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梨」文化

辽宁大学 刘立善

「梨（なし）」属蔷薇科落叶乔木或灌木，种类颇多，产于中国、日本与欧洲。史诗『イリアス（Ilias）/伊利昂纪』，又译《伊里亚特》和『オデュッセア（Odysseia）/奥德赛』的作者「ホメロス（Homēros）/荷马」认为，「梨は神の贈り物だ」。因此，「梨」的栽培在欧洲逐渐普及开去，成为历史悠久的文化果树。我国作为经济植物栽培的，主要有秋子梨、白梨、沙梨和洋梨，前三者原产中国。「梨の花」洁白似雪，翠叶伴银花同步舒张，花瓣与萼片基本皆为五瓣，煞是清美。笔者欣赏过田家门前的“安梨”、“杜梨”和“葫芦把梨”；帮助年高德劭老翁摘过百年老树上的秋白梨；孑然采过秋阳杲杲大峡谷山溪旁金黄的山梨；从山乡梨树下悄然走过，笔者总会想起一段诗韵绵永的佳话，会想及身段秀颀纯朴清亮村姑两泓清湛秋水眺望蔬圃边一树秋「梨」丰收，两道秀眉笑成了寂静夜晚明媚的弯月亮，好似畅饮了醇香可口家酿玉液一般。某时，文友请笔者品赏香气扑鼻南果梨，顿时，笔者忻然走进了泉甘草美花儿红的绿洲里。梨木质料滑溜溜，在中国，梨木是田家做炕沿的最佳原料。中国「梨」在《诗经》里已有记载，《秦风·晨风》书云：

山有苞棣，山坡棠梨满满是，

隰（x í）有树檖（sui）。低洼地里遍山梨。（许振轩译）

《旧唐书·音乐志》记载，精通音律、酷嗜戏曲的唐玄宗（685～762），选坐部伎子弟300人和宫女数百人，于长安栽植「梨」的禁苑学歌舞，故称“皇帝梨园弟子”。《长恨歌》中有“梨园弟子”字样。后人称戏班为梨园，称优伶为梨园弟子，皆源出于此。

受唐风影响，日本称歌舞伎界为「梨園（りえん）」。平安时代「内裏（だいり）/皇宫」的「昭陽舎（しょうようしゃ）」前植「梨」，故「昭陽舎」别名「梨壷（なしつぼ）」。「村上天皇（むらかみてんのう）」（926～967）于951年下令在「梨壷」内设「撰和歌所（せんわかどころ）」，任命「大中臣能宣（おおなかとみのよしのぶ）」「清原元輔（きよもとのもとすけ）」「源順（みなもとのしたごう）」「紀時文（きのときぶみ）」「坂上望城（さかのうえのもちき）」五人，从事《万叶集》的读解，并编辑第二部敕撰和歌集『後撰和歌集』。是故，此五人史称「梨壷の五人（なしつぼのごにん）」。

白乐天用“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来形容杨贵妃伤怀落泪之丽容。这一神来之笔令扶桑文人心生共鸣，也用「梨花一枝、春雨（はるさめ）を帯ぶ」 来表现「美人が涙ぐむさま」。「梨」的「花言葉」是「和やかな愛情」；「梨の花と実」分别是春与秋的季语。「梨」除了冲绳，从北海道至鹿儿岛皆可栽培。代表“弥生时代”（公元前4世纪～公元3世纪左右）后期文化的「登呂遺跡（とろいせき）」（位于静冈县南部，1943年发现）中，就存在「梨の種」。「梨」的记载最早见于《古事记》，《万叶集》中有4首和歌涉及「梨」，譬如：

（2188）もみぢ葉の にほひは繁し

然れども 妻梨（つまなし）の木を

手折（たお）り挿頭（かざ）さむ

作者不详

虽然，红叶多斑斓，

我却将妻梨树，

折来插发间。

（赵乐甡译）

「梨」的发音通「無し」，为避此音，其「忌み言葉」是「有りの実」。此歌中「妻梨の木」系双关语，意为“无妻之树”。出于忌讳，日本人庭院中一般不栽「梨」。而惯用语「梨の礫（つぶて）」、意为「便りを出しても、先方からはさっぱりおとさたのないこと」，即“杳无音信”。同时，活用「無し」这个意思，为避被盗，房屋建材可用「梨の木」。此时，「梨」又成为「縁起の良い植物」。

日本的食用「梨」有三类：「中国梨」「和梨（わなし）」「西洋梨（せいようなし）」。「和梨」是日本原产「山梨」的改良品种。1783年记录的「早生（わせ）/早熟」「中生（なかて）/中期成熟」「晩生（おくて）/晚熟」等品种有94个。由此，开始全国范围栽培「梨」。1867年，日本引进了中国鸭梨；1872年日本引进了「西洋梨」。1895年日本发现了两大优良品种系统「長十郎」与「二十世紀（にじっせいき）」（寓意「20世紀になったら梨の王様になる」）。前者发现于神奈川县「当麻長十郎（とうまちょうじゅうろう）」家的「梨畑」，此梨果皮淡褐色，这一系统的「梨」称「赤梨（あかなし）」；后者发现于千叶县松户市，果皮呈淡绿黄色，这一系统的「梨」称「青梨（あおなし）」。此外，「早生」品种较有名的，还有「赤早生」「明月（めいげつ）」；「晩生」品种较有名的，有「晩三吉（おくさんきつ）」「今村秋（いまむらあき）」等。后来，日本又培育出新品种「幸水（こうすい）」（1959年问世）、「新水（しんすい）」（1965年问世）、「豊水（ほうすい）」（1972年问世）、「早玉（はやたま）」、「新星（しんせい）」等。

提及滔滔日本海畔鸟取县，人们最先想到的是「梨の王様」——「二十世紀梨」。常言道：「鳥取といえば二十世紀梨。二十世紀梨といえば鳥取」。1904年，园艺学家「北脇永治（きたわきえいじ）」（1878～1950）从千叶县松户的「錦果園（きんかえん）」引进10株「二十世紀梨」苗木，植于家乡鸟取市，开创了「二十世紀梨」历史，后人将他敬仰为「郷土の偉人」「鳥取二十世紀梨の父」。鸟取县产的「和梨」，80%是名满东瀛的「二十世紀梨」（果重约400克），占全国「二十世紀梨」总产量的48%，成为一大「特産品」。此梨的花状似樱花，4月上旬或中旬绽放，一个花芽开出8～10朵花。1954年，鸟取县将此花定为县花。鸟取县「二十世紀梨」的同类品种有「秋栄（あきばえ）」（果重约650克）、「夏姬（なつひめ）」（果重约350克）、「新甘泉（しんかんせん）」（果重约400克）、「王秋（おうしゅう）」（果重约750克）等。「秋栄」收获期在8月中下旬；「夏姬」与「新甘泉」收获期在8月下旬至9月下旬；「王秋」收获期在10月下旬至11月下旬。这些「梨」的特色是个头硕大、果汁丰富、酸甜度均衡、味道爽口。是故，不仅供应国内市场，还出口台湾、香港、美国。1993年「二十世紀梨」出口夏威夷25周年，鸟取县举办了隆重的纪念典礼，并将11月定为「鳥取二十世紀梨の月」。鸟取县以「梨」为骄傲。2001年4月，「倉吉市（くらよしし）」建立了「鳥取二十世紀梨記念館」，这是岛国惟一的以「梨」为主题的博物馆。

百闻不如一见，某年9月3日，丽日高悬，秋色宜人。笔者挈妻从冈山经由文化古城津山市，抵达鸟取市，畅游了山阴海岸国立公园中蔚蓝大海边列岛闻名的「鳥取砂丘（さきゅう）」，领略了「二十世紀梨」浓郁文化氛围，且大饱了口福，美忆挥之不去，永久萦系心头。

翌年，日本海特产肥硕「松葉蟹（まつばがに）」上市之际，笔者偕友驱车畅行，来到鸟取县「岩美郡岩美町（いわみぐんいわみちょう）」渔舟漂摇的「網代漁港（あじろぎょこう）」，咀嚼淡韵可人的港湾情调，钻进赫赫有名的「蟹の専門店」——「かに三代」，登上二楼宽绰亮堂的「和室」餐厅，临窗而坐，缓饮当地清酒「諏訪泉（すわいずみ）」，同其他品赏「松葉蟹」。然后陟彼海畔山冈，驻足松林中雪白灯塔下，激动不已，再适意行山梁毵毵修草中诗情小道，昂首仰望「青い空」，心胸郎阔；俯视山腰一大片丰收的「梨畑」，美景尽入视野，游客浪迹海角，感受考察「梨文化」的逸乐，快然自足。旅伴美学气质浓郁，尽享风光旖旎山冈恣意徘徊的舒爽，由心底绽放出至福的甜笑，敞露心怀：“今秋「梨文化の旅」，实在欢快！”

走下静谧山冈，步入喜气洋洋「梨畑」，购一箱沉甸甸「二十世紀梨」，携归心怡，待日后从容细品「梨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