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吐鲁番的葡萄熟了

2010-05-30 10:38
私蜜 2010年1期
关键词:老爷电教母亲

凡 菊

谁都有一颗凡心

去法学院办手续,去得晚了,到时人家巳午休,师生们拿着饭盒三三两两往外走。半路上就开始下的雨,此时愈来愈大,看着人家花花绿绿的伞,沈蔷后悔没听天气预报。从包里翻出几块不知哪天搁进去的巧克力,凑合着当午餐了,而长廊的玻璃墙上有名人录,也能消磨些时间。

不过是随意一瞥,视线却锁在左首第二排。黑白照,梧桐树下,穿深色风表的男人微笑着,目光温柔而深邃。沈蔷心里激灵一下,这么多年,她梦里也有一个男人这样笑。

母亲病重5年,她倾心照顾,辛苦不敢说。世态炎凉,她也不敢有抱怨。而令面对一张陌生人的照片,她的委屈却汹涌而至,一滴滴落下泪来。

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她视线并未移开,这里没人认识她,她不过是一个在职进修生。来人站她身边,也看墙上照片。片刻那人离开。她还在看。

照片上的男人有名字。沈立行。

到上班时间,走廊的人多了。她往办公室方向走,却听有人喊,同学你的伞。玻璃墙下是一顶蓝色雨伞,她想起来,刚才旁边好像还有一人。

晚上讲电话,好友乔翘笑她,28了还没爱过,却突然被张照片动了凡心,这种事也只有你沈蔷才有。

再见沈老爷

一周后开课。同桌女孩问,上不上沈老爷的课?我帮你占座。

沈老爷就是沈立行,四十几岁,在国外呆过,又办了间大律所,男生女生都视他为偶像。他教西方法律思想史,选修课,却场场爆满。

犹豫半天还是去了,在最后一排坐下。瞽她占座的女孩。拿数码相机给她看,这就是沈夫人,沈老爷讲座时我拍的,漂亮吧?名字也好听,叫周美烟。

那堂课讲了什么,沈蔷一点都没听进去。她只看着他的脸发呆,若人有前生,她笃信她的前生与他相熟。她刻意不想周美烟。

课后他被学生围住,沈蔷望了望,却见他正越过人群向自己这边看来。他不过随意一瞥,她这边就乱了,匆忙收拾笔记离开。

在健身房,她问乔翘,看到老贺你还会心动吗?乔翘懒懒道,“几百年前吧,或许。”沈蔷随即自嘲,自己早巳不是二八少女,想什么呢。

她的正职是出版社编辑。隔天去社长室交书稿,有客人在。她歉意地低一低头。却发现是沈立行。一时间,笑容僵在脸上。社长疑惑,你们认识?

是她,怀别样情思,自然说不出口,倒是沈立行微笑说,你上过我的课吧?她支吾应着。速速逃出。

同事梅健泡绿茶给她。你不舒服?她茫然地笑,不知怎么说。隔壁坐着沈立行,她连门都不敢再看。

大学时,沈立行有女友的,周美烟是后来出现的,周是当时校长的千金,三角恋中周胜出。当年沈立行出国读书,后来回国创业,个人有才自不必说,周家出力大半也是不争的事实。好在郎才女貌,倒也没有闲言。周美烟才是他最佳的伴侣。

廊桥下的你和我

周五,课后她拿伞去法学楼,想交给办公室,偏偏人家内部学习,只好又拿伞出来。太阳有点毒。她顶着那把大伞闲逛,无意间看见大字报,索性跑去电教看《廊桥遗梦》。

是老片子,看的人并不多。

散场时,她还在电影的悲伤情绪里,晕平乎跟众人往外走。忽然有人拍她的肩,回头,竟是沈立行。

他咧嘴笑。真有缘呀。

沈立行高她一头,她的心巳扑向他了。脸却试图转过去。那样子,也很好笑吧。

忽听他说一句:我本人和照片一样吗?她心跳瞬间加速。老天,那日在法学楼的长廊,站一旁和她同看照片的,居然是他!

他说,去资料室路过,见你在那里站着,仰着脖子,傻傻的样子。他的声音很低。很低的声音他说她傻,沈蔷心里刹那软软。

他又笑,我请你喝咖啡吧,难得我们都喜欢老片子。

他们去的咖啡馆是英国人开的,墙上用黑自胶片做装饰。音乐开得极低。她像是做梦,却依稀听他说,这里我多时不来了。拨萨的另类情意

每周回出版社,是为给金盏菊浇水。梅键说:下午又要去上课?你是越来越忙了。

她极快地点头,不敢看他的脸。

这样的忙,之前也有过。母亲生病,她忙得四脚朝天。那时梅健常帮忙,去外地出差还不忘买一包包的药草。他的心意她懂,只是她,爱的温度始终没起来。

倒是沈立行,呼啦一下燃着了她心里的荒原。

如今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开机上网,看看沈立行是否在线上。他们并不多谈,说完你好之后,两人多半不说话。即便如此,她也满足,她知道他在。

隔天加班,很意外地,接到沈立行的电话,说在楼下。她都不知自己怎么下楼的。他坐在车里,副座上放着她喜爱的披萨,他说:以后少吃泡面。她眯眼笑,他却虎起脸:笑什么,你最好流着小眼泪、心怀感恩地吃掉它们。

她停住,窄仄的空间忽然感觉到一丝缠绵意。还没等她说什么,他的脸已凑过来。不是亲她的唇,而是她的手背。

他说。在法学楼见到你,你看着我的照片,脸上流着泪,当时我好想把你抱在怀里。怕吓着你才走开,只给你留一把伞。

关于真爱的小试探

每个周五,约定俗成似的,她去电教看录像,114房间,左边第一台机子下。看完他们会去喝茶。夏天有时有雨,有时没雨,那把伞她始终带着,再没还他。

她问乔翘,男人放着沙发和液晶电视不看,而去简陋的教室看录像,会为什么?电话里的乔翘迟疑了一下,婚姻不如意?要不就是恋旧,男人都爱回忆年少时光。

他那样光鲜的婚姻,也有暗疮?她忽然想起那个被沈夫人打败的女生,她什么样子?可是常和他看录像?她留着和自己一样的长发?

她把留了多年的头发剪了,沈立行在课上看见,说了半句的话忽然停住。听课的学生有点疑惑,不懂沈老爷缘何失态。只有她心里叹息,也许她再见不着他了。

那个周五像一个赌注,她忐忑地去了电教,谁知他居然去了,比她早到。

上演的是《桂河桥》,他们中途离开。走出电教大门,沈立行第一句话就是:你剪了头发,很好看。她站住,侧身看着他,忽然也不知怎么了,竟鼓起勇气,在他唇边印下蜻蜒一吻。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她看着他的第二个纽扣,兀自发呆。不敢看他的脸。还是他先开口:沈蔷,你相信缘分吗?

她抬头,借着路灯,看见他眼里的缠绵。她问:信缘分又怎样?

他的手机响了,是他的夫人。挂了电话。他说:家里有点事我得回去。说完他猛烈地抱了她一下,这可是他的回答?

她留在原地,怀念他的体温。

爱到了该旅行的时候

一周后,他电话里说:月底去新疆如何?姑娘,吐鲁番的葡萄熟了。

这个邀请,有明显挑逗和私奔的味道,沈蔷的忐忑里夹杂了甜蜜。周美烟的脸滑过脑海,也就几秒的内疚,转瞬她又坠入幸福的眩晕里。想着。该穿什么?短裤还是七分裤,还带两条裙子吧?什么颜色好看?吐鲁番太阳毒辣,还得多带几个帽子。一时间,乱想纷纷。

对服饰从不讲究的人,就这么着慌起来。向乔翘学化妆,买来一堆化妆品,

一点点在脸上抹,还学着打眼影。乔翘说,那个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出来见见吧。

背着乔翘,她自己又买了白色粉边的短袜。淡绿色无痕内衣,还有一条紫色丝巾。在杂志里看到的,说是丝巾在夜里的妙用,想到这些,沈蔷的脸开始发烫。

乔翘来电话时,沈蔷还在看着丝巾发呆。乔翘的声音有一种甜蜜的亢奋,必胜客新出了海鲜披萨,我请你吃饭。

第二天沈蔷到餐厅时,乔翘已在位上,身边坐着的男人不是男友老贺,而是她的健美教练。在卫生间,乔翘说,我当然还爱老贺,可我需要新感觉。

乔翘让沈蔷困惑。

哪知接下来更烦心。妹妹沈薇在电话里哽咽,“父亲有外遇。”她怀疑自己听错,那头却笃定:“那女人和父亲在街上手拉手。”她稍感恶心,却也看得开,母亲已逝,父亲有自己的路要走。对母亲而言,两人有始有终,也算圆满7。

不想沈薇接下来说:“我看母亲的日记。她早就知道,20年前他们就开始了。”

她忽然想起10岁那年,她和母亲从外面回来,在自家楼下坐了三个钟头。她望着家里的灯问母亲为什么不上楼,母亲什么也不说。那个时候,屋里的人可是父亲的外遇?

她一直想要父母那样,那样一份完美的爱情。

再想起月底的新疆之旅,她的心顿时成了戈壁,无端地荒凉起来。

走失的戈壁

终于还是发了邮件给沈立行:我不能去了,我还是希望世上有一份完美的爱情。祝福你,以及你的家人。在邮件里她写了那个故事,关于她的父母。聪明如沈老爷,一定也懂吧。

研修班的课,她把面授班改为远程教学班。少了见面的机会,以为会逐渐忘了。

冬装上市时,她和乔翘去逛中友百货。刚出三层电梯,就听到浅浅的娇笑。好奇地望过去,一男一女,女大男小,那女人似曾相识,右眉一粒美人痣。她正寻思。女人忽冲乔翘笑:乔小姐,声音温柔似水。

待他们走远,乔翘说,是健美房认识的,她叫周美烟,对了,她老公还是你们法学院的,名字我倒是忘了。看见那男的没有,是她的小情人。

乔翘嘿嘿地笑,沈蔷没作声。心里始终堵着什么。晚上拨电话给研修班的同学,闹闭地问起他。人家说:沈老爷,还是那样子呀?夫妻美满让人羡慕,不过最近可能事情多,沈老爷憔悴好多,四十多岁就有眼袋了。

她忽然想哭,这并不是她要的完美。她不敢想,当时她若去了新疆,是不是会成就三个人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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