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中奖还开心

欧阳华丽

夜深了，步行街上的人群渐渐散去。巧玲收摊儿后骑着三轮车往家赶。路过彩票店时，她跳下车，进去买了两张彩票。

“给自己换辆三轮车你都舍不得，买彩票倒是一期不落。”一块收摊儿回家的凤姨忍不住又一次笑话巧玲。

巧玲笑笑，这是她多年的习惯。当初男人生病，家里拆东墙补西墙，她就天天祈祷买彩票能中个大奖。可老天爷偏不睁眼，她连续买了一年，连个末等奖都没中。后来男人去世了，但她买彩票也成了习惯。

她只是不信命。早出晚归摆地摊儿挣钱，一天几元攒下来也发不了财，还不如给自己买个希望。她每期都买，但只买两注，两注都是机选号码。她也中过几次小奖，但“一夜暴富，让儿子过上好日子”的美好梦想，就像是黑夜里的星光一样，美丽却渺茫。每次看到电视里说某地的某某，中了500万元、1000万元，她都暗暗告诉自己，好好过下去，说不定哪天自己也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这天，巧玲叹口气，把又没中奖的两张彩票扔进垃圾桶。一旁的儿子说话了：“妈，要不以后这彩票就由我来买吧。”

“你这臭小子，不好好读书，想什么彩票的事。我摆地摊儿供你上学容易吗？……”

巧玲刚开个头就被儿子噎回来：“妈，那您怎么期期都买呀？”

“我……我这不是想改善咱家的生活嘛！但这是我的事，你别管，你的任务是好好读书。”

“妈，我是个高中生，我学过概率学，我会研究彩票中奖数字出现的概率。如果讓我买，会比您这么盲目地买，中奖率高很多。”儿子信誓旦旦。

巧玲一听兴奋起来：“真的？”

“那当然，买彩票不能瞎碰，最好每次只买相同的号，这样中奖的概率才大。”儿子侃侃而谈，“而且我们要选一些与自己有关的数字……”

理论巧玲没听懂，不过细琢磨还真有点儿道理，看来读过书的人想问题到底不一样。在儿子的建议下，她把家里的街道编号、门牌号、儿子和自己的生日，排列组合半天，弄出两组号码。

儿子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得换换手气，从明天开始，买彩票的事由我来做。我上学的路上就有一家彩票店，我像您一样，一次买两注，说不定哪天好运就落到我头上了。”

巧玲默许了，每周给儿子的零花钱里多加了20元。

巧玲一开始担心儿子会因为买彩票而分心，影响成绩，可儿子几次考试成绩都比之前大有进步，这让巧玲安了心。而且她发现让儿子买彩票后，儿子的性格也变了。以前他吃了饭就看书，要么就和同学在楼下打篮球，和自己没什么话说。现在儿子的话比以前多了，除了帮她一块做家务、给她讲学校的事，有时还说说彩票。巧玲挺满足，这辈子还图个什么呀！如今母子俩关系亲密，中不中奖，似乎也不重要了。

事情就这么巧。那天下午看摊儿，凤姨买了一份糖炒板栗，两人吃完，巧冷的眼睛习惯性地往包板栗的报纸上扫，不自觉地溜到彩票信息那儿，一看就惊呆了，她中奖了！虽然不是大奖，但也有5万元。她拿起报纸收好摊儿，匆匆骑上三轮车往儿子的学校赶。路过商店时，她下车给儿子买了双球鞋，然后又在一旁的菜市场买了些儿子爱吃的菜。

儿子见妈妈突然来接他，很吃惊。巧玲说：“傻儿子，你还不知道吧，我们中奖了，5万元！”

巧玲激动地抖着手，把报纸递给儿子。儿子一看傻了眼：“妈，我……对不起，我没买。”

“哪期没买？”巧玲的心一颤，声音都飘了。

“开头买了两次就再也没买过。”儿子嗫嚅道。

“那你拿钱都干什么了？”好半天，巧玲才回过神来。她一把抓住儿子，莫不是这小子学人抽烟、上网、打游戏、早恋？一系列花钱的法子顿时涌现在她脑海里。

“妈，我没买彩票，可钱我也没乱花，我攒起来打算给你买一辆新三轮车。你的车子太破，骑了十几年，不安全。我早就劝你买辆新的，可你就是不肯，我只好……”

儿子说不下去了，巧玲的眼泪也流下来。

儿子给巧玲擦擦眼泪：“妈，你别哭，你狠狠打我一顿出出气吧。”

巧玲不作声。

“我好好读书，以后考上大学，有了工作，保证把这钱都挣回来。”儿子含着泪又说。

巧玲“扑哧”一声笑了，抬起手背抹去眼中不断涌出的泪：“走，妈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儿子看着三轮车上那一大袋菜，有些心疼：“这得花多少钱啊？”

“这算什么，我还给你买了一双球鞋，你脚上这双已经补了几次，妈给你买了双好的。我有你这样孝顺、懂事的儿子，比中奖还开心！”

（选自2023年10月18日《羊城晚报》，有校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