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丽丝·莱辛: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猫奴”

2024-02-26 17:23刘晗
世界博览 2024年3期
关键词:猫奴多丽丝莱辛

刘晗

1994年10月,英国女作家多丽丝·莱辛在伦敦的家中。

多丽丝·莱辛(1919.10.22—2013.11.17)英国女作家,出生于伊朗,2007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被誉为继伍尔芙之后最伟大的女性作家。1962年她完成了一般被公认是她的代表作的《金色笔记》,奠定了她在西方文坛的地位。

在人生的舞台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时间表。多丽丝·莱辛一生中颠沛流离的前30年,为往后半个多世纪之久的创作铺垫了蓝本。降生于伊朗古城克尔曼沙阿的她,刚到人间就饱受战乱和传染病流行的双重打击。幼年随家人回到英格兰不久,又因父亲强烈的反战情绪迁居至津巴布韦。在非洲这片神秘荒蛮又充满生机的大地上,莱辛磨练出身处逆境而不屈的精神。然而,突患眼疾中途辍学给本该愉快的童年蒙上了灰色阴影。幸好写作为她开了一扇窗。

20多年后,当莱辛再次踏上故土,已是从两次失败婚姻中涅槃重生的单亲妈妈。在他人眼里,她是身无分文,四处谋出路的失意者。她的全部家当,除了30年来沉甸甸的人生经验,还有一份未发表的小说手稿,这个唯一的筹码使得她在文坛崭露头角。小说《野草在歌唱》直击种族主义之下的压迫与歧视,揭开了女性在男权至上的白人社会遭受的生存困境。这部作品令莱辛一举成名,但也封禁了她前往南非的去路,直到当地白人政权在40年后倒台,她和小说才得以重见天日。

瑞典文学院在颁奖词里盛赞“文学祖母”多丽丝·莱辛,作为“女性经验的史诗作者,以怀疑的态度、激情和远见,清楚地剖析了一个分裂的文化”。人生苦乐悲欢,个中滋味只有亲身经历才能真切体会。莱辛作品大多是自传式小说,她在文学的地图上忍痛重走创伤之路,对镜自照接纳不完美的自我,写下时代的窠臼,就像《野草在歌唱》中女主人公玛丽支离破碎的悲剧人生。好在莱辛是幸运的,迈过那些坎坷,将苦难凝结成文字,以自我救赎为众生照见一缕曙光。

数字化给当代作家带来写作方式的无限可能,然而莱辛自始至终用机械打字机创作。与新兴事物的巨大吸引力相比,她更关注时代变迁对观念的冲击,如她所说,“我最感兴趣的莫过于我们思想的改变,我们看待现实的方式的改变”。人到中年,她扛起照顾家庭的重任,写作是泥泞生活忙里偷闲的犒赏;晚年的莱辛在经纪人的鞭策下新作频出,产量不输年轻人,写作俨然一场与死神抢时间的赛跑。她沉浸在躬耕的喜悦里,就像回到童年时代在玉米地辛勤劳作,享受收获的畅快和感动。

很多读者在看过莱辛的小说后,将她归于女权主义者之列,而这恰恰背离了她本人的初衷。少年时代的移居经历赋予她跨文化的视野,非洲艰苦的岁月让她对狄更斯、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等十九世纪的文学巨匠有了更深切的体会。在她的半自传小说里,诸多女主人公作为莱辛的“替身”出场,借助她们的复杂困境,揭开历史留下的烙印:参与女权运动;对冷战和核扩散的恐惧;面对政治问题的焦虑以及在爱情、事业、生活里扮演的多重角色……诸多被主流社会忽视的边缘人通过莱辛的视线走进大众视野。“像女人那样写,但是更像一个忘记了自己是女人的人”,莱辛延续着伍尔夫的写作范式,跨越性别叙事的藩篱,从普世和性别平權的意义上探求人性底色。

在被奉为“妇女解放运动圣经”的《金色笔记》一书中,主人公安娜成长脉络中的节点也是莱辛刻骨铭心的记忆。黑、红、黄、蓝四色笔记分别寓意着安娜的创作素材、政治抉择、情感生活以及隐秘的精神世界,这些碎片化的记录拼凑出一个自由女性的形象和时代版图。大英帝国的霸主地位不复存在,美苏军备竞赛加剧了国际的紧张局势,所有人都处在迷茫彷徨的十字路口,莱辛也不例外。

对她而言,最痛彻心扉的领悟,当属两段无疾而终的婚姻。和大多数艺术家期待作品给人以启迪不同,莱辛向内寻求,从他人反观自我。《岁月无情》里杂志主编简·萨默斯丧夫后邂逅医生理查德,这场意外的恋情却让她察觉到了前夫的苦楚,然而感情早已覆水难收。莱辛感慨,“似乎有这么一条规则,凡是你谴责过的事情,早晚会出现在你的生活中。这好比被迫把你吐出来的东西吞下肚去。”现实像小说的预演,仿佛在文本与生活中演绎前生今世的镜像和轮回。

爱情是一时兴起,婚姻是长久之计。《天黑前的夏天》里的家庭主妇凯特厌倦了经营家务和貌合神离的夫妻关系,短暂的出走让她见识了人生的更多可能性。梦境里搁浅在海滩伤痕累累的海豹终归大海,也寓意着她修复了精神创伤再出发。莱辛习惯以换位思考的笔触勾勒爱情,而且审视的对象不仅聚焦于当事人双方,局外人的细微反应对参透情感脉络亦有借鉴意义。现实生活中的男女,无论婚姻顺遂与否,兜兜转转耗费大半生搞不清爱情的真谛,很残酷,但却是事实。

晚年的莱辛将对人类文明和命运的忧虑,投射到对未来世界的思索中。《幸存者回忆录》聚焦于灾难过境后的城市,曾经温馨的家变得一片狼藉,叛逆女孩艾米莉和一只半猫半狗名叫“雨果”的存在,以闯入者的身份成为家庭成员。在平行空间里,两个艾米莉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一个被迫接受父母严苛的教诲,另一个是独立有主见的少女。当世界格局趋于恶化,那个成长为意见领袖的艾米莉在引导人们向善的同时,也遭受着人身威胁。

艾米莉的“人设”无疑也是莱辛对自我成长的反思,她将这段心路历程写成了一部灾难片。她无法接受异化的规训,但又不能从束缚中抽离。当家人的爱化为冷漠的教条,家已不复存在。父母的指责和抱怨是艾米莉挥之不去的阴影,猫脸黄狗隐喻着人格的扭曲,在爹味十足的宠溺下,艾米莉兽性的一面显露出来。随着青春期自我意识的觉醒,她逐渐看到充满裂痕的世界无所适从,两个空间融合的超现实演绎,诠释出人格从分裂到和谐的自愈过程,在边缘挣扎已久的她终于有勇气解开镣铐,与理想的自我合二为一。

艾米莉的人生轨迹也是莱辛对人类前途的隐忧:“这个令人担忧、沉溺于梦想、不稳重的孩子,她如此专注于自我、幻想和往昔,又怎么能在我们都要被迫逃生的人世间幸存?”但愿莱辛的遐想只是梦境呓语。

(责编:常凯)

《野草在歌唱》 1950

《这原是老酋长的国度》 1951

《短篇小说五篇》 1953

“暴力的孩子们”系列 1952—1969

《金色笔记》 1962

《特别的猫》 1967

《简述地狱之行》 1971

《天黑前的夏天》 1973

《幸存者回忆录》 1974

《希卡斯塔》 1979

《三四五区间的联姻》 1980

《天狼星试验》 1980

《第八号行星代表的产生》 1982

《第五个孩子》 1988

《又来了,爱情》 1996

《猫语录:大帅猫的晚年》 2000

莱辛自诩为“写作动物”,和所有爱猫如命的作家一样,在和猫的互动中洞察到人心叵测:争宠、攀比、冷落……“在过了某个特定年龄之后,生活已不会再遇到任何新的人、新的动物、新的梦境、新的面孔,或是新的事件:一切全都曾在过去发生过,它们全都戴上不同的面具,穿着不同的服装,用另一种国籍、另一种肤色出现过;但它们其实完全一样,一切全都是过往的回音与循环往复;甚至所有的哀伤,也全都是许久以前一段伤痛过往的记忆重现……”《特别的猫》更像一部私人养猫心得,身为铲屎官,莱辛精心伺候“猫主子”,奄奄一息的猫仔在她的呵护下起死回生,那双明亮的双眸引领她进入神秘的未知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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