命事业就显得尤为必要。

二、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进行自我革命的实践

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逐渐掌握和运用了批评和自我批评这一有力武器，充分发扬了党内民主，进行了深刻的自我革命。

（一）八七会议与党的政治路线的重大转变

在国民党大肆屠杀、中国共产党面临极端危险的状况下，1927年8月7日，中共中央在汉口召开紧急会议。在会上，毛泽东对国共合作、土地革命、军事斗争和党的组织等问题进行了发言。对于国共合作，他批评了在此过程中党所处的被动状态和地位。关于土地革命，毛泽东不仅批评了中央限制农民革命的错误，也反省了自己当时的思想状况，他说：“我素以为领袖同志的意见是对的，所以结果我未十分坚持我的意见。”②关于军事问题，毛泽东反思了以前党不重视军事问题，轻视武装力量建设以致遭到国民党屠杀的教训，提出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观点。关于党的组织建设，毛泽东严肃批评了过去中共中央内部存在的一言堂、家长制作风，建议“以后上级机关应尽心听下级的报告，然后才能由不革命的转入革命的。”③

毛泽东的发言，既是后来总结的统一战线、武装斗争和党的建设三大法宝的体现，更体现了批评与自我批评的精神。与会的其他代表也对于党内存在的各项问题展开了尖锐的批评，并促使党的政治路线发生了根本转变。八七会议是党的历史上第一次彻底的自我革命，在革命的危急关头，坚决地纠正和结束了以陈独秀为代表的右倾机会主义错误在党的领导机关中的统治，确立了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国民党的路线方针，给党以新的出路。

（二）古田会议与思想、组织、作风问题的克服

古田会议是在党和红军发展关键时期召开的一次重要会议，对于红4军党内存在的问题进行了彻底地揭示和批评，并提出了解决的方法和原则，最后通过了《古田会议决议》。

在思想建设方面，决议列举和分析了红4军党内存在的各种非无产阶级的表现，如单纯军事观点、极端民主化等，提出了针对性很强的纠正办法，而其主线就是贯彻和加强党内教育，明确指出：“有计划地进行党内教育，纠正过去之无计划的听其自然的状态，是党的重大任务之一。”④关于党的组织建设方面，决议要求要严格党员标准，提高党员质量，健全党的组织，增强党员的组织观念。决议特别强调了红4军党内厉行集中指导下的民主生活的重要性，批评了所谓“自下而上的民主集中制”，指出，必须“厉行集中指导下的民主生活”。

古田会议指出了党内在思想上、组织上、作风上的错误观念和行为，对于党的思想建设、组织建设和作风建设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对于如何在农村条件下把中国共产党真正建设成为无产阶级政党具有根本的指导作用。古田会议也确立了党对人民军队的绝对领导，对于人民军队的建设发挥了根本性作用。会议进行中所体现的批评与自我批评精神及其在决议中对于批评和自我批评的阐述和规定，也使得党进一步掌握和运用这一进行自我革命的锐利武器。

（三）遵义会议与党的正确组织路线和军事路线的确立

1935年1月，在长征途中红军面临严峻的形势下，中共中央召开了遵义会议。会议上毛泽东作了长篇报告，批评了博古关于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的主要原因是敌强我弱的观点，指出：博古和李德以单纯防御路线代替决战防御，从而被敌人以持久战和堡垒主义的战略战术使红军招致损失，而这一路线是同红军取得胜利的战略战术基本原则完全相反的。⑤会议最后取消了博古在中央总负责的职位，增选毛泽东为常委，由周恩来、毛泽东、王稼祥组成新“三人团”，代替原先博古、李德的军事指挥。遵义会议事实上确立了毛泽东在党中央和红军的领导地位，这如同陈云后来向共产国际报告中所说的，“我们撤换了‘靠铅笔指挥的战略家，推选毛泽东同志担任领导”。⑥

遵义会议对于党和红军的前途命运具有决定性的意义。第一，遵义会议在军事上摒弃了错误的消极防御战略，重新恢复了毛泽东所一贯倡導的机动灵活的积极防御战略战术，使党和红军摆脱了迫在眉睫的生存危机。第二，会议取消了博古、李德的错误领导，组成了以毛泽东为代表的集体领导，而这是实践正确军事路线的组织保证。第三，遵义会议创造了处理党内矛盾的典范。会议批判了博古等人的错误，但是又对他们采取了团结的方式。这种党内矛盾处理方式也是对以前党内盛行的“残酷斗争、无情打击”的一次否定和革命。第四，遵义会议也是对于共产国际过度干预中国共产党内部事务和中国革命的一次抗争，是对共产国际不顾中国实际情况给中国共产党制定的错误路线的一次否定和革命。从此以后，中国共产党逐步摆脱了共产国际强加的错误干预和束缚，从中国革命实际出发，创造性地运用马克思列宁主义，使中国革命的整个局面焕然一新。另外，遵义会议充分开展了批评和自我批评，运用了民主集中制的原则，践行了实事求是思想路线，这是会议取得成功的重要条件。遵义会议是中国共产党走向复兴的转折点和开始走向成熟的重要标志。

（四）瓦窑堡会议与党的建设的进步

1935年12月，在日本帝国主义与中华民族的矛盾成为中国社会主要矛盾情况下，中共中央召开了瓦窑堡会议，会议通过了《中央关于目前形势与党的任务决议》，决定在保证无产阶级独立性和领导权的前提下，和中国国内一切与日本帝国主义有矛盾的力量结成统一战线，来共同挽救民族危亡。这是党的政治路线的重大转变。

在发展党员问题上，会议对于入党的条件作了新的规定：只要是拥护党的主张的人，“不问他们的阶级出身如何，都可以加入共产党”。⑦这在党的建设历史上，首次纠正了党内长期存在的“唯成分论”观念，这也标志着党的建设水平的巨大提高。

对于如何处理党内关系，决议指出：对于党员干部的错误，要通过开展批评使他们认识错误，也要给他们改正的机会以重新为党工作，而“列宁主义的学习精神与从斗争中求锻炼，是改正错误的最好方法”。⑧这说明，瓦窑堡会议在处理党内矛盾和错误的认识上，把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作为处理党内矛盾的重要手段，以团结、争取犯错误的同志和教育全党作为解决党内矛盾的目的。

瓦窑堡会议及其通过的《决议》，是继遵义会议之后对于“左”倾教条主义政治路线、思想路线和组织路线又一次比较深刻的清理和革命，对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对于中国共产党进一步走向成熟具有深远的影响。

（五）开展反腐败斗争

中国共产党的性质决定了党同各种消极腐败现象是水火不能相容的。为此，党对各级党组织和党员进行严格要求和管理。在建立根据地、实行局部执政以后，则更加注重保持党员领导干部的清正廉洁。为此，1933年12月，中华苏维共和国中央执行委员会发布了《关于惩治贪污浪费行为》的第二十六号训令，其中规定，“贪污公款在五百元以上者，处以死刑”。⑨1933年8月，中央又作出《关于成立中央党务委员会及中央苏区省县监督委员会的决议》，规定其职责为：“维持无产阶级政党的铁的纪律，正确的执行铁的纪律，保证党内思想和行动的一致，监督党章和党决议的实行，检查违反党的总路线的各种不正确的倾向、官僚主义及腐化现象等，并与之作无情的斗争。”⑩根据这一决议，中央苏区所辖各省、县先后成立了监察委员会。不仅如此，中央苏区还成立了工农检察人民委员部，又设立控告局、巡视员、群众法庭等，使得对党政干部的监督和对违纪的处罚形成了体系。

在具体行动上，苏区对于违法乱纪的干部进行了严肃处理，其中第一个被处决的就是谢步生。谢步生是中华苏维埃政府驻地叶坪村的苏维埃政府主席，此人贪污公款、杀害村民、投机倒把，最后被处以枪决，并没收其个人全部财产。?于都县委书记刘洪清为了个人发财，竟置全县全局工作于不顾，贩卖谷子出口再贩盐进口。在刘洪清影响下，于都县党政机关干部贩卖谷盐的，竟达61人。苏维埃中央政府发现这些问题后，依法查办了刘洪清等相关人员，其中5名贪污分子被判处死刑。?苏区的“老虎苍蝇一起打”，在党政干部中引起了极大震动，促进了干部作风的转变，密切了党群、干群关系，有力促进了“扩红”等工作的进行，如博生县梅江区短时间内有300多人参加红军。?

三、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进行自我革命的经验

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进行自我革命的伟大实践，使中国共产党在思想、政治、组织、作风，乃至反腐败斗争方面都取得重大成就，中国共产党逐渐走向成熟，也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一）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进行自我革命的经验

第一，加强对党员干部的思想教育，永葆党的初心，永不变质。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进行深刻的自我革命，从根本上来说，就是因为中国共产党是以民族独立、人民解放为己任，以民族复兴、人民幸福为使命的。中国共产党人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可以奉献出自己的一切，甚至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生命。也正因为如此，中国共产党是坦荡无私的，是不惧任何批评的，也是能够改正自身的缺点和错误，勇于自我革命的。永葆初心使命使党具有了自我革命的强大动力和自觉性。

第二，大力发扬党内民主，这是党能够深入开展自我革命的前提。党内民主是党的生命，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党在历史紧要关头能实现转折，能够完成深刻的自我革命，非常重要的一个条件就是充分发扬了党内民主。正因如此，党才能够深刻认识错误和挫折，总结出原因，进而集思广益，提出补救的办法，制定出比较符合实际情况的路线方针政策。

第三，勇于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这是开展党的自我革命的锐利武器。只有开展触及灵魂的批评和自我批评，才能真正揭露问题，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也才能对症下药，改正党员干部本身的错误，并纠正以往错误的行动，制定新的正确决策部署。毛泽东就曾总结说：“党内批评是坚强党的组织、增强党的战斗力的武器。”?

第四，正面教育与制定严格的党内法规相结合，党内监督和群众监督相结合是自我革命的有力措施。在异常艰险的斗争环境中，党通过思想教育和优秀党员干部的模范带头作用，使绝大多数党员能够坚定信念，這也说明古田会议确定的思想建党的方法是完全正确的。但是，也有一些党员干部受到外部不良思想的诱惑，丧失了初心，腐化堕落。为此，党和根据地政府制定了严格的党纪党规以及法律条文，对于违法乱纪的党员干部进行严厉惩处，纯洁了党的队伍。

第五，正确处理党内矛盾和分歧是进行党的自我革命的必然要求。在党的革命早期，往往不能正确处理发生错误和造成重大损失的领导干部，对于犯错误的党员干部往往采取惩办主义。但是，从遵义会议开始，党对于犯错误的同志则采取了正确的处理方式，这样，就改变了以前“残酷斗争、无情打击”的党内斗争模式。这种以“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为目的的党内斗争方式也产生了良好的影响。

第六，独立自主是党推进自我革命的外部必要条件。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屡遭挫折的原因，除了自身不成熟以外，共产国际的不恰当干预也是一个重要因素。而遵义会议在没有共产国际干预的情况下，独立自主地解决了关系到中国共产党生死存亡的组织问题和军事问题，在最危急的时刻挽救了党和红军。这说明，进行党的自我革命，必须独立自主地解决党的问题。

（二）新时代中国共产党要继续坚定不移地推进自我革命

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以来，中国共产党的建设取得了巨大成就，但是，时至今日，党仍然存在着诸如“四大考验”“四种危险”等问题，这些问题若不能解决，将严重影响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号召力和凝聚力，削弱党的战斗力。为此，要深入推进全面从严治党，继续进行党的自我革命。

第一，要加强对党员干部的理想信念教育和加强党内民主建设。这样，不但能永葆党的初心使命，保持和加强党自我革命的强大动力和坚强意志，以及自我革命的自觉性，而且能够发挥党员干部的积极性主动性，发现党内存在的问题，并提出解决的办法。第二，要充分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党员干部和各级党组织要对照党的理论和路线方针政策，对照习近平系列讲话精神，“大胆使用、经常使用批评和自我批评这个武器，敢于揭短亮丑、真刀真枪、见筋见骨，不断清除党内各种政治灰尘和政治微生物，使广大党员干部思想受到洗礼，灵魂受到触动”。?第三，要进一步加强党内法规制度建设，完善党的自我革命制度规范体系。要严明党的纪律，对于违反党纪国法的党员干部坚决惩处；要继续坚定不移地推进反腐败斗争，因为“腐败是危害党的生命力和战斗力的最大毒瘤，反腐败是最彻底的自我革命”。第四，要在党中央的坚强领导下科学有序开展党的自我革命。全党要坚定拥护“两个确立”，做到“两个维护”，尊崇党章，按照党中央的统一安排，坚定而有序地革除自身存在的弊端，不断提高党的建设科学化水平，增强党的执政本领。

总之，党只有不断地进行自我革命，才能纠正错误，保持先进性、纯洁性，才能领导广大人民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注释]

①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14.

②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文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47.

③毛泽东著作选读（上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23-24.

④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1921—1949）（第六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741.

⑤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年谱修订本（1983—1949）（上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442.

⑥陈云在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书记处会议上关于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的报告（1935年10月15日）[J].党的文献，2001（04）：15.

⑦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1921—1949）（第十二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549.

⑧中央档案馆.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十册）[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620-623.

⑨厦门大学法律系，福建省档案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法律文件选编[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4：224.

⑩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1921—1949）（第十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439.

?苏维埃法庭临时最高法庭判决书[N].红色中华，1932-6-2（05）.

?余伯流，凌步机.中央苏区史（下）[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17：1089.

?欧阳淞.中国共产党党的建设基本问题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1：317.

?毛泽东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90.

?中共中央宣传部.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读本（2016年版）[M].北京：学习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6：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