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丽娜·朱莉:毁灭与救赎

2024-02-22 03:06庞海尘
看世界 2024年1期
关键词:伊特朱莉好莱坞

庞海尘

“如果在2023年,我不会成为一名演员。”

在好莱坞长大的安吉丽娜·朱莉,正下定决心远离这个名利场。

逐渐淡出电影圈和好莱坞的她,2023年12月初接受媒体采访时,谈到了自己对生活的重建,她决定离开洛杉矶。

她对好莱坞的厌倦,正在与日俱增。七年前,她与布拉德·皮特的婚姻,在一地鸡毛中结束。多年来,她始终是小报攻击的目标,她的身体对压力反应非常强烈,血糖忽高忽低,还患上了贝尔氏麻痹症。她需要疗愈,接不了拍摄时间过长的电影项目。生活与旅行的能力在丧失,好莱坞社交圈也逐渐淡漠。

她必须找回内心已经丧失的声音。

她说:“我在一个肤浅的地方长大,相较于世界上所有地方,好莱坞并不是一个健康的地方,所以你得寻求真实。”

她意识到,她的孩子、她最亲密的朋友,都是难民,身边大多数女性,也来自战争冲突。那是天然相悖于好莱坞的生活。

随着漫长的离婚诉讼接近尾声,逃离好莱坞的计划,即将成为现实。未来,她会花更多时间待在柬埔寨的家里,跟孩子们过一种更充实更有意义的人生。

拥有一个“奥斯卡”父亲的朱莉,在7岁时就出演了第一个大银幕角色。但她的父亲—著名的好莱坞演员乔恩·沃伊特,在朱莉還是个婴儿时,便离开了她们母女二人。沃伊特带来的聚光灯,只是匆忙地扫过年幼的朱莉,而她正式的演艺道路,在多年后才真正开启。

与父亲的复杂关系在诸多报道中总被用来解释朱莉曾被指控的一系列“臭名昭著”的行为,如滥用药物、抑郁症发作、自杀未遂、多次自残,在很小的时候就变得性活跃,甚至是她三段以离婚告终的婚姻。

沃伊特的友人伯特·雷诺兹曾在朱莉只有10岁时警告过沃伊特,说他陷入了大麻烦,因为朱莉“将会变得非常狂野”。

狂野,是一个可以打在朱莉身上的标签。但这种狂野,是否只能囿于“消失的父亲”这一特定叙事,成为一个女人的麻烦事?

朱莉的纹身,遍布全身。其中,她的左手臂纹着出自剧作家田纳西·威廉姆斯的一句话—“为被囚禁的狂野之心祈祷”。她在很多年前便曾说过,自己已经将牢笼打开。这颗“狂野之心”,虽然曾多次将她置于危险境地,但也带她夺回关于自己生活的主动权。

她曾被评为“电影史上最性感的女明星”,是闪闪发光的好莱坞巨星,但她同时也是一名关注人权与战争议题的电影制作人,是曾访问过叙利亚、伊拉克、阿富汗、巴基斯坦等国难民营的联合国难民署特使,是一个愿意在公开场合谈论她的心理健康、为预防乳腺癌而选择切除双乳的女艺人,也是为好莱坞性别不平等问题发声、发表争议性政治观点的女明星。

在2023年11月初,她还在社交媒体谴责以色列对加沙平民的轰炸,评论区迅速炸开了锅。

直白地讲,朱莉的职业选择,从不被某一件事定义,也不会因为某个瞬间止步。

在公共身份之外,朱莉还是一位有着六个孩子的母亲。她曾表示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位母亲,因为她很难“确保一切正常”,但在成为母亲后,她将与孩子们的亲密关系放在生活的首位。曾将牢笼打开的她,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这样做。

虽然与前夫布拉德·皮特持续七年的离婚大战,让朱莉身心俱疲,但她一直“专注于疗愈自己的家庭”。她将这个过程形容为“就像冰融化,血液重新流回身体”。

如今,希望继续“寻求真实性”的朱莉,决定离开好莱坞,至少不再全职参与。也许这一次,再次打开牢笼的她,只需要生活着便好。

在朱莉成长过程中,并不存在一个人们期待的好莱坞式生活方式。

在儿时,与朱莉最亲密的亲人,是她的母亲玛琪琳·伯特兰德和她的哥哥詹姆斯·海文。她与哥哥都继承了母亲那双锐利的双眼和丰满的嘴唇。

1977年,朱莉(左)与母亲、哥哥

7岁的朱莉在电影《寻找出路》中饰演沃伊特角色的女儿

母亲伯特兰德列出的遗嘱里,确实有一张沃伊特欠她18万美元赡养费的纸条。

朱莉在接受采访时曾说过,母亲是一位“在芝加哥保龄球馆长大的天主教女学生”,她的祖父母经营着酒吧和保龄球馆。在她眼中,伯特兰德有着不错的投球技巧。

听起来,这是个很寻常的故事开篇。

故事转折于一场“浪漫邂逅”。在伯特兰德只有17岁时,有着一个演员梦的她搬到了洛杉矶。在那里,她遇到了朱莉的父亲乔恩·沃伊特,两人一见钟情。沃伊特在接受采访时曾表示,自己在遇到伯特兰德时,便预感到会和她有两个孩子。

这一预感惊人的准确,这对年轻的爱人确实育有两个孩子,但对于沃伊特来说,这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最开始,那确实是一段颇为美好的时光,直到沃伊特在朱莉只有1岁时便因为他的另一段浪漫情缘离开了这个家。

在朱莉的童年时光中,沃伊特从未担当起一个负责任父亲的角色,但他带来的聚光灯还是“慷慨”地将年幼的朱莉圈入名利场的边缘。

在朱莉7岁时,她迎来了自己第一个大银幕角色。1982年,朱莉出演了沃伊特主演的电影《寻找出路》。在片中,她饰演了一个小角色—沃伊特角色的女儿。

1986年,当沃伊特获得奥斯卡提名时,朱莉还陪同他参加了奥斯卡颁奖典礼—当然,这不会是她最后一次走上标志性的红地毯。

只是,沃伊特在当时为朱莉带来的与好莱坞似有似无的联系,并没有帮助朱莉与她的母亲摆脱困苦的境遇,母女两人只能“从小公寓搬到更小的公寓”。

朱莉儿时的保姆齐斯·朗德尔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沃伊特不仅仅是一个缺席的父亲,他也没有出钱供养他的两个孩子。虽然公众很难得知沃伊特是否真的如此不负责任,但母亲伯特兰德列出的遗嘱里,确实有一张沃伊特欠她18万美元赡养费的纸条。

这并不是一个好莱坞式的故事开始。但对于年幼的朱莉来说,生活上的困苦只是最不值一提的,在接下来,她需要对抗的是变得危险的自己。

对于青春期的朱莉来说,混乱的情绪没有出口。

进入高中后,她过得并不开心。朱莉最初就读于贝弗利山高中,在那里,她觉得自己好像与其他人分隔在两个世界。只能靠着母亲微薄的收入生活,她很难合群,并时常因为自己的打扮—书呆子式的眼镜和牙套,被同学取笑。

之后,她转到莫雷诺高中,但也没有迎来什么转变,除了成了一名“朋克局外人”,她对自己的厌弃,对甩不掉的穷人身份的鄙夷,仍如影随形。

这并不是一段可以轻易拿来言说得过去。

在十几岁的年纪,朱莉发现自己很难与他人建立情感联系,并因此多次自残。她曾说:“出于某种原因,割伤自己并感受疼痛的仪式,也许会让我感到自己还活着,感到某种释放,这对我来说有某种治疗作用。”

19岁时的朱莉,还曾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最终没有成功。

清醒地活着,对朱莉来说并不容易。因为饱受失眠和饮食失调问题的折磨,她开始尝试吸毒。到20岁时,她已经吸食了“几乎所有可能的毒品”,尤其是海洛因。

朱莉需要一个出口,最好不会直接伤害到自己,还能取代她对毒品的迷恋。

在李·斯特拉斯伯格戏剧学院学习的那两年,朱莉展现出了想要认真表演的念头。在戏剧学院,她曾出演过几部舞台剧,这或许为她开始演员职业生涯奠定了基础。

1995年,朱莉出演了自己的第一部好莱坞电影《黑客》,并因此获得了还不错的业界评价。《纽约时报》评论家珍妮特·马斯林写道,安吉丽娜饰演的角色凯特在电影中“脱颖而出”。

这是一个还算不错的新开始。

在接连拍摄了多部风格迥异的作品后,朱莉在1998年迎来了自己的演员生涯的突破—在HBO出品的电影《吉娅》中扮演已故超模吉娅·卡兰吉。

她雇佣的杀手很有“职业道德”,坚持要她把整件事考虑一个月。

不满18岁就在纽约迅速崭露头角的吉娅,是上世纪诞生的第一位超模。本就深受童年性侵阴影折磨的她,因为难以应对模特行业的巨大压力,很快就陷入药物滥用问题,并进而对毒品成瘾。最终,年仅26岁的吉娅因艾滋病并发症去世。

发生在吉娅身上的悲剧,可以轻易地引起看客的围观,但与吉娅这样的存在实现共情却不容易。朱莉做到了,这样的角色让她大放异彩。

影评人瓦内萨·万斯曾写道:“朱莉在這部电影中的角色可能是有史以来最美丽的悲剧。”这部电影为朱莉赢得了金球奖与演员工会奖,并获得了艾美奖提名。

只是,与角色的共振也唤醒了朱莉体内蠢蠢欲动的危险因子。她曾表示:“吉娅和我有足够多的相似之处,我想这要么是对我所有心魔的一次净化,要么就是真的要把我搞得一团糟。”

很难讲这部电影带给了朱莉什么样的复杂感受,但在拍摄过程中,她确实产生了自杀倾向,甚至想出了一个“让自己毫无负罪感的”计划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朱莉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这听起来有点疯狂,但我曾经打算雇人来杀了我。自杀会带来负罪感,周围的人都会认为他们本可以做些什么。而当有人被谋杀时,没有人会承担某种内疚的责任。”

所幸,她雇佣的杀手很有“职业道德”,坚持要她把整件事考虑一个月。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电影引发的热烈反响让朱莉改变了自杀的主意。

朱莉在电影《吉娅》中扮演已故超模

躁动与反复无常,并非好掌控的情绪。

在朱莉看来,她和吉娅都希望生活“深刻、疯狂、充满原始能量”。这种能量曾让她在职业生涯初期饱受挣扎。因为拥有这种超出周围环境所能容纳的能量,她时常感觉自己被困住。此外,她还曾自残和跳伞,试图找到挑战自我的新事物,“因为有时一切似乎都太容易了”。

对于朱莉来说,挑战能让自己沉浸其中的边缘性角色,是好事,也是坏事。一方面,这会为她带来荣誉,还能替代她对海洛因的着迷。朱莉曾说过自己很讨厌对海洛因成瘾,但幸运的是,她“找到了一种替代这种快感的东西”,这就是她的工作。但另一方面,这种工作又会极大地消耗自我,让她陷入极度混沌的境地。在《吉娅》拍摄结束后,朱莉曾短暂放弃了表演,因为她感觉自己“再也无法奉献更多”。

然而,命运兜兜转转,在拍完《吉娅》一年后,朱莉再次迎来了一次高光时刻—出演《移魂女郎》。她在参演这部电影时所经历的一切,仿佛是《吉娅》那时的复刻。

在这部电影中,朱莉扮演了一名反社会心理患者。当被问及在银幕上扮演一个这样的角色有什么感受时,朱莉为自己的角色辩护。她曾在接受采访时解释道:“我真的,真的认为我是整部电影中唯一一个理智的角色。如果你仔细看,我就是按照这一理解方式演的。”

她还表示:“当人们说我很擅长扮演疯子时,我感到很沮丧,因为我从未想过她疯了。她非常诚实,我想这让她看起来很疯狂。”

在大银幕上展现出这种诚实的“疯”,帮助朱莉巩固了自己作为好莱坞超级明星的地位。2000年,凭借此片,朱莉获得了第三届金球奖、第二届演员工会奖和奥斯卡最佳女配角奖。

但是,这种精神世界过度暴露和对自我过度索取的经历,也让她感到疲惫。这样的职业发展路径,并不能算得上是多么健康。

在她口中,那段狂欢的日子,是“与魔鬼共舞”。

电影《移魂女郎》剧照

电影《极速60秒》剧照

在好莱坞这一充斥着各种“漂亮话”的地方,勇敢地戳破窗户纸,算不算得上赤诚?

无论《吉娅》还是《移魂女郎》,共同点在于,它们具有一种疯狂和混乱,边缘人格、精神疾病,这样的题材,与朱莉的人生经历高度切合,需要她投入巨大的心力与情感。

作为一种艺术创作,这种表演颇具自我与人格撕裂的毁灭性特质。

朱莉似乎也意识到,她必须适时地退回来,逃离那个毁天灭地的自我封闭空间,逃离那段混乱而疯狂的岁月。

她有意识地选择一些不需要投入情感、不需要投射自我的商业动作片。

在2000年的《极速60秒》中,她扮演了窃车高手尼古拉斯·凯奇的情人,也是其搭档,要在一天夜里偷车50辆,并从黑道与警察的双重围剿中杀出重围。这是一部讲述飙车的电影,简单直接的情节,极致而刺激的飙车戏,身体上的狂野和不羁,取代了此前电影中那种精神自我的毁灭性表演。

朱莉曾坦言,由于自己在《移魂女郎》中扮演了一个情感投入过高的角色,直到这部影片才实现了“一种可喜的解脱”。

的确,这给她带来了相对轻松愉悦的工作状态,并延续到了一个知名游戏IP的经典形象—《古墓丽影》中性格刚烈的劳拉·克劳夫特。

2000年7月底,游改电影《古墓丽影》开拍,扮演女主角劳拉的朱莉,第一次去到欠发达地区—正经历长期动荡与内战的柬埔寨。有如一次命中的相遇,这次拍摄经历,改写了朱莉的命运。

与光鲜亮丽的好莱坞不同,在柬埔寨,成千上万的难民生活在简陋的棚屋里。这些棚屋通常由木材、竹子、塑料布等简单的材料建造而成,往往不能为人们提供足够牢固的防护。

电影《古墓丽影》剧照

朱莉導演的电影《血与蜜之地》剧照

拍摄中,朱莉得以接触到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这个饱受战争蹂躏的国家,朱莉第一次目睹了人道主义危机带来的残酷影响。

这段拍摄带来的变革性影响,不仅是为她奠定了动作女星的地位,“我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开始更多地关注新闻,了解其他国家,在政治议题上变得更加活跃。”

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对于此时的朱莉来说,见到了众生苦楚,自我灵魂的幽暗和混乱,似乎也显得渺小了。

回国后,朱莉便立即联系了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UNHCR)。在这之后,朱莉开始频繁地访问世界各地的难民营。

2001年2月,朱莉进行了第一次实地访问。在塞拉利昂和坦桑尼亚度过的18天中,朱莉表示第一次感到自己的眼睛“开始睁开”。

同年,朱莉返回到柬埔寨,随后前往巴基斯坦会见了阿富汗难民,并在那里捐赠了100万美元,以响应难民署的国际紧急呼吁。这是难民署收到的最大一笔私人捐款。在这期间,她还承担了与她出行有关的所有费用,并保证自己在访问期间与难民署外地工作人员享有一样的工作和生活条件。

因为这次访问,朱莉成为了UNHCR的亲善大使,并在随后的十年中进行了超过40次的外访任务。

当看过世界的另一面后,就无法装作没看到过,而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便无法停止。

走出去,当然重要,但如何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让更多的人借助自己的眼睛了解到世界的另一面,也是朱莉一直在做的工作。

从2003年起,朱莉开始在美国首都华盛顿游说人道主义利益集团,即便她曾表示“尽管我很想永远不必访问华盛顿,但这才是实现目标的方法”。

与此同时,从2007年开始,朱莉还参与到了外交关系委员会(CFR)的工作中,重点关注“制止种族灭绝和大规模暴行的干预”的问题。同年,她担任起“冲突儿童教育伙伴关系”的联合主席一职,为受冲突影响地区的儿童教育项目提供政策和资金。

这样的责任感也发生在更多的公开发言时刻,不管是在联合国安全理事会就战区强奸问题作证,还是倡导好莱坞应该允许存在更多的女性导演和编剧,或是近期在社交媒体发表声明谴责以色列在加沙的空袭行动是“蓄意轰炸被困民众”和“谋杀”,朱莉并不回避可能会“惹火上身”的问题。

2013年6月18日,约旦,朱莉探访受叙利亚内战影响的难民

然而,朱莉需要应对的,不只有工作内容转变带来的压力。一些批评者质疑朱莉的人道主义活动是否出于真正的关心,也有人认为作为一位好莱坞名人,朱莉缺乏处理复杂国际问题的专业知识和敏感性。

但何为真心,什么又叫真正的专业?原本是好莱坞巨星的朱莉,开始成年累月地为人道主义事业奔走算不算得上真心,在好莱坞这一充斥着各种“漂亮话”的地方,勇敢地戳破窗户纸,算不算得上赤诚?在某种程度上讲,对于朱莉来说,标签只是用来打破的。

她已经教会了父亲如何“成为一个有创造力的酷爷爷”。

与朱莉人道主义事业同步展开的,是她作为电影制作人的经历,她将自己的新视角融入好莱坞的电影工业中。朱莉的首部导演作品—《血与蜜之地》讲述了波斯尼亚战争期间的爱情故事。这部影片中涉及的性暴力问题,引起了英国前外交大臣威廉·黑格的关注。受此启发,黑格联系了朱莉,二人共同发起了旨在防止使用性暴力作为战争武器的全球运动。

这样的时刻,还发生在大大小小的欠发达地区,而因为这一路奔走,朱莉得到的表彰不计其数。

其中最重要的,是在2012年,她被提升为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专员安东尼奥·古特雷斯的特使。这是该组织内第一位担任这一职务的人。她被授权在外交层面代表古特雷斯和难民署,重点关注重大难民危机。

十年后的2021年,朱莉宣布将辞去特使职务,因为她觉得,是时候开始新的工作方式了:她希望能通过“直接与难民和当地组织接触”来倡导人权。

对朱莉来说,这条道路上并不存在一个句号。

见自己与见众生,对于朱莉来说,并非起点与终点的对立,从本質来说,二者可能是同一回事。

那次改变她命运的柬埔寨之旅,并不只是打开了她看待世界的视野,同等重要的是,这次经历重塑了她对自我与生命的看法。

战火摧残的景象,让她意识到:“有太多生命的课程需要我去学习。”

“我以前从没想过我会成为母亲。”“我以前从不想生小孩,从不想怀孕,甚至没帮人带过小孩。”

但在那里,她找到了一种当母亲的勇气。次年,她重返柬埔寨,与当时的丈夫比利·鲍伯·松顿一起,在一家孤儿院领养了当时年仅7个月大的马多克斯。

这给她的生活带来了某种程度上的稳定,她曾说过:“我知道一旦我对马多克斯做出承诺,我就再也不会自我毁灭了。”

在朱莉的6个孩子中,有3个是跨国领养的,除了马多克斯,还有来自埃塞俄比亚的扎哈拉,来自越南的帕克斯。

从一个残缺家庭成长起来的朱莉,如今把家人看作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在传统叙事中,“家”的存在,将使一个女人柔软,让她变得不再那么危险,如果她成为了一位母亲,那她更应该尽心尽力地维护好这个家庭。

这种叙事,套在朱莉身上,有一定的吻合度。对于朱莉来说,家,一定是一个重要的存在。所以,她会锲而不舍地给予沃伊特机会,让他重新加入自己的家庭。同样,不到最后一刻,她也愿意和皮特一起,维系好与孩子们的家。

但朱莉又有所不同,她会为关系划定界限,会更看重关系的本质,而非执着于表面的完整性。正因如此,她会在任何伤害到自己或孩子们的时刻,果断地抽身离开。

对于沃伊特,朱莉愿意不断尝试。

虽然沃伊特在朱莉年幼时扮演了一个若即若离、所做与所言总是真假难辨的父亲角色,但在朱莉成年后,他的“关心”却变得更加殷切了。

沃伊特曾将本不该由他来言说的家庭隐私,透露给了媒体,险些危及了朱莉的领养计划。在这件事发生没多久后,沃伊特便在接受采访时直言朱莉从小就可能存在精神健康问题,并敦促她的粉丝和经纪人确保她在与比利·鲍伯·松顿分手后得到帮助。这显然触动了朱莉,并使他们好不容易开始重建的联系陷入尴尬境地。也是在那一年,朱莉更改了她的法律姓名,将“沃伊特”删除。

她希望自己的孩子们永远不用说出那句“我的妈妈死于卵巢癌”。

电影《史密斯夫妇》中的朱莉与布拉德·皮特

两人关系的缓和发生在2007年,那一年朱莉的母亲伯特兰德因为卵巢癌去世。朱莉在当时的伴侣布拉德·皮特的鼓励下,重新联系了沃伊特。在接下来的几年中,两人的关系一直都不温不火。朱莉曾坦言,她与沃伊特也许不会成为多亲密的父女关系,但在未来的日子里,会像朋友一样互相陪伴。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朱莉与皮特高调宣布分手之后,沃伊特选择了为自己的孩子挺身而出。当时的朱莉对这一支持感到欣慰,表示沃伊特“非常善于理解孩子们此时需要爷爷”。

对于沃伊特的存在,朱莉选择了妥协,据她所言,她已经教会了父亲如何“成为一个有创造力的酷爷爷”。

作为一位充满毁灭倾向的女性,朱莉在用半生去抚平这种力量的同时,也不得不面对其根源问题—原生家庭的伤痕,还有那深藏于遗传基因中的家族命运。

朱莉的家族中,有三位女性曾因罹患乳腺癌和卵巢癌去世,包括她的母亲。朱莉对此并非没有准备。在一次常规的血液检测后,医生发现朱莉携带BRCA1基因突变。据估计,朱莉患乳腺癌的风险为87%,患卵巢癌的风险为50%。

2023年9月,朱莉的杂志写真

在2011年,朱莉选择了进行双侧乳腺切除手术,接着在2015年,她又进行了预防性卵巢和输卵管切除手术。

切除双侧乳腺两年后的2013年,朱莉以绝对坦诚的姿态在《纽约时报》上向公众阐述自己的医疗决定。

作出这一决定并不容易,选择公开地讨论这一医疗决定,更不容易。但朱莉希望自己的经历能让更多的女性注意到这一重要的健康问题。事实上,公众人物在这方面的影响力确实不容小觑,如果她们愿意去这样做的话。多份研究报告显示,在朱莉公开自己的手术后,对遗传性乳腺癌和卵巢癌的检测数量显著增加,这一影响也被称为“朱莉效应”。

不过,对朱莉来说,这些选择,还有更重要的考量—为了孩子们。

在她看来,“生命中这种时刻的美妙之处就在于它是如此的清晰。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在她眼中,她希望自己的孩子们永远不用说出那句“我的妈妈死于卵巢癌”。

为孩子们选择坚定地留下,对朱莉来说很重要,但同样重要的是,在必要的时刻,选择决绝地离开。

她与布拉德·皮特,在《史密斯夫妇》拍摄期间结缘,相恋12年,一度被媒体奉为好莱坞的神仙眷侣,但结婚仅两年就走向了一地鸡毛。

那起未被证实的传闻,发生在2016年的一次出游后。当时,乘坐私人飞机的一家人发生了冲突。据传言,当时的皮特醉酒并与朱莉争吵,最大的养子马多克斯上前维护母亲并与皮特发生了肢体冲突,其他孩子也被波及。自此,两人陷入持续七年的离婚财产和抚养权官司大战中。

最终,朱莉保留未成年孩子的主要监护权,皮特拿到探视权。

在与前夫皮特拉扯的过程中,朱莉有过多次挣扎。她曾表示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想念母亲,也抱怨过自己在好莱坞没有多少朋友可以聊。她意识到,她的孩子、她最亲密的朋友,都是难民,身边大多数女性,也来自战争冲突。生活圈子跟光鲜靓丽的好莱坞并不搭边。

她仍然坚持对家庭的承诺,因为在她看来,“作为一名母亲,首先要对孩子們负有责任。他们正在经历成长期,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

在那段时间里,朱莉推掉了大部分的工作,多数时间都是在家陪孩子。

在最近的一次访谈中,朱莉表示与皮特的离婚拉锯战对她的日常生活产生了严重影响。她声称,这场官司导致她“失去了自由生活和旅行的能力”。

在谈及未来时,朱莉表示想尽快离开好莱坞。在她看来,有些事情必须要治愈,而自己也需要重建生活。

未来,她会花更多时间待在柬埔寨的家里,跟孩子们过一种更充实更有意义的人生。

责任编辑何承波 hcb@nfcma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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