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上）

高佳鑫

时间：1931年

地点：四平书馆

人物：说书先生关庆山、巡长李玉德

关庆山持醒木、折扇，坐在台上说书。

【画外音：旧时在奉天吃茶听书是一种消遣。说书先生在说书时制造各种噱头逗观众一乐，但更多的是寓教于乐地说种种哲理，比如人生在世怎么做人等等。老奉天的茶馆书场既是说书艺人的舞台，又是奉天人的欢乐之家。】

关庆山：世上万般技艺，唯有说书难习。说表评叙非容易，千言万语须记。一要声音洪亮，二要顿挫迟急。装文扮武我自己。（醒木一拍）上回书说到，宋金交兵……两军交战，岳家军处于下风，岳飞岳元帅被困牛首山，里無粮草，外无救兵，可谓是危急万分！这可如何是好呢？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关庆山看到还有一位观众没走。）

李玉德：老关，今天这就完了？

关庆山：完了。您啊，赶紧回家吃饭吧！

李玉德：吃饭？吃什么饭？岳元帅还在牛首山困着呢！

关庆山：是，岳元帅是岌岌可危，可是您也得用过战饭、吃饱喝足、有枪有马，才能上阵打仗啊！

李玉德：言之有理。既然如此，赶紧预备战饭，与爷抬枪带马。且等我带岳家军杀出重围！

关庆山：您可真是个书迷。

李玉德：不是我吹，咱从小泡遍各个园子，什么书没听过，什么先生没见过，能让我觉得好的，不多。但你是这个！（竖大拇指）行了，回家！（起身往外走）

关庆山：李巡长，您明天不必再来了。

李玉德：啊？

关庆山：我准备收拾东西去南边了。

李玉德：去南边？

关庆山：嗯。

李玉德：具体去哪儿啊？

关庆山：没太想好。反正不能在这了。

李玉德：为什么？

关庆山：日本人一夜之间占领了奉天，我可听说咱的军队一枪不放就都撤了。当兵的都撤了，我这小老百姓能不撤吗？我得去南边避一避。

李玉德：避避？在咱们的地盘上你避外人！你这书场就撇在这啦？况且书还没说完呢。

关庆山：不然又能怎么办？日本人能拿咱当人？

李玉德：不拿咱们当人就和他拼了！看他能蹦跶几天！

关庆山：人家有枪！听兄弟一句话，胳膊扭不过大腿。我也不想当顺民，这不才要南下吗？

李玉德：南下？有用吗？

关庆山：就先苟活着呗，不然有什么法子呢？还是那句老话，和为贵，忍为高。皇帝若忍江山稳，臣子若忍在当朝……（被打断）

李玉德：还忍？我听不少人说，自打前清甲午年间，日本人就开始打咱们了，皇上忍了。胶东半岛被日本人划走，总统忍了。打到咱们家了，还要忍？你们能忍我忍不了！我和他们拼了，就算搭进去这条命，也决不后悔！

关庆山：老弟啊，留着这条命不比什么都强吗？

李玉德：关先生，我在奉天城出生长大，如今谋得一官半职，每天对着父老乡亲，不敢说秉公执法，但也没以权谋私。打小听那么多故事，我做梦都想和评书中的那些英雄一样保家卫国。奉天城被日本人占了，如果我还是不声不响地继续当这巡长，那我脑门上就刻了两个字———汉奸！如今的形势跟《岳飞传》有什么两样，外敌入侵，关先生嘴上赞赏岳飞，实际却要去做赵构吗？

关庆山：李巡长！您真是书听得多了，自己都能开个馆子说书了，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我不是赵构，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是个说书的！我想活着，有错吗？

李玉德：活着？像鸡犬一样活着？像砧板上的肉让人随意宰割？我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就知道一件事，想进我家得我同意才行，要是谁想拿着刀硬闯我家，我就跟他玩命！关先生，我走了，您的《岳飞传》说得很好，但你终归只是个说书先生。别了！

关庆山：李巡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