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燕》的分量

2014-08-08 02:22梁书香
海燕 2014年7期
关键词:成文海燕散文

梁书香,1979年以“初萌”为笔名在《海燕》发表处女作《没有寄出的信》。

1978年的春天,我开始构思一篇小说。当时从报纸和一些宣传渠道上,我预感到中国文艺要复兴了,要摆脱“八亿人口八个戏”的凋零局面了。所以我在构思小说时还颇有野心,心想不写则罢,要写就写一篇能冲击“四人帮”禁区的东西,以引起文艺界的注意,借此改变自己夹缝中求生存的尴尬命运。

这篇两万多字的小说,以《最后的一封信》为题,社会背景是文化大革命,题材是“四人帮”横行时期一对男女青年的爱情悲剧。小说内容大致是这样的:一对回乡知识青年因志同道合而相爱,可只因一方“出身不好”,而被弥漫于整个社会的“血统论”和政治压力扼杀,一幅人世间最美好的爱情图画,被摧残撕毁。

1978年5月,我把小说写好誊清寄给《人民文学》。1978年8月11号,当时的《人民文学》编辑朱伟(现任《三联生活周刊》主编)来到辽南,通过县文化馆找到我,说编辑部已定下要在《人民文学》9月份的“新花集”专栏发表我的小说,但稿子尚有不足之处,特派他来改稿。因为时间紧迫,改稿最好能在一周内完成。

对于一个生活在偏远农村的家庭妇女,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幸运”弄得晕晕乎乎,简直是忽忽然如坠云里,惶惶然似置梦中。5月份往《人民文学》投稿,只不过怀一丝梦想而已,现在梦想竟成真,真是苍天开眼了!

1978年的8月,距离“文革”结束虽然已快两年,但”文革”并没有被否定,依然伟大正确。而我的小说却是不折不扣控诉”文革”控诉极左路线的,这就矛盾了,小说既不能批评发动者的错误,还得使劲去为“文革”涂脂抹粉,一笔糊涂账只能狠狠地往罪魁祸首“四人帮”身上算。算到最后,是万恶不赦的“四人帮”,英明正确地领导了一场史无前例的伟大革命……这简直如鲁迅的一句引文:“你不说我倒还明白,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朱伟编辑当时也无奈,说我:小说的修改意见是编辑部拟定的,目前你只能这样改,否则是通不过的。

为了小说能顺利发表,我只能遵从编辑部的意见和要求,但即便我做到了无条件的服从,小说最终还是夭折了。夭折的原因,一是《人民文学》尚有余悸,不想搞“新花集”专栏了,九月份只发了其中的一篇,是新作者王亚平的《神圣的使命》(获得1978年优秀短篇小说奖);二是改过的小说水分增大,矛盾和虚假的地方太多,已失去小说原来的真实和淳朴。

结果,稿子退回来了。

结果,我从云里梦里,又跌回了地面。

小说稿的大起大落,让第一次投稿的我一时不知所措,而这时我周围的人也开始说长道短。有的嘲笑我不自量力,敢往那么有名的刊物投稿,纯粹是自讨没趣;有的同情,说《人民文学》把我扶上梯子又把梯子抽走了,这也太轻率太让人可气了吧;有的干脆就幸灾乐祸……

就在我被众说纷纭弄得灰心丧气,发誓以后不再写什么小说自寻烦恼时,大连文联《海燕》编辑部的蒋成文老师来了。他从大连挤着公共汽车风尘仆仆地找到我住在山沟里的家,为一个素昧平生的乡间妇女加油打气,让我振作起精神继续写作。几天后,《海燕》编辑部的几位老师也光临我居住的大队,记得有汤家康老师、高云老师、卢奕老师(还有一位已记不清了)。他们先找大队领导,恳请地方领导支持我的创作。然后来到了我家,直截了当地跟我说:你这篇小说《人民文学》不发,我们发,我们不能让一个刚露头角的作者半途夭折。

《海燕》的老师们说到做到,也没有《人民文学》那么多的担心和顾虑。担任小说责任编辑的于汪惟老师,在再次修改中大刀阔斧砍掉了那些对极左时期刻意增加的歌颂和美化,尽量保持了小说原来的本色。很快,小说以《没有寄出的信》为题,于《海燕》1979年第六期发表。发表后,反响较大,有几位戏剧和电影编剧还找到我,商量要把小说改编成戏剧或电影。

再后来,《海燕》就把我当作大连地区重点作者培养。文联每有会议,编辑部每举办笔会,都要我参加。当时我还是一介农民,所以每有这样的会议和笔会,我的吃、住、路费还有误工补助,全部是《海燕》负担。

由于个人天赋有限,我的创作路走得坎坎坷坷。《海燕》编辑部的诸多老师,每当我产生怯懦心理畏缩不前时,就给予我无私的教诲和鼓励。记得我的第一篇小说发表后,好长时间不见第二篇问世,有人就怀疑我写小说是我的哥哥捉刀代笔,不相信一个种地做饭的家庭妇女会写小说。在这种情况下,《海燕》主编张琳和蒋成文老师发现了我的不到三千字的小说《粔粔》,他们决定立即发表,且发在头条,蒋老师还为《粔粔》写了评论——《写自己熟悉的生活》。

《海燕》发了我几篇小说后,又有人评头论足,说我的小说缺乏深度,只会写家务事、儿女情。我听了又沮丧起来,觉得自己在写作上不会有太大的出息。蒋成文老师知道后,鼓励我说,能把家务事儿女情写好,也是你一大本事。不听他们的,你只管写你想写的东西。王正寅老师还特意写信向我约稿,夸奖我的小说语言好,构思也巧……但不管老师们怎么说,我心里清楚,他们这是为我鼓劲,怕我气馁,怕我在创作上打退堂鼓。

老师们的用心,可谓良苦了。

在《海燕》编辑部,像这样爱护作者的编辑还有很多,他们是于汪惟、宋一平、卢奕、沙仁昌等老师。

如今,在《海燕》创刊60周年之际,我心里千句万句话,凝成两个字,感谢!感谢《海燕》,一次次扶持了我这个脆弱的农村作者,一次次给了我创作的信心和勇气;感谢《海燕》给了我一方平台,让我在繁花似锦的大连文学园地,占了一个小小的位置……《海燕》,是我创作的坚强后盾;《海燕》,是我创作的力量所在。在我的心目中,《海燕》的分量,重于任何刊物。

由于环境和生活条件所致,我于1984年离开家乡到遥远的山西,由农民变成了中学教师。这期间,偶尔写点东西,也大都寄给《海燕》,《海燕》也总优先给我修改、发表。更让我感动的是,《海燕》的老师们没有忘记我,大连文联编辑出版的“大连民间文学集成”等书籍,蒋成文老师总给我寄来一份;宋一平老师在来信中对我说:《海燕》是你的娘家,哪有娘家不管出门在外的女儿?以后有稿子只管寄来……

多少年来,《海燕》老师们的关爱一直温馨着我,激励着我,什么时候想起,心头就涌起一股暖流。这种关爱也鞭策着我的业余创作,先后出版了中短篇小说集《故乡梦》、长篇纪实文学《难忘岁月》、长篇小说《辽南往事》、电视连续剧本《萧肃肃》等。

漂泊异地他乡数十年,回头想来,也曾坎坎坷坷,也曾波波折折,个中酸甜苦辣,只能个人体味。但不管如何,此生能拥有《海燕》的这份厚爱,足矣。责任编辑 曲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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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夫散文《禅无思》荣获冰心散文奖

本刊讯 备受关注的第六届冰心散文奖于2014年5月31日在山东济南揭晓。96篇(部)作品分别获得散文集奖、单篇作品奖、散文理论奖和优秀作品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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