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价理论视角下李清照词中的女性意识

胥国红，周玮露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 外国语学院，北京100191）

李清照的词句柔中带刚，完整地呈现了那个时代的女性对世界、人生和情感的认知，是女性对于悲剧人生的呐喊。运用评价理论中的态度系统可以有效地探索李清照词中强烈的女性意识、女性温婉执著的品格、以及她们在历史和封建束缚下依旧丰富的心灵世界。

评价理论（Appraisal Theory）探讨的是语篇中体现出的各种态度，其理论根源是系统功能语言学中的人际功能观点，出现于20世纪的九十年代。评价理论分为：态度（Attitude）、介入（Engagement）、极差（Graduation）三个系统，然后它们又分别各自次系统化。例如态度系统次系统化为：情感（Affect）、判断（Judgment）、鉴赏（Appreciation）。本文将主要就态度系统进行探讨。人们的心理在受到某种影响后必然会产生变化，态度就是对人类行为、文本过程、现象中变化的判断或鉴赏。在情感次系统里，评价人对被评价对象的情感态度，常常通过词汇手段实现；判断次系统是依据一定的评价准则对被评价对象的价值评断，它是一个比较广泛的范畴，可以包括社会评价、道德评价、法律评价等等；而鉴赏次系统主要是依靠美学价值观念，是对语篇、抽象事物或自然事物等的评价。

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作品闪耀着女性光辉。她的词中表现出来的情感随着她的一生经历而分为三个阶段：少女时期、婚后时期、孀居时期。由“绿肥红瘦”的少女怀春情怀，到“暗香消魂”的夫妻愁恋心绪，再到“无人堪寄”的亡夫怨痛，作者对意象的选择和阐释呈现出了明显的差别。

一、率真多情的少女时期

李清照写于少女时期的《点绛唇》全词风格明快轻松，刻画了一个天真纯洁、感情丰富却又矜持的少女形象。李清照的另外一首代表作品《如梦令》，同样可以看作是作者少女时代的写照。在李清照的词作中，处于态度系统中直接表示感情的词语比比皆是，例如《点绛唇》中的“慵”、“羞”、“浓”、“瘦”等。这些流露情感的词语多表达负面意义，透过这些词我们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李清照独特的个性以及她对现实的不满，完整地呈现出一个理应避讳陌生男子，但却不甘心，个性鲜明的小女子形象。表现出小女子对生活的热爱，和不愿意受封建礼教束缚的精神。此外还有表达鉴赏的词语，如“袜铲金钗”、“花”、“纤纤手”等，这些对女性生活细节的描写，体现出年轻少女性格的可爱，突出和美化了女性的形象。她们有思想，她们渴望追求爱情，她们向往自由平等生活。

二、甜蜜忧思的婚后时期

封建社会的婚姻不能自主，但幸运的是，上天竟然给李清照安排了一段美满的姻缘。她与赵明诚情趣相投，诗词唱和，非常恩爱。爱情是人生最美好的乐章，此时的李清照是柔情满怀，幸福无比，因而这一时期她的词作流露出的多是夫妻间的款款深情，所以词作中表达负面态度色彩的词语相对较少，并且程度也较轻。以《减字木兰花》和《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为例，其中带有评价意义的词语有很多，如属于情感系统中的“泪”、“轻匀”、“怕”、“徒”、“愁”等，属于判断系统中的“不如”，属于鉴赏系统中的“云鬓斜簪”等。封建道德要求男尊女卑，女人需自觉甘居人下，生长于书香门第中思想觉醒的李清照却与这种封建传统格格不入，她丝毫不以自己身为女子而自卑，相反她的个性刚强自信，还颇有争强好胜之心，比如“徒”字。青春妙龄的李清照买花、戴花装扮自己，精心装扮当然是为了博得丈夫的赏识，因而她非要丈夫亲口告诉她她和鲜花谁更美丽。从这种看似撒娇的情节中，不难看出李清照自得的语气，表现出她对青春美貌的无比热爱和自信。她的词句真挚细腻、委婉动人，女性的柔美与自信在这些带有评价性意义的词语中得到淋漓尽致的表现。她从女性心理出发，挑选女性生活中怅惘悲愁时所容易联想到的事物，以女性细腻笔法加以组织，因而别有风致。

三、凄凉寂寞的孀居时期

一系列的变故和打击，使李清照由一个贵妇人变成忧国忧已的寡妇，丧夫的悲痛加上国事的动荡，把她推入深深的苦海当中。孤苦伶仃的才女就是在这种万分悲痛的处境中写下了《声声慢》这首传世佳作，词的开篇就奠定了凄冷的感情基调。另外一首作于这一时期的《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也同《声声慢》一样，通篇都是愁情，如“惨”、“戚”、“难”、“伤心”、“憔悴”、“愁”、“泪”、“尽”、“非”、“恐”等等。这些或明或暗的负面感情词，表达的全都是伤心，且程度强烈。这两首词也涉及了判断，如“最难”、“怎敌他”、“却是”、“堪”、“更兼”、“怎一个”、“已”、“休”、“尚好”、“载不动”，显示了女性的真性情。李清照不愿屈服于社会对于女性失语状态的安排，即使得不到回应，也一定要发出自己的声音。她追求男女平等，以自己的方式实现着心中的报国理想，当国家面对强敌的屡次侵犯，她身在闺阁心中社稷，借词抒情，这便是李清照身为女性特殊的报国方式。以上六首词作分别是李清照在其人生三个不同阶段的代表作，从态度系统对其进行分析，结果如下表所示。

感情 判断 鉴赏态度三个时期少女时期慵、羞、浓、瘦、薄、轻、透、疏、骤、残、浓、肥、瘦、依旧应是秋千、袜铲金 钗、露、花、青 梅、纤 纤 手、酒、海棠婚后时期泪、轻 匀、怕、徒、残、愁、残、独、相思、自不如、无计花、云鬓斜簪、彤 霞、红 藕、玉簟、罗 裳、兰 舟、锦书、西 楼、花孀居时期最难、怎敌他、却 是、堪、更 兼、怎 一 个、已、休、尚好、载不动淡 酒、黄花、尘 香、花冷、清、凄、惨、戚、难、伤心、憔悴、愁、寻寻觅觅、急、旧、满、损、独自、点点滴 滴、细、泪、尽、非、恐

李清照词作中表达正面情感的词十分少见，在这六首不同时期的代表作中没有出现任何此类词语，然而直接表达负面感情的词却比比皆是，并且这些词在程度上和数量上随着作者的人生经历的逐渐丰富而逐渐递增。然后再来关注判断系统分析。透过上表我们不难发现，李清照词作中涉及判断的评价还是很多的。其中大多数是对自身的判断，还有一些基本上是对自然意象的判断评价，典型的借物言志。在数量和程度的呈现上与感情的规律相同，且大都为较为负面的判断。最后分析一下鉴赏系统，李清照的词也可称得上是一场视觉以及嗅觉的盛宴。词中除了充满描写女性外表，女性生活环境、习惯、方式的词汇外，还有许多有关气味、味道的词汇意象，所有这些词汇共同刻画出了女性独特的美。

从词里的评价性词汇可以看出，李清照一生中的三个阶段都有着进步的女性意识。少女时期的她率真大胆，追求男女平等，她渴望与异性接触，更渴望了解社会；少妇时期的她刚强洒脱，将东方女性之美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这一时期属于鉴赏子系统的词汇与其他两个时期相比是最为丰富的，李清照这些词作透露出的是对女性倾城的外貌和美丽心灵的真诚赞美，也是对女性思想世界和独特品格的尊重。在这一时期，李清照呈现出了女性矜持自制，又不失婉约温柔的东方女性美。孀居时期的她虽处境艰难却依旧心志高洁，心系国家命运，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实现着自己的报国理想。纵观李清照的词作，她用生花妙笔把那个时代女性的的思想、外貌、性格、修养、品质以至整个精神面貌，真实地展现在我们面前，她强烈的女性意识至今仍对我们具有启示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