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河上游山地村寨聚落空间特征及营建智慧解析

2023-12-25 09:31蒋思玮曹赛新黄诗艺
中国名城 2023年12期
关键词:村寨山地民居

李 西,蒋思玮,曹赛新,黄诗艺,熊 薇

引言

在我国多元一体的民族格局中,众多少数民族聚居于我国的西南、西北高原山地地区,所形成的山地人居环境如堡寨、营寨、山寨等常被称为村寨,通常按民族属性也被称为藏寨、苗寨、羌寨等,小型、封闭、不开放、精明集约是这类聚落的普遍特征[1]。这类山地人居环境在建设过程中体现出尊重自然、天人和谐的人居环境建设传统,承载着重要的地域文化价值,并蕴含着“人类发展和生态制约与平衡”的适应性营建智慧。在新时代的乡村建设过程中,这些传统与理念非常值得研究与传承[2]。本文聚焦于黑水河上游的山地村寨,世居于此的藏族人民面临着山地环境严峻的生存压力,各寨基于生存需求的理性考量,对外部资源环境进行合理改造和不断调整以达到“居者安居”的生存理想,进而营造出与山地自然环境及资源条件相适配的聚落空间。随着近年来实施高山移民搬迁政策,很多散布于山间、土生土长的山地村寨被遗弃,原生聚落因现代化的介入而解体、失序、异地重建,呈现断代式的发展状态。因此,对于黑水河上游山地村寨的保存与发展而言,势必要挖掘与总结其尊重自然、适应地域环境所形成的空间形态及山地村寨所蕴含的营建智慧。本文基于山地人居环境视角下村寨聚落的整体论[3],从多尺度层级剖析黑水河上游山地村寨与地域环境特征深度耦合的聚居空间系统,并从山地人居“生存压力”到“生存理性”再到“生存理想”[4-5]的生存逻辑总结村寨聚落的营建智慧。

1 研究区域概况

黑水河上游位于四川西北高原东部,地表立体地貌系高原山地向丘原过渡的高山峡谷地带(图1),地形切割严重,山沟并列,并呈现出生态环境的功能多样性及结构差异性[6]。该区域属于高原型季风气候,夏季短暂多暴雨,冬季漫长多晴天,具有光照充足、温差大、多大风的典型特征。从河谷到山顶,气候垂直分异现象和立体生态现象十分显著。在海拔2 600—3 200 m的地带,发育着大面积的坡状台地,是典型的农、牧、林交错地带,山地植被条件较好,林田穿插,林草丰茂,既可从事传统农耕,也能兼作林下采集、高山畜牧,这构成了村寨分布的宜居高程环境。相应分布的村寨,长期适应当地的自然环境和资源条件,选取地域适宜性较强的地方营建聚落,形成了大分散,小聚居的区域聚居格局和独具山地特色的村寨聚落空间。

图1 黑水河上游区域概况

历史上,黑水河上游地区长期处于分割与重塑、对立与融合的动荡边缘[7],催生了族群间文化相互影响且注重防御的生存状态。自唐蕃争战时期吐蕃移民及文化向东发展到后来明清时期嘉绒藏族土司的管辖与分统,黑水河上游地区世居族群在文化心理、宗教信仰上逐步与嘉绒藏族乃至卫藏藏族趋于一致,形成了以藏文化为核心、兼容地域文化且具有边缘性特质的文化样貌,故而黑水河上游藏族“衣饰及饮食与藏人无大异,文字亦用藏文,语言则自成一系”[8]。由于长年战争、族群认同、农牧生产等因素,世居藏族出于维持生存的目的,村寨选址优先考虑聚居地的防御性与生产性,逐渐向上游高山之地偏移,进而形成了广泛存在于高山之间、防住一体、半农半牧的山地村寨聚落。

2 研究对象及方法

本文所探讨的山地村寨聚落是以藏族为主要聚居民族的村落,代表着川西北高原乡土社会最普遍的、自然形成发展的聚落单元。为了准确地描述山地村寨聚落的空间特征信息,本文参考相关研究对空间特征要素的选取[9-10],界定黑水河上游山地村寨聚落空间包括:区域尺度中,村寨在宏观地理环境格局上的空间分布特征,探索地形地貌形态等对村寨聚落空间的影响;中观、微观尺度上,涵盖聚落村寨周边的生态空间、生产空间、生活空间、信仰空间,由此所构成的复合而完整的空间结构真正地符合村民“主位”视角对“寨子”的空间认知和心理认同。本文选取黑水河上游29个藏族村寨结合ArcGIS软件进行宏观区域尺度分析;其中,选取7个建村年代较早(新中国成立前)、村寨聚落格局及文化生态保存较好的传统村寨作为中、微观尺度样本,运用田野调查、无人机航拍等方法分析多尺度层级下村寨聚落的空间形态要素,在此基础上重点解读和归纳村寨聚落空间形态的可识别性特征及其营建智慧。

3 黑水河上游山地村寨聚落空间特征

3.1 区域宏观尺度

自然地理环境是村寨聚落生成与发展的物质基础,以地形地貌为核心的自然本底对村寨聚落空间起到决定性作用。借助ArcGIS空间分析方法将29个村寨点地理坐标位置与区域DEM高程数据叠加,从海拔高程、坡度、坡向等方面探讨村寨空间分布特征(图2)。结果表明:黑水河上游山地村寨集中分布在2 600—3 200 m的海拔高程区间内,以中山、高半山地带为主,仅少数分布在海拔2 600 m以下的山谷地带,结合起伏度来看,高差在70—200 m和200—500 m范围内分布的村寨数量最多,参照中国基本地貌类型[11],村寨集中分布于中起伏中山、中起伏高中山、大起伏(亚)高山等地貌类型。从坡度分布来看,村寨主要分布于中坡、陡坡以及急陡坡地带。从坡向分布来看,村寨多分布于偏东、南向,少部分村寨由于崎岖复杂的山势走向分布于偏西向的山脊变坡线上。

图2 黑水河上游山地村寨区域宏观要素分布

在宏观层面,海拔、起伏度、坡度等要素是对村寨聚落空间分布影响最为显著的地理要素。结合村寨地图卫片、实地调查比证发现,村寨主要分布在2 600—3 200 m的中山台(阶)地、亚高山坡地2种典型山地地貌上,该区域位于干旱河谷上线,海拔适中、气候温凉、水热均衡且适宜农作物生长,同时集中分布着大量的可耕台地,生活资源相对充裕且易守难攻。在藏族村民与自然环境的相互作用下,村寨顺应山体朝向,分布相对分散,村寨整体与山体要素的关系紧密,结合村寨所处的地理环境单元可分为中山台(阶)地和亚高山坡地2种山地村寨选址类型(表1),整体以背山向阳、因地宜居、蔽障紧缩为选址布局特征。

表1 山地村寨选址类型

3.2 聚落中观尺度

受制于高原山地垂直地带性显著的地理环境,村民基于日常生计、空间尺度、资源组合特征等,利用不同层次、不同程度的自然资源形成差异化的用地方式,塑造了适应山地环境的聚落空间格局[5],其空间形态主要包含:聚落赖以生存的山林水系等自然生态空间;改造自然以获取资源行为而形成的半自然农牧生产空间;村民居住、交往和娱乐并结成群体组织关系的生活空间;以及藏民族长期适应“三生”空间并将系统化宗教信仰对象映射在其中的信仰空间[12]。四者相互嵌套、紧密联系,共同构成了村寨适应调配、集约高效、景文共生的聚落空间结构(图3)。

图3 黑水河山地村寨聚落空间体系图示

3.2.1 生态空间

自然环境格局与村寨选址布局决定了村寨生态空间的基础环境。村寨所处的中山、亚高山地带,“山”构成了村寨赖以生存发展的生态基底,既是遮挡寒风、限定边界的“屏障”,也是抵御外界动荡变化、古时军事防御躲藏的“庇护”。山体所形成相对封闭的地形为村寨提供了避世安身之处,显著地影响着村寨的空间层次和民居的适宜区间。各寨以聚居为基础,栖于高地,随山而变,依山而不居崖,形成“山—林—寨—田”的层级结构。民居聚落近水而不靠沟,按山势高低和水势方向将冰雪融水、山间溪涧、山林下渗水等引入村寨,构筑疏密有度、集约利用的蓄水与用水构筑物满足村寨的用水需求。山体由高到低依次分布亚高山灌丛草甸、针阔叶混交林与常绿落叶阔叶林带,村民利用垂直分异的森林资源,开展补充性生产以缓解山多地少的生存压力,也为修建民居碉房建筑提供丰裕的石木取材。

3.2.2 生产空间

由于区域内特殊的地质构造,中山与高半山地带形成大面积的缓坡台地、阶地地貌,土壤以褐色土为主,腐殖质层较厚,质地黏重,这为村寨成片种植农作物提供了可能性。但山地较大的高差使得村寨“土高于水”,加之太阳照射时间长,蒸发量大,农业生产具有粗放型的“薄收”特点。村民考虑到耕收的稳定性以及往来交通的便利性,民居聚落以农田为布局核心,遵循着“广种”的原则开垦坡度较缓且分布集中的可耕台(阶)地,并结合蓄水用水构筑物形成阶台状或斜断面状的耕种形制,顺应山体地势的同时也稳固水土。而2 800 m以上较高海拔的亚高山地带,村民在遵循和利用自然规律的基础上,于宅间向阳坡地依山辟田,顺形耕种,并借坡、崖、岗、脊、堑之利开垦点块状农田作为轮歇地,勤于耕种,智慧生产。村寨整体呈现出向等高线横向分布与山体纵向位置扩张的生产发展趋势,村民根据山地温差、水热等气候特点,种植着不同的经济作物,这也是黑水河上游高山中分布着大片农田的原因。

在调研中发现,村寨后山广阔的亚高山森林和灌丛草甸在日常生计中扮演着多样化的生产角色,经过村民的精明利用与长期维护,成为与村寨紧密联系的半自然生产空间。村民在资源相对紧缺的条件下不断与自然协调,利用灌丛草甸—生态林—农田—经济林等生产资源垂直分布的特点,开发村寨周边的林草环境进行畜牧生产,形成夏秋放养、冬春圈养的牲畜饲养节律,同时辅以采集狩猎,种植核桃、花椒等,开创了村寨自给自足、农耕畜牧结合、采集狩猎一体的生产方式以及与之对应的空间格局。

3.2.3 生活空间生活空间是村寨建构筑物组团簇群形成的空间集合,是村寨中表现住民意志的符号形态和结构形态的集中体现,包括民居组团、街巷空间、广场晒坝、防御空间等。民居组团出于集约利用土地的考量,以“坦耕陡居”和高密度的建造方式“锚固”于山地环境中,遵守着传统的聚居组织方式和共识的建筑建造形式,但受到海拔及农田布局的影响,组团簇群表现出一定差异性:中山台(阶)地坡度较缓,民居簇团内聚而集中,建筑依山层叠、致密紧凑,组团内部道路作为内部交通组织空间,因防御性考量,曲折狭窄、忽明忽暗,同时结合山林、宅院、晒坝、转角墙构成机动通阻、多维立体的道路系统;村寨内部道路的交叉点通常是晒坝、锅庄广场等公共空间节点,以及承载村民祭祀朝拜的宗教信仰空间。亚高山坡地坡度较大,民居以小规模体量的聚居形态顺应地形变化呈现出分台串联特征,几户成团,多团成寨,或疏或密有机分布。民居建筑朝向各异,采取架空、收缩、跨过等建造方式逐层缩进,自由错落。寨内道路街巷主要是民居建筑、院墙栅栏及农田边界夹围,辨识性弱、连续性差,遇宽则宽,蔽狭则窄,在宅田之间各户使用着高山农区所独有的独木梯,起到防止牲畜践踏农田、偷食作物的作用。在可建设用地受限的情况下,亚高山村寨难以留出较开敞的空地作为村寨公共空间,村民通常在轮歇土地、道路交叉口和坡地山崖开展公共活动。出于安全防御需要,历史上黑水河上游的藏族村寨碉楼林立,但实地调研中,仅热拉村、谷汝村各保留有一座残碉①,其修建位置或位于村寨民居组团中心,或扼守要道视线可及之咽喉,保卫守护着整个民居聚落。

3.2.4 信仰空间

同四川西北其他藏区相比,黑水河上游可谓是多元信仰的沃土,佛苯宗教和自然崇拜构成了民众的精神信仰系统。在村民的观念图式中,“佛苯菩萨”和“自然神灵”分属不同的信仰体系,但其结构却是并行渗透、混叠相生的,多种信仰融合一体,并行不悖,促成了形式多样的宗教祭祀活动。村民在村寨营建活动中将崇拜信仰对象映射在象征性空间并渗透于聚落中,对应到聚落多尺度层级下的空间领域则表现出阶序组织、结合设置、“神俗共用”的多义性空间利用方式。在区域尺度上,村民以黑水境内的“三奥”雪山和村寨所依靠的山峰作为专属神灵护佑村庄,他们的信仰仪式活动几乎都围绕“神山”而进行,并在村寨山林边界划定公共祭祀空间,修建“勒斯杂”②以供集体祭祀朝拜。在聚落尺度,村民对信仰空间的构建并没有特定的结构配置,遵照清洁形胜在田间靠崖、高地陡坡修筑白塔、曲康、煨桑台等宗教节点,这类空间是聚落群体认同的核心。每逢特有节日,村民结合公共空间、生产空间举办公共祭祀活动,各家轮流负责打理布置,平整场地,全村聚居于此举行重大活动。在民居尺度,主要由民居顶层的经堂构成村民日常化的诵经祈祷之地,村民“以高为尊”修筑煨桑炉、悬挂风马旗和松柏等标识出民居空间的神性特征。

3.3 微观尺度

在传统村寨社会,家庭个体力量势单力薄,民居组团承袭着族群聚居、分家建房、相对封闭的营建方式以增强应对外部威胁的能力。寨中建筑为了获得最好的建房基址和通风采光,依山分层布置在不同高度的台地上,坦耕陡居,临坡傍岩。建筑边界多与农田紧密相连,并有效地利用间隙空间建成院落、圈舍、晒架,以堆放工具、晾晒作物、圈养牲畜。各家之间不占熟地,避免遮挡,层次错落,前不蔽后,采用平接式和退让式两种接地方式将建筑形态和山体融合,底层以坚硬的岩石作建房基址,靠山一面利用原生岩坡作“墙体”,较好地保持了原生的自然地形环境。民居建筑以三层居多,方整封闭,建筑外墙面上下收分明显,四棱形体以斜线向上部和中心内聚,呈下宽上窄的梯状。墙面砌角生起,中间下凹,两端转角处的砌筑曲度变大,形成独有的“起翘”曲线,这种砌筑方式所呈现的特殊纹理构成了村寨房屋修建的共识,家家户户如此,并通过“赤脚工匠”的代际传承强化着这种外貌特征。民居开窗、开门方向均为背风的向阳面,较高楼层设置大开窗,敞廊满足采光、通风、眺望且密闭性较好,这些特点是民居适应当地气候条件的结果。建筑平面布局表现出邛笼建筑“三层,四方,墙壁坚固,只开一门。下层住牧畜,中层住家人,上层住家主夫妇、供神”[13]的同构性特征,上下分间竖向重叠,顶层呈“凹”“L”“一”型半开敞房间,前半部多为铺土筑紧的平屋顶晒台,后侧则为单独分化的经堂空间。另外,三层外墙多有木质附台出挑,作吊脚楼厕所,也有晾晒挑廊。建筑多为悬山或歇山顶[14],平坡屋顶结合形成自然过渡的夹层,以木梯上下相连,构成村民“货藏于上”的晾晒储存空间,屋顶覆盖杉木薄板再叠压页岩石板或红砖瓦,出檐深远以利排水,也起到通风保温的作用。

4 黑水河上游山地村寨聚落营建智慧

4.1 基于生存压力的被动适应

高原地区脆弱的生态环境、特殊的高寒气候与有限的环境承载力始终是山地村寨面临的生存压力,同时山地环境的资源潜力也为村寨聚落的建设提供了可能性和可行性。在此特定的环境下,藏族村民在资源紧缺与地缘冲突的背景下聚落营建的生存之道其实就是被动适应。各寨灵活运用适应性规律,巧借自然,合理适配,从村寨选址布局、整体空间布局、建筑营造方式等方面都体现出了对自然环境的适应。散布在山间的村寨是早先村民相地与择址的结果,各寨结合地利、随山就势、背山向阳,以“弱行为”介入自然,克服地形条件局限性,选择具备开耕条件的区域,综合考虑各个空间要素的整体布局,再进一步根据地理环境的特殊形势将民居聚落置于山地生境中,顺应恶劣之境,营建深山之居,延续着村寨原始地景地貌之美。此外,宗教信仰为核心的乡土文化体系深刻地影响着藏民族营村建寨的过程。在村寨社会中,聚落的营建行为在强大的自然力量面前都要基于物质恩惠和灾害威胁进行考量,村民以虔诚信仰和祭祀行为对不同的崇拜对象产生“畏惧—依赖—神化”,与之相伴而生的“禁忌”观念、行为、仪式等,构成了村民对待自然环境朴素而约定俗成的生态伦理观念,村民始终推崇着尊重自然、敬畏自然、顺应自然的生态价值观,通过道德体系和行为准则的作用约束着改造自然、资源获取、营村建寨的言行,不断推进人与环境之间、人与群体之间、人与神灵之间的良性发展,才得以在相对恶劣的山地自然环境下生存繁衍。

4.2 基于生存理性的主动作为

黑水河上游严酷而特殊的人地关系将藏民族“限制”于山地环境中,为应对山地生存压力,村寨的生存与繁衍就必须建立在紧密依托于自然资源禀赋、与自然环境协调共生的基础上。村民基于“生存理性”对地形、气候和建造资源作出主动应答,在山地自然生境中分隔出赖以生存的一方水土,灵活立寨,立地谦和,筑地随形,有效管护。在生活生产上,村民开荒治土、培土植林、寸土不闲、广种薄收,将尽量多的、适宜作物生长的土地留作农耕种植,同时适配于垂直分异的山地生态环境从事畜牧辅助生产,这种“占山不占田”的建设用地原则和多维度、多样化的生产结构体现了藏民族直面生存需要主动作为的生存智慧。在民居建造过程中,各家利用地形营造独特的建筑空间形态,通过合理选址与有限改造周边地形,利用不同的接地方式和路径层级,使用当地便于取材的本土性与适地性石木材料,修建功能复合、空间集约、低碳生态的乡土建筑,在外部形态上呈现出与地形地貌的适配关系,房子犹如从地上自然生长一般。除此之外,村民的主动作为更多是在恶劣环境条件下为了持续发展主动与自然和谐共处、节制个人需求,不仅获得了因地而生的话语权,而且为村寨聚居提供了稳定健康的生存空间。

4.3 基于生存理想的景文共生

山地资源环境为村寨的形成提供了多种可能性,但将它转为现实同时也是由地域主体及其地方社会所依循的传统生活习惯与文化常识发挥着重要作用。黑水河上游地区藏族的家庭关系、社会关系和宗教信仰等,在村民被动适应与主动作为的过程中逐渐凝结定型下来,这些地域文化环境中的特征要素强化着聚落营建特征[15]:生计方式主要体现在聚落的空间组合与功能划分;精神信仰主要体现在聚落的形态塑造与装饰表达;群体社会关系主要表现在民居的聚居模式与用地尺度等。村民在追求“此岸”生存理想的同时也在寻求“彼岸”精神世界的慰藉,应对自然环境和资源条件的利用方法,在聚落长期的适应与演变中逐渐积淀和内化成为适宜的生态智慧和文化共识。并且,村民在长期的生产生活实践中也在不断地丰富、修正着村寨的乡土文化体系,在此过程中杂糅着居者安居的生存经验、朴素自然的生存观念以及借助宗教信仰表达对生存美好的期许,进而深刻地影响着村寨聚落空间的具体表达。赋予日常生活以“生存理想”的意义和价值,有效地将“人—地”“人—神”“人—人”3个系统整合,紧密联系又相互制约,达到和谐统一的发展状态。

5 结语

黑水河上游山地村寨聚落是藏族村民在与环境的长期互动中自然形成的结果,反映着黑水河上游的自然地理和民族文化的痕迹,其聚落空间的营建凝聚了创造性经验和适地性技术,实现了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地尽其利,蕴含着人地和谐共生的生态思想。通过对黑水河上游的村寨聚落研究,分析村寨聚落在区域选址尺度、聚落空间尺度、民居建筑尺度的空间特征,总结山地人居生存逻辑中所蕴含被动适应、主动作为进而实现景文共生的营建智慧,有助于推动村寨聚落的可持续发展,也对当地山地人居环境的保护具有启示意义。对于类似山地村寨聚落的保护与发展而言,应当延续与梳理村寨的空间构成,明晰其生存模式,提炼和挖掘村民适应环境而形成的适地性营建经验及内在构建原则,尽可能地将其作为历史经验进行保护与传承,并转化为景观语汇及物质形态创新性融入现代化地域村寨景观设计与空间生产之中,取其古法,效其明举,达到有效的保护与更新,实现山地人居环境的可持续发展。

注释:

①据调查发现,黑水河藏族村寨现有保存的碉楼数量较少,其原因大致有二:一是20世纪三四十年代几次大的地震导致碉楼破损坍塌;其二,当地藏民族一直承袭“拆旧翻新”的建造传统和缺乏保护碉楼的意识,村民拆除防御碉楼以获取木石材料来修建民房。

②勒斯杂:即山神居住的地方,通常用片石垒成塔堆,以箭镞木杆、黄色或红色的经幡、玛尼、哈达等作为装饰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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