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古刹极乐寺

郝利增

一、白马寺游僧寻“巨龙”

陆文义为妹修家庙

上世纪初，哈尔滨的太平桥一带还是一片荒草漫天的地方，从关内逃荒的穷苦人家都跑到这里落脚谋生。那年从山东来了一户陆姓人家，老大陆文义领着几个兄弟和一个妹妹，盖房子做生意，没几年家业就富足起来，成为这地方的大富户。

谁曾想到，老天不遂人愿。陆文义虽然丰衣足食，妹妹陆文慧却身体一直不好，经常闹毛病，让一家人担心。请来的郎中说小姐得的是怪病，陆文义听了心中更是焦急万分。这时有人给他出主意，问问算卦先生也许有灵丹妙药。他当即多方打听，找到一个算命先生。算命先生给陆文慧测算了生辰八字儿，说她只能出家当尼姑修行，才能平安无事。陆文义大伤脑筋，那时哈埠除了俄国人的洋教堂，一座寺庙都没有，更何况尼庵呢！算命先生说奉天那地方有寺庙，可以把她送到那里去。陆文义就这一个妹妹，哪里舍得她去远方修行？

陆文义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他从奉天请来一位堪舆家，要在本地选个风水宝地，修一个家庙让妹妹入住修行。堪舆家跑遍了太平桥这一带地方，还去了西面的高岗——现在博物馆和烟厂，东面的阿什河与天恒山，最后选中了一块风水宝地。

陆文义跟着这位堪舆家，在这个地方看了半天，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他疑惑地问：“这地方真是风水宝地吗？”

堪舆家说：“你快来看，东面是天恒山，西面是秦家岗，这是两条巨龙的龙尾交汇处，属于龙脉，是建寺修庙的天赐之地。”

听堪舆家这么一说，陆文义四下眺望，果然东面的天恒山似一条巨龙，西面的秦家岗也仿佛一条巨龙，两条巨龙蜿蜒而来，交会于自己脚下。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此地不凡，气象万千。

陆文义沉吟了一下说：“先生，为何不把家庙盖在龙头或者龙脊之地，而是盖在龙尾之处？”

堪舆家连忙摇头说：“龙头与龙脊之地，确是洞天福地，不过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在那里盖庙的，将来必有一个大庙在龙头修建。你盖的家庙是小庙，不能盖在龙头与龙脊之地，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你还是在龙尾这里盖庙吧，令妹在此修行，必能修成正果。”

陆文义按照堪舆家的指点，在现在的道外区三棵树大街三道街这里，把家庙修建好了。他在心里着实高兴了好一阵儿，可是没过几天，又添了新愁，偌大的家庙只有妹妹一个人在里面吃斋念佛，他想找一个人陪伴妹妹，可让谁来陪妹妹呢？

这天陆文义正在发愁的时候，外面来了一个云游四方的尼僧。传说这位尼僧是洛阳白马寺的长青，她是修行多年的得道高僧，快要修成正果的时候，犯了教规被逐出了寺庙，从此云游四方，成了大护法。

在云游途中，这长青尼僧听说有一条龙从山东那边奔向东北，最后不知所终。这是一条瑞龙，它到了什么地方，那里就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民安居乐业。当然，谁要是发现了这条瑞龙的踪影，也是功德无量。长青尼僧决定自己寻找这条瑞龙，为当地老百姓趋吉避祸，祈福消灾。

长青尼僧就这样从洛阳来到了东北，有一天走到了一条大江边，这就是松花江。她站在江边眺望，只见天地之际江水汹涌，四周风景如画。这里真是一个好地方。她走得累了，便在这里停下来歇脚。不曾想这一歇脚不要紧，竟然打起了瞌睡，梦见自己睡在离江不远处的高岗上，忽然这个高岗变成了一头黑乎乎的动物，像马不是马，像鹿不是鹿，像鱼不是鱼，像蛇不是蛇，这是什么家伙呢？她正在琢磨着，突然这个黑家伙对她说：“你不是在寻找我吗？怎么还在我身上睡觉呢？”她被惊醒了，睁开眼睛，身边什么也没有，起身眺望，远处却蓦然出现一座起伏的高岗，犹如一条游龙奔她而来。她仔细一看，竟然是自己要寻找的那条瑞龙。

长青尼僧很兴奋，便想在当地找一个地方住下来，看住这条瑞龙，不让它再云游了。这时候，她突然看见远处有一座青砖灰瓦的院子，走近院子一看竟然是座寺庙，便决定在这里住下来。

这让陆文义喜出望外。他知道白马寺是佛教在中国第一个菩提道场，佛门弟子一向公尊为“祖庭”“释源”，从白马寺来的长青尼僧要住在自己家庙，他自然欢天喜地。为表感激之意，他决定给该寺取名为“长青寺”，还请人题了“长青寺”匾额。他的妹妹陆文慧也非常高兴，请长青尼僧为自己剃度出家，取法号为常慧，从此开始跟着长青尼僧吃斋念佛修行。

长青尼僧住在长青寺里，守候着这条瑞龙，祈求这里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民安居乐业。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长青寺虽然是个家族小庙，却常年红烛高照，香烟缭绕，许多沙门居士、善男信女都跑来这里跪拜佛祖。众尼僧也给信徒讲经说法，为他们祈福消灾超度，竟然一时香火不断，信众齐趋，成为哈埠佛教圣地。1924年9月，极乐寺建成，陆文慧到极乐寺受戒，皈依了如光法师，取法名常慧，开始住持长青寺。建国初期，常慧圆寂后，长青寺从此关闭。

二、沙皇尼古拉二世设鸿门宴

李鸿章签约修建中东铁路

在中国的满洲地区突然游来了一条东方巨龙，这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沙皇俄国首都圣彼得堡，被一个叫拉斯普汀的人知道了，他急忙跑到沙皇尼古拉二世住的冬宫。他一跑进冬宫里，便急三火四地大喊起来：“陛下，大事不好啦，东方出现了一条巨龙……”原来这个拉斯普汀是个神秘的僧侣，据说他会看天象，预知祸福。

这时期的俄国罗曼诺夫王朝统治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沙皇尼古拉二世把拉斯普汀当成自己的救命稻草，什么事情都靠他出谋划策。拉斯普汀依靠着他的神秘占术，深受沙皇尼古拉二世赏识，在他的庇护下胡作非为。他与皇后关系暧昧，还与公主们有染，在宫廷中与王公大臣争强斗狠。在十月革命前夕的1916年，拉斯普汀被人暗杀抛尸在涅瓦河里，落下一个可悲的下场，这是后话。

这天夜晚，拉斯普汀留在冬宫里，站在窗前望着遥远的东方天空，神秘兮兮地对尼古拉二世说：“陛下，我看事情有些不妙，在我们遥远的中国满洲地区，出现了异常天象，有一条力大无比的巨龙，准备游向阿穆尔河，夺回我们从中国抢来的土地。这是我们俄罗斯帝国的祸害，必须将这条巨龙降服，否则我们不但不能占领满洲这个美丽富饶的地方，而且还可能将我们外兴安岭以南、阿穆尔河以东的土地得而复失……”

尼古拉二世焦急地问：“爱卿，这条巨龙现在确切在满洲什么地方？”

拉斯普汀仍然望着东方天空，眨巴着小眼睛说：“陛下，我还没有看出这条巨龙在满洲什么地方，因为这条巨龙神出鬼没，东鳞西爪，云山雾罩，但是它确实已经出现在满洲了……”

沙皇尼古拉二世在一旁急得直搓手，也没有什么办法，耐心地等待着拉斯普汀的神机妙算。拉斯普汀这时候突然说道：“陛下，我看见了，这条巨龙出现了，它出现在满洲的一条大河旁，那条大河像我们的阿穆尔河一样漫长，那里两岸都是肥沃的黑土地，可以说是中国人的风水宝地。”

原来，沙皇俄国在上世纪修建了一条从莫斯科到海参崴的西伯利亚大铁路。1891年5月31日，当时还是皇太子的尼古拉二世在海参崴主持了铁路开工剪彩。在1894年西伯利亚大铁路修到外贝加尔地区时，俄国财政大臣维特出了一个主意：铁路应该经过中国满洲地区通向海参崴，这样一旦铁路建成，俄国人就可以在满洲地区建立一个“黄色俄罗斯”。可是现在那个满洲地区出现了一条巨龙，它张牙舞爪地准备向俄罗斯帝国复仇呢。

沙皇尼古拉二世说：“爱卿，如果这条巨龙现在出现在满洲，是非常耐人寻味的。它意味着将与我们俄罗斯帝国抗衡，将阻挠我们修建通过满洲地区的西伯利亚大铁路，那样我们要在满洲建立‘黄色俄罗斯的目的，就不可能实现了。”

拉斯普汀这时突然喊道：“陛下，我看见了这条东方巨龙，它在满洲的一条大河边，现在变成了一条高高的土岗……”

沙皇尼古拉二世喃喃地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拉斯普汀说：“陛下，我有一个好办法，我们俄罗斯人不管走到哪里，都要把东正教的教堂修到哪里。我们在满洲找到那个地方，然后在它上面修建一座俄罗斯的大教堂，这样我们就把这条东方巨龙彻底地降服了。”

沙皇尼古拉二世不住地点头，最后说道：“中国的满洲地区，将来一定是我们俄罗斯帝国的，它将成为我们的黄色俄罗斯。”

沙皇尼古拉二世秘密下令，要在整个满洲寻找这条巨龙所在的地方。可是找什么借口呢？拉斯普汀说：“陛下，这个借口很好找，我们俄罗斯帝国不是要修建西伯利亚大铁路吗？如果能够穿过满洲就可以找到这条巨龙了。”

沙皇尼古拉二世高兴地说：“爱卿，你这个主意太好啦，你是我们俄罗斯帝国的功臣！”

沙皇尼古拉二世打着满洲的算盘，这事被清政府的中堂大人李鸿章知道了，他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李鸿章是洋务派，他认为修建铁路是固国之本，所以他与总理衙门大臣共同上奏朝廷，建议全力“先办关东铁路”，以与俄人抗衡。朝廷很快采纳他的建议，并派他全权督办。现在俄国财政大臣维特提出西伯利亚大铁路通过满洲地区，这实际上就是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如意算盘。他暗暗地想到，满洲这里是天朝的“龙兴之地”，让俄国人的西伯利亚大铁路通过满洲，这不是动了“龙脉”，让天朝的江山风雨飘摇吗？满洲地方保得住，大清的江山才能够稳如磐石。他决心不能让俄国人的西伯利亚大铁路通过满洲。

就在这时候，中国和日本发生了甲午战争。北洋水师全军覆灭，威海失守，辽东半岛沦陷。清政府遭遇惨败。没有办法，李鸿章与伊藤博文在日本马关签订了《马关条约》，割让辽东半岛不说，还赔了两亿两白银。清政府境况一落千丈，急忙寻找救命的稻草。沙皇尼古拉二世看中这个好机会，与法国和德国出面同日本调解，还真把日本说服放弃了辽东半岛。清政府为这又掏了三千万两白银，把辽东半岛给赎了回来。朝野上下庆祝，说俄国是个好朋友。

1896年，沙皇俄国以尼古拉二世加冕典礼为借口，要求清政府派特使去俄国首都圣彼得堡致贺。清政府无奈，只好按照俄国人的要求，派中堂大人李鸿章出使俄国。到了圣彼得堡，俄国财政大臣维特再次向李鸿章提出，为保护大清安全，应该由俄国人修建一条通过中国满洲的铁路，以便在危急时刻，俄国能够迅速地把军队从欧洲调到远东，保护中国不受日本侵略。李鸿章虽然想与俄国联盟防御日本，但是他考虑满洲是天朝的“龙兴之地”，所以轻易不敢答应维特的“借地筑路”要求。李鸿章说：“筑路于华权不利，各国也会效仿。”维特说：“如果中国不答应借地筑路，俄国今后不能再帮助中国了。”

沙皇俄国要求“借路筑路”，占中国的便宜；李鸿章希望中俄军事联盟“以俄制日”。结果是李鸿章不答应“借地筑路”，俄就不应允结军事同盟“防御日本”。这场马拉松式的谈判，从圣彼得堡开始，到莫斯科才结束。

这时沙皇尼古拉二世亲自出面，秘密会见了李鸿章。他说：“我们俄国地广人稀，不会占别人一寸土地，我们与中国是近邻，现在两国关系亲密，还帮助中国要回了辽东半岛。如果两国铁路通了，将来调兵迅速，一旦中国有事，我们还可以帮忙，这事也不是仅仅对于俄国有利。”

最后在俄国的拉拢、诱惑、威逼、恐吓下，李鸿章拿了沙皇政府贿赂三百万卢布的好处，同意“借地筑路”了。他给清政府发电报说：“条约谈判，甚少歧见，俄方动机，纯欲与我建成友好关系。若拒绝，彼必深憾，且将为我之害。”慈禧认为他说得有理，便也奏准了。李鸿章与沙皇俄国签订了一个叫《中俄御敌互相援助条约》。这个条约直到1921年才公布，所以叫《中俄密约》。就这样，清政府同意沙皇俄国将西伯利亚大铁路东段穿越中国东北直达海参崴。

为建造中东铁路，1897年1月11日，清政府任命许景澄为中东铁路公司督办，也就是董事长，这是公司唯一的中国官员。这样，这位清政府的重臣成了哈尔滨开埠的鼻祖。在任职期间，他往来于圣彼得堡与北京之间，为中东铁路建设奔波。1898年8月28日，他参加了中东铁路开工典礼。据说许景澄从未到过哈尔滨。

许景澄上任不久，爆发了义和团运动，当时清政府利用义和团的力量，同时派出官兵攻打外国使馆，对外国宣战。慈禧企图通过义和团驱逐洋人，以达到她保护自己政权，铲除异己的目的。外交家出身的许景澄，意识到这一做法的危害性，他“以身许国，不为身谋”，上书慈禧，反对攻打外国使馆：“攻杀使臣，中外皆无成案”，此举乃是“灭洋之说，是为横挑边衅”。他反对朝廷顽固派，主张控制局势，以防各国借口干涉。谁知道忠言逆耳，朝廷主战诸臣，乘机诬陷，慈禧大怒，说：“任意妄奏，莠言乱政，语多离间。”下令处决。许景澄在狱中仅仅被羁押一天，刚把中东铁路事宜交代清楚，1900年7月28日，被处决在北京菜市口，年仅五十五岁。

许景澄是哈尔滨开埠第一人，他为哈尔滨成为国际大都市做出了巨大贡献。中东铁路局为了纪念他，1924年将山街命名为许公路，把许公路上的铁路跨线桥命名为许公桥。还在今天的一曼街与景阳街之间的地方开辟了许公花园，在花园里修建了许公碑，以及在邮政街创办许公学校（今天的铁路教育中心）。解放后，许公路改名景阳街，仍然保留了许公花园与许公碑，但在“文革”期间，许公花园与许公碑都遭到破坏，荡然无存。

三、俄国人来到哈尔滨

建圣·尼古拉大教堂

1897年8月28日，在东宁三岔口附近举行了中东铁路开工典礼。这时候中东铁路工程局还在海参崴，对于整个铁路建设非常不方便，中东铁路建设局总工程师尤格维奇决定把工程局迁到中国的某一个地方。

1898年春天，尤格维奇带着医生搏列季科、总参谋部大尉索科弗宁、翻译刘镜人——他是中国驻英国三等翻译，一同来到了呼兰一带，为建设中东铁路进行了实地勘测。他在心里想，只要在某一个地方确定一个交叉点，丁字形的中东铁路就可以修建了。那么在这个交叉点，就是未来的“黄色俄罗斯”的首都，这里不远的将来要矗立起一座俄罗斯式的城市。

这座俄罗斯式的城市究竟在哪里建设呢？他想起了早期派来满洲勘测的中东铁路的考察队。还在1897年冬天，施德洛夫斯基工程师就来到了哈尔滨这个小渔村，在道里临江高地的老榆树上竖起了俄罗斯的旗帜。他能够找到这个合适的交叉点吗？

1899年3月8日，施德洛夫斯基率领先遣队和库班步兵，带着十万卢布，乘三十辆大车，从海参崴出发，途中经过三岔沟、宁古塔、吉林、榆树、拉林等地向哈尔滨进发，来到了阿什河附近的田家烧锅。

田家烧锅不久前因为遭遇土匪劫持而闲置着。

施德洛夫斯基工程师准备把这里作为不久就要到来的中东铁路工程局临时办公地。他与田家烧锅的主人经过长时间谈判，他们同意以八千两银子把田家烧锅卖给中东铁路工程局。

这里开始喧闹起来了。中东铁路工程局在田家烧锅大搞房屋修缮，设置办公室和宿舍，还修建了仓库。在大院里从海参崴带来的石印机也开始转动起来。还在附近开设了秋林洋行、鲁西阿里化妆品兼美容店和罗西安洋行，开办了华俄道胜银行，并在附近修建了火车站（现在的香坊火车站）。还在现在香坊公园建立了第一座气象站。1898年7月，甚至还在过去称军官街现为香政街建了小圣·尼古拉教堂。

1898年6月9日，以俄国副总工程师依格那齐乌斯率领的海参崴中东铁路工程局全体技术人员，乘坐“海兰泡”号轮船抵达哈尔滨。这一天是中东铁路正式开建日，中东铁路筑路全面开始；这一天也是哈尔滨建城日，哈尔滨城市就在这里诞生了。

依格那齐乌斯和施德洛夫斯基来到秦家岗。

这里地势很高，生长着大榆树，无论从上号地区，还是在江边的埠头码头，都能够望见这里。有一户秦姓的人家曾经在这里居住，因此叫秦家岗。依格那齐乌斯让手下的工程师对秦家岗进行城市规划，现代的俄罗斯城市就建立在这个地方，包括铁路办公大楼，官员住宅，俱乐部等等。

依格那齐乌斯和施德洛夫斯基商量着。当然，最重要的是要盖一座真正的，无比高大雄伟、富丽堂皇的东正教大教堂。东正教是俄国的国教，沙皇兼任教皇。一般来说，什么地方出现了俄国人，他们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修建教堂。这是俄罗斯帝国的象征。

修教堂可不是简单的事儿，要上呈沙皇“御批”的。

沙皇尼古拉二世早就想霸占我国东北地区，建立一个所谓“黄色俄罗斯”，接到这份要在哈尔滨修建东正教堂的报告，心里就按捺不住了：哪儿有了东正教堂，哪里将来就是俄国人的地方。他大笔一挥批准建设三个教堂，一个建立在莫斯科红场，一个修建在克里米亚，另外一个就是要在哈尔滨建立一个远东最好最漂亮的东正教堂。他为了显示自己至高无上的尊严，批准在哈尔滨修建的这个东正教堂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为圣·尼古拉中央大教堂。沙皇尼古拉二世批准了在哈尔滨修建圣·尼古拉大教堂，可是在哈尔滨什么地方修建呢？

他们可能研究过中国古代的堪舆术，盖教堂也讲究起风水来，还真叫他们找到一个好地方，就在哈尔滨地势最高的地方，也就是现在的南岗博物馆广场，建设圣·尼古拉大教堂。他们知道这里是中国人所说的龙脉，下面有一条巨龙，是从山东游动过来的，准备游到黑龙江边，把被俄国人抢去的江东那大片土地夺回来。现在这条巨龙正在这里歇脚，正在打着瞌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醒来。

两人会意一笑，说：“这条中国龙，既然它想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们就在这里修建一座东正大教堂，把这条中国人的巨龙永远压在下面，让它美美地睡一觉吧。”

东正教会建筑师鲍达雷夫斯基在圣彼得堡忙着开始设计教堂建筑方案。1899年10月13日，圣·尼古拉大教堂举行了奠基仪式；1900年春天，教堂在工程师雷特维夫主持下开始修建。1900年7月间，哈尔滨附近闹起了义和团运动，他们进攻哈尔滨，教堂工程这时候被迫停下来。到了这年12月7日教堂才竣工，整整花了一年时间，耗资二十余万卢布，修建了闻名全世界的圣·尼古拉大教堂。

圣·尼古拉大教堂在哈尔滨最高的地方建好后，沙皇俄国在莫斯科铸造的大钟，圣物、圣像也从俄国各地弄来了。俄国画家古尔稀奇文克绘制了教堂正门上部的圣母和教堂内部壁画。在教堂内圣·尼古拉像下部镶嵌的奠基纪念铜板上，还用俄文雕刻铭文：“尼古拉皇帝即位六年，清国皇帝光绪二十五年，世界创造七四零七年、基督降诞辰1899年10月1日，财政大臣维特、铁路总办科尔彼奇、铁路建设局局长尤格维奇，于松阿里市（即哈尔滨市）在铁路守备队司祭祝福下，建筑工程师雷特维夫建此。”

从此，沙皇俄国在哈尔滨修建的一座庄重优雅、精美脱俗的东正大教堂诞生了。虽然沙皇尼古拉二世为了显示自己至高无上的尊严，给这个东正教堂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为圣·尼古拉中央大教堂，但哈尔滨的老百姓都习惯管它叫“喇嘛台”。这个“喇嘛台”叫法一直沿用到今天。

四、陈飞青局长奔走北京

执政府同意建中国庙

沙皇俄国在哈尔滨修建圣·尼古拉大教堂的地方，在哈尔滨老百姓的眼里是块风水宝地，是一条潜伏在松花江南岸的巨龙，是哈尔滨的“龙脉”所在。俄国人要把他们的洋教堂建在中国人的风水宝地上，而且还是“龙脊”的位置上，这不是断了哈尔滨的风水了吗？许多老百姓在心里感到憋屈和窝囊！可是那时中国清朝政府腐败，与沙皇俄国签订了《中俄密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沙皇俄国为所欲为。

自从建立圣·尼古拉大教堂后，他们在哈尔滨修教堂修疯了，短短几年时间，他们又在哈尔滨“龙脊”上的老墓地修了圣母安息教堂，在鞍山街修了乌克兰教堂，在道里透笼街修了圣·索菲娅教堂，在友谊路修了圣母报喜教堂，在霁虹街修了伊维尔斯卡亚教堂，在南岗士课街修了阿历克赛耶夫教堂。

那时的哈尔滨全市有十几座教堂，已经成为一个“俄国”的城市。

沙皇俄国在哈尔滨热火朝天地大修洋教堂，引起了当地老百姓和上流社会的不满和愤怒。当时在中东铁路任稽查局局长的陈飞青，是个虔诚的佛教徒，有中国人的骨气。他发誓要在哈尔滨修建一座中国的寺庙，杀杀老毛子的嚣张气焰。他这个主张，获得许多普通老百姓和上流社会的欢迎和响应。

民国十一年，陈飞青开始张罗在哈尔滨修建一座中国寺庙。刚开始时，他希望中东铁路当局能够帮助修庙，因为修建圣·尼古拉大教堂时铁路当局在资金上给予很大支持。当时在任的中东铁路督办宋小濂也信仰佛教，表示大力支持修庙。但中东铁路当时由沙皇俄国实际控制大权，对修中国庙没有兴趣。

陈飞青这时候想到了北洋政府，希望能支持他在哈尔滨建庙与俄国人抗衡，保护中国人的风水宝地。他想尽办法找关系与政府 联系，终于找到了一个叫马冀平的人，此人当时任北洋政府执政段祺瑞的秘书。

这年，陈飞青跑到了北京。

北京铁狮子胡同有一座很壮观的西式庭园，里面有幢金碧辉煌的二层小洋楼，这就是北洋政府所在地。陈飞青在这里找到马冀平，马冀平很赞成他的想法，满口答应请段祺瑞执政帮忙。这时候，陈飞青说修庙没有和尚不行，还得请一个有声望的和尚主持这件事情。马冀平便给他介绍了当时在奉天万寿寺一位叫倓虚的和尚。

倓虚大法师，河北宁河县人，俗名王福庭，中年出家，在北方各地讲经弘法，建寺安僧。在上世纪初，他创立了营口的楞严寺、长春的般若寺、青岛的湛山寺、天津的大悲寺和沈阳的慈恩寺等寺庙，在全国影响很大。

陈飞青听马冀平这么说，喜出望外，心里想如果段祺瑞能够出面帮助，把倓虚法师请到哈尔滨修庙，那可就太好了。他还请马冀平给倓虚大法师写了一封介绍信。

陈飞青告别马冀平，跑到交通部那里找到叶恭绰，请政府拨点钱支持哈尔滨修庙。叶恭绰当时是北洋政府的交通部长。他一生笃信佛教，著有《历代藏经考略》，后来青岛的湛山寺即为他倡议所修。陈飞青说明来意，叶恭绰当即答应拨款五万元大洋用于哈尔滨修庙。

陈飞青带着马冀平的信，马上赶到奉天万寿寺去见倓虚大法师。不料倓虚大法师正在海城讲经，他把信留下并给倓虚大法师留一纸条：“闻明年法师去哈讲经，至时再当面请教。”

陈飞青回到哈尔滨马上在马迭尔请客，中东铁路要员和哈埠地方名流，开了一个商讨会。会上决定，大家募集资金购买一块地皮，并在全市开展募捐修庙。

陈飞青心里非常高兴，现在万事俱备，只是等待着倓虚大法师来哈尔滨修庙了。

五、倓虚大法师来哈修庙

朱子桥将军大力支持

1922年2月，倓虚大法师果然来到哈尔滨讲《弥陀经》，他拿着那张字条见到了陈飞青。

倓虚和尚见陈飞青和哈尔滨上层社会人士建庙心切，心里很高兴，便说：“哈埠人杰地灵，国际大都市，应该有一座中国的寺庙，弘法度生，我自当协助办理此事。”

他们商量所建之庙定名为“极乐寺”。大家公推倓虚大法师为极乐寺住持。倓虚大法师当时婉言推辞，因为他答应在奉天万寿寺讲经三年，现在才一年，如果半途而废，恐怕让人失信，答应只从旁帮忙。关于住持一职，可以另请。陈飞青修寺庙心急，再三相邀。在临回奉天时，又请倓虚大法师物色人选，还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好容易请来了倓虚大法师来哈修建极乐寺，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中原爆发了直奉战争，弄得昏天暗地。这时又赶巧支持修庙的中东铁路督办宋小濂去职，换了新督办。这个新来的督办王景春是个虔诚的基督徒，跟佛教跑的两个路子，自然不愿修建极乐寺，甚至连提都不愿意提了。

而这时叶恭绰把交通部的五万大洋已经拨了下来，北洋政府也已经备好案了。陈飞青看到修建极乐寺的事情不能再耽误了。他火烧眉毛地去找王景春商议修庙的事。王景春说：“现在战事正激烈，缓一缓再说吧。”他知道王景春不愿意修建极乐寺，故意阻挡，也只好把修建极乐寺的事放下。后来，他给在奉天的倓虚大法师写信抱怨：“这个异教徒，就不怕造孽吗？”倓虚大法师回信安慰他说：“建庙一事，不可急躁，缓等机缘。”

到了民国十二年，直奉战争总算消停下来。这时候从奉天来了一位朱子桥将军，新任中东铁路护路军总司令兼东北行政特区长官。陈飞青心里又有了希望，原来他和这位朱子桥将军的秘书周孝怀还是好朋友。

这天，陈飞青从中东铁路局的大石头房子出来，在大院里坐上汽车驶上大直街。在绕过圣·尼古拉大教堂的时候，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的汽车开向下坡的长官公署街上的朱子桥将军公署，就是现在的民益街少年宫址，见到了老朋友周孝怀。

陈飞青与周孝怀在奉天认识已有多年。周孝怀外号“周秃子”，曾为段祺瑞的幕僚，两广总督岑春煊的幕僚，以及大总统黎元洪的顾问。他是川江航运的前辈，与船王卢作孚的交情非同一般，曾力劝卢及其民生公司的船队从香港归来，功不可没。那时，他还出任民生公司的董事长。解放后，任全国政协委员。

陈飞青与周孝怀商量，希望他请朱子桥将军帮助修建极乐寺：“周兄有所不知，哈埠是个风水宝地，却让俄国人占了龙脊，盖了个喇嘛台。我想在龙头的地方修一个中国寺庙极乐寺，把俄国人压下去！”

周孝怀也信奉佛教，这时候，他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陈兄，这个主意不错，只是不好办啊。”

陈飞青愣住了：“孝怀，这有什么难办的，你是朱将军的秘书，这事可以说是易如反掌，马到成功。”

周孝怀苦笑着说：“问题就出在朱将军身上，你要我向他请求修庙，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哪。”

陈飞青很失望。原来，朱子桥将军是浙江绍兴人，当年是个激进派人物，干过拆庙毁神的事儿，现在要这位拆庙毁神的人去修寺庙，这不异想天开吗？可陈飞青有些不甘心，跟周孝怀说：“行不行你跟朱将军说说！有枣没枣你打一竿子再说啊。”

周孝怀老实说：“确实很难，不是兄弟我不帮你这个忙，怕是帮不上忙！”

陈飞青低着脑袋想：前面有个督办王景春，后面来个拆庙毁神的将军朱子桥，难道这极乐寺就没有希望了吗？

周孝怀陪着陈飞青走向朱子桥将军的办公室。

朱将军身材魁梧，一身戎装，声音爽朗。周孝怀介绍后，没想到朱子桥将军伸出大手，笑着对陈飞青说：“陈居士，看来我们很有缘分，修庙的事情是好事情，我支持你。”

陈飞青深深地鞠了一躬：“承蒙将军支持。”

原来，这位朱子桥将军性情直爽，性格刚毅。过去注重实业救国，以前不信佛法，干过拆庙毁神的事儿。后来受了很大刺激，很是后悔。他有个朋友叫程德全，曾经任黑龙江督军，英勇地抗击沙皇俄国侵略。程德全慢慢劝他信了佛，他才改悔。以前干过拆庙毁神的事儿，自知有罪，当时程德全劝他，可以修庙将功补罪。他信以为然，但是没有修庙的机会。

朱子桥将军没有想到，他刚刚从奉天来到哈尔滨就任，就来了将功补罪的机缘。另外他这个东北行政特区长官和中东铁路护路军总司令，也看到哈尔滨到处是俄国人修建的洋教堂，每天早晨和黄昏响着俄国人教堂的钟声，而这里是中国的地方，却没有一处中国寺庙，这太煞风景了。

朱子桥将军做事雷厉风行，当即决定支持陈飞青修建极乐寺。第二天，他亲自主持成立了哈尔滨佛教会，自任会长，他的属员都是会员。他在佛教会正式开始商议修建极乐寺事宜，还号召本埠全体民众和官宦及商贾捐款修建极乐寺。

会后，朱子桥将军对陈飞青说：“陈居士，我们修庙得请一位大德高僧。”

陈飞青说：“我已经请了一位，就是倓虚大法师。但是他过两年才能够来哈尔滨。”

朱子桥将军很着急，他要陈飞青再找一位。陈飞青再去奉天请倓虚大法师，希望他能够提前来哈修建极乐寺。倓虚大法师没有来，却来了一位奇怪的老和尚。

六、段帅执政亲自出马

宝一和尚不肯相助

马冀平这次给陈飞青介绍了北京净莲寺的宝一和尚。说起这位宝一和尚，可不是简单人物，段执政当年曾经皈依他，是他的弟子。还有当年倓虚大法师也曾经希望拜他为师，但是没有成功。看来这位宝一非常了得。

陈飞青很高兴，心想这次没有把倓虚大法师请来，如果把段执政的老师宝一和尚请到，修极乐寺的事也就十拿九稳了。可是他哪里想到，这个宝一是个怪和尚。

早在民国初年，宝一和尚曾经在北京有个小庙极乐庵。有人想把他的小庵重建，改成为大庙。宝一和尚不同意，欲因陋就简，修建了事。后来他在北京离西单不远的手帕胡同买了一个旧宅，改修为庙，名净莲寺。他就在那里修行。

陈飞青拿着马冀平给他写的条子，急忙跑到净莲寺去请宝一和尚。他到了净莲寺一看，就愣住了，净莲寺破烂不堪，宝一和尚身上的袈裟也是破破烂烂的，他正在这破烂不堪的庙里念经呢。宝一和尚知道有人来请，仍然闭目念经，念了好长时间才停住，问来人有何事情。

陈飞青赶紧上前鞠躬说道：“我久仰师傅大名，经马冀平秘书介绍，今天有请师傅辛苦到哈尔滨修庙。”他不说修庙还好，一说修庙这个事儿，宝一和尚一口拒绝！宝一说：“出家人不管外面的事情。”

陈飞青心想，哪有和尚不修庙的，于是再三恳请宝一和尚去哈尔滨修庙。不管他怎么说，宝一和尚就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最后差点把脑袋摇下来，怎么也不答应。

陈飞青没有办法，只好又去找马冀平商量。这次马冀平也没有了办法。陈飞青着急地说：“难道就没有人请得动这位宝一和尚吗？”

马冀平想了想说：“只有请段执政出来说话，这位宝一和尚才能出山。”

在几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地方修一个庙要惊动段执政？这可匪夷所思，但陈飞青为了早点建好极乐寺，也顾不得那么多，他央求马冀平去求求段执政，把宝一和尚请出来到哈尔滨修庙。

段祺瑞（1865—1936）字芝泉，安徽省合肥市人。北洋军阀皖系首领，与冯国璋、王士珍一起，并称北洋“三杰”，其名望仅次于袁世凯。他以国务总理身份，长期控制北洋军阀政府，历经黎元洪、冯国璋、徐世昌、曹锟四任总统，行“辖天子以令诸侯”之实，最后成为集总统和国务总理于一身的“中华民国临时总执政”，达到其权力顶峰。段祺瑞断断续续控制国家政权长达十余年。

马冀平小心翼翼地对段执政说了请宝一和尚到哈尔滨修建极乐寺的事。果然，段执政很生气地说：“不就是修一个寺庙吗，这事儿还要我管？我跟这宝一和尚说去！”

陈飞青和马冀平跟着段执政去了净莲寺，见到了宝一和尚。谁知道，宝一和尚派头很大，并不买段执政的账。段执政好说歹说，宝一和尚才勉强答应去哈尔滨。

宝一和尚来到哈尔滨，整天只管讲《梦东遗记》，念经讲法，修建极乐寺的事一概不管，极乐寺修在什么地方，修到什么程度，大家让他去看看，他也一概不去。弄得大家一点办法也没有。中东铁路护路军副司令张召棠与他谈话不投机。老和尚性格很板，也不理他。等讲完了《梦东遗记》，拔腿就走。怎么能让宝一和尚走了呢？陈飞青知道自己去拦宝一和尚拦不住，急忙去找朱子桥将军劝阻他。朱子桥将军赶紧去见宝一和尚。宝一和尚说：“段执政请我来哈，我只是讲经说法，修庙的事情，也就了了吧！”朱子桥将军再三挽留，到底也是没有留住。

修建极乐寺的事儿，又停了下来。

七、倓虚法师选址建寺

朱将军逼督办拿钱

民国十二年底，倓虚大法师终于结束沈阳万寿寺的讲经，来到哈尔滨主持极乐寺修建事宜。朱子桥将军、陈飞青局长和哈尔滨各界要人非常高兴，沐浴更衣焚香迎接。倓虚大法师在朱子桥将军和陈飞青局长陪同下，坐着福特小汽车在街上转了一大圈，看到哈尔滨许多地方都盖了俄国人的洋教堂。他们最后来到了南岗大坡最高处，也就是现在的烟厂一带。倓虚大法师站在高岗之上，极目远眺，由近至远，地势起伏，宛如巨龙逶迤，心中不由感叹，此地真龙兴之地，瑞象万千，脚下“龙头”是也。

这时候，倓虚大法师对朱子桥将军等众人说：“阿弥陀佛，出家人不讲究看风水，这是堪舆家的事情，但在世人看来无论盖房子还是修墓，总是要选择一块风水宝地，人之常情，亦无可厚非。”

朱子桥将军说道：“法师，你看这地方如何？”

倓虚大法师说：“境由心生，境由心转。”

朱子桥将军频频点头。

这时候，陈飞青局长还是忍不住地问：“法师，是否可在此地建极乐寺？”

倓虚大法师说：“哈尔滨乃龙脉之地，可谓人杰地灵，亦可说地灵人杰，在龙头这里建寺修庙，功德无量。”

靠着北洋政府交通部部长叶恭绰拨来的五万元大洋，以及其他地方士绅捐助，极乐寺得以在1924年8月25日落成。除去开支以外，还亏三千多块钱没有着落。

这样，倓虚大法师在哈尔滨开始讲《楞严经》，同时管理修建极乐寺事宜。快竣工时候，却没有资金了。眼看着极乐寺又要停工了。原来交通部部长叶恭绰拨给的五万元才实际收到二万五千元，剩下的一半因为铁路督办王景春不信佛，故意拖延不拨，余款迟迟不能到账。为这三千多块钱，朱子桥将军随时都带着募捐册，开始想办法募捐，与他相识的老朋友都让他化得避不见面。

有一天，朱子桥将军请大家来商谈，出席的有倓虚大法师、中东铁路局督办王景春、稽查局局长陈飞青、中国银行行长马子元等人。席间朱子桥将军请倓虚大法师给督办王景春讲讲佛法，让他的想法改变一下。

督办王景春说道：“法师远道来哈，发心修庙，不知道为何？”

倓虚大法师回答：“看破放下自在，弘法建寺安僧。”接着，他按照通俗的意思给他讲了佛法对国家和社会的重要意义，修庙对于世道人心有什么利益，横说竖说，对督办王景春说了一大堆。

督办王景春是基督徒，信仰上帝，始终反对佛法，见到出家人就厌烦。不过因为朱子桥将军介绍，让倓虚大法师给他讲佛法，他不得不耐着性子听，最后还没有等倓虚大法师说完，他就说：“法师所讲的理我也明白，但理论太深奥，一般人都不懂，修庙教化普通人，我看修佛庙不如修城隍庙的理由大。”

倓虚法师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督办王景春说：“咳，你看那些普通城隍庙里，塑的刀山剑树，锯解磨研，门上还贴着四个大字‘你可来了，这样才能警觉世上一般人，我看还是这样来得快当。像法师说法，费尽口舌，人也听不懂，简直是费力不讨好。”

倓虚大法师只笑了笑，因为碍于脸面，也未好加以反驳。

在座的诸位也知道督办王景春是故意揶揄人，都默不做声。这时候，朱子桥将军把话接过来说道：“得咧，庙已经快修好了，你何必再节外生枝！弄得不伦不类呢？”

在场的人，你说一句他说一句，大家用面子逼着督办王景春，他看是众人的事情，也是公事，而且又是交通部拨来的款子，没办法只好把二万五千元钱取来。

八、马子元把寺庙当乐园

倓虚大法师说法劝戒

1924年8月间，极乐寺竣工的时候，朱子桥将军又请来地方士绅开会，讨论庙修成之后应该住多少人，希望众人能够捐些钱帮助寺庙。他特别邀请了哈埠的中国银行行长马子元——当时哈埠炙手可热的人物。

这位马子元又名马延禧，还有个日本名字叫延禧二郎，出生于辽宁省辽阳新城村。日俄战争期间，他家住着一位叫松村的日军中将，非常喜欢他。战争结束后，松村带走马子元，并且给他起了个日本名字延禧二郎。

马子元跟着松村到了长春，松村把他安排在日本正金银行当行员，后来派他到黑河正金分行当行长。俄国十月革命后，他利用银行资金大量收购逃亡白俄抛售的黄金和贵重物品，有时还到俄罗斯内地收购，他的银行收益超过了总行。没过多久，他就被提拔到哈尔滨，成为中国银行总行行长。同时他还自己出钱经营各种企业，在哈埠成立了航行在松花江和黑龙江的戊通轮船公司，有轮船十艘。他还在哈尔滨办学校，在三棵树开办酒精厂。他在东北各地方都有商号，京津沪有房产，英美法日银行有存款。

1946年，东北民主联军进驻哈尔滨，他的一切财产被当作汉奸财产没收，他逃到了沈阳，投奔再次出山的中国银行总裁张公权。国民党垮台后，他去了日本，1977年客死他乡。

马子元当时住在自己的私邸，现在哈尔滨南岗区吉林街6号。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庭院，里面是一幢二层小楼，仿古典主义风格，瓶式栏杆与女儿墙，多立克柱，窗户上蚀有麦穗，高大台阶，很窄的门廊，种有树木和花草，一个很幽深静谧的庭院。解放后，曾经有几位省委书记住在这里，当地人习惯称为“书记楼”。

开会的时候，马子元说：“现在生活花销很大，筹备很难，请法师两人住一间茶房。一个厨子，一个香灯，一共五个人就可以了，人多了也很麻烦。每到星期天时，我们可以到庙里来谈谈，也可以请法师给我们讲讲经。”

马子元说这话时，大家都没有做声，似乎是默然允许。

倓虚大法师一听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着想，在家整天花天酒地，到了厌倦的时候，跑到庙里来吃喝玩乐，这与出家人的本分不合，也违背了盖庙的初心。

倓虚大法师说：“大家说的都很好，但与我的志愿不相合。我不是为了享福而出家，就是到哈尔滨，也是为了弘法而来的，出家为了修行，清苦不算什么事情。”

马子元问：“那怎么办呢？”

倓虚大法师说：“先立僧学，以培养人才为急务。”

马子元又问：“要招多少人呢？”倓虚大法师说：“出家人的规矩，有多少算多少，来者不拒，去者不留。”

倓虚大法师说这话时，他们都害怕了，这得拿多少银子呀？马子元说：“要这样的话，我们管不了。”

倓虚法师说：“请诸位放心，决不让大家为难。”他接着说，“出家人住在庙里，十方常住十方僧，他要来的时候，谁也不能拒绝，他要走的时候，谁也不能强留。但一分和尚一分斋，各人住在什么地方，自然有各人感应。我在这里主持这个十方道场，也有我的缘分，也有我的感应，我若是有了债累，也决不再麻烦诸位。不过我要办事时，请求大家协助，并不让大家拿钱。”

倓虚大法师这么一说，大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责任，也就答应了。这时候，马子元也就不说什么了，但在心里却很懊恼，极乐寺修建起来，本来想在这里吃喝玩乐，不料被倓虚大法师一顿抢白，在众人面前失去了面子。

九、朱子桥将军“秋后算账”

陈飞青局长心里起疑

在修建极乐寺的时候，有人开始打工程的主意，想捞点好处。佛教会有个工程师叫姜益亭，他每天跟着包工头早去晚来，还到圈里冶游滥赌，偷偷地把这笔钱出在工程里。修庙是由倓虚大法师总负责，如弄不好就要出毛病，他交代不下去，就要受埋怨。果不其然，出了大问题。

最初刚一动工的时候，包工的工头和一些管事的人都知道倓虚大法师是修工的总监督，一切款项都由他支配，所以都来跟他假厮混，以为在这里有很大的好处，或者将来也和他们一同分点油水。到了修工完了递单子的时候，他们就到倓虚大法师这里找外快。

姜益亭在报账之前，先递单子给倓虚大法师看，倓虚大法师接过单子一看，就知道这里已经出毛病了。在他的单子里，有几件活儿是后添的，有坠花、鱼尾、琉璃瓦、洋灰砖。一个坠花鱼尾本来三块钱，他却开了二十四块钱，洋灰砖四寸见方一毛一块，他开了五毛。坠花不到五元钱一个，他开了二十元。其他还有好些东西，他都把价钱加了好几倍，预备在里面找他那些浪费的钱。

本来一动工，倓虚大法师就担心这些没有合同的活恐怕后面有麻烦，先问姜益亭，须要多少工，多少钱。他的回答是几天做一个就算几个工。这是一点小事，也用不着签合同。哪知道他借着这个不签合同的机会，在那里捞好处。从这里看，我们信佛的人与不信佛的人斗心眼，真是斗不了。在那雕刻花牙子的木匠里，慢手两天半一个，中等手两天一个，快手一天半一个。至多不过三天。那时的木匠，每天八毛五。雕刻匠虽贵，不过一块钱，可是在他的单子上，一个鱼尾就开了二十四元。

倓虚大法师看他的单子，价钱太悬殊了，相差好几千元。在开会的时候，他没法交代，叫他拿回去改。

到开会的时候，朱子桥将军和各会员都在座。包工头和工程师姜益亭也在场。大家轮流看单子，看过之后，朱子桥将军请倓虚大法师看单子对不对。他接过单子一看，价钱仍旧没有改。他如实话实说必得罪包工的，不说大家会怀疑他一块作弊。真是尴尬得很。后来没办法，他轻松地说：“原来这个单子我已经看过，价钱是有些出入，又叫益亭改正。大概他很忙，还没有工夫改，这事情还需要研究。”

听倓虚法师这么一说，谁也没有做声。这时，朱子桥将军看着倓虚法师说：“什么东西价目有差？”

倓虚法师没有办法，也不能再顾情面，只好实话实说。

朱子桥将军对姜益亭说：“你这样定价钱不成，现在还亏好几千元钱没有着落，款也不好筹。你把这个单子拿回去，按照工料的实际情况重新改正一下。”说着，把单子又交给了姜益亭。

本来包工头和姜益亭整天浪吃浪喝的，想在这里找一笔厚利，这样一来，不但没有得到多少利，还让官厅的人怒斥了一顿，自然对倓虚大法师恨之入骨。姜益亭在背后制造了许多谣言，说倓虚大法师是假和尚，还找了许多人作证，开始用谣言诽谤，后来用语言威胁，说这和尚等朱子桥将军走了以后，非得给他个洋点心吃不可。还特意把这些话让人传给倓虚大法师。倓虚大法师听了之后，并不介意，说这样死了更好，更痛快。免得受罪。

对于倓虚的谣言，起初陈飞青局长心里还半信半疑的。后来那些包工的人，因为没有捞到好处，怀恨在心，又设法鼓动他手下的属员，在他面前说坏话。这样他对倓虚大法师也产生了想法。

有一些还是懂理的人，知道这些都是谣言，相信倓虚大法师不会做那些事。有一次，他们与陈飞青闲谈，随便说起外面所传的谣言。他们说：“现在外面议论纷纷，都说倓虚法师不好，其实他和我们常常见面，也常常交谈，是有修行有道德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不过在算账的时候，把包工的和工程师得罪了，他们在外面胡说造谣言。”

他们虽然这样说，又做了种种解释，但是陈飞青还是不相信。因为他手下的人都这样说，真是三人成虎。倓虚大法师也没有什么办法，只等着事后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后来陈飞青为了把事情搞清楚，便对倓虚大法师说：“最近身体不好，想在庙里休息几天，也好安心念佛。”他果然把行李也搬来了，住了很多日子，饮食起居都和庙里的人在一起。倓虚法师并不知道他的意思，每天三点钟起床，上殿过堂、讲课，每天忙个不停。陈飞青没有发现什么破绽，而且倓虚法师的敬业和坦然是他亲眼所见，他对朋友的话这才相信了。

后来，陈飞青因为听信谣言，对倓虚大法师有过误解，甚至有些不敬，在态度上也有疏淡，觉得很惭愧。他把他的属员训斥了一顿：“你们这些人，反对佛法，冤枉好人，人家本来是很道德很修行的人，你们为了金钱的欲望没有随心，就给人家造谣言，污蔑人家，让我也跟着一块造……”

陈飞青在极乐寺里住了很多日子。他看见庙里很清静，环境也很好，想在庙里久住静养。捐一千元钱预备自己在庙里盖寮房。倓虚大法师看他想给自己盖一间寮房，觉得不合适。倓虚法师在外面募捐五千元钱，在正殿后面的西边盖了五间寮房，准备在别的居士或者有客人来时，也可以住在那里。寮房盖起来后，陈飞青看很好，自己又捐五千元钱，化缘来两车木料，在后殿的东面盖了五间地藏殿。

十、工程师姜益亭遭报应

陈飞青局长将功折罪

正在修地藏殿的时候，那位工程师姜益亭就遭报应了。下半身无故发肿，痛得娘一声爹一声地直叫唤，夜晚痛得不省人事，还说胡话，像审问官司对口供一样：“啊？我最初并没有这样的心，他们告诉我，叫我这样的呀。钱不够花的，哎呀，我错咧，不再这样咧。我并不知道他是修行人，哎呀，不总是我一个人，还有……”

他每天晚上这样胡说八道，第二天早晨起来，看见屁股上青一块，紫一块，像板子打过似的。他天天躺在床上，屁股上的疮痕，渐渐地由发红而发黑，由发黑而溃烂，流脓淌水，里面生蛆。就这样折腾了好几个月，整天胡说八道。他的女人怕人听见难为情，也不轻易让人看他。很多医生来了也没看好，急得不得了，突然想起大概是修庙的时候，他做了昧良心的事情。

姜益亭很害怕，更后悔，他赶紧叫老婆买供果香纸到极乐寺烧香拜佛忏悔，许愿以后护持佛法皈依三宝，还请庙里一个叫定西的和尚祷告。出家人处处以平等心待人，向来也不与人记仇，仍在佛前为之祷告。他病渐渐见好，过了几天，他女人买好些东西到庙里请求皈依，拜倓虚大法师为师，养了三个月，渐渐能够下地。他拄着拐棍，坐汽车亲自到庙里在佛前忏悔……

倓虚大法师好言安慰他，为他讲了许多佛法与因果道理。这个姜益亭很是惊恐，更加惭愧。过去自己与包工的做工的还有与庙里有关系的人造谣言、污蔑人家的事情，也不好意思完全说出来。倓虚大法师见他已经醒悟，也没有说什么。但是，他的女人知道这是触犯了佛菩萨，不忏悔还会有报应，在庙里把一切完全说了出来。

这件事情传了出去，其他造谣的人都很害怕。后来愈传愈多大家都知道了，倓虚大法师的冤枉才大白天下。

半年之后，工程师姜益亭的病还未完全复原就死去了。这时候，陈飞青还在庙里住着，这事情看得清清楚楚的，心里也打起了鼓，自己会不会遭遇这种现世现报的恶果？他问倓虚大法师说：“你们出家人也记仇吧？”

倓虚大法师说：“不记仇。”

陈飞青说：“真是宽宏大量，让人佩服。”

倓虚大法师说：“出家人冤亲平等，无爱无恨，过去释迦牟尼佛为歌利王割截身，不但不记仇，并且发愿到成佛的时候，还先度他……”

陈飞青听了很欢喜，又在极乐寺住了一段时间，做了几次佛事，表示悔罪。

这天，他对倓虚大法师说：“极乐寺已落成数年，必须传一堂受戒，这样才圆满。”倓虚大法师很赞成，大家也非常支持。于是，陈飞青说：“我在道胜银行有一笔一万八千块钱，若能设法要出来，我拿一半钱做受戒费用。”

陈飞青想一举两得，借办慈善的名义，如数领出之后，一半归庙里，一半归自己。华俄道胜银行是俄国人所办，已经停业了。后变产清债，因债多款少，债户需均摊，也没有一定日子，这钱还不知道能不能领出来。

当时哈尔滨市政管理局局长米春霖管理地方事务，陈飞青托他出力办理这事。米春霖对道胜银行的俄国人说，此款已经作为慈善资财，务必提前偿还。当时俄国人意见不一致，开会后决定先偿还一半。

这笔款收到后，陈飞青拨给极乐寺作受戒用。剩下的一半钱，他始终也没有领出来，然而，极乐寺传戒的经费，总算是有指望了。

倓虚大法师说：“这真是佛菩萨的感应。”

十一、朱子桥将军回奉辞职

段祺瑞赠极乐寺金匾

极乐寺修好的第二年，朱子桥将军先回奉天，后到北京见段祺瑞，当下辞职。朱子桥将军走后，张召棠为地方长官，他对先前姜益亭的谣言，信以为真，对倓虚大法师疏淡起来。每逢去接洽，都是一副不屑理睬的样子。倓虚大法师看见极乐寺已经修成，往后事情也不好办，就想功成告退。他写了几封信，到各处告别。有一天在路上正遇见了张召棠。

张召棠在汽车里忽然摆手，从车上下来，对倓虚大法师很是客气，也很恭敬：“法师，您有什么事情？”

倓虚大法师说：“我准备辞职去北京讲经。”

张召棠没有说什么，最后说：“你回来时，到我家里来坐一坐。”

张召棠的公馆向来不会客，他过去向来也没有对倓虚大法师这样恭敬。这真是特殊情形，倓虚大法师觉得稀罕。他为什么前倨后恭，突然对一个穷和尚改变了心情？让倓虚大法师莫名其妙。

等倓虚大法师来到张召棠的公馆时，早已经有人在迎候了。倓虚大法师在客厅坐下。张召棠随便谈着闲话，后来又谈他家里的事，说到他的父亲，和治家的事情。

倓虚大法师如坠五里雾中，看他的态度和以前大不一样，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

法师看见他没有什么正事，准备起身告辞时，张召棠说：“我昨天接到你的信，知道你要走，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庙务是出家人的事情，在家人没法办。现在大家相处办事都很好，法师何故突然辞职？这有多么不好……”

倓虚大法师说：“我原来声明过，庙修好就走，且北京请我去讲经，我早已经答应人家了，不去倒要失信于人了。”

张召棠说：“法师，你无论如何不能走。北京也可以去，但不能把这里舍掉。为弘法起见，法师去时，川资由我们准备，回来时我们派人去迎接，反正这里的事情，还得依赖法师。”

第二天，倓虚法师还没有去北京，先接到朱子桥将军的一封信，乃是朱子桥将军请段祺瑞为极乐寺颁发一块“宏范三界”金匾，做大雄宝殿楣匾。段祺瑞得知哈尔滨极乐寺修建完成，非常高兴，挥毫写下派人从京城送到哈尔滨。

到这时候，倓虚大法师才明白：本来倓虚大法师并不认识段祺瑞，这都是朱子桥将军恐怕有人无事生非，造谣反对，因此让段执政颁一块金匾，以此镇邪。

张召棠之前前倨后恭，乃是这块匾的力量。

十二、极乐寺遭遇日本飞机轰炸

御弟拜倓虚法师徒弟为师

民国二十年，倓虚大法师从奉天回哈在极乐寺讲经说法，赶上“九一八”事变，那时风声正紧。旧历八月二十那日，倓虚大法师领着众人做道场，外面皆传日本军队已来，准备进攻哈尔滨，闹得人心惶惶。

这天大家吃过午饭，正在闲谈，忽然间有炮声从远处传来。在他们猜想什么地方打仗时，寺后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紧张的说话声。原来这是依兰镇守使李杜联合龚傻子与日本人交火。这龚傻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跑来的胡匪。他们屯兵寺庙后面，与日本人打仗，以寺墙为屏障。

倓虚大法师看情况很危险，让大家同入地藏殿念佛。外面枪声如雨，在地藏殿拜佛后，又听到外面炸弹“轰”的一声巨响，仿佛就在耳边一样，震得殿里满屋子灰尘。有人嘟囔说：“光靠菩萨不成，还是到菜窖里躲一躲吧。”倓虚大法师说：“那也不保险！”那个人没敢动弹。

不一会儿，有一个小学生在外面看了之后，跑了过来说：“不打啦！”又出去几个人，居然捡到了一个车轱辘，那是一个飞机轮子，看着很是稀罕，在院子里推着玩起来。倓虚法师恐怕有危险，让他们丢回去。这时候，看山门的打开山门看了看，喊：“兵都退走了，没有事情啦。”大家这才从地藏殿里出来。看见有一颗炸弹落在西院里，炸翻附近七八棵大榆树，大殿的玻璃也震碎了。

大家推开山门，看见山门前打死了许多马，还有许多打坏的车。倓虚大法师赶紧让看门的把山门关上。下午的时候，打死的马和打坏的车，都被人弄走了。后来知道，李杜的兵打胜了，把敌人追到了双城堡，离极乐寺有一百里地。

原来李杜和龚傻子的兵在寺后，见飞机从天上丢炸弹，飞得又很低，拥到极乐寺墙下，一齐开火，竟然用步枪把飞机打伤，慌忙地飞走了。飞机好容易拖着浓烟，跟头把式地逃到了正阳河，就一头跌了下去。

日本人找到这架飞机，想用干柴烈火把飞机烧掉。有白俄与中国人争着去看热闹，日本人让他们躲开，他们都好奇，没有走开，不一会儿，炸弹突然爆炸，轰然巨响，死伤一二百人。这奇怪的飞机，在天上的时候没炸死几个人，却在地上炸死了这么多人，天下奇闻。

日本人占领哈尔滨后，有人跑到极乐寺，这就是金井昭庆，是特务机关派来的。

“九一八”第二天，朱子桥将军以国民政府赈务委员会常务委员身份发出第一份全国通电，要求全国抗日。1932年在北京任辽、吉、黑、热民众抗日后援会会长，各地抗日义勇军总司令。当时有个出家人，法名慈云，学问很好。后来出家受戒后不久，适值“九一八”发生，遂加入朱子桥将军的部队，从事抗日活动。

日本特务机关很重视这件事情。极乐寺是朱子桥将军一手托成，倓虚大法师又与他过从甚密，听说朱子桥部下有出家人，致使日本人疑惑，以为在朱子桥将军部队抗日的就是倓虚大法师。当时，倓虚大法师正在各地讲经，及修建长春般若寺。后日本人不放心，先去极乐寺调查，后派特务金井昭庆到寺里出家。

金井昭庆住在极乐寺的电话室里，他会中国话，对来往电话特别注意，就这样在庙里住了半年多。他看到庙里所有的出家人都很修行。早三点起床，晚九点就寝。每天上殿过堂，讲经念经，整天一点闲空没有；电话里也没有与官厅有联系。之后，日本特务机关又到极乐寺里正式调查，把倓虚大法师的名字写上贴在墙上，一条一条地问，金井逐一答复，没有事实。

当时倓虚大法师有个徒弟叫觉一，在客堂当知客，金井又去找他调查极乐寺前住持倓虚大法师在朱子桥将军部队抗日的事情，觉一说：“我师父是老修行，整天为修庙讲经到处奔走，现在他正在长春修般若寺，抗战的出家人或许有，但绝对不是倓虚大法师。如果是他的话，可以把我的脑袋砍去。”

金井见觉一说话很慷慨，很直率，一点含糊也没有，知道抗日的或许不是倓虚大法师。于是，金井又回复特务机关，等以后再详细调查在朱子桥将军部队抗日的究竟是谁，后经过多方侦察，知道参加抗战的是慈云。因此金井对觉一的为人印象很好，很看重，说他很刚直，很忠实，一点也不说谎话，遂拜觉一为师。

后来有人说，这位金井昭庆不是一般人，他是明仁天皇的御弟。

十三、寺逢盛世香烟缭绕

风流人物自有评说

极乐寺建成到今天，香烟缭绕，盛极一时，成为哈埠胜景，也是我国北方佛教圣地，与长春般若寺、沈阳慈恩寺、营口楞严寺齐名，这四大名寺都为倓虚大法师所创建，成为我国佛教史的美谈。

极乐寺首任方丈倓虚大法师，在任六年中多次登坛讲经并主持大型法事活动，在哈尔滨佛教界享有崇高威信。1949年，应香港佛教界邀请去香港，继续进行佛教事业。于1963年6月22日圆寂，世寿八十九岁，其舍利安葬于香港九龙西贡山麓塔院内。1988年5月由倓虚大法师弟子、香港佛教会副会长大光法师等一行护送倓虚大法师的部分舍利在极乐寺建塔供奉。倓虚大法师身后留有《影尘回忆录》等著作。

现在极乐寺内保存的梵钟文上，仍记载当时佛教会有四十位成员，朱子桥将军名字赫然在列。抗战期间，他担任国民政府赈灾委员长，积极从事社会慈善事业，1942年1月13日在西安逝世。他预知自己临终时日。临终时异香满室，诸多瑞象。其墓背依少陵，面对神禾，终南翠兰，璨在目前，赣水清光，明灭可见，堪称是一座风脉结聚埋葬忠骨的“佳城”。他逝世后，陕西各界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全省下半旗志哀。

段祺瑞向极乐寺赠送“宏范三界”的金匾，“文革”中被毁掉。

现在极乐寺正门楣额“极乐寺”，由赵朴初先生所题。山门背面门楣额依然为前清状元张謇撰写。关于张謇手迹的下落，据曾任省佛教协会副会长、监院的极乐寺老僧妙观法师回忆，张謇手题真迹是将“极乐寺”三个字写在三张宣纸上，曾保存在寺内的寮房中，后来在“文革”期间被毁。

此外，与极乐寺有关、在北洋政府做过交通部部长的叶恭绰与原中东铁路稽查局局长陈飞青，他们辞职赋闲在京。1931年在青岛避暑，他们又请倓虚大法师修建青岛湛山寺，陈飞青还为湛山寺塑了一尊观世音菩萨像。1949年，叶恭绰居香港，创办华南学佛院，邀请倓虚大法师南下担任院长……

责任编辑 成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