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平旅游经济思想再认识✳

魏小安,黄爱莲

(1.中央民族大学经济学院,北京 100081;2.中国旅游研究院,北京 100005;3.广西大学 商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4)

1979年 7月,邓小平同志以 75岁高龄健步登上黄山,沿途与山民话家常,与香港剧组合影,与大家招手问候,老一代革命家的风度令人肃然起敬。30年时间过去了,今天重温小平同志就黄山和中国旅游发展的重要谈话,不能不让人产生更深的感悟。返观当时的历史环境,极“左”思潮仍然具有重大影响,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方针还没有为全党所接受,社会很不安定,国民经济百废待兴。正是在这种情形之下,从1978年 10月到1979年 7月10个月的时间里,邓小平同志就发展我国旅游业发表了 5次重要讲话,形成了完整的邓小平旅游经济思想。那么,为什么在三中全会前后,小平同志如此密集而且明确地强调中国旅游发展问题?谈话涉及的是中国旅游发展,却没有只就旅游谈旅游,而是包含着更深的含义和更广阔的视野在内。

一、永远的追忆

(一)改革气势:贯穿三中全会前后,助力改革开放思想

十一届三中全会于 1978年 12月 18日召开,会议确立了中国改革开放的指导思想,中国自此走上了30年快速发展的道路。1978年下半年,中国的经济仍然在徘徊之中,为了尽快结束这种局面,邓小平号召全党要解放思想,开动脑筋,加速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把党和国家的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成为邓小平反复考虑的中心问题。如何实施这一重大决策,邓小平把眼光瞄准了旅游业,认为发展旅游业可先行一步。1978年10月9日,邓小平会见泛美航空公司董事长西威尔时,对在场的旅游与民航部门的领导说:“民航、旅游这两个行业很值得搞。”[1]31979年 1月 2日,邓小平对国家旅游总局的同志说:“搞旅游要千方百计地增加收入。既然搞这个行业,就要看看怎样有利可图。”[1]4几天以后,邓小平在同国务院负责同志谈经济建设方针时指出:“旅游事业大有文章可做,要突出地搞,加快地搞。”[1]5三中全会前后这一系列谈话说明,邓小平同志考虑旅游业的发展比全国的改革开放还要早。旅游业不仅是全国改革开放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是一个先导,是改革开放的突破口。今天来看,30年前处于十字路口的中国,正是有了改革开放的胆识和决心,才迎来了全新的发展局面,而作为邓小平理论组成部分的旅游经济思想,不仅在当时促进了全行业的大发展,在今后仍将继续指导、激励旅游行业迈向新的高度。

(二)开放气度:宽领域、全方位的对外开放体系

经历了建国早期的“一边倒”和全面闭关锁国的中国,在那个时期,基本不知道世界的变化,开放即等于卖国。而在1978年 10月9日,邓小平同志就说,“利用外资建旅馆可以干嘛!应该多搞一些。昆明、桂林、成都都可以搞,一个地方设一两千个床位。”[1]2在1979年 1月 2日又说,“要搞一些培训班,培养翻译、导游、经营管理人员,甚至服务员。服务员也要有知识,有一点外语基础。旅馆、饭店的服务员,凡是服务得好的,不管年龄大小,工资待遇都要提高。”[1]21979年1月17日,又专门讲到,“要加强对旅游景区景点的宣传介绍。“[1]8尽管邓小平同志的讲话篇幅不长,但是内容丰富、富于启迪,涉及外资利用、对外宣传和外语培训等。而且旅游领域在当时的政治方面不会成为敏感问题,易于突破,联想起后来的特区发展等争论,不能不佩服小平同志的政治智慧,不但开启了中国旅游业发展的大门,也形成了宽领域、全方位的对外开放体系的基础。

(三)战略气魄:从目标到行动

在讲话中,邓小平同志提出:“如果一年接待五百万人,每人花费一千美元,就是五十亿美元。一年接待一千万旅行者,就可以赚一百亿美元。力争到20世纪末达到年创汇 100亿美元的目标”[1]2。由此也确立了中国旅游业发展的宏伟目标。1990年由于市场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旅游行业把本世纪的发展目标调整为70亿美元,到了1991年又重新调整回来,实际上反映了我们仍然跟不上小平同志十几年以前的思路。到1996年,中国旅游外汇收入达到102亿美元,提前4年实现了邓小平同志提出的发展目标。由此也表明邓小平同志当时提出这一宏伟目标的高瞻远瞩和雄心魄力。在小平同志第三次“复出”之初,短短10个月的时间里,这位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连续 5次就中国旅游业的发展问题做了比较集中、系统、具体的阐述,指明了旅游业的发展方向,确定了旅游业的奋斗目标,形成了发展旅游业的思想体系。小平同志鲜明地提出旅游业是优势产业、综合性产业,是改革的先导和开放的突破口;明确倡导把旅游业当做经济产业来办。可以说,小平同志发展旅游业的思想与改革开放的总体设计密切相关,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确立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重大指导方针密切相关。这 5次讲话,从旅游综合性产业的性质定性,到旅游创汇功能,到旅游管理,到旅游体制改革,甚至覆盖到工资的高低,包括了旅游的发展战略、发展目标、经营管理、投资建设、人力资源管理等一系列的重要思想,内容丰富,富于启迪。

(四)大国气派:树立雄心,打出牌子

小平同志在黄山讲话中专门提出:你们要有一点雄心壮志,把黄山的牌子打出去。这不仅是对黄山的激励,也是对中国的激励。作为一个地理大国和历史大国,在那个时期,我们除了烧几把虚火,说说大话,对世界的影响并不大。而窗户一旦打开,我们才痛感中国的落后,民族虚无主义一时开始兴起,作为“中国人民的儿子”,小平同志的心情可想而知。黄山的奇观胜景,更唤起了小平同志的雄心壮志。这是大国的气派,更是务实的精神。

二、永远的指引

邓小平同志的这5次讲话,开启了中国旅游业发展的新道路,推动了中国旅游业的全面改革开放,促进了日后一个规模巨大的产业的发展。此外,旅游业的先导作用,也带动了中国整体改革开放的发展新局面。在此后相当长的时间中,邓小平同志的讲话精神始终持续地推动着中国旅游业的发展,不断地发挥着指导作用。邓小平同志也多次参加旅游行业的活动,如在 1988年“北京黄金旅游年”活动中亲笔题词,参加兆龙饭店的开业庆典活动等,始终非常关注旅游业的发展。邓小平同志用他多年积累的政治智慧,宏观决策的战略眼光提出了中国旅游业发展的新思路,此后中国旅游业的发展道路也验证了这一思想的科学性与正确性。30年来,邓小平关于发展旅游业的思想成为旅游业的立业之本和发展之纲。围绕这一思想,国家和地方出台了一系列的旅游政策和法规,推动了中国旅游业在 20世纪后期从“事业接待型”向“经济创汇型”转变,从旅游资源大国向亚洲旅游大国跨越;在进入新世纪以后,又指导中国旅游业从“经济创汇型”向“全面发展型”迈进,从亚洲旅游大国向世界旅游大国乃至世界旅游强国跃升[2]。30年来,中国旅游业以适度超前于国民经济的增长速度、大大超前于世界旅游业的增长速度向前发展。2008年,我国接待境外游客 1.30亿人次,其中外国人 2 433万人次,入境过夜旅游者 5 305万人次,国际旅游 (外汇)收入 408亿美元;实现国内旅游17.12亿人次,国内旅游收入8 749亿元;国际国内旅游总收入达到 1.14万亿元;中国公民出境旅游人数达到4 600万人次[3]。

(一)中国旅游业的发展导向发生了根本变化

改革开放之前,旅游部门主要是外事接待活动的补充,不讲求经济效益。邓小平同志提出搞旅游要千方百计增加收入,要抓利润,在当时起到了巨大的解放思想作用。根据邓小平同志的指示,各级旅游管理部门不断创新工作手段,强化法规、政策对旅游发展的规范和促进作用,探索按经济规律和市场要求发展旅游业,探索在一个刚刚开放的经济结构基础上尽快适应国际旅游市场需求的各种途径和方式。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和实践,旅游业实现了由“传统事业型”向“经济创汇型”的根本转变,进而又开始了从“经济创汇型”向“全面发展型”的跨越。 30年间,旅游生产力得到全面快速发展,旅游产业规模不断扩大,并且显示出越来越巨大的发展潜力和强大的生命力。

(二)中国旅游业被推向改革开放的前列,成为改革开放的窗

邓小平同志针对当时我国经济基础薄弱、旅游业发展起步艰难的实际情况,明确指示发展旅游要和城市建设结合起来考虑,要先把旅馆盖起来,要积极利用侨资、外资,国家也要投资。在邓小平同志的直接关心下,全国各地积极引进外资,兴建宾馆饭店和旅游设施,如北京建国饭店、广州白天鹅宾馆、中山温泉宾馆等一大批中外合资的旅游饭店很快建成,短短几年内就基本解决了海外旅游者到中国旅游住宿难的问题,不断地闯过制约旅游业发展的一道道难关,也逐步完善了城市功能,为扩大改革开放、吸引外资创造了良好的发展环境;饭店业作为我国经济领域最早开放的领域之一,也在吸收国际管理经验方面发挥了先导和示范作用。按照邓小平同志关于旅游经营要按企业规律、经济规律来办的指示,旅游行业从实际出发,积极探索旅游公司的市场化运作方式和提高服务质量的措施,推出了新的用人制度、实行按劳取酬和优胜劣汰等一系列改革。按照邓小平同志视察黄山的讲话精神,一批旅游景点景区解放思想,按企业方式运行,按经济规律办事,不仅为国家财政作出了贡献,而且获得了保护资源、保护环境和自我发展的能力。

(三)中国旅游业探索出了一条“政府主导型”的发展道路

邓小平同志十分重视旅游业的综合功能,强调政府在发展旅游业中的主导作用。按照邓小平同志的指示,中国旅游业在发展过程中,一方面坚持“大旅游、大市场、大产业”的发展方向,一方面总结出“政府主导型”的发展战略。伴随这一战略的实施,旅游业的产业定位不断提高,在国家层面,旅游业先后被作为“国民经济新的增长点”和“国民经济的重要产业”进行培育;在地方层面,有 27个省区市把旅游业确立为支柱产业、先导产业或第三产业的龙头产业。绝大多数省区市制定了关于加快旅游业发展的政策,加强和改进了旅游规划,出台了旅游业管理的法规,为旅游业的健康发展提供了保障。国家旅游局还通过创建中国优秀旅游城市等方式,动员各级政府和社会力量,解决事关旅游业发展的基础设施、市场秩序、安全卫生、服务质量等一系列重要问题。

(四)旅游业要素不断完善,产业体系初步健全,旅游业队伍建设不断加强,产业素质显著提高

改革开放初期,旅游生产力基础相当薄弱,“吃、住、行、游、购、娱”六要素严重不配套,当时各主要旅游城市甚至存在“住房难”的问题。当务之急,除了先把旅馆盖起来,还要提高服务质量,发展旅游娱乐,发展旅游商品;还要抓城市建设,大力改善交通条件,搞好风景区的环境。对这些问题,邓小平同志都有明确的指示,按照这些指示,全国旅游行业着力优化旅游业“六要素”的配置,坚持对旅游业发展总体规划的指导,坚持社会化、市场化的旅游投资建设指导思想,坚持积极争取各方面的配合,较好地实现了“国家、地方、部门、集体、个人一起上”、“自力更生和利用外资一起上”,产业供给能力迅速提高,配套程度明显改善。邓小平同志还十分重视旅游的服务质量和从业人员素质问题,要求发展旅游业,要选好人,要有制度,要树立服务态度第一的观念,对翻译、导游、经营管理人员以及服务员的培训也要制度化。30年来,各级旅游行政管理部门对旅游产业队伍建设高度重视,大力推进岗位培训,逐步实行旅游从业人员资格认证和考试制度,逐步形成了选拔任用人才的激励机制。

(五)加强市场促销,在国际旅游市场上树立起了“中国旅游”的良好形象

邓小平同志多次指示,要加强旅游景区的宣传,特别是“可以带广告性质地搞一些东西”,要把中国旅游的牌子打出去。按照邓小平同志的指示,各级旅游行政管理部门深入研究旅游宣传促销工作的规律、方法和效果,采取多种政策措施,千方百计搞好对外旅游宣传招徕工作,以达到吸引更多旅游者的目的。自1992年起,中国旅游业每年举办各具特色的主题促销活动,实施国家整体旅游形象宣传促销计划,组织地方和旅游企业参加国际国内旅游交易会、博览会,推动了中国旅游产品的深度开发和客源市场的不断拓展。在旅游促销经费相对短缺的情况下,取得了较好的效果。

(六)中国旅游业坚持发展和保护并重,坚持两个文明一起抓,走出了一条健康发展的道路

邓小平同志指出,发展旅游业,要搞好旅游区的整修,搞好环境,治理污染,要让风景更优美。按照邓小平同志的指示,旅游业重视发展与保护环境的关系,在旅游发展和环境保护关系处理上,坚持“全面规划、严格保护、合理开发、永续利用”的可持续发展原则,使得“环境就是旅游资源”,“旅游发展与环境保护相互促进”逐渐成为全行业的自觉意识和自觉行动。一批旅游企业还在政府政策的指导下,开展“绿色经营”活动,自觉探索旅游业经济效益、生态效益和社会效益的统一。

30年过去了,小平同志的具体工作要求我们基本已经实现,但其旅游经济思想并没有过时,改革开放的总方针仍然在指导着中国的发展,发展旅游的嘱托仍然在激励着旅游全行业的奋斗。科学发展的核心是认识规律,把握规律,按规律办事。小平同志的旅游经济思想是符合旅游规律,符合经济规律,符合发展规律的,也正是如此,才具有永远的指导作用。

三、主动开放与被动改革

中国旅游经过 30年的发展,从旅游资源大国成长为世界旅游大国,成为世界旅游发展的一个典范。回顾30年走过的道路,可以归纳出2点:一方面,旅游业是开放先导。各行各业中,最早的中外合资企业是饭店。国际饭店管理公司不经意中成为中国无门槛、不审批就可以长驱直入的企业。不仅如此,多年来旅游始终是各地招商引资的重点领域。所以,中国旅游业得开放之利,受开放之惠,借开放之力,谋求了高速成长。另一方面,旅游业存在改革滞后。早在1985年,国务院领导同志就明确指出,旅游不能成为改革的死角。也是在1985年出台的《旅行社管理暂行条例》中,明确规定旅行社只能是公有制。这一规定直到 1996年才正式改变。即使到今天,饭店领域公有制企业仍然占一半以上,景区领域占七成以上。当然,改革并不仅仅是所有制问题,其核心是市场化与国际化的机制和运行。

市场化是改革重点,国际化是开放重点。对外开放的对应必然是对内放开,这就需要二者的同步运行,一定意义上,深化改革比积极开放更重要。但恰恰是由于二者的不协调,产生了一些影响旅游发展的深层次问题。开放先导促进了旅游产业规模的扩大,改革滞后影响了旅游产业素质的提高。在产业组织集中度方面,制造业、流通业、信息业等,都进行了若干次产业升级,产生了统领市场的大企业,而旅游业几乎30年不升级。这也是我们现在大而不强的根本。

何以如此呢?粗略言之,一是指导思想。30年旅游发展,前半期没有当做产业看待,后半期又处于边缘化。二是人才结构。前期从各级旅游行政管理部门到旅游企业基本上外语干部一统天下,政治素质高,服务技能强,但缺乏经济观点和市场意识。三是部门争执。旅游作为一个新部门,权力资源稀缺,格外看重权力,放开几乎是一种自我革命。四是旅游本身的行业特色。全国办旅游,政府打先锋,非经济动机远远超过了经济动机,即使中央放,地方也不放,部门直属的旅游企业更不能放。

从发展过程分析,主动开放的主要原因是资金的短缺,改革滞后的主要原因是过于强调旅游的特殊性。并不是不改革,在改革开放的大势之下也不可能不改革,但在实际中总是在被动改革。由于改革的被动,形成了发展的波动,从 1998年到 2005年,旅游市场治理整顿成为工作的主旋律,这在各行各业中都是仅见的。但也恰恰是在这一过程中,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旅游也不得不加大开放的步伐,完成了真正的市场转型,形成了高速成长的局面。发展成就掩盖了改革的被动,以至于至今仍未引起行业足够的重视,并在各个方面影响了旅游行业又好又快的发展[4]。

总之,邓小平旅游思想是邓小平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当代的马克思主义,是中国人民的宝贵财富。饮水思源,在中国旅游业崛起的今天,在纪念改革开放30年之际,我们无比敬仰怀念邓小平同志,中国旅游界将按照邓小平旅游思想的精神,把邓小平同志为我们开创的事业继承下去,发扬光大。

[1] 国家旅游局.邓小平论旅游[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0.

[2] 魏小安,韩健民.旅游强国之路:中国旅游产业政策体系研究 [M].北京:中国旅游出版社,2003:31-32.

[3] 邵琪伟.在 2009年全国旅游工作会议上的讲话[Z].国家旅游局信息中心,2009-02-05.

[4] 张广瑞,刘德谦.2009中国旅游发展分析与预测[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48-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