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盐河的文脉

2024-05-10 12:11吴晓明
安徽文学 2024年5期
关键词:盐河海陵范仲淹

吴晓明

没有人对京杭大运河的开凿奇迹存有疑义,它理所当然被视为世界水利工程史上的里程碑。在这条大运河上,有这么一段河流,因它的地理位置独特,所运物品关乎国计民生,成了大运河上的一条不可缺少的重要支线。

这条支线另有别称,一部分人称“邗沟”或“上官运盐河”,又有人称“上河”或“运盐河”。但不管名稱怎么取,任其怎么叫,每每听人提及运盐河,总有壮阔豪迈之感。尤其那碧波荡漾的身姿,潇洒自如的神态和百转千回的步履,在抑扬顿挫的水声节奏中,挥舞着柔似绸缎的水袖,始终盘旋于苏中大地上。而我,作为一名最为忠实的观者,这样的跃动景象,怎能不唤醒我对运盐河无穷无尽的遐思?

何为运盐河?顾名思义,就是以运盐为主的河流。其实,在今天,当我站在任何一个留存下来的古遗址上,遥想当年,我的大脑中最先出现的一个词是“震天骇地”。因为在我看来,谋划开凿运盐河的人,还有那成千上万经年累月顶着困难重重开凿的民工,无疑都是顶天立地的人。

说到谋划开凿运河的人,无论如何也绕不开刘濞这位西汉的诸侯王。刘濞是汉高祖刘邦的侄子,在他20岁(公元前196年)的时候,恰巧英布发动了叛乱,且荆王刘贾被杀,于是,他以骑将的身份跟随刘邦率兵讨伐英布,一举击破了英布军队的反叛活动。此时的刘邦,为了不让强悍的会稽人挑衅西汉政权,便封任刘濞为吴王,并让他统辖“三郡五十三城”(封地包括今江苏、浙江两省大部分和安徽、江西东部的一些地域),国都建于广陵(今扬州)。

封王后的刘濞来到吴国,发现吴国的矿产资源十分丰富,特别是东边有大海,海水中蕴藏着取之不尽的海盐。善于利用资源优势、为吴国寻求致富增长点的刘濞,在社会上募集了很多逃亡人士来到吴国煮海水为盐,但随着煮盐人越来越多,盐的产量也在不断攀升,随之而来的问题是,怎样把这些盐变为财富呢?于是,在中国的版图上,人工开凿运盐河成了他的原创。

据《嘉靖惟扬志》记载:“吴王濞开邗沟,自扬州茱萸湾通海陵仓及如皋蟠溪,此运盐河之始也。”不难看出,运盐河的开凿时间为西汉惠帝、高后年间(公元前194—前180年),是刘濞为西运如皋蟠溪地区所煮的海盐,在海陵(今泰州)设盐仓,积贮盐斤,以备运销而开凿的一条人工运河。其西起扬州的湾头镇,经泰州、海安,东至如皋的蟠溪。但极具经商天赋的刘濞,一开始就想到了从如皋运来的盐不可能总是放在泰州的仓库里,扬州应是盐业的集散中心。为了区别于春秋时吴王夫差为北上争霸,刘濞在邗城(今扬州)的东边另开凿了一条南北向的“邗沟”,外线沟通了长江与淮河之水,巧的是,隋唐以后又成了京杭大运河的骨干河段——内道,正如《宋史·河渠志》所记载那样,“汉吴王濞开邗沟通运海陵”。

尽管后来(公元前154年)野心勃勃的刘濞谋划了“清君侧”的策略,以诛杀晁错为由,联合楚国、赵国等军队发动了“七国之乱”,最终兵败,刘濞因叛乱而身亡,但他的运河开凿事业仍后继有人。自汉以后,历代续有延凿。晚唐太和年间,由如皋向东延伸至掘港亭;唐末(10世纪初)向南延伸至白蒲;五代后周显德五年(958),为北运今南通地区南部所产海盐,屯田盐铁使侯仁矩自通州向西北凿河40里,至任家渡(今任家口子),隔清水港(古横江)与白蒲的运河相接;到了北宋嘉祐年间(1056—1063年),古横江淤塞成陆后,通州静海县知县张次元开凿运河,自任口向北接通白蒲。至此,绝版的运盐河全线贯通。一路九曲十八弯,达212.5公里。后因其界于南通与扬州之间,故又称之为“通扬运河”。

尤其是唐宋以后,捍海堰、范公堤与连接盐场的复堆河、串场河形成之后,运盐河就与通州盐场及泰州所属的盐场直接连接,专以运盐,使苏中地区一度有了“吴盐甲天下”之美誉。有史料记载,北宋年间仅通州诸场产盐就达48.9万石;明洪武年间(1368—1398年)盐丁多达11885人,到了清代,竟达到123449人。而盐场又有多少家呢?暂且不谈其他地方,据唐李吉甫《元和郡县志》中说,清嘉庆七年(1802),泰州盐运分公司管辖下属11个盐场。“上多流人,煮盐为业”,可见,唐代是这样,那后来宋、元、明、清又如何?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仅如此,还有一组数据令我惊喜。经查阅,它的开凿时间不仅比京杭大运河的1293年全线贯通早了1400多年,而且比埃及筑通的苏伊士运河也早了2049年,更比巴拿马运河通航早了2094年。

这让我蓦然想起康有为的两句诗:“且勿却胡论功绩,英雄造事令人惊。”的确,运盐河的诞生,无不闪耀着历史的豪光,它不仅让吴国走上了民强之路——“有诸侯之位,而实富于天子”(《前汉纪·景孝第九》),而且留下的亘古印记,也成了世人探秘的导引。两千多年前,在这广袤的苏中平原上,开凿手段、运输工具都根本不能称之为发达,甚至近乎笨拙,吴王刘濞敢弄出这么个“运河设计”,并要一人一锹一担地付诸实施,该有多大的胆识!多大的气魄!当今之人,且不说你沿运河之始徒步走上一段,即使你乘快艇“飞”上一趟,也不会是一次轻松的旅行。当你踩在这条长长的历史古道时,它所荡起的犹如一首首浪漫诗章的浪花,飘逸着晶莹的灵气,而默默无闻地滋润着这片绿畴无垠的田野和男耕女织的万千黎民,你能不被震撼?不被折服得五体投地?

运盐河,是江淮大地的河,江海平原的河,更是大运河不可分割的一条支河。

运盐河穿过许多城镇,但它又不属于某一座城市或某一个镇。或者说,它自己就是一座独立的城池,同时它又是朴素的,更具乡土气息——尽管它在地域和时光中是那样宏大,也改变不了自身乡土的品性。而它的那种品性又是由自己的性格决定的,因为运盐河的水流与性格是独立而完整的。它们之间的沟通是通过船只、码头或驿站,在往来与虚实中实现的。

这种连接是船连接水路与现实的通道,是运盐河苍老而坚固的牙口,一口咬定了几千年顽固的光阴。我知道,运河一线几百公里除了有许多或大名鼎鼎、或隐姓埋名的码头驿站之外,还出现过一大批贤人达客和商贾的身影,至于与历朝帝王是否有渊源,或者说有没有皇帝的脚步踏过,依我看来,这些并不重要,倒是运河上的传说或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被运盐河以及它的儿女们铭记,成了岁月里坚如磐石的事实。

日本有一僧人叫圆仁,他是日本天台宗的开山祖师,“入唐八大家”“五大师”之一,被天皇谥封为“慈觉大师”。公元838年,那时他45岁,随日本遣唐使藤原常嗣等一行人,西渡来唐求法取经,从掘港亭登岸,先下榻延海村国清寺,后入“掘沟”西行,经海安,用了21天的时间抵达此行的第一座城市——海陵,然后到达扬州。在其日后所著的《入唐求法巡禮行记》(简称《入唐记》)一书中,详细记述了顺运盐河西进的所见所闻,沿途就见“官船积盐,或三四船,或四五船,双结续编,不绝数十里,相随而行”。仅从这几句的内容来看,圆仁和尚饱读诗书,他站在船头,迎着清凉的河风,目睹着河湖荡漾、舟楫竞发、商贾流连不绝的景象,好将一肚子学问和抱负倾诉给运盐河。其实,说“倾诉”也罢,道“感叹”也好,像他这样国字号的大师并不是没有辨别真伪的能力,而是内心的一种本能反应,对运盐河的崇敬,让他的笔下升腾起一道神性的光辉。于是,在之前25字的铺垫之下,又垫上了“乍见难记,甚为大奇!”的游记片语,实在讨人欢喜。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是宋代诗人范仲淹所作《岳阳楼记》中的名句,大家耳熟能详。但在宋真宗天禧年间,范仲淹还任过西溪盐官,可能不被众人知晓。他在《至西溪感赋》中写下:“谁道西溪小,西溪出大才。参知两宰相,都从此间来。”范仲淹在海陵任盐官和兴化县令期间,其勤政为民的不朽业绩给后人留下了动人的传说。经查阅,范仲淹在海陵提出的“君子不独乐”,比“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还早了23个年头。

传说,范仲淹踏上海陵这片土地,是1021年的一个春天,朝廷调任他担任海陵西盐仓监。此时的范仲淹步入仕途已有六年,不过,自从他踏上官场的那一天,就给自己立下了“以天下为己任”的政治抱负。作为一个读书人,他深知盐和铁在国家治理中的重要性,因为当时的盐税收入是国家财政收入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海陵又是淮南盐的主产地,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自从汉代吴王刘濞在此“煮海为盐”起,海陵的盐业就享誉中原,在唐开元年间(713—741),朝廷就在海陵设立了盐仓监,负责监督、管理沿海各盐场的贮运及转销,至唐大历年间(766—779),“海陵盐税,天下居半”,而到了宋朝,则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

一代名相吕夷简是范仲淹的前任。在咸平五年(1002),吕夷简就在海陵担任西溪盐仓监,在此苦心经营整整六年,带领灶民盐丁解决海陵盐运中转缓慢的痼疾,使得盐税征收与日俱增。吕夷简虽然在盐场生活清苦,但苦中作乐,亲手种植了一株牡丹,精心养护,每年到了春天,牡丹花开得分外艳丽。吕夷简触景生情,为在海边怒放的牡丹花赋诗一首:

异香浓艳压群葩,

何事栽培近海涯。

开向东风应有恨,

凭谁移入五侯家。

很快这首诗就传遍大江南北,人们争相传读抄颂。范仲淹又怎能不知。但他更知道十年之前神童晏殊也在海陵担任过盐监官,晏殊又是吕夷简的前任。虽然时间不长,但晏殊才华出众,又有老师陈彭年的指导,将盐场治理得井井有条。但晏殊并不满足于此,他创办书院,施仁政、宣教化,亲自任课执教、开启民智,一时开风气之先。

两位前辈在海陵所做的功绩激励着年轻的范仲淹为海陵老百姓谋福祉、做实事,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

到海陵后,范仲淹马不停蹄四处视察民情,深入盐场一线,他亲眼看到前辈吕夷简手植的牡丹花正迎风怒放。而这一年,吕夷简也正式拜相。范仲淹在花丛边久久徘徊,心潮澎湃,写下了“阳和不择地,海角亦逢春”的诗句,正是他心中的那份“为官不择贫富地,偏让海角逢春光”的远大志向和高洁品格的写照。

实际上,运盐河为苏中地区留下的悠远文脉远不止于此,北宋欧阳修写下名篇《海陵许氏南园记》,后被收入《古文观止》;文天祥躲避元军追捕时“自海陵来向海安”;清代林则徐任江苏巡抚期间在泰州立碑,“永禁滕鲍各坝越漏南北货税”……因盐而兴为苏中留下了“州建南唐,文昌北宋”的辉煌。

所以说,运盐河也是一座城池,一座流动而强大的城池。那里的人们有自己的故乡,河流是他们故乡的一部分。他们在流动的时间和空间里形成了一种流动中的稳定,这种稳定就是亘古不变的生活方式以及人们坚毅的面容。船上的人轻易不上岸,而岸上的人也难得上船。两者咫尺之间的距离就像是不同的城市,甚至不同地域之间的阻隔。他们操着不同的方言,在自己的船上维持着生计,并不理会所经过的那些城市或城镇,觉得运盐河就是一座充满温情和幸福的城池,一座流动着时间与空间的城池,是实实在在、触手可感的宏大存在。

船就是运盐河的鱼,它们生龙活虎地在滔滔河水里繁衍生息。不管是木制的船舶还是钢铁巨轮,是朝廷的气魄还是民间的彪悍,运河里移动的城池一直与经过的岸上城池息息相关,它们都因为水流过的善意富庶而美好。正如圆仁和尚在《入唐记》中写道:“二十一日卯时,大使以下共发去,水路左右,富贵家相连,专无阻隙。”

自从运盐河开凿后,沿线两岸人们的生活品质得到了提高,他们喝的是运河的水,看的是运河的景,走的是运河的桥,是运河的水滋润了苏中平原上的人,自然从小与它结下了深厚的感情。

运盐河之所以要东西走向,原因是,东边近海,可以制盐,至东向西运到集散地扬州,然后分发再从大运河运出。这只是其一,而现实中,它的功能远不是运盐或运粮,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功能。当然,这里所讲的“不为人知”仅指非土生土长的江淮、江海人。

在中国版图上有江淮和江海两大平原,都因长江和淮河冲积而成,其水系也不尽相同,巧合的是,这条人工运河的开凿,却成了江淮东部长江水系与淮河水系的分水河,这在我国古代治水史上是少见的。从地形上看,扬州以东从湾头经宜陵到海陵至海安一线,看似一马平川,有水无山,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在长江三角洲冲积平原与里下河沉积平原交汇处,就有一条若隐若现的蜀冈山脉,只不过由于地壳的运动与变化,使这一带变为蜀冈隐入地下的余脉,且渐渐消失。而古老的盐运河走向恰恰就是沿着蜀冈余脉的走向进行开挖的,它恰到好处地把这两种不同地貌分隔开来,成为上、下河地区间的分水岭。运河以南,为滨江冲积平原,地势广阔平缓的上河地区;运河以北,则为低洼地势,有的地区甚至形若釜底,是众水所归的下河地区。海安亦是,河南为高沙地区,河北为高平地区向里下河过渡地区。假如在今天,在这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要开挖这样的一条运河,我们凭借勘测仪器与测量技术,完全可以在施工前精确地测绘出地形的高低差位来,但在两千多年前,如此浩大的工程,他们是怎么确定这运河的方位与走向的?这绝对不能简单地用偶然、巧合来解释,这是令人惊讶的奇迹。

正是因为运盐河的选址恰当,它不仅承担着繁重的运输任务,同时也肩负着里下河地区农田的排灌与泄洪的使命。

说到排灌,当然要讲到与农民生产生活紧密相关的种植业。江淮东部的滨海地区是“海势日东去”后泥沙不断堆积滋长出来的,说白了,这片新生的土地就是盐碱地,而盐碱地是长不出庄稼来的。那怎么办?每年到了耕种的季节,运盐河就会通过堰闸不停地给沿海一线广袤的平原输送、调节南来的淮水与江水等淡水资源,来改良土壤。久而久之,到元代,终于在姜堰的白米成功地长出了一种“白种稻”,“白米”由此而得名。

运盐河是土地和生活的源头、活水,它的深情润泽着沿岸人民。由于长期引用淡水灌溉,使运盐河两岸的土壤结构发生了质的变化,成了膏腴之地,农民不仅可以种水稻,连大麦、小麦、元麦以及大豆、黑豆等一些经济作物也可以栽培了。直至今天,穿过两千年,农民的种植已不仅仅满足于这些,几乎每家每户都有菜园子,但更多的农户是为城里的人种菜——这里是城市的“菜篮子”。此外,还出现了果园种植大户、花卉种植大户以及农业生态园、农业示范园,等等,故运盐河之北的里下河被誉为“鱼米之乡”。应该说,正是先民们别出心裁的举措,才有了今天人们的新向往、新活法、新生活,也让我由衷地对运盐河的设计者和建设者充溢着崇拜和感激之情。

英国诗人艾略特在《传统与个人的才能》一文中说道:“一种新的艺术作品之诞生,也就是从前一切艺术作品之变幻的复活。”文化领域是这样,建筑领域和水利领域亦如此。

排灌能使土壤发酵,得到改良,让农民种上庄稼,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但里下河毕竟地势低洼,一旦遇上发大水,必淹无疑,殃及百姓。这一先天的缺陷,我们的先民想到了,祖先想到了,运盐河也想到了。据《泰州志》记载:“金湾河水势七分入芒稻河,三分入盐运河,东经宜陵镇抵泰州城,又流经姜堰、海安,由力乏桥下海。”不言而喻,海岸线还在力乏桥(即立发桥)那个远古的时候,运盐河就有了排泄洪水的功能,后随着历朝历代对运盐河不断地加以疏通、拓宽、加深、升级和复制(又名新通扬河),使其作用发挥到极致。

这不得不让我想起1991年那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涝灾害。那年7月,苏南大水,皖南大水,浙江大水,太湖泛滥……运盐河以北的里下河同样未能幸免,那雨下起来真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水位急剧暴涨,客水压境,很快超过警戒水位1.87米,这就意味着一旦圩堤决口,落差近2米的洪水将会以席卷千军之势冲毁堤内一切,人民的生命财产就毁于一旦。但幸运的是,海安人民充分利用了运盐河的泄洪功能,每隔几年在汛期到来之前,加固圩堤,建设提水站,疏通入海总渠,其成效十分显著。在这次浊浪滔天面前,有力地阻止了如脱缰野马的洪水向圩区纵深漫延,险情得到了有效控制。人民得救了,财产保住了,里下河也由此成了“汪洋中的绿洲”……

如今看来,运盐河这座流动的城池,遥远得难以想象,难以捉摸,通過历史幽深的断层,谁又能完全掀起它与奇幻的“盖头”?至少我不能,兴许你和我一样,也不能。其实,能与不能都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这股绵延不绝的文脉,它不仅绚烂了千年的时空,更涵养着江淮、江海大地上的万千子民。这正是我的所思所想,也是我的答案。

责任编辑 夏 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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