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赵”南“葛”同称豪——福泉葛镜桥记事

2013-03-09 00:56葛诗畅
当代贵州 2013年14期
关键词:修桥茅以升福泉

文Ⅰ葛诗畅

一条江、一座桥、一个人,由于历史的风云际会,成为崇山峻岭中一道厚重的人文景观……在福泉古城东南5里许的叠翠山下,麻哈江穿峡而过,在“夹岸两山高,犀江水怒号”的砥柱峡犀牛潭,巍然耸立着明代古迹葛镜桥。它2006年被国务院列为第六批“中华人民共和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填补了贵州石拱桥没有国家级文物的历史空白。

葛镜桥建设始末

福泉古城系明代黔东第一重镇,滇京交通必过的关口,史称“黔中锁钥”。但南来北往的驿道却被城东麻哈江峡谷阻断,人马物件靠鸭爪坝渡口撑船过往,洪水季节事故频发。万历十六年(1588),葛镜从云南兵备道任上解甲归田回到平越府(今福泉市)故居里后,决定在此交通要道上独资建设大桥。他首先在鸭爪坝渡口选址建造5孔联拱石桥,建成5年后被洪水冲垮;接着到上游龙腰岩峡选址建造2孔联拱石桥,建成3年后又被洪水冲垮(两座倒桥遗址至今尚在)。始未料及的两建两圮,耗费掉大量资金和10余年时间。但葛镜没有被失败所难倒,反而更加坚定了修桥信心。

接下来,葛镜又在两座倒桥遗址中间更为险峻的砥柱峡犀牛潭选择新址,招募经验丰富的工匠,开始了第三次造桥工程。如果说葛镜前两番建桥属于平凡之举的话,那么第三次建桥则是到了可歌可泣的悲壮境界。

悲壮之一:投入之艰辛超乎寻常。葛镜是位很有个性的人,他诚心行善而又秉性刚烈,从不向困难和失败屈服,做事风格独特,不愿麻烦和拖累他人。原计划修桥的积储因两次失败而损失大半,经费不足,他既不向官府求助,也不找乡绅筹集,仍一个人扛着,不惜把家中所有值钱之物、城中店铺和乡间田园统统卖掉,包括长子葛邦臣世袭祖职的俸禄,也几尽拿来作为修桥资用,投入累计不下五六千金。家人生计出现了危机,他便把次子葛邦维送到毕节自谋生路,继续组织众工匠,寒来暑往,坚持奋战在工地上。长期的劳心劳力,省吃俭用,以致于到了“形容枯槁”的程度,仍修桥不止,实践其“桥不成兮镜不死”的誓言。

悲壮之二:工程之艰辛超乎寻常。此处桥址是一般造桥人不可能选用的地方。葛镜巧妙地利用天造地设、“虽险而宜”的地址,挥出大手笔,匠心独运,设计出了孔距接近成倍递增的三孔联拱桥型,巧妙的运用峭壁、石矶、石阶的自然物理功能,在峭壁上依势凿出“凹”型绞口作为隐形桥墩,在石矶和第三级石阶上依势筑出分水尖桥墩,三孔联拱,两端分别扣进悬壁绞口和石台深处,整个桥体紧联在隐显相迎的石墩上,使得大、中、小3个桥孔的不同预应力获得平衡,从而牢牢地整合着整个大桥的结构,使第三次建桥活动终于大功告成,时在万历四十六年(1618)。

葛镜整整艰苦奋斗了30年,完成了其生命之壮举后,由于长期超负荷操劳及贫病交加,桥成人去,于次年就谢世了,享年70岁。

经实测,桥面长51.41 米、宽8.5米、高29.86米;三孔跨径分别为25.62米、12.3米、6.26米;三孔拱高分别为9.61米、7.90米、5.02米;三孔拱厚分别为1.21米、0.83米、0.70米;三孔跟厚分别为1.69米、1.14米、0.80米;桥墩高分别为8.50米、7.50米,厚分别为5.62米、5.57米,长分别为17.62米、13.74米。古桥之险峻高大奇特,全国罕见。

康熙《贵州通志》记:“两岸壁立,水黝黑如漆,寡见曦景,足见地势险恶。里人葛镜建桥于上……施大石横空悬构,酾水者三,高百尺,有如神工,桥上行者,俯视深渊迅流,目眩神摇”。在全靠人工的古代,在如此天险的地方,面对这样一座宏伟壮观的三孔石拱桥,在后人眼里,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奇迹,于是,民间便流传出“邋遢道仙”张三丰点豆腐成桥石,帮助葛镜修成大桥的神话传说,故葛镜桥又俗称豆腐桥。《平越直隶州志》在记载了这则传说后评论道:“话虽荒诞,亦是其愿力宏大,有志竟成,天亦相助”。

众人评说葛镜桥

万历四十八年(1620),即葛镜桥建成第二年,云贵总督张鹤鸣听到葛镜功成人去,感动之中,亲自到现场为大桥取名为“葛镜桥”,并题桥名、写匾、作诗、立碑记,高度评价葛镜:“夫镜一匹夫耳,非有陶朱猗顿之富,建桥一念,至死不移。一建而坏,人情已厌之矣。再建再坏,三建卒成,计费不下五六千金。人情所更难者,闻镜绕田计岁米糊口外,悉用之桥,前后三十年,功始成此。其从容乐善,不吝不倦,岂世俗人所能企其万一者。”他还将葛镜事迹向朝廷作了汇报,万历帝临终之前御赐“义垂千古”匾额。

此后历代封疆大吏、过往中外名流题作匾联、诗文、书画者不绝,见之于明清《贵州通志》、《平越直隶州志》、《葛氏家谱》和其他古籍里数以百计,其中将葛镜桥与赵州桥相提并论的早就大有人在。

抗战时期,国立交通大学唐山工学院内迁福泉,中国现代桥梁奠基人、校长茅以升于1941年发现了葛镜桥,认为是一大奇迹,也将之与赵州桥相提并论,赞叹“北有赵州桥,南有葛镜桥”;20年后出版的《中国桥梁史料》、《中国石桥》,这两部书的作者罗英,被茅以升称为“国人自著中国古桥史的先驱”。罗英在书中多次用葛镜桥来说话,肯定“其工程艰巨,为一般石桥所不及”。称葛镜桥为“西南桥梁之冠”,并将其列为“中国十大名桥”之一;1982年茅以升主编、唐寰澄副主编出版的《中国古桥技术史》,1987年罗英、唐寰澄合著、茅以升作序出版的《中国石拱桥研究》等专著中,均将葛镜桥定位为“中国历史名桥”,书中多次引例葛镜桥,其中还提出了一个尚未解开的葛镜桥技术之迷:葛镜桥的主体形式为典型的“非对称”、“变截面”、“尖顶”、“厚墩联拱”大石桥,其中“非对称”+“变截面”的技术运用非常罕见,按传统技术讲,这种结构在“活载压力”下很容易垮塌,茅以升经过实测后,得出的结论却是10吨载重汽车通过,大桥也非常安全。罗英据此提出了“古经验与新理论”问题,认为葛镜桥值得好好研究。三位桥梁大家一生爱桥、建桥、写桥,集桥梁设计家、桥梁美学家、桥梁教育家、桥梁史学家为一生,他们对葛镜桥进行的深刻论述和高度评价,使人们看到了葛镜桥在中国古桥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葛镜精神”放光彩

《中国古桥技术史·附录I桥梁专著及历代建桥名家》,其中贵州仅有福泉葛镜和葛镜桥;安顺朱家民、李芳先和关岭盘江铁索桥;福泉吴东扬和吴家桥进入名桥名家行列。

《中国古桥技术史》探索了从《诗经》最早记载造桥活动开始,到1982年该书出版时的2265年间,中国古桥当以千百万座计,但入史入典有据可考的名桥仅七八十座、建桥名家仅百有余人。按时间顺序排列,葛镜排在第55位。可见,葛镜之前近1900年中可考的建桥名家不过50余人,其后近400年也才50人左右。对于那些被淹没在历史尘埃中的造桥无名英雄,同样值得后人尊敬。在这样一片星辰稀疏的天空中,能够仰望到其中有位贵州人葛镜,当是黔人黔地无尚荣光。

考察福泉一地的古桥遗存,据新近的一轮文物普查统计,基本完好并仍在使用的尚有100余座,从中可发现一个有趣现象,即葛镜桥之前,多为官修,主要分布在古城墙四周和重要关口津梁上,数量不多。葛镜桥之后,多为民建,乡绅贤达承首,众人响应,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修桥善事风起福泉,遍及城乡,以清朝为甚。其间出现了妻承夫业、子承父志、孙承祖德等成系列的典型人物和家庭,有的就像葛镜那样,不惜慷慨出资,甚至倾家荡产,以求功德圆满,连儒释道的穷师贫僧也投身其中建出不少桥梁,致使许多古桥建设过程,也体现出崇高的思想道德境界,顽强的拼搏精神和勇于创新的科学态度。

葛镜的义举一直影响到今天,以至于到了中国建设小康社会的新时期,福泉市委市政府把以葛镜为代表的乡贤传统美德,概括提炼为“葛镜精神”响亮提出来,号召干部群众学习和发扬,为建设美好家园而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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