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交往视域下高校师生关系的识别与重构

2024-01-16 11:29徐晨阳林昊伦
江西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2023年4期
关键词:场域师生关系师生

徐晨阳,林昊伦

(广东工商职业技术大学,广东 肇庆 526020)

截至2023 年5 月11 日,B 站UP 主宋浩老师官方发布的《高等数学》视频播放量突破1亿,弹幕数量达到218万条,甚至到了深夜还有300多人在他的视频里在线苦学,“八旬老太直呼简单”的话题冲上热搜。这不仅引发研究者对数字时代师生教学关系的隐忧。随着数字技术不断加速创新,个体和组织的交往环境产生巨大的改变,其工作、学习、生活受到深刻的影响。人们的交往实践和具体的交往形式都建立在以数字技术为核心的交往生态系统中,数字交往概念应时而生,这也成为师生关系识别的新视角。数字交往时代的到来,既打破了师生关系建立的时空限制、拓展了师生关系发展的内容、丰富了师生关系建构的方式方法,又使原有的师生关系建构模式受到挑战和冲击。师生关系在交往的场域、认知惯习、资本等方面是否存在变化?师生关系的建立、维系和发展在变化中呈现怎样的特点?是否需要重构,重构的逻辑和策略有哪些?这成为研究的起点。

一、核心概念

(一)数字交往

在了解数字时代技术革命对方方面面的冲击时,“数字交往”的概念开始引发学者们更深的思考,这也是文章探讨师生关系重构的基础。“数字交往”的概念在杜骏飞教授先后发表的三篇《数字交往论》中有清晰的界定,他从理论的宏观视角阐述数字时代交往的巨大变革:其一是基于对哈贝马斯的交往行动理论的回应,将数字交往视作是一种试图借助数字未来的图景以抵达“行动转向”(action turn)范式的传播学[1];其二是对数字交往时代人与物、与系统和环境在交往端(如崛起的元宇宙科技面前)的生存探讨,提出虚拟、实践、变易、扩展的“分身认知”的认识论[2];其三是针对数字隐忧如何规避,阐述了媒介与社会处在“共同演化”之中,提出万类交往、互利共生的数字交往时代哲学愿景,希望避免技术驱动、资本垄断、价值缺失所带来的“偏害共生”,以建立理想的数字文明[3]。他的论述开创性地为传播理论、交往理论乃至数字时代的具象提供了各种假设和观点。

与杜教授的数字交往论相互回应,在数字交往论的发展和应用中,康雅琼等对数字交往过程的研究也同样值得我们关注,后者提出了“数字交往三阶段”:第一阶段为主体的数字媒介交往阶段;第二阶段为数字虚拟主体的实践阶段;第三阶段为虚拟主体与现实主体的融和阶段[4],进一步明确了数字交往在数字技术主导下,虚实融合的数字实践。另外,数字交往研究开始聚焦到微观具体的理论层面,吴飞对公众参与数字交往的主要行为特征进行底层逻辑分析[5],提出了“数字共通”的理论新假设[6]。王敏芝将数字交往阐释为一种新的交往生态、空间建构和文化实践[7]。其他学者也从实践层面提出了数字交往的隐忧与对策,针对交往实践的微观场域中数字鸿沟现象提出代际反哺和同辈互哺的模式[8],分析数字交往时代博客发展的现状、问题,提出优化策略[9]。

基于对数字交往相关研究的梳理,数字交往的本质是将过去的交往中介转变为以数字编码和互联网为依托的新型媒介,进而展开信息交流和互换的实践活动,具体表现如:以微博、抖音、B 站、小红书等引流变现数据平台获得学习、娱乐和生活资讯等信息服务行为;以触觉界面、传感系统、云计算、人工智能技术、全息投影、VR 虚拟现实技术等智能化平台进行沉浸式场景体验行为;以ChatGPT人工智能为平台的自然语言生成式模型,集写作文、画表格、写曲、写代码、参加考试等人际交往的升维。

(二)高校师生关系

高校师生关系研究视角呈现多维化特点,既有教育学领域,也包含社会学、哲学等不同领域。关于高校师生关系内涵研究,有学者认为其本质是一种教学关系[10];有学者从关心理论视角强调高校师生关系是一种情感关系[11];郝文武从哲学视角认为它是“主体间关系”[12]。关于高校师生关系的结构研究,有两重关系说、三重关系说乃至四重关系说,具体师生关系包括教学关系、人际关系、情感关系、道德关系等。随着国外理论不断的丰富,国内高校师生关系的研究,开始从师生关系内涵、特点的静态描述转向师生关系构建发展的动态分析。但仍存在一些不足:一是国内高校师生关系研究缺乏理论与实践的结合,多停留在师生关系的理想构建层面,思辨性文章居多,缺乏理论转向实际运用的衔接。二是缺乏行动研究,仅仅停留在整体的抽象分析和数量化的描述层面,缺乏走进教育现场、深入学校内部开展行动的研究。三是缺乏对职业本科高校师生关系构建研究。目前来看,师生关系研究多集中在普通本科高校,对于职教本科教育类型,师生关系的研究几乎没有,这些都为本选题留下了较大的研究空间。文章中对师生关系的界定为:高校教育教学活动中最基本的关系,具体在教学关系、人际关系和情感关系三个层面。师生作为数字时代的交往主体,师生关系受到必然冲击,在教学关系、人际关系和情感关系方面需识别与重构。

(三)数字交往视域下师生关系识别的必要性

在数字技术发展面前,很明显师生作为教育的二元主体被置于虚实融合的数字社会。师生关系的再认识有三点原因:一是国家政策对高校教师素养提出明确要求。2022 年12 月,教育部发布了《教师数字素养》,提出教师素养框架,明确了教师在数字化意识、数字技术知识与技能、数字化应用、数字社会责任和专业发展等方面的能力要求。教师数字素养的提升有利于转变教育教学方法、与学生建立良好的教学关系。二是数字经济对高校人才培养提出客观要求。当前以人工智能、区块链、云计算、大数据为代表的数字技术兴起并蓬勃发展,世界经济数字化转型是大势所趋[13]。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在扩大相关产业就业人数的同时,放大了数字人才需求的缺口。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布的《数字经济就业影响研究报告》指出:2020 年中国数字化人才缺口已超过1100 万。高校是青年数字人才培养的主要阵地,师生关系是人才培养活动中最基本的关系,师生关系中的教学关系数字化转型是迫在眉睫的行动。三是教育数字化转型对师生关系重构提出必然需求。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推进教育数字化转型,建设全民终身学习的学习型社会、学习型大国。”欧盟早在2020 年发布《2021—2027 年数字化教育行动计划(Digital Education Action Plan》(European Commission,2020)、《数字技术变革教师的专业学习》,明确了教育数字化的两大战略,指出了提升教师数字素养的必要性。

二、研究设计

(一)场域理论及其对师生关系识别的分析逻辑

研究范畴的不同,场域理论模型及其特征也不同,主流场域理论模型包含:社会心理场域、社会学场域、生态场域和城市场域[14]。基于研究需要,采用布迪厄社会学思想体系中的社会学场域模型。他提出实践是由资本、惯习与场域之间相互作用的产物。按照布迪厄对场域理论的建构,需要明确三个方面:第一,师生关系建构受教育场域的直接影响,同时受社会世界场域的间接影响。场域是提供给个体参与社会活动的主要场所,师生所处的教育场域是社会世界场域的子场域。师生虽然是处于教育场域中从事教育教学和学习活动,但是受外部社会世界数字化变革的影响。第二,“资本”指一个场域中的有效资源,数字交往的资本主要指数字技术,可归结于经济资本。数字技术的发展影响着师生交往的方式、手段、师生关系建构内容的表达和呈现。第三,师生交往的认知惯习,即“实践感”,指场域的参与个体自身的思维方式和行为倾向,是理解行动者实践活动的特定“逻辑”概念,存在于行动者的潜意识层面[15]。资本和惯习是沟通主体性和客观结构的重要工具,也是我们探讨师生关系建构的重要概念。数字交往视域下反思高校师生关系,需考虑师生关系建构的场域以及场域提供的资本和惯习对师生关系的交互实践。

(二)研究框架

基于H 大学为个案探讨师生关系建构,为保证最大素材量、满足多样性、触及敏感性以及样本特殊性的原则,选择师生二元主体作为访谈对象,并以线上、线下结合的方式围绕“数字交往背景下,师生关系建构的现状”展开深度访谈,在此基础上灵活调整访谈的问题和维度,构建研究框架。具体访谈时长在60~130 分钟之间,访谈录音整理为文字稿并进行提炼和总结。

表1 受访师生基本信息统计

三、数字交往视域下师生关系的表征

(一)虚实场域的多元主体

随着传感系统、云计算、人工智能技术、全息投影、VR虚拟现实技术的发展,师生主体间交互行为发生的场域从传统的课堂教学场域拓展到课余“云端”场域,实现了师生关系建立场域的重组。“云端”交往降低了时间和交通成本,网络原生代的学生更为偏好交往地点的非限制性和交往时间的即时性。师生数字交往一是借助微信、QQ 等聊天应用工具进行师生的线上互动。学习上学生向教师寻求课外答疑、考证考研考公建议、毕业设计指导等;生活上师生之间寻求情感共享、情感认同或情感共识,乐于以微信“晒”朋友圈,互赞互关行为等展现生活的真实情况。这种交往行为涉及的交往主体既包含了教学指导型的各科专任教师和服务管理型的辅导员、班主任,又包含了不同届的学生。二是借助抖音、B 站、小红书、网易公开课等引流变现数据平台乃至ChatGPT 等沉浸式体验平台,虚拟空间师生的线上交往。这种交往行为,学生乐于借助各类媒介获得学习、娱乐和生活资讯等信息服务;教师也开始趋向各大平台模仿线上教师的授课和话术。师生关系的建构从简单的文字、声音逐渐过渡到图像、视频,实现交往中具体而生动的效果。师生之间人机互动,人机为师。学生XS1 表示:“Tandemzh 这个软件特别好用,可以厚着脸皮练口语,反正是App 人机交流,避免了很多尴尬;我也喜欢在B 站听李延隆的课,讲国际音标非常专业,比教师平时课堂上讲的内容深入多了。”师生之间交往的媒介变得越来越多,学生在数字平台中接触的虚拟教师类型越来越多,教师在现实教学中遇到的“Z 世代”学生交往行为越来越网络化,更多的交往主体加入到师生关系的建构当中。学生XB1 说“我们体育课跳起了刘畊宏的《本草纲目》,说实话我平时有下载Keep 在宿舍练习瑜伽,现在大二了,终于遇到一位大学体育老师愿意与时俱进,教学没那么刻板。我们喜欢刘畊宏那样的教学,又有趣又专业,而不是一味地权利压制,要求我们做这做那。”

(二)技术可供的四重恐惧

技术在师生交往上的作用体现在平台的可编程性和算法的可供性,实现了师生关系交往资本的再造。平台能够给用户提供一个稳固的实体,如抖音、B 站、You Tube、Facebook 等为人们提供了智能的信息、社交、娱乐知识环境。可编程性帮助用户进行内容创作、传播和变现。算法能够精准地了解用户的偏好,按需匹配用户需求。用户数字社交平台的广泛应用使得师生更愿意选择“云端交往”。ChatGPT 的到来足以宣告数字交往2.0时代的开启,杜骏飞教授曾以“赛博格阶梯”来形容人类被AI支配甚至是奴役的风险。“Z世代”学生对数字媒介的狂热追捧,使处于数字难民的年长世代教师群体在师生关系构建中有了“被僭越、被代替、被否定、被遗弃”四重恐惧。教师在课堂教学中因为学生接触到大量的媒介资源信息,明显对自身知识储备感觉不自信。J1老师表示:“不得不说,有的时候推着我去懂什么是‘元宇宙’,因为学生在各种渠道了解了,他们很感兴趣,他觉得你是大学老师,也应该知道,我甚至在一次提问中被学生反问像《第二人生》《黑客帝国》《头号玩家》这些电子游戏、影视和文学作品,然后学生想得到我对‘元宇宙’的认识,我当时是很懵的。”教师和学生的低阶的课堂互动被否定,J2 老师说:“我的学生上课问我会用ChatGPT吗?其实我是蛮心虚的,在课堂上很怕学生问这种技术含量的问题。我布置的作业,学生真的用iPhone 手机自动生成答案了,而且非常质疑我作业的技术含量,觉得很无聊。我看到学生拿着他的iphone 手机演示怎么注册账号、怎么提问,我作为老师却不懂”。教师权威性课堂管理被代替。J3 强调“我最大的感触就是我那个班有十几个学生他们自己带着平板来课堂的,做题目、做笔记还好,如果对课堂内容不感兴趣,他们会自行搜索视频来看,有的时候也会百度一下我课堂的知识点。”教学的方式方法和手段也不得不进行改变和创新,J4老师重点说“我的学生曾经分享一本电子书给我,叫《无知的教师》。他说我们老师是中介和解释者,但是他认为我们做老师的不需要讲解,我们的讲解塑造了无能者,学生是需要那种能够指导和激发学习行为的老师。不然,跟线上的工具没啥区别。”

(三)认知惯习的三层境遇

在教育场域中,数字交往使师生对师生关系的认知和行为习惯实现重构。惯习是师生在不同教育场域互动时,不断接触场域提供的资本,长期从教或从学而形成的教育观念、教与学的风格、交往话术,关系认知等。一方面师生的惯习具有建构性,随着场域和资本的重组而作出改变,另一方面具有封闭性,长期教学经验和学习经历会固化旧有的习惯。学生在教育场域的行为习惯因为其不成熟性和可塑性,会表现出不同的状态。值得注意的是,教师在教育场域往往承担主动者的角色,面对学生不同的认知惯习,发展师生关系也会出现异化表现。基于访谈文本整理,师生对彼此关系的认知有三重境遇:

第一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介于对教师身份的认同和职业的责任担当,大部分教师在师生关系的建构上抱着积极的态度,得到学生的反馈不尽人意。教学关系上,学生表现出对老师的“工具化”。学生XZ1说“这里的学生需要学习吗?来这里的大部分不学习,不学习还需要老师吗?在我脑海里已经没有老师这个概念了。口头说老师,只是在学校这个场里面的秩序和伦理道德所要求才发生的。”情感关系上,学生表现出对老师的“淡漠化”。学生XS2 说:“我的理解是圣母心泛滥,想把老师所谓的爱附加在全部人身上,以为用爱可以拯救一切生命,拯救被手机享乐绑架的学生。”XZ3学生说“我和他这群人在社会的作用就是拉动消费端的,就是养学校和你们老师这个群体上的,所以大部分学生没把老师当长辈,有这种伦理姿态看的,把老师当平等看的已经很不错了。”教师表示:“我像会说话的木偶,去宿舍想跟他们聊聊天,感觉有种强行广告植入的感觉,学生不愿意理我,甚至招呼都不打,从头尬到脚指头。”

第二重是“双向辜负”,师生在关系建构过程中出现双方都得不到正向反馈的情况,甚至是出现互信度极低的冲突行为。一是学生课堂行为失范,存在“专业课选逃,选修课必逃”“形在神灭,该睡觉睡觉、该开溜开溜,该游戏游戏”“素质很差,完全不尊重老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等现象。二是教师教学行为失当。J5 老师承认“其实我今年这门课上成水课,学生感觉没啥用,基本都不太愿意听,时间长了大家都摆烂”。J6 老师也表示“前两周还设置一些课堂互动环节,后面直接放弃了,叫不醒装睡的人”。J5 老师补充说“我脾气不好,发火血压都上来了,现在的学生吃软不吃硬甚至软硬不吃,你凶他比你更凶,上课就像一拳打到棉花上了,肌无力”。三是师生交往“功利化”。XB2学生说“大家各取所需啊,老师也怕评教的,加微信赢得老师好感,刷存在感,给老师朋友圈点赞评论。我们还是注重平时分的,毕竟跟奖助学金、评优评先挂钩”。甚至师生间的互信度极低,导致一定的冲突行为。XZ4学生提到师生关系,有显性冲突的表现,“我明明交了作业,他在群里说挂我科,他只要敢挂我科,我搞到他丢工作,看学校是站他那一边还是我这一边。”另外,数字时代快节奏的信息传递使学生陷入复杂的人际关系,学生抵触情感捆绑,表现出分寸感跟浅尝辄止的社交需求。XB3“我希望跟老师保持边界感,不喜欢被冒犯到。怎么说呢,有时候课间老师特意跑过来看我在看什么短视频、刷什么题目,甚至课堂上特别想要我们互动,但我其实感觉有被强迫,老师不会站在我们立场考虑问题”。

第三重是“双向奔赴”,师生愿意积极互动,建立良好的师生关系。访谈中获得大量师生对彼此关系的正向评价以及对现实师生关系发展的一些期待。师生在尊重彼此、享受到教与学的获得感时,会坚定选择现实的师生关系。教师J7 表示:“她们确实很叛逆,甚至有时候觉得很难打入内心,我也气到停课一走了之,后来怎么发现学生还是喜欢我的呢,就是我走后,他们班有微信私聊我,有道歉的,有提要求的,有说原因的。我才发现学生更渴望被倾听,但是不能操之过急,要用自己的专业水平、专业素养去打动他们。”XB4学生表示:“老师的专业素养和学习态度让我特别佩服,还有他的知识储备,真正印证了那一句‘腹有诗书气自华’,我很喜欢他教学的方向感和独特的教学方法”。“双向奔赴”的师生关系对待数字技术,持一种辅助的心态,师生的数字化交往朝着良性的方向发展。学生XB5 说“数字媒体学习平台可以让我们获得大量的知识资源,但是老师的意义不可以替代,老师是有温度的,言谈举止是可以共情的,有时候不经意的一句话会点醒迷茫的我们,面对面的交流更能激发师生之间的思考”。学生XB6也表示更倾向于教师的主体教育意义,“数字媒介只是工具吧,我也尝试过各种线上网课,更喜欢传统的授课方式,只有在现实中没遇到好老师,才会课下补充基础吧。这个靠缘分”。

四、数字交往视域下师生关系存在的问题及原因分析

在数字人类世里,从好的一面看,人类的意识、生存方式、联结程度或将得到大的发展;而从坏的一面看,自我沉迷、虚拟依赖、AI崇拜,则会成为流行的数字文明病。倘若如此,数字未来在今天所需要的就不能只是“加速”,还应该加上“警醒”。缺乏警醒的技术狂奔,或将被物的霸权所奴役,并难免要归于那种“人类世”的命运[16]。

(一)“买家秀”与“卖家秀”的数字区隔

交往行为数字化,使师生教学关系受到冲击。数字媒介改变了师生交往时间的定期化,打破了学缘限制。学生以极低的门槛获得学习资源,并产生巨大的吸引力,这迎来对传统教学的冲击和挑战。学生喜欢网络主播灵活运用卖萌、讲故事、秀才艺、咆哮式教学技巧等戳中“爽点”,平等自由、灵活多样的网络文化深合大学生的天性并产生巨大的吸引力,造成感觉现实课堂枯燥、厌倦,对学校文化环境产生抵触情绪。数字教科书等电子教材,为学生提供灵活多样的学习方式,导致学生对现实教材的摒弃。短视频巨大的引流变现能力在促使数字交往平台获取利益的同时,信息供给者会凭借大数据和算法来“识别”使用者的信息偏好,从而进行有针对性的信息“投喂”。面对信息过载的情况,学生识别能力有限,认知偏狭,难以加以判断,易入信息茧房,形成对时空有限的现实课堂教学需求减少。

(二)“Z世代”与“年长世代”的圈层屏蔽

代际差异导致教与学的供需不匹配。数字交往时代,互联网已然成为师生的公共话语空间,其中更是混杂着各个年龄群体师生的话语表达,原本见诸日常教学中的负向事件逐渐向线上扩散,发声主体复杂。《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1 年12 月,X 世代和Y 世代的网民占比分别为19.9%和18.4%。在如火星文、网络用语、标签符号和语言传递方面,X 世代和Y 世代网络圈层存在一定程度上的被屏蔽现象。交往行为网络化造成师生人际关系信任危机。教师所独有的知识权威受到挑战。高校教师作为“知识化身”的知识权威消解。在传统教育中教师是知识的“垄断者”,教师是学生获得知识的主渠道。数字交往时代,知识、信息传播途径越来越多,网络知识资源的开放性和共享性给予学生更加便利的学习方式。缺少“长辈”的规训的Z世代学生,是一种去威权化的群体结构。在学校场域,同样对教师的权威存在质疑,不愿意主动与教师进行互动交流,面对面的人际交往更是罕见。

(三)“数字人”与“数字难民”的情感边界

内尔·诺丁斯认为:“当今学校的危机主要是由教育取向的学术化和功利化,缺乏对学生的真正关心所造成的。”教育是一种情感实践活动,师生日常的交流互动、活动参与等积极共同经历,不但唤起教师和学生各自的情感体验,而且建立起的情感联结能够起到促进师生共同发展的效果。不同代际教师群体对数字技术的掌握程度不同,与“Z 世代”学生相比,大部分教师被标签为“数字难民”。学生作为网络时代的弄潮儿,在访谈中不断强调“边界感”。数字平台善于依靠技术可供性来进行情感生产。如抖音直播间,师生在可编程性和算法的引导下进入交往情景,夹杂着情感的生成。数字互动大大影响了师生在现实中的交往情感的生成和维护。数字交往中高校师生关系呈现“浅交往”“微交往”的新特点。一是高等教育从精英化转向大众化阶段。高校中大学生数量大幅度增加,高校的师生比失衡,使得教师与学生之间课堂上交流和交往的机会、时间相应减少。二是多样化的数字平台使师生交往也逐步从线下转到线上。师生之间通过微信、QQ、微博等社交平台进行交流与互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师生交往不足的现实。但是由于代际差异,互联网原生代学生对数字交往的青睐,教师对数字交往的生疏,彼此在言语表达、情感表示上的不同,往往会产生情感关系冷漠。学生偏向数字平台宣泄,平台维权;教师对学生“yyds”“emo”等一系列网络术语的不解,形成了师生关系建立的网络代沟。快餐式的、即时性的数字交往逐步弱化面对面的情感交流,使师生间情感交流贫乏、师生交往的距离感增强。大学生群体裹挟在社会快节奏的生活和虚拟平台的交往中,他们面临复杂的人际关系,呼吁界限感又渴望获得陪伴的情感支持。他们既需要社交来满足情感需求,又不愿意丧失独立和个人空间。他们不屑长时间情感经营的传统交往,又期待在学校场域能够得到先辈的引导。

五、数字交往视域下师生关系的嬗变及重构

在现实-虚拟的混合场域下,师生对虚实的理解在数字技术的整合出现了异化,如师生的思维、表达和行为方式。师生从传统的“从游”关系转向新型的“游离”关系,这种嬗变可以称之为“数字化师生关系”。在此讨论师生关系的嬗变以进一步识别数字化师生关系的风险,重构新型数字化师生关系。

(一)传统“从游”的师生关系

数字媒介未普及前,高校师生关系是一种“主体-客体”关系。师生间体现出明显的地位、权利方面的不平等,利益、资源分配的不公平。教学关系上,学生主体地位失落。社会教育制度赋予高校师生“教育者”与“受教育者”的不同社会地位。教师“闻道”在先,是知识的拥有者和传授者。学生则是缺乏知识和接受知识的人。师生观念上,尊师重道思想浓厚。社会伦理赋予师生自上而下的权威性、等级性的师生关系,教师是社会主流价值观念的传道者。“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师徒如父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等师尊生卑的伦理基调影响深远。师生交往上,直接交往模式为主流。师生关系构建场域集中在学校课堂活动中,交往方式多是面对面的语言交流,交往空间、时间受限,交往内容以“传道授业解惑”为主。师生之间追求情感上春风化雨般的人文关怀,耳提面命般的施加影响。

(二)新型“游离”的师生关系

数字交往时代,高校师生关系呈现以数字媒介为载体的“双主体”交互关系。网络知识资源开放共享,学生获得与教师相对均等的教育资源,师生关系发生“游离”。一是知识权威消解,教学关系以学生为主体、教师为主导。教师与学生界限日渐模糊,师生之间角色不断进行着互换。二是师道尊严弱化,自由平等师生观念加强。B 站、抖音等平台UP 主“白”“幼”“瘦”的完美在线教学形象,浮夸、个性的教学语言,精美、多样的教学呈现,与现实教师存在极大反差,学生面临多样化选择,对教师的权威存在质疑,教师崇高形象逐渐暗淡。三是师生交往方式虚拟化,交往内容异化。学生不再局限于教师提供的学习资源,有数据表明91.7%的“00”后有过网上学习的经历。学生作为数字“原住民”,热衷于微信朋友圈“晒”文化、短视频的“拍”文化、小红书中的“分享”文化等。

(三)数字交往时代师生关系重构的策略

一是善用媒介,弥合师生交往鸿沟。在数字交往中,年轻世代成为了教育话语权的“掌权者”,年长世代成了被批判对象。年轻世代基于网络语言和网络表情包形成的独特表达方式,在教育场域,教师也应该给予理解和接受,遵循宜疏不宜堵的原则减少抵制或误解,避免一味规训。二是加强疏导,发挥数字交往优势。当前兴起于年轻世代的网络语言作为一种流行文化进入年长世代的视野时并未遭到全盘否定,俏皮、精练、幽默的网络语言同样获得了部分年长一辈的喜爱,甚至有不少年长者不甘成为“落伍者”,自发进行文化的吸收和再学习。在此过程中,年长世代对于低俗的网络语言加以监督和引导,对于数字交往中的劣质资源辅之筛选和辨别,年轻世代则促进其对新鲜网络词汇的接纳和吸收。最终,不同世代基于共同的网络语言便形成了某种协商一致的认知模式和差异统一的意义连接。三是文化反哺,加强师生代际对话。年长世代的教师需要克服“数字障碍”,改变思维定式和认知偏见;还应完成进入数字交往,开展对话交流能力的再学习;虚心向年轻世代请教相关技能,通过文化反哺的方式提高对网络新事物的认知能力和对数字化工具的运用能力。课堂教学作为师生关系建构的微观场域,承载着代际鸿沟和弥合代际鸿沟之间的张力与师生关系变迁本身带来的张力。这为重构师生关系提供了微观具体的场景。教师在教学关系中应注重数字技术的应用,促进人际关系的交流,加强情感关系的联结。

结束语

师生关系的改变与数字交往的发展形成相互呼应的关系。师生关系的建构既需要数字交往,又离不开传统的交往模式。师生关系是数字交往的实践,数字交往是师生关系重构的新型实践模式。师生关系影响学生的课堂参与、学业成绩和学习动机,认识、分析和理解数字交往时代的师生特点,对师生双方交往主体的思想、行为和心态作出更为细致深入的分析,才能确切地理解师生关系在数字时代的嬗变从而更好地避险和重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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