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白河

2014-01-18 12:07
躬耕 2014年5期
关键词:滨河路桐花白河

◆ 扈 玲

说说白河

◆ 扈 玲

一条河照得全城上下都清澈。

说的是白河。

有时晚上,我散步,在白河南回望,看对岸的城市火树银花,花团锦簇,乌沉沉的天幕上,满眼的汉唐星光,便觉得自己站在了南阳的历史深处,耳畔天风浩荡,白河流水汤汤,流了几千年。

翻《诗经》,闲找出处,说,“《诗经》产生地主要集中在以黄河流域为主的中原地区和江淮流域”,心里一动。再到白河岸边,便能感受到古人的体温和气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说的都是白河。看河里的芦苇,心里开始起起落落,凝望的眼也有了千年的风霜。

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的因与果。

城镇化提出不过十多年,但南阳城存在已有几千年。几千年里,这座城市的居民来来去去,为真情伤,为衣食忧,为时局困,间或一点小小的喜悦,古人今人的个体感觉应相差无几。映照在白河上,便也凝成了生生不息、吐纳百代的神情气韵。带着属于这个地域的血脉气韵,子民们与城彼此拯救,城与河平静相依,上百代人嵌在历史的递进秩序中,度过了几千个急急的流年。

去年雾霾天多。有时晚上散步,面向西北方我会不自主地想到400公里外的咸阳,想到阿房宫的大火,呼呼烧了3个多月,大风吹过,白河里该落下多少秦始皇留下的余烬?新闻称考古学家在阿房宫遗址找不到灰烬,疑杜牧的《阿房宫赋》是杜撰,我就忽然很疑惑,大约公元前13世纪欧洲的另一场战争,由一个叫海伦的绝世美女引发的特洛伊战争,人神参与,打了10年,后由大将奥德修斯设计出一只木马了结。奥德修斯返家途中,又与诸神恶斗了10年,终成大愿。两件事成就了古希腊艺术史上最炫目的荷马史诗。19世纪70年代,欧洲的考古学家向世界宣称这些事是真的,《伊利亚特》、《奥德赛》也成为整个人类的文化瑰宝……我们的历史为什么老遭后人质疑呢?

还是来说说白河吧。

——也说明,有历史的东西终归是好,即便有神。

有历史的东西不缺灵性,或说神性,只缺传说。

白河没有传说。

那就说说白河边的路。

城镇化是关于家园的一次革命。所有的城乡居民,都被一股洪流裹挟着向前走,人在房中,家在路上,推推搡搡,磕磕碰碰,扬起的沙子从脚下溅到心中,巨大的亢奋后,不能说没有痛楚,这痛楚加剧着人的不安定,放大着个体的焦虑与空茫。

而河,是城市舒缓焦虑、释放疼痛最好的地方。

从喧嚣的滨河路下去,是从追赶的尘世回到净土,烟光水雾中,两条砖石小路贴心地蜿蜒着,依着一地青草,千回百转,沉郁低回,蓦然回首,欲说还休。有一种纯粹的情致。

在小路上走走,有时走走,就能找到一种表达。表达给自己。

河岸的灯光也好。

方形的宫灯与草间的地灯织出母性的暖黄,是夕阳照在老棉田的味道。灯光很亮又不亮,照得见远处,照不见近处,是那种“花看半开,酒喝半醉,月下看美人”的刚刚好。

某个晚上,我散步回来,匆匆行路间,忽然就被这灯光绊了一个踉跄 。一汪白水边,寂静的小广场,浓稠的灯光唤醒内心很多东西,我想到了娘亲,冰冷的事务后面,所有的温暖“哗”一下铺展开来。我瞬间明白了飞蛾扑上灯光前那一刻的幸福。

还有花。

白河岸边没有花,上几级台阶,滨河路边,有许多嫁接的月季。

小时候住唐河县委隔墙,县委大院有许多诱人的月季,娘说,老去闻那花鼻子会掉,我就拎着鼻子去闻。没经过风雨的花朵,拥着亲亲爱爱的叶子,一阵风过,嘻哈成一片,看得我的小胸膛里满是喜悦。

滨河路边的月季,却花朵奇大,一根嶙峋的棍子,撑一树妖冶的花,花开得声嘶力竭,叶子却冷漠排斥,是貌合神离的情侣。

这么碗口大的花,我见过的只有桐花和玉兰,桐花有纯净的血统,花事惊天动地,有“桐花万里路”的清新阔朗。玉兰花期太长,开也开不败的样子,后期有点像废纸挂在枝头。

美国前总统里根晚年患老年痴呆症,多次跑到邻居家院里折花,被保姆责怪,里根就讷讷解释,我就是想给她摘朵花。他说的是妻子南希。也许换成南阳的月季,更能表达里根的爱情?

有时夜班很晚回家,天地荒荒间,乍一看到壮硕的月季在暗夜里那么诡异地开着,只觉得惊悚。嫁接后的月季已不是月季,是野心勃勃的女子,夸张的柔媚后,有深不可测的杀气。

最后说说岸边的树。

我喜欢大树。

就像在自然界,动物能从几十公里外嗅出自己同类的气息,我喜欢有人文气息的人,男人,女人。几年前,带一外地朋友去卧龙岗,他公务员,穿精致的西服,但看到那些石碑,忽一下就跳到荒草里去辨认。卧龙岗我去过很多次,但跳到草丛里用手抹掉灰尘去认真辨认,那是我见到的惟一一人。

大树,从这块先秦的土地里长出,就有那样的气息。

不能说小树不好。就像乐器中的葫芦丝,再用劲地吹,也不过是“月光下的凤尾竹”,18岁的清浅爱情。而大树,是游牧民族的马头琴,随便一个音符,人世的孤冷与风霜,从古到今都有。

蛇年仲秋,我在白河桥北头的河边散步。一轮明月下,看几十米的杨树映在浅紫的天上像水墨画。一阵风过,树身不动,头顶有滞重的哗哗声。忽然就想到了几句古诗。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是曹操求贤若渴的抒怀。那时还没有纸,他当是刻在竹简上。和我看到的,也是同一个月亮。

当得起这几句话的,应该也不是小树。

所以,满眼风霜前后看,白河边应有大树,立在河旁,才托得起这千年岁月。

而历史一旦抽离,这座城将处于失重状态。

一天好云,一河好水,身边是良木良禽,静立河边,当下此刻,只觉世事皆可原谅。

而依着河,这座城怎能不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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