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哈扎人一样思考

2024-05-31 07:22丹·萨拉迪诺
读者 2024年11期
关键词:豪猪欧文西格

〔英〕丹·萨拉迪诺

我常常会回想起在哈扎部落的经历,特别是那次捕猎豪猪的画面,总是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回放。哈扎猎人西格瓦兹去除了豪猪身上锋利的刺,点上火,煮熟它的内脏,并与大家分享。吃完,我们走出稠密的丛林,来到一块空地。突然,西格瓦兹停下脚步——双肩上一边挂着一张弓,另一边扛着豪猪的尸体——身体开始倾斜摇摆。他像被催眠了一般,一边跳着一种慢舞,一边唱着歌。我听不懂歌词,但听得出这并不是一首得意扬扬的歌曲。在我听来,它就像对大自然的颂词,传至树丛和狩猎场。我记得自己当时心里生出一丝羡慕。

哈扎人的孩子5岁时就能识别周遭动物的声音,并了解各种动物的生命周期,甚至交配习惯。因为生活的需要,他们成了物种多样性方面的专家。在如今这个时代,不仅食物,连全人类的经历都逐渐趋同。哈扎人提醒我们,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种生活和存在的方式。

哈扎人虽对环境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但他们知道自己何时越界了,何时从大自然索取太多了。一旦发生这种情况,他们就会在别处减少索取。也许这就是西格瓦兹扛着豪猪尸体,对着树丛唱歌的原因——或许他是在向周遭的世界表示感谢,他知道自己那天得到了大自然的特别馈赠。

我的朋友迈尔斯·欧文主张,在自然和我们吃的食物之间建立紧密的联系,并热衷于传播这一理念。在欧文看来,吃野生食物是一种生活方式。他50岁出头,留着长发,身材精瘦。他会在灌木丛、路边、海滩边,搜寻桦树液、大蒜、酢浆草、海藻和蘑菇。他认为,我们应该让野生食材重新出现在我们的厨房里和餐桌上,哪怕只是一点点。他曾对我说:“品尝一棵长在你花园草坪上的蒲公英,那将是一种革命性的举动。”

一个秋日的早晨,我们在他家附近的海滩见面。那正是退潮时分,一层白垩在海岸边显现。白色的岩石周围还有绿色、紫色和巧克力棕色的东西。欧文说:“大多数人不知道,其实这些海藻都是可以吃的。”我们所看到的,是成堆的“食物”。我们继续往前走,走到退潮后刚刚显现的沙滩和岩石,并穿过一大片地毯般的海藻。这是一份馈赠,就像海滩在对我们说:“给你,你需要这个。”欧文通过觅食改变了自己与自然的关系,他说:“我觉得自己更理解自然了。它让我对这个世界平添了一份信任和感激。”

随着潮水不断退去,他转身望向大海。“这并不是说我们应该重新成为狩猎采集者,而是说我们所有人都能从与自然的亲密关系中获益。”最近,他给自己定下一项挑战任务:每天吃20种不同的野生植物。

我们都应该以我们自己的方式成为生物多样性的专家,并在决定吃什么时,更加谨慎地对待我们一直试图突破的自然界限。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

如果我们想要拯救濒危的食物,我们必须做到两点。首先,改变我们对食物的态度和行为。这似乎容易一些,因为它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如果能像哈扎人一样思考,我们就能在我们吃的食物和我们生活的生态系统之间建立联系。其次,重新思考全球食物系统。乍一看,这几乎不可能实现。然而,我们别无选择,必须这样做,而且这是可以实现的,因为有过先例。如果说诺曼·博洛格的研究成果和“绿色革命”向我们证明了什么,那就是通过人类的智慧和努力,食物系统可以得到改变。正如我们所看到的,科学家原本的意图是暂时改变食物系统,以巧妙的方法解决当时全球粮食短缺的问题。博洛格认为,这种方式只能维持25年至30年,但全世界被这种食物的生产方式套牢了。这个系统早就过了保质期,它处境艰难,且一直由大量不可持续的矿物燃料做支撑。我们可以而且必须重新设计它。

新科技可以让研磨卡夫奥加这样的作物变得不那么艰难,而数字网络为更多的在网上卖红嘴糯米的人创造市场。正如哈扎人一样,我们也需要探索周围的环境,寻找身边的食物。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各自家园濒危食物的拯救者。

我的乐观主要来自我曾遇见的那些人,以及其他许多像他们一样的人,他们都是世界食物多样性的捍卫者:种子的储存者、改革者、把握大方向的科学家和懂得创新的厨师。一间菲亚特汽车的旧工厂,出人意料地成了意大利北部工业基地的大型展览中心。这里每年会举办两次名为“大地母亲”的展览,来自近150个国家的数千人汇聚一堂。他们是世界慢食协会的成员,来这里分享种子和故事,并展示各自的食物。展厅里东倒西歪地堆着大约50种大小、形状和颜色各异的南瓜,旁边是一堆又一堆不同品种的柑橘,五颜六色的各类豆子,以及来自偏远村庄的手工奶酪。各种各样的大米、玉米穗轴、可食用昆虫、鱼干、水果和蔬菜,使这里成为即使不是最大的,也是最多样化的食品市场。

在这里,展示食物的人有农民、渔民、面包糕点师傅、奶酪工匠、牧羊人、啤酒酿造师、磨坊工人、发酵工人、烟熏工人和厨师。这些人是传统的守护者,是“传递薪火的人”。在“大地母亲”展览会上,我第一次品尝到了来自埃塞俄比亚哈莱纳森林的咖啡,以及一块珍贵的伊扎蛋糕。也是在这里,我遇到了来自美国南部的农民马修·莱弗德,他亲手种植了吉奇红牛豆。

慢食运动的标志是一只蜗牛,它显然象征着以更缓慢、更严肃深沉的态度对待食物。不过,这一标志还有另一种解释。当蜗牛在构建其外壳时,先是朝着一个方向(螺旋向上)建造;而当它建造的这座小屋变得太脆弱、太不稳固时,蜗牛就会开始朝反方向建造,令其家园更加坚实和稳固。我们已经让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地球变得太脆弱、太风雨飘摇了,我们需要像蜗牛一样,创造出一些弹性。我们无法回到过去,但也不必浪费我们的经历。我们可以将传承作为力量的源泉和重建的资源。

(刘丹妮摘自文汇出版社《消失中的食物:除了美味,我们还将失去什么》一书,毕力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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