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文学的“绿树枝”

徐鲁

我去俄罗斯访问时，特意去谒拜了诗人普希金儿时住过的村庄，村庄外有他经常坐在那里冥思的椴树林。林中空地上曾有一棵老椴树的树桩，小普希金称它为“树王”。可惜已经不在了。

然后我又去了列夫·托尔斯泰的故乡：图拉州的雅斯纳亚·波良纳镇，在托翁的庄园和他耕耘过的田野上盘桓了一个下午。雅斯纳亚·波良纳的田野上，生长着很多高大的老苹果树，树上结满了红苹果。熟透的苹果落在树下的草地上，成了鸟雀们的午餐和晚餐。辽阔的田野上空，飘浮着大团大团洁白的云朵。托尔斯泰晚年时，喜欢穿着宽松的棉布衣服，拄着一根手杖，在这样的云朵下徒步。走累了，就回到庄园，坐在安静的谷仓边读书和写作。

走在深秋时节的田野上，我不时地留心观察着脚下。因为我在心里暗暗期待着：能不能幸运地发现插在地上的一根奇异的“绿树枝”呢？托尔斯泰五岁时，他的哥哥尼古拉告诉过他一个秘密，说是谁能把这个秘密解开了，世界上就不再有贫穷、疾病和仇恨。哥哥还告诉他，这个秘密，写在一根小小的“绿树枝”上（有的翻译家也把“绿树枝”译作“小绿棍”），就埋在庄园附近的小路边或田野上。这个绿树枝的故事，让幼小的托尔斯泰从此心驰神往。寻找那根神奇的绿树枝，不仅成了托尔斯泰童年时最喜欢的游戏，也成了他一生的使命。

人们说，这位伟大的文学家毕生都在寻找那根能给世界带来幸福、健康和友爱的，让人们摆脱贫穷、疾病与仇恨的“绿树枝”。最伟大的作家，不就是那些寻找“绿树枝”的人吗？最美好的作品，也应该给人们带来幸福、梦想和光明，能够指引人们去找到快乐和幸福，给人们送去实现梦想的信心和力量。阅读文学，热爱文学，并且相信文学，愿意付出自己的一生，去寻找那根童话故事里的绿树枝。这是文学的魅力，也是阅读的魅力。

世界上没有一片叶子是相同的，作家们更是各有各的个性风采。每一位作家能把自己最真实的个性特点和最伟大的創作成果展现出来，或许就能让读者领略到使人类精神之树常绿的一些共同的秘密。

文学的根本，写作的责任，就是为了拓展人的精神，是要为心灵寻找一个美好的方向。年轻时，我不太能理解作家巴金说过的一句话：“我写作不是我有才华，而是我有感情，对我的祖国和同胞，我有无限的爱……”现在，我觉得自己能够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了。

美好的故事就是光明。美好的文学，闪耀着永恒的光芒。

（作者系著名诗人、散文家、儿童文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