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风云２４０小时

卞　宁

中国对南海地区领土争端的方针是“主权在我，搁置争议，共同开发”。这是中国和平友好对外政策的具体体现，但绝不代表中国软弱可欺。

南中国海，剑拔弩张。

3月19日下午，由南海舰队船只改装的中国最大渔政执法船311号返回三亚休整，完成首航西沙第一阶段任务。此时，距离3月10日311号船在广州中国渔政南海总队基地码头入列开始首航，正好10天。

10天，240小时，311船行驶在南海波涛之上之时，南海外交风云诡谲，各利益攸关方频频出牌，至今尚未亮出底牌。南海诸岛主权问题不是311船能解决的，也不是240小时的风云可以概括的，这只是南海争端数十年的一个缩影。毕竟，现在已经是各国在今年5月13日前向联合国划界委员会提交专属经济区和大陆架划界案的最后日子了。

311船刚刚回埠的第二天，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梁光烈上将借会见日本防卫大臣浜田靖一时之机明确表示：中国不能永远没有航母。

这是我军方高层首次公开地正式作出这项表明。近年来，我国研制航母的呼声渐高，3月两会期间，多位军界代表委员更是放言中国航母前景。梁光烈上将此时此番表态，证实我国的航母计划不虚，而我国解决南海争端的路线图也初现端倪——在外交磋商之外，渔政船当先锋，航母来断后。

总体来说，是先礼后兵。

舌战菲律宾

菲律宾的“领海基线法案”是这次南海诸岛领土争端升级的导火索。该项法案的核心内容是将中国的南沙部分岛礁和中沙群岛中的黄岩岛划入菲领土。

从2007年12月菲律宾众议院批准制定该项法案，到今年2月17日菲律宾国会通过该法案，直至2009年3月10日阿罗约总统签署法案，菲律宾花了16个月运作该项法案，终于将其制定为法律。

接下来，这一法案将被提交联合国审议。因为根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规定，所有缔约国必须在2009年5月13日前提交专属经济区和大陆架划界案给联合国划界委员会，让委员会审议划界案。中国国内学者对此普遍乐观，认为菲律宾的法案不会被联合国认可。

中国对此反应强烈，2月3日到3月12日的5个星期中，中国外交部五次就此事发表观点，其中三次声明对黄岩岛和南沙群岛拥有无可辩驳的主权，一次对菲律宾提出严正抗议，一次提出严正交涉。

也正是在中国的抗议声中，菲律宾参众两院、国会依次通过所谓的“领海基线法案”，最终由总统签署生效。

菲律宾将中国岛屿划入其领海基线范围，意味着菲律宾不仅拥有12海里的领海主权，还将拥有200海里的专属经济区，更意味着占有海量的油气资源。

南海诸岛（尤其是南沙群岛）问题，是主权问题，也是石油问题。从上世纪60年代以来，南海的油气价值逐渐被人发现，南沙争端也从此愈演愈烈。目前，南沙群岛的岛礁除了小部分在中国控制下，其他的都被周边国家侵占和分割，资源遭到大量掠夺。这些国家包括越南、菲律宾、马来西亚和文莱，印度尼西亚也宣称对部分海域拥有主权。其中，越南、菲律宾、马来西亚3国更是已经对岛礁进行军事占领。

菲律宾敢于通过法律宣称对黄岩岛和南沙群岛部分岛屿的主权，正是基于1982年通过的《联合国海洋法公约》。菲律宾的理由很简单，黄岩岛距离菲律宾的吕宋岛在200公里之内，因此黄岩岛在菲律宾的海洋管辖范围内，从而宣布拥有对黄岩岛的主权。

中国的理由则是，从元朝起就发现了黄岩岛和南沙群岛。1947年底，中国内政部正式编制出版的《南海诸岛位置图》将黄岩岛（当时称“民主礁”）划在“断续国界线”（即九段线）内，宣称拥有主权。

与越南、印尼、文莱、马来西亚关于南沙群岛的争执缘由也大致如此，南沙群岛距中国大陆远而距东南亚诸国近，是这些国家侵占南沙群岛的先天便利。

简单说来，双方的争执是，东南亚五国说，南沙群岛离我近所以是我的。中国说，不对，800年前这里就归我了。

争议面前， 2002年11月，中国政府与东盟在金边签署《南海各方行为宣言》，明确了要以和平方式解决南海有关争议的前提，明确要求各方不采取单方面行动，但是《宣言》不具备法律效力，在东盟各国的强烈举动下日渐形同虚设。

中国军事科学院研究员罗援少将在两会期间表示，中国对南海地区领土争端的方针是“主权在我，搁置争议，共同开发”。这是中国和平友好对外政策的具体体现，但绝不代表中国软弱可欺。“搁置争议绝不是搁置主权，共同开发也不是单向排我开发”，他希望有关国家不要作出战略上的误判。

对峙美利坚

正当中菲为“领海基线法案”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之时，美国的突然插足搅乱了南海波涛，也改变了各方招法。

3月8日，美海军第七舰队所属的监测船“无瑕”号在南海中国专属经济区从事情报收集活动，遭到中国海洋局、渔政部门和海军的五艘船只的围堵。

中美六艘船在南海对峙，引发中美关系紧张。当时对峙场景中美双方并无更多描述。倒是俄通社报道，一些不愿透露姓名的美国五角大楼官员在接受采访时承认，美海军“无瑕”号海洋监测船在南海水域活动的目的确实是为了搜集有关潜艇的情报。

俄通社还说，这些来自五角大楼的消息人士表示，“无瑕”号监测船上装备有特殊的声呐探测设备，其中包括一个先进的拖曳式天线阵。在与5艘中国船只对抗的过程中，拖曳式天线阵已被放进水中，中国船员曾试图用钩杆钩住拖曳式天线阵。

美国国家情报总监布莱评价说，事件是8年前中美军机碰撞以来，两国最严重事故。

五角大楼3月9日称，3月8日事发时，“无瑕”号距离中国海南岛约120公里的海域进行测量工作。美国声称那里是国际水域，执行测量任务的船上没有重型武器，船上人員都是平民身份。美方认为“无瑕”号遭到了中国船只的骚扰，向中国政府提出了正式抗议。

中国外交部新闻发言人马朝旭随即表示，美方的说法颠倒黑白，中方完全不能接受。美国海军监测船“无瑕”号违背有关国际法和中国法律法规的规定，未经中方许可在南海中国专属经济区活动，中方已经就此向美方提出了严正交涉。中方要求美方立即停止有关活动，并采取有效措施避免再次发生类似事件。

中美双方各说各的，其分歧也很简单，其根源也在《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公约》规定沿海国既可同意，也可以拒绝甚至暂停其他国家在专属经济区进行研究。中方正是根据这一条款，围住了美国海军测量船。但美国迄今拒绝签署这项公约，并不承认“专属经济区”的存在，双方显然缺乏一定的对话前提。

恰巧抵达美国进行工作访问中国外交部部长杨洁篪3月11日与美国国务卿希拉里进行会谈，在谈到“无瑕”号事件时，希拉里表示中美将共同努力避免未来更多的摩擦。而BBC的报道则认为：“尽管双方都用了不少热情的言语，中美因南海问题仍争执不休。”

果然，一番口水仗后，美方不但没有撤回“无瑕”号之意，反而在杨洁篪希拉里会晤结束后的当天，派出“钟云”号驱逐舰，为继续在南海活动的“无瑕”号护航。

“钟云”号是2004年服役的新舰，为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驱逐舰之一。说起来也是美国海军第一艘以华人名字命名的军舰，以纪念二战中英勇击退日本神风敢死队的华裔海军少将钟云。

3月8日的海上对峙带来直接后果有两个，一是菲律宾方面由阿罗约总统签署“领海基线法案”，二是中国渔政311船扬帆出海，两件事恰巧都发生在3月10日。

暗战渔政船

礼即是兵，兵亦带礼，礼中有兵，兵中有礼，中国最终以派出渔政船巡海回应菲律宾和美国的挑衅。这是一条中庸的路线，其一，渔政船并非军舰，没有军舰那么强硬，但派渔政船巡海，其宣示主权的意义与军舰一样；其二，渔政船首航西沙群岛，并未前往最敏感的南沙群岛，可谓点到为止，没有进一步激化矛盾。

承担出海任务的中国渔政311船是我国最新的一条渔政船，也是最大的，达到4600吨。名义上说，这只是一条“农业用船”——这条船属于农业部南海区渔政局。但是官方并不避讳其“军舰出身”， 311船原是海军南海舰队南救503船，3月10日刚刚入列就奔赴西沙群岛。

“长112.68米、宽15米、续航力为8000海里、持航50个昼夜、无限航区、配备现代化的通信导航设备GMDSS、最大航速可达22节”，在农业部官方在对311船的详细介绍后，称其为渔政“巨舰”。我国渔政船一路途经万山群岛、三亚、西沙群岛永兴岛、七连屿、东岛、浪花礁、琛航岛、金银岛。

菲律宾国内对中国渔政船的态度五味杂陈。有菲律宾众议员宣称中国的举动“等于是侵略”。还有人议论“是否需要同中国发生战争”。菲律宾国家安全顾问冈萨雷斯15日说： “即使是在这种对话和谅解的时代，有些国家总是会显示威力和威胁那些像我们这样被认为是弱小的国家”。但菲律宾众议院外交事务委员会主席库恩科把冈萨雷斯说成是“妄想狂”和“神经病”。菲律宾海军司令费迪南·戈莱斯也出面反驳了该国近日出现的针对中国的指责。不过菲律宾海军副司令托伦蒂诺却是个实足的鹰派，多次声称：“不惜为南沙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在此期间，3月6日刚刚履新中国驻菲律宾大使刘建超忙得不可开交，他密集会见菲律宾总统、副总统、外交部长等政要。菲律宾总统府仍表示，可能将向传统军事盟友美国及其他东盟国家寻求帮助。

决战航母舰

中国何时能拥有自己的航母是一个从没有过时的话题。尽管中国从未给出建造航母的时间表，国内也有声音说航母已经过时。南海争端升级，中国在航母问题上给出了二十多年来最肯定的答复。

3月20日，当国防部长梁光烈上将告诉日本防卫大臣浜田靖一“中国是世界大国中唯一没有航空母舰的国家，这种状况不可能永远持续”时，浜田靖一只是听了下来，并没有立刻就这种强烈的表态表示不安。根据梁光烈的说法，日本媒体甚至为中国排好了航母日程表。《朝日新闻》揣测中国国家元首可能在4月23日青岛举行的中国海军创立60周年庆典上，宣布中国建造航空母舰，并称中国的常规型航母会在2015年完工。

也難怪国际上对中国航母浮想联翩，今年两会正值南海争端升级，军界代表委员并不吝惜表达对航母的渴望。全国政协特邀委员、海军中将赵国钧就说：“中国早晚要搞航母”，与梁光烈的说法如出一辙。

全国政协委员、军事科学院罗援少将换了个说法：“如果哪一天拥有了航空母舰，一点都不应该惊讶。”并说：“中国目前没有航空母舰，与国际影响力不相符。”

全国人大代表、海军原副司令员金矛则说：“中国需要航母”，并且在回答记者关于航母何时造好的提问时，他说：“我觉得快了，你们媒体就擦亮眼睛等着吧。”

全国人大代表、海军前政委胡彦林也表态，建造航母是中国几代海军人的梦想，是大国的象征，很有必要。但是具体安排要由中央决定。

而现任解放军海军航空兵副政委马国超少将更是透露，当前中国已有建造航母的技术，但时间表当前不好说，可以肯定的是在不久的将来，中国人便能看到自己的航母。

罗援说，航空母舰的建造不是一蹴而就的，有一个建造周期。航空母舰本身并不能形成有效的战斗力，除建造航空母舰外，还要有舰载机、护航舰队，这样才能形成战斗力。按国际通用的规则来讲，一个航空母舰编队，难以形成有效的战斗力，三个航空母舰编队才有战斗力——一艘执行任务，一艘进行训练，一艘在后方维修。从这点来讲，我们还有一段路要走。空军上将、中国军事科学院前院长郑申侠认为，航母的技术瓶颈“没有问题”，“技术是可以掌握和学习的”。若中国真的需要航母，中央会做出决策。

除了航母，其他海上战斗力量也不可少，《科技日报》此间就发表长篇通讯，报道中国海军首支新型导弹快艇部队形成战斗力。

航母不一定是南中国海的定海神针，但肯定是第一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