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来

2024-03-28 12:36孙全鹏
阳光 2024年3期
关键词:儿媳妇嫂子老三

孙全鹏

说心里话,小鱼本来就不想让妈妈来医院,这下可好,现在跟谁讲理去,妈妈只在医院待了一天,就晕倒了,埋怨谁也没用。

小鱼从医院出来就感觉浑身不自在,这已经是妈妈今年第三次晕倒了。爸爸生病了,妈妈非要坚持到医院陪爸爸,刚开始老大还同意让妈妈来陪着,毕竟爸爸和妈妈谁也离不开谁,可这一陪还是出事了,毕竟妈妈年纪大了,已是八十来岁的人了。妈妈有眩晕病,再加上高血压,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兄弟几人商量一下,老大说:“都八十岁的人了,先让她回家去吧,在医院里咋一下子照护过来两个人?”老三也说:“就是,万一再有一个病了,这是要照护谁呢?”老二不发表意见,只是低头瞅地板,像有什么东西吸住了一样,他从来都是这样,一遇到大事就不吭声。

小鱼是闺女,排行老末,平时几个哥哥讨论父母的事,她也只是静静地听着,不怎么插话。尤其是在她出嫁后,小鱼就渐渐有一种感觉,好像妈妈不是她的,平时是几个哥哥的,不,是几个嫂子的,但需要人干活和照顾老人的时候,妈妈才是专属她的了,如果不这样做,几个嫂子就数落她。所以,得有眼色,一有什么活儿了,小魚都和几个嫂子争着抢着做,虽然嫂子们嘴里说要来医院,但小鱼还是啥事都跑到前面去做了,谁让她是闺女呢?闺女没有发言权。其实,对于这件事,她心里的话没讲出来,她要是提出反对意见,几个嫂子会咋想?在医院她尽力服侍爸爸,跑前跑后地,商量事儿做决定都是儿子们的事,一个闺女家就不再掺和了。

关于妈妈留不留医院的问题,三个儿子一个闺女还专门开了一次家庭会议,大概意思怕妈妈承受不了打击,不让她在身边陪爸爸,但这好像又有点太残忍,最后大家商量的意见是:撒个谎告诉妈妈,就说爸爸的病快好要出院,让妈妈到县城的老三家住,可以说老三家的孩子上学家里需要有人照看。

几个人没有提反对意见,他们让小鱼劝。小鱼本不想劝,几个嫂子对小鱼说:“你是闺女,你劝比较合适。”小鱼听听好像有道理,就劝妈妈说:“妈妈,爸爸的病早没事了,你不知道吗?一周就能出院,你先回去。”妈妈还算相信,她对小鱼说:“好了就行,那我就放心了。”老三媳妇也说:“这段时间我单位事儿多,你给我看几天孩子吧。”听了老三媳妇这话,妈妈也不好拒绝。

老三把妈妈接到县城。这样一来,将军寺村的老家就没人照顾了。妈妈在老三家住着却也不安心,一天打电话问几遍,老头子啥时候回家?小鱼只是说:“快了,快了,就这几天的事儿。”小鱼挂了电话,骗妈妈,心里感觉有点对不起妈妈。

几个嫂子说话了:“咱爸爸动不动就打咱妈妈,现在爸爸不在身边,妈妈还非要找爸爸。”尤其是老二媳妇,嘴里一个劲儿地说:“不见老头子,这不清静几天吗?”这一辈子妈妈跟着爸爸过得不容易,爸爸脾气很暴躁,妈妈不爱说话,常受爸爸的气不说,还动不动就被爸爸打,妈妈嗷嗷叫,直哭,但妈妈从没想过离开这个家,也没有抱怨过爸爸。妈妈知道爸爸养家也不容易,他在煤矿干了一辈子,天天不见日头,在煤井底下也累,妈妈啥事都顺着他,心疼他。小鱼听着几个嫂子的话,心里一直后悔,早就该给爸爸好好看看病,检查检查身体,谁料想得的竟是肺癌呢?要是早点发现也不至于如此。

老大用眼扫了一下,几个女人就不说话了,低头看病床上的爸爸,爸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这段时间心里最急的是小鱼,爸爸已经住院快半个月了,还不见一点好转,花钱多不说,花点钱对孩子来说是应该的,挣钱不就是为了花吗?但谁的身体也吃不消这样在医院熬。小鱼明显地累了,脸上写满憔悴,浑身快散架一样,小鱼看着爸爸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心里更难受。本来说轮着看护,但老三平时工作太忙,他家有钱,医院花钱多是他出,小鱼家里不富裕,她就少掏点钱,多出点力。

快到午饭时间,老大说先让小鱼趁空吃饭,小鱼不去,说自己守着,老大坚持让她去吃点东西。小鱼出去时,一阵风吹来不禁一阵哆嗦,她下意识地靠紧了丈夫老李。老李一直在抽烟,他就爱抽烟,花钱不少。天天钱没得挣,却花得大手大脚的,这时候更给小鱼添堵。小鱼一直感觉浑身发冷,哆嗦。热腾腾的面条端上来,小鱼还是冷,不自觉地叫了两声:“他爸——”

老李说:“咋了?”

“我冷,尽是出虚汗,浑身不自在。”小鱼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面条。自从爸爸生病,小鱼就没有离开过医院,老李是女婿,不经常去可以理解,但小鱼是闺女,有事没事都要在这里陪。在爸爸住院的这几天,老李每隔几天就来一回,说说家里的情况。

电话响了,老李看了一眼号码是老大,嘴里就嘟囔:“这是一刻也离不了你啊,啥也少不了你这个当闺女的。”小鱼白了他一眼:“就你能,不说话能死呀!”她接了电话,还没有说话,就哭了,声音凄厉。原来老大来电话说:“爸爸不在了,赶紧回来。”这消息小鱼的心里是早有准备的,但听到这话还是难受,像塞了什么东西,眼泪不住地往下流,饭也不吃,哭的声音很大。周围吃饭的人扭过头看,不看小鱼,而是看老李,用愤怒的眼光盯着他,一个个都路见不平,就差一声吼了。老李扶着小鱼往回走,小鱼的手冰凉,路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一看就是亲生的孩子,老李像没事人一样,只是一个劲儿劝:“没事,没事。”他嘴笨,也想不出别的词儿安抚她。

前几天,医生就对兄妹说几个,这老爷子过不了几天了,通知他们提前准备后事。兄妹几人商量,该治治,挂针吃药一样不能少,花点钱怕啥,有爸爸在一天,大家就心安一天。没想到,爸爸还是走了,享年八十三。爸爸没了,那时候天塌了,兄妹几个感觉家里一下子缺少了很多东西,尤其是老大,突然感觉自己更老了,以前爸爸活着总隔着他,他再大自己也是孩子,现在没了爸爸,好像自己离死亡更近了一步。

丧事是背着妈妈偷偷办的,这是兄妹几个共同商量的结果。尽管这对妈妈有点残忍,但妈妈是八十岁的人了,这事让她知道了不是啥好事,不如就这样一直瞒着。但是,像这么大的事儿能瞒得住妈妈吗?

现在,妈妈是不能回老家住了,家里没人不说,还容易被邻居说漏嘴。兄妹几个一商量,先让妈妈住在县城的老三家,毕竟在县城啥都方便,大家没有告诉妈妈爸爸去世的消息,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做孩子的也没办法,也都是为了妈妈好,怕她知道了受刺激。

小鱼心里就有点可怜妈妈,爸爸和妈妈生活一辈子了,作为闺女竟然和几个哥哥一起“骗”妈妈,连爸爸准确离开的日子也不敢告诉她。有时候小鱼看着妈妈拄着拐棍一个人走来走去,八十岁的人了,生活的重压把她的腰压得越来越弯,那头发随风飘过掩着妈妈满是皱纹的脸,小鱼心一软,差点儿告诉她父亲去世的事儿,但还是忍住了。这么长时间都瞒住了,还在乎这两天?她也知道,迟早会告诉妈妈,但不是现在。

等爸爸过了“五七”,一大家子人很快都恢复了正常生活,老大去省城打工,老二和媳妇到浙江剥橘子,该工作的都开始工作,不再提爸爸去世的事儿。半年过去了,大家再谈论起爸爸去世这事,一个个没事儿人一样,好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儿,也没人再哭上一阵子。

那天小鱼在接电话时,无意中提到爸爸不在了。她马上意识到这个问题,但已经晚了,妈妈肯定听见了,却没说一句话,妈妈的镇定让小鱼感觉心里更愧疚,不是味儿,更觉得对不起她老人家。妈妈刚开始也没有啥,慢慢只是哭,像个孩子,很无助,老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后来,停住了,只是流泪,没有声音,其他一点异常的表情也没有,该干啥干啥。

其實,妈妈应该是有预感的,几个月没见老头子,能不怀疑吗?她也不傻,一个大活人这么长时间不见,那肯定是有事的,大家还处处商量着善意地骗她。清明节老大回来了,这是爸爸去世的第一个清明,老大非要去添坟,不添坟将军寺村的人要说你。妈妈那次见到老大,专门问爸爸在哪里,老大愣了一下,他不紧不慢地说:“去县城了。”这时老二也接了一句说:“去旅游了。”这一听就是两不照,很明显是假的,她的脸往下一耷拉,眼窝子里涌出来一行热泪,扭头就走了——她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不服老不行,孩子们是为她好,怕她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妈妈在县城住了三个月,非吵着回老家,她说不能老住在县城的老三家。老三说,该住住,想住多长时间住多长时间。妈妈最喜欢住老三家中,这样吵着回去,很明显是想在每家住上三个月,现在老三家住的时间到了,就想着换到老大家去住。“轮流住”是将军寺村这一带的规矩,一替一段时间,一个月两个月都可以。老三媳妇其实也不怕妈妈住,她天天上班忙不说,妈妈是个闲不住的人,有时候还能做个饭。但她晚上经常听到妈妈自言自语,这话嫂子给小鱼说过,小鱼一听坚决不相信,想着妈妈哪个地方肯定和嫂子闹矛盾了,婆媳关系紧张也正常。不让妈妈走,妈妈越来越伤心,身体也越来越弱,老三本来让她享几天福,但城里真是住不习惯,还是吵着要回去。

老大媳妇没有出去打工,妈妈就回到将军寺村,在大儿子家住,先轮到他家。

一回到老家,妈妈的心情慢慢也调整过来了,脸上也有了笑容。刚回来没两天就去赶集,买了一件新衣服穿,妈妈这辈子节俭,很少添新衣服。后来,还买来了蜂蜜和香烟,大儿媳妇感到很奇怪,妈妈不爱吃甜的,更不吸烟,但她也没有说啥,媳妇不能管妈妈的事儿。

有几天,每到半夜老大媳妇总会发现有声响,也就是妈妈房间的门总会“吱呀”响一下,最初大儿媳妇没在意,接下来的每一天,一到晚上门都是这样,轻轻地响。更有一次,老大媳妇半夜起来解手时,她隐约听到屋子里有人说话,刚开始没在意,但细一想,有问题,家里没有其他人,这妈妈与谁说话呢?这是咋回事呢?大儿媳妇有点担心,半夜里谁会到家里来?那一次半夜声音刚响,老大媳妇就凑上去,侧着耳朵再一细听,屋子里又没声了。第二天,大儿媳妇问妈妈睡得怎么样?妈妈说了句还可以,大儿媳妇怕妈妈多想,也就没再深问。

到了下半月,又是一个半夜,妈妈屋子里的门又响了,后来院子里的大门就开了,声音不大,但大儿媳妇听得很清楚。大儿媳妇有点担心,隔着墙喊了几声:“妈妈,妈妈!”也没有人吭气。大儿媳妇赶紧起床,推开门一看,屋里没人。

老大媳妇害怕了,这可怎么办?妈妈不见了。她有点担心,赶紧出去找,她顺着路往外走,也不敢走太快,举着手机去照亮,找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找到妈妈。她到了妈妈常去串门的邻居家,半夜敲开门,一个个都带着怨气,说没见。后半夜,回到家里,妈妈屋子里声音很热闹。大半夜的,这到底怎么回事?老大媳妇顿了一下,她仔细听,像两个人在对话,一个人的声音是妈妈的,另一个人的声音好像也是妈妈的。大儿媳妇敲了敲门,半天,妈妈才打开。

大儿媳妇有点埋怨道,妈妈,刚才你去哪了?妈妈身子一转,背对着大儿媳妇,小声地说,去厕所了。我怎么就没见到你?妈妈,你得注意,不能让人老担心。妈妈不吭气了,说,我要睡觉了。老大媳妇还想说啥,妈妈已经钻进被窝了,用被子蒙住头。

院子里静悄悄的,黑夜把整个世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自从爸爸去世后,闺女小鱼比以前更关心妈妈了,经常打电话给妈妈,妈妈说:“好着哩,你不用担心我。”小鱼哪能不担心,她还经常给大嫂打电话,挂念着妈妈,大嫂扯南扯北,就把这段时间妈妈的情况说给小鱼听:“妈妈经常半夜里出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小鱼就疑惑:“这大晚上,能去哪里?”她又问:“她怎么知道路呢?”大儿媳妇说:“谁知道呢?这好胳膊好腿,她能走,管也管不住,这可怎么好?怪吓人的。”

小鱼想看看妈妈,她给嫂子打个电话说:“家里的老母狗生了几个狗崽子,你要不要?”嫂子说:“咋不要?要,得用来看家。”小鱼说:“我给你送去。”她又问妈妈咋样?大儿媳妇说:“吃还行,就是爱运动,昨夜找妈妈找到半夜。”闺女说:“你劝劝她,得注意身体。”后来小鱼又接着说:“我明天来看看妈妈。”

小鱼到大嫂家特意住了几天,还带了妈妈最爱吃的水煎包,小鱼问妈妈说:“身体感觉还好吗?”妈妈说:“好,好着哩。”小鱼就抬头看妈妈,妈妈没有任何犹豫,表情坦然,乐呵呵的样子。小鱼想跟妈妈说说知心话,可晚饭一吃完,妈妈就推说困了,自己一个人回房间,很快就关上门,里面很快没了声音,好像是睡着了。

小鱼和大嫂子睡在一张床上,两人说着话,一直到半夜了。嫂子说:“你听听,一会儿就知道咋回事了。”小鱼和大嫂装作睡着了,两人都在听妈妈房间里的动静。房间离得不远,中间只隔了一个客厅,说话声音基本能听到,果然没过多长时间,屋子里又传来了声音,两人都确认那是妈妈的,听得很清楚。

“是,我一会儿就去。”

“他爸,你怎么走这么远?”

“到了,一会儿就到了,他爸,带着呢,有烟。”

这话把小鱼听得头都大了,他爸?“他爸”就是小鱼爸爸,但爸爸怎么会回来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嫂也讲起了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小鱼越想越邪乎,感觉很不可思议,心里也有一种不安。

小鱼一夜没有睡着,准备第二天好好问问妈妈。天一亮,小鱼带妈妈去赶集,说是顺便买点东西,其实就是找个机会问问妈妈到底怎么回事。去赶集的路上,小鱼问妈妈这段时间睡得好吗?妈妈还是说:“好,好着哩。”

“那晚上呢?”

妈妈只是略沉默了一下,静静地说:“也好着哩。”说完她就将头转向了一边,什么也不说了。

在集上,妈妈慢慢地逛街买东西,还买了一个老头戴的黑帽子。

“这个帽子干什么用呢?”小鱼问。

“给你爸爸买的。他冬天头疼,做了手术后头发也没了,头冷,早就说买一个,老是忘。”

小鱼愣住了,对妈妈说:“妈妈,你没事吧?”

妈妈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头低着,像犯了错一样,轻轻说了声:“没事。”

当天晚上,妈妈房间里静得可怕,嫂子和小鱼却没有睡着,她们两个偷偷地听着,也没有什么动静。嫂子和小鱼一夜无语。

小鱼不能老住在嫂子家,要回去了。她背着嫂子给了妈妈二百块钱,要妈妈好好照顾身体,啥事也不要多想。妈妈咧着嘴笑着说:“身体好着呢。”小鱼又说:“晚上早点睡,别乱想。”妈妈说:“我这么大年纪了,想啥也没用了。”小鱼深情地看着妈妈,妈妈表现出啥事也没有,这让小鱼心里好受一点。要走了,她又给嫂子说:“嫂子,妈妈让你费心了。”嫂子说:“这有啥,应该的。”走的时候,小鱼又给嫂子放下了二百块钱,说妈妈花钱的地方多,嫂子不要,她还是硬塞到嫂子的手里。

那天晚上,嫂子给小鱼发微信,说妈妈没有再出去,就是房间里不时有声音,说家里缺鸡蛋,问帽子暖和不暖和。小鱼问:“是不是发癔症,自言自语说话吧?嫂子,你别担心,没事的。”小鱼也不知道怎么办。她问丈夫老李,老李说:“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搁,没啥事。人不是树桩子,这说几句话有啥,比躺在医院病床上强多了。”

老大媳妇打电话告诉了老大。她对老大说:“家里出事了。”

“啥事?”

“没啥事,咱妈的事,半夜老往外跑,怪吓人的。”

“不可能吧。”

“你给我赶紧回来看看。”

老大就那德行,啥事都犹豫,他一直考虑是不是要回来。老大嘴里半截肚子半截说:“在厂里忙,提前请假要扣工资,到年底再回来行不行……”

老大媳妇听了就来气,她打断他:“你自己看着办吧,这可是你娘。”

老大本不想回家,出来打工来回跑,挣那点钱不够给车轱辘抹油的。经媳妇这么一说,还是提前回来了。

老大担心妈妈,也担心媳妇,不希望家里出点啥事。从外地回来后,老大就赶到妈妈身边,还没有说话,妈妈转身走了,连看都没看一眼老大,一个人钻进屋子里,闷闷不乐的,也不知道在屋子里面干啥。老大去喊媽妈,妈妈也不吭气,问久了才心不在焉地说一些不着调的话。

自从爸爸去世后妈妈很少开门,屋里面的东西也不怎么收拾,基本是老样子。老大明明看到上次把爸爸的遗物都扔村后的将军寺河里了,这啥时候又找回来了?桌子上还整齐地摆着一堆书,是爸爸以前爱看的。还有那张黑白照片摆在桌子上,本来说挂在墙上,现在还没有挂。老大问妈妈:“住家里有啥不得劲吗?”妈妈湿着眼睛说:“心里不好受。”说到这里,她的泪就停不住了,簌簌地往下流。弄得大儿子想发火,以为媳妇没好好待妈妈。

睡觉时,老大问媳妇到底是咋回事,白天当着妈妈的面她不说话。在屋子里她对老大说,妈妈一到半夜屋里咚咚响,怪吓人的。老大说:“咋会这样呢?不会听错吧?”媳妇说:“晚上你听听就会知道吧?”

那天夜里,老大太困了,睡觉睡得死。晚上下大雨,到了半夜门吱吱响了,妈妈已经出了门,媳妇透过窗户往院子里望去,妈妈的背影慢慢消失。媳妇怕出啥事,就喊熟睡中的老大,说:“快起来,妈妈起来了。”老大迷糊着,不想搭理媳妇,眼皮子也睁不开,想继续睡。媳妇又重复一声:“妈妈不见了。”

老大说:“怎么会?不是在睡觉?”

“你赶紧看看。”媳妇说。

外面不时传过来一道闪电,炸雷在空中咚咚作响。

老大说:“这么大的雨怎么可能出去?”他还是不想起床

媳妇摇晃着老大,最后直接把被子一掀,老大激灵一下,这才起床。

外面大雨如注,闪电一明一灭的,妈妈屋子里的门关着。老大冒雨推开妈妈的门,把灯打开,吓了一跳,里面没人。老大吓坏了,这么大的雨,妈妈去哪里了呢?“妈、妈!”老大又大叫几声,哗哗下雨的声音把他声音遮住了。

“你赶紧出去看看,我看见她出门了。”媳妇说。

老大往身上套了件衣服就往外跑,走了好远,也没有找到妈妈,妈妈去了哪儿呢?老大喊了两声,声音很快就淹没在雨声中。

老大媳妇从后面跟上来,提醒他说:“往咱爸爸的坟地里去看看,以前老见他往那边走。”老大和媳妇就向爸爸的坟地走去,出了村子,走了二里多地,终于看到那片坟地了,老大的身上已经湿透了,鞋子也不知啥时候少了一只。来到爸爸的坟边,坟头上杂草丛生,有几只秃尾巴鹌鹑从里面钻出来,怪吓人的。

这里也没有妈妈的身影。老大喊了几声,没有回音,雷声又一次盖住了声音。

后来,老大又到了老二家,老二家里面锁着门,很明显妈妈不可能进去。

大儿媳妇说:“会不会回老房子里?”

老大说:“那里怎么可能回,屋里什么也没有了,咋睡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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