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美国“夺命村”

刘韵

2010年以来，在美国北卡罗来纳州的德雷兹村接连有24人死于一氧化碳中毒，甚至连嫁进村里的女人也不能幸免。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请巫婆来做法，巫婆告诉他们是挖井挖的一块石碑要了大家的命。久而久之，众人都说这个村子是受到了诅咒的“夺命村”。最近，因为老妇人卡洛琳的死亡，一个医生和一个警察深入德雷兹村，经过几个月的走访调查，他们终于揭开了“夺命村”诅咒的真相。

中毒身亡

2023年7月，德雷兹村的60岁老人卡洛琳在家感到头晕、恶心。她怀疑是自己前一天晚上吃的食物有问题，并没有太在意，而是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

卡洛琳睡了一觉后，觉得舒服了很多，爬起来想收拾一下家里的卫生。但是，就在起床的瞬间，她突然感到巨大的眩晕感袭击过来，差点让她摔倒在地。卡洛琳有些惊慌，便打通了大女儿的电话：“安娜，我感到头晕、恶心，还特别累，我觉得我是生病了，你快回来看看。”

在城里上班的安娜听见母亲说自己生病了，二话没说就往家里赶。等她到家时，却看见母亲正在家中院子里的躺椅上坐着，她以为母亲晕倒了，急忙过去晃动几下母亲的身体：“妈，您怎么了？”

卡洛琳慢慢清醒过来：“我就是等你等得睡着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安娜紧张地问，“我送您去医院吧？”

“等你的时候舒服一点了，我想可能就是昨晚吃的水果太凉了，胃不舒服，缓一缓就好了。”卡洛琳觉得自己在院子里眯了一会儿舒服多了，根本不需要再去医院。

安娜看着母亲的精神也比之前打电话时好了许多，便没再坚持，只是做了顿可口的午餐就回到公司上班了。母女俩谁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二天中午，卡洛琳午休醒来后站起时，天旋地转地摔倒在地。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连续试了几次，她才拽住床单借力站起来，奋力挪着身子拿到了手机。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她打通了求救电话。

挂上电话的一瞬间，卡洛琳再次晕倒。医生詹姆斯赶来时看见卡洛琳躺在地上，进行一系列急救后，卡洛琳才悠悠醒转。

卡洛琳意识依旧有些模糊，她甚至说不清自己犯病的情况。詹姆斯只能凭借卡洛琳的身体状况做初步的评估。就在他评估时，卡洛琳家中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把所有医护人员都吓了一跳。詹姆斯急忙问：“这是什么声音？”

卡洛琳磕磕绊绊地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会不会是烟雾警报或者一氧化碳探测器发出的声音？”詹姆斯灵光一现，如果是一氧化碳探测器报警，那么患者头晕、恶心、意识模糊、虚弱的情况就都能解释了——她应该是一氧化碳中毒。

詹姆斯立刻要求身边的两个护士协助他把患者移动到室外通风处。将卡洛琳移到通风处后，她的状态明显好了许多。詹姆斯赶紧将她送往急诊中心。在去急诊的路上，詹姆斯检测了卡洛琳血液中的一氧化碳含量，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患者碳氧血红蛋白饱和度达到了25%，比正常上限高出了许多，她确实是一氧化碳中毒。

到了医院詹姆斯再次血检印证了之前的结果。而且，他还在检查中发现患者存在严重的贫血。找到病因后，詹姆斯和所有医护人员全力抢救卡洛琳，他们采取了吸氧、输血等治疗后，患者的情况似乎稍有好转。

奇怪的是，第二天，卡洛琳的病情再次恶化，血氧饱和度急剧下跌。最终，在初次接诊19个小时后，卡洛琳因心搏骤停抢救无效死在了急诊室里。

没能挽救卡洛琳的生命让詹姆斯非常郁闷，他仔细梳理了急救的全过程，想要吸取教训，以待下次救人时能够更有经验。回忆的过程中，詹姆斯惊恐地发现卡洛琳家中其实没有燃气灶，也没有用天然气的壁挂炉，那么毒死卡洛琳的一氧化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难道是有人想要蓄意害死卡洛琳？

一想到卡洛琳的死有可能是一场蓄意谋杀，詹姆斯再也坐不住了。他急忙联系镇上的警察亚历克斯，请他帮忙调查卡洛琳的死因。亚历克斯听了詹姆斯的描述后也怀疑是他杀，便带着工具一起来到卡洛琳的住处。

大部分情况下，让人中毒的一氧化碳都源自不完全燃烧，它可能会从燃气灶、火炉、发动的汽车或各种燃油机械中产生。然而，亚历克斯和詹姆斯寻遍整栋住宅，都没找到任何与一氧化碳中毒相关的安全隐患线索。从一楼到二楼，从阁楼到车库，整栋房屋的空气一氧化碳含量读数也始终保持在0ppm（杂质气体含量极少）。

亚历克斯還调查出当时的警报声也和一氧化碳毫无关系，它来自一个不小心被野猫触发的防盗报警器，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层层调查

亚历克斯和詹姆斯更加相信自己的推断：卡洛琳是被人杀死的。也许就是有人趁着卡洛琳不注意，在卧室放出一氧化碳令她中毒，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回卧室通风散气。找不到毒气的来源，亚历克斯只能从卡洛琳的人际关系入手。他调查后发现，卡洛琳为人善良，平时对谁都友好客气，和周围的邻居关系都不错，不存在仇杀的可能性。而且，卡洛琳在丈夫去世后，一直处于独居的状态，并没有交往的爱人，这也就没有情杀的可能。

亚历克斯一筹莫展，调查似乎进入了死胡同。直到卡洛琳葬礼时，她的小儿子克雷格出现在亚历克斯的视线里。克雷格左臂全是文身，染着怪异颜色的头发，一看就是街头混混。他对姐姐安娜也非常不友好，指着鼻子就骂姐姐没有照顾好母亲。姐弟两人在葬礼上大打出手。亚历克斯敏感地听到克雷格说：“你别想独吞妈妈的遗产。”

会不会是克雷格为了遗产毒死了自己的母亲呢？这个想法一直在亚历克斯脑海里面盘旋。从克雷格的衣着打扮可以看出，他过得穷困潦倒，而且性子暴虐，在母亲葬礼上都能和亲姐姐动手，自然也有可能会毒杀自己的母亲。再说，他有卡洛琳家中的钥匙，可以偷偷回家再偷偷离开。

想到这些，亚历克斯就把调查的重点放在了克雷格的身上。经过大半个月的走访调查，亚历克斯了解到：克雷格没有固定的工作，一直是个街头混混，常常要靠母亲的接济过日子。克雷格还喜欢赌博，从母亲手里拿到的钱往往还没捂热就被赌光了。最重要的是，没有人知道卡洛琳中毒的那两天里，克雷格到底在哪里。

亚历克斯很快将克雷格抓回来审讯。当克雷格知道警察怀疑自己毒杀了母亲卡洛琳后，情绪十分激动。他坚称自己没有毒害母亲，而且母亲一直给他钱花，母亲死了就会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但是，他始终不愿意说出母亲中毒的那两天，他到底在哪里、在做什么。

正当亚历克斯认为自己已经无限接近真相，认定克雷格就是凶手时，克雷格说出了自己那两天的情况：“因为欠债，我被债主抓起来关了两天。”

亚历克斯生气地说：“你怎么不早说？这是终于想出来怎么骗我了？”“没有，警察先生，你要相信我，我真没有杀我的母亲！只不过因为我前几天去找母亲要过钱，她没给我，我们还因此吵了一架。我就没敢说出来。”克雷格怕自己真的被捕，才愿意说明一切。

亚历克斯调查后发现克雷格说的都是真的。调查再次陷入僵局，无奈之下，亚历克斯联系了德雷兹村的警务人员，希望得到更多关于卡洛琳的信息。亚历克斯得到的回应却是卡洛琳很有可能是死于“夺命村”的诅咒。

原来，德雷兹村之前已经有24人因为一氧化碳中毒死亡。他们中有多人家里也没有燃气炉灶和可能产生一氧化碳的物品。这个说法让亚历克斯头皮发麻。但是害怕归害怕，身为警察的亚历克斯对这种传说还是不信。为了查明真相，他决定再去一次德雷兹村。

这一次亚历克斯决定走访所有因一氧化碳中毒身亡的人家。一路走下来，他也没发现丝毫异样。所有家属也都已经接受了“夺命村”的诅咒。一位老妇人还说：“这都是恶灵做的。”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告诉亚历克斯，德雷兹村以前很好，但是在村里挖水井时挖出一块石碑后，人们就接二连三地因为中毒死去。

后来，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请巫婆来看过，巫婆告诉他们就是那块石碑要了大家的命。亚历克斯听得一身冷汗，他回去就联系詹姆斯告知他这个情况。詹姆斯却坚持：“我们一个是医生，一个是警察，怎么能信这种无稽之谈。既然你这里走不通了，那我就去看看他们的病历，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詹姆斯调出有记录的几个人的病历对比后发现，中毒去世的人都有严重的贫血。难道是贫血要了他们的命？詹姆斯知道，贫血会对患者神经系统、呼吸系统、循环系统、消化系统等产生影响，最严重时患者会因缺氧和器官衰竭而导致死亡，但是怎么会出现一氧化碳中毒身亡呢？

虽然不理解，但是詹姆斯还是决定要了解更多严重贫血会对患者身体产生的影响。

揭秘真相

詹姆斯联系了研究贫血的教授咨询卡洛琳等人一氧化碳中毒的原因。教授在回信中指出：“在血红素分解的过程中人类的身体会自行产生一氧化碳，当红细胞衰老死亡，其中的血红素会被酶分解，这个过程会释放血红素中的二价铁离子，并生成一氧化碳與胆绿素。一般情况下，这样形成的一氧化碳量很少，并不会造成任何健康问题。但是卡洛琳和村里的人患有严重的自身免疫性溶血性贫血。也就是说，他们的免疫系统出现异常，将自身的红细胞视为敌人。在自身抗体的作用下，大量红细胞被分解，产生了比常人体内多得多的一氧化碳，将他们毒死。”

根据教授的说法，詹姆斯判定卡洛琳为溶血性贫血并发症，自然死亡。终于弄明白了卡洛琳的死因，亚历克斯却开心不起来。因为詹姆斯和他说：“德雷兹村的村民得血液疾病的概率比较大，我怀疑还是有问题。”他们两人决定一起查出其中的原因。

要想弄明白德雷兹村的血液病患者是不是多于其他地区，仅靠之前的样本是不够的。詹姆斯联系当地社区医院进行一个血液病的普查，调查村里罹患血液病的人到底有多少。经过近一周的检测化验，詹姆斯发现德雷兹村的村民几乎都患有不同程度的血液疾病，最多的是溶血性贫血。

这么多人同时患有溶血性贫血，如果用巧合解释，詹姆斯觉得根本说不过去。他总觉得一定是他们吃了什么或者喝了什么才会集体患病。詹姆斯并没有放弃寻找答案，每周末，他都要去德雷兹村调研了解情况。

有一天，詹姆斯趁着休息再次来到德雷兹村，意外看见几个孩子在追逐打闹，一点也停不下来。詹姆斯把口袋里的小零食拿出来分给他们吃，孩子们一拥而上拿了就吃。詹姆斯观察到，他们在吃的时候手上和脚上的动作都不停。

詹姆斯问其中一个看上去只有5岁的孩子：“你多大了？”“14岁！”听到这个答案，一个念头闪过詹姆斯的脑海，多动烦躁，身材矮小，这是典型血铅中毒的表现。他立刻给这个孩子做血液检查，检查结果显示这个孩子的血铅含量242 ug/L（微克每升），而血铅含量在100 ug/L以下属于正常，大于或等于100 ug/L即为血铅中毒。             “之前你们就没有想过要去给孩子检查身体吗？”詹姆斯看着眼前一刻不消停的孩子，惊讶地问家长。“我们以为他就是不听话，怎么会想到是生病了啊！”孩子的家长叹了口气蹲坐在地上捂着头。

自此之后，詹姆斯把检查的重点放在血铅中毒上，他发现村里的病人几乎都存在血铅中毒的情况。几个严重的溶血性贫血的病人也是由于血铅引起的病症。

知道检查结果后，亚历克斯和詹姆斯商量：“这种情况显示周围很可能有严重的污染物，比如水污染或者是土壤被污染。我想我们还要不要查下去？”亚历克斯心里明白，如果继续查下去，很可能得罪一些大集团的利益。他和詹姆斯不过是普通的警察和医生，根本没有实力和他们斗。

詹姆斯倒没想那么多：“咱们先查一下，查到哪里算哪里。”詹姆斯带着团队采集德雷兹村的地下水和农作物分析，发现水和食物中的铅、锌、镉含量超标率分别为：66.23%、25.97%、31.17%。这些样本充分说明，德雷兹村附近一定有巨大的污染源。经过走访调查，詹姆斯发现位于德雷兹村东面的山上有特大铅锌矿，而这座铅锌矿的冶炼厂离村子的最短距离只有300米。

詹姆斯认为铅锌矿和冶炼厂就是污染的来源。他再次带人将铅锌矿和冶炼厂周围的土壤和水源取样分析，结果发现水和土壤中的铅、锌、镉含量超标率比德雷兹村的还高。

“所有证据都说明铅锌矿和冶炼厂在超标排放污染物。”詹姆斯义愤填膺地将自己的调查结果和亚历克斯分享，“当地的民众因为不懂其中的危害，早些年也自己上山采矿，混乱的开采造成了资源大量流失，生态环境恶化，滑坡、塌陷、泥石流等地质灾害隐患突出。”

亚历克斯了解到铅锌矿的采矿权属于纽瑞格公司，这个公司进入德雷兹村已经有十多年了。自从纽瑞格公司入驻后，德雷兹村周围就弥漫着奇怪的味道，但是因为铅锌矿是德雷兹村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所以一直以来大家虽然知道有污染也从没有采取措施。

只是近几年怪病频发，尤其出现几例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的事件后，村民们都不敢继续在德雷兹村住下去。稍微有些能力的都已经搬走，剩下的实在是无力离开的人们。詹姆斯决定收集材料，准备起诉纽瑞格公司。

“如果我们要继续下去，势必就要动纽瑞格公司的蛋糕。他们污染这么严重，却从未被揭露，可想而知，其背后的势力有多强大。”亚历克斯对詹姆斯分析其中的利弊，“但是，你如果决心要继续，我就陪你一起。”

詹姆斯却坚持自己的想法：“我要为德雷兹村的人们争取公道。我知道这是一条辛苦的路，但是我要坚定地和他们一起走下去。”

编 辑/亦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