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叙事语言

2011-01-22 05:42◎墨
作品 2011年6期
关键词:小说家大火现实

◎墨 白

小说的叙事语言

尽管我们说小说是虚构的艺术,但这种虚构是由语言来呈现的,所以小说的第一要素不是结构或故事,而是语言。小说的存在就是语言的存在,是由语言呈现的现实。无论是虚构的现实、还是想象的现实,我们记忆里的一切都是由语言构成的。所以语言就是形式,小说的任何文本形式,都是由语言开始和呈现的。

语言是人类生活和精神的容器,但并不是人类所有的语言都具有文学性。从小说一出现,叙事语言就踏上了探索的路途,而且从未中止过。所以小说的叙事语言不是日常生活的模仿,而是提炼和创造。说它是探索和创造,就是在我们的小说里出现的语言在现实里还不曾出现过,把没有的变成现实,是我们叙事语言探索和创造的最终目的。我们视这种创造和探索为一个小说家的语言风格,这样的小说家十分稀少。因为稀少而成为先锋,所以先锋是孤独的,是与世俗为敌的,是一种艰苦的精神劳动。小说家的精神立场在他的语言里呈现得淋漓尽致,他用独特的语言形式来表现人生和社会经验,并站在人性的高度对历史和生命进行拷问,为读者提供一种极具个性的叙事文本。当然,好的小说叙事语言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个人的语言经验与社会大众的普遍的语言经验所达到的高度契合。

所以说,叙事语言是衡量一个小说家的重要标尺。即使我们从小说的一个章节里抽出来一段文字,也能看到一个小说家对语言的感觉。小说的结构技巧、对事物的感觉、小说的意味、对生命的思考和追问、对精神的探索等等,都能从他的叙事语言里体现出来。

生命在时间里燃烧

1956年,在我出生的这一年冬天,我的家被一场大火给吞没了。当大火封住房门的时候,母亲冒着生命危险冲进屋里,把我从火海里抱出来。那时我还在床上熟睡,母亲在惊慌之中连包裹我的被子都没能拿出来,除了我,家被烧得一干二净。后来,我常常在母亲的讲述里或者梦境里走进那场我想象中的大火,走进那个被大火映红了天空的寒冷的冬夜。那个时候,我出生还不到一个月,幼小的我躺在母亲的怀里,尽管还不能从母亲的眼睛里感受恐惧和悲伤,但,生活在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显现出了它的无情和残酷。我敢肯定,当时我对此没有丝毫感觉,面对灾难,我的脸上还露出了快乐的微笑。

后来,当我用写作来证明一个人的存在的时候,才渐渐地意识到,其实这就是生活的本质,而我们的生活,又根植在常常被我们忽视的时间里。

时间是无边无际灰色的雾霭,有时我们就像一个婴儿面对灾难时的态度,对它的残酷茫然无知。时间是另一种形式的大火,随时随地都在无声的燃烧。我们作为一粒煤一根柴将在时间燃起的大火里变成灰碴,却总以为那是生命自身在消亡。当我们渐渐地认识到衡量我们的生命实际就是时间长短的时候,生命的无奈生命的凄伤生命的恐惧就像春天的野草一样在我们的头脑里生长,为此我们常常在恐惧和无奈之中寻找一种留住生命和时间的方法。

我的第一部中篇小说《情与仇》写于1987年3月,从1987年现在,时光已经过去了整整24年,那些已逝的时光,真是恍如隔世。如果不是这些小说,我去哪里寻找昔日的时光?不错,写作被我们认定是梦想延续生命的一种方法,同时也构成了我们企图延长时间的梦境。应该说,写作就是我们对生活对生命对时间的认识过程,我无法避开那些在我生命的历程里失去的时间,那些被我正确利用的时间,已经构成了我失去的生命的一部分,变成了一些文字。那些像水一样的文字,就在我的小说里流动。

内心里,我时常像个孩子,总觉得自己还年轻。可是在这篇文字的开头,我写下了一个对我十分重要的年份:1956年。现在已经是2011年,即使我怀着一个孩子的心,即使掌管我们生命的上帝允许那个名叫墨白的人再活上一些年头,即使到了七老八十他仍不服老,但是,眼前的这个数字他却无法避开。实际,我已经是个年过半百的人了。一个年过半百的人,他还需要什么呢?不管别人想要什么,但我只想要时间。属于自己的时间。还有什么能比干自己想干的事儿重要呢?如果生命厚爱,就让我自由地分配属于我的一分一秒吧!

从1984年发表第一篇小说到眼下,我的写作已经历了二十六年。不说这些年所写下的文字对别人有什么用处,就我个人的生命历程而言,这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对于一个自然的人来说,时间是不会再生的,对生命有限的个体来说,还有什么能比把时间留给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重要呢?我想,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活得精彩。就像你也渴望自己的人生精彩一样,我也有这样的想法。

但愿您能从我的小说里,感受到我对生活对生命对时间对欢乐和痛苦,对孤独和寂寞等诸多情感的体验和认识。毫无疑问,您的阅读,就是进入我生命时间里的阳光,它能获得延续爱的奇迹,对此,我十分感谢您,就像感谢关心我和我的写作的人们一样。

写作的精神实质

我常常把现实中的城市想象成一个男性的空间,耸立在城市上空所有的建筑都像男性的生殖器。你看,它们是那样的庞大,那样霸道,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它们也不愿意让充满自身的血液退出去,把自己打扮成永远处在亢奋之中的样子。当夜晚降临的时候,它们又用灯光从内部把自己改变成一个透明的晶体。城市就是在这样的欲望之中无休止的膨胀着,空气中充满了铜臭的气味,但又是那样的冰冷,那样的缺少情感。世俗在肆无忌惮地强奸着我们的灵魂和思想,这就是我们的精神世界在现实生活中的真实写照。

这种状况同样使目前的汉语写作处在尴尬的境地之中。在这样一个到处都挺着阴茎的社会里,在这个崇尚金钱和权势的媚俗的男性空间里,人们都在试图给自己营造一个性爱的空间。生活在这个空间里的作家如果缺少独立人格和自由精神,那么他就可能随时被世俗的欲望所强奸,或者不用别人强迫,在他的皮肉里就生长着那样的媚骨。但是,这并无可厚非,因为在这个貌似思想自由的社会里,他们有这样的权力。

而真正的写作,与这些显然是不相同的。我理解的写作应该是这样的:无论世风怎样变化,无论在任何情景下,他们独立的人格都不会被权势所奴役,他们自由的灵魂都不会被金钱所污染;那是因为他们的写作是来他们的心灵深处,是对自己行为的忏悔与反省;他们对媚俗的反抗、对社会病态的揭示、对人间苦难和弱者的同情、对人类精神痛苦与道德焦虑的关注等等,这些因素构成了他们的姿态;而更重要的是,写作应该充满对旧有的文学叙事的反叛精神,充满对惰性的传统阅读习惯和挑战意识;他们的写作充满了想象力,充满了创造的激情;他们的写作是在为人类认识自己和世界提供一个新的途径;这些,都显示出了写作者们的精神品质,一种人类精神领域里最为可贵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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