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近代的迷惘与阵痛

2015-01-08 11:14段连芳
环球人文地理·评论版 2014年2期
关键词:神灵

段连芳

摘要:很多少数民族抓住旅游开发的机遇,在对外宣传自身文化的同时,也不断接受着外来游客对东道地区文化的磨合与塑造,旅游开发带领少数民族脱贫致富在物质层面上与近代社会接轨的同时,却在精神层面给东道地区的人们带来了迷惘与阵痛,原本纯真的信仰无数次的被打破,也许多年之后可以书写另一种文化真实。

关键词:原始宗教;神灵;翁丁

佤族信仰万物有灵的原始宗教,神灵在他们的生活中无处不在,身体的不同部位,家里不同地方都有不同的神、魂管辖。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事事小心谨慎,遵照习俗,听从魔巴的指导,对各种宗教禁忌严格履行,如果违反打破了禁忌就会受到神灵的惩罚,即便不会立刻惩罚,也会在以后的日子中遭到神灵的惩罚。但旅游开发之后,必须秘密进行的宗教仪式被展现出来,只许特定人群参加的活动被游客参与、询问,不允许任何人涉足的地方被闯入、拍照……这对我们这些没有信仰,不相信原始宗教,不相信鬼神之说的游客来说只不过是满足了我们的好奇心,完成“神圣的旅程”,但这对那些信仰佤族原始宗教的村民来说,禁忌被打破给他们带来了心理负担、迷惑、畏惧神灵的惩罚。

神林是佤族最大的神木依吉居住的地方,也是翁丁佤族最重要的祭祀地点之一,这里不允许狩猎、砍伐等人为破坏。神林中有许多参天大树,旅游局抓住古树的观赏价值,将神林开发出来,铺上石板路,设石桌石凳供游客休息。翁丁每户人家在进门的右前方柱子以内的地方有个小暗阁,这里被叫做鬼屋,里面放有专供神灵使用的凳子和烟锅,除了老人以外其他人不得坐这个凳子。佤历新年的早晨,主人都要点燃烟锅,请神灵抽烟。家族内嫁出去的女儿每天早晨都要回来祭拜神灵。鬼屋到柱子之间大约一二平方米的区域不允许女人涉足,女人也不能碰鬼屋。翁丁佤族对着大门的火塘的正前方是家里老人坐的地方,左手边坐女人,右手边坐男人,位置不能错。导游向游客介绍说,让女人坐在门的左手边是为了在野兽或外敌入侵时男人对着门口好保护女人,这样的解释从表面上看似乎合理,其实不然。佤族或是其他少数名族,虽然不像汉族那样明显的重男轻女,但是在他们的宗教祭祀中有很多女人不能参与涉足的地方,在生产生活中女性承担了比男性更为繁重的劳动。当然,导游不会主动将翁丁落后的习俗讲给游客听,除了那些虽然说是落后却能满足游客猎奇心理的。游客到村民家里参观,涉足禁地时,主人也只是心里不高兴,表面上不会说什么。但遇到特别介意的村民便会把游客请出家门。人们常说入乡随俗,只是这入乡的人太多,习俗更是繁琐,是遵循不完的,只能是乡里人遵循外来人的习俗。对游客来说只是走错了地方,走回来道个歉就好了,可是对那些严格遵照禁忌生活的人来说,是被冒犯了,被侵入了,激怒了他们的神灵,担忧神灵的惩罚。

翁丁在最近的一次祭祀中共杀了大小八头猪,除少数几家外大部分村民生活都很拮据,为什么还要出钱做大赕呢?村民说最近一年村民生活不是很顺利,经常有失火、流血、瘟疫。经算命后达旺说他们触犯了神灵,神灵不在庇佑他们了。寨子里本来不允许外寨人进入,搞旅游之后什么人也可以进入,寨民虽然心里有意见但也不敢说什么;平时寨子里不允许大吼大叫、大声喧哗,但现在拍摄组的灯光(翁丁来了一个情比山高剧组)歌舞、车子发动机的声音吵了神灵的安宁;以前寨子里不允许有流血打架的事情,现在为配合旅游在寨子里设了保健员,其他村寨受伤的人也到翁丁来包扎伤口……概括起来说便是,旅游开发之后翁丁佤族的传统禁忌被打破,这样的事激怒了神灵,神灵不再保佑寨子才导致失火、生病、五谷歉收。为了对以上的事情赎罪,重新赢得神灵的庇佑,他们需要供奉很多祭品让神灵享用满足,取得神灵庇佑。在祭神的过程中他们通过试探性的方法看神灵是否满足,先杀鸡看卦是否好,卦好则神灵满意,不好则神灵嫌祭品还不够多。神灵会把自己的神意显示在鸡骨卦和猪肝卦上,寨民只需要按卦相指示办事就行。杀鸡不行就杀豬,直到第四天杀了无数只鸡和第八头猪时才得出神灵才满意的结论,在寨民心里翁丁才重新置于神灵的庇佑之下。

在旅游开发之中,游客踏入不该踏入的地方,参与不该参与的事情,打破翁丁佤族的传统习俗禁忌而不自知,愉快神秘的原始部落之旅结束后便回到城市工作,翁丁对他们说来说只不过是放松身心的旅程回忆,而对于翁丁村民来说,特别是那些信仰纯真的佤族村民来说,一波又一波的游客到村里来打破禁忌,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什么,却看在眼里,游客犯的错会在村民心里造成迷惘、畏惧,担心随时可能降临的惩罚。生活一旦有不顺心的地方,村民自然将其归因于神灵的惩罚,为消除惩罚就得凑更多的钱给神灵供奉更多的祭品。如果事情按照这样循环,频繁的祭祀虽然导致村民贫困,但他们的信仰还是纯真的,还是没有淡化。但是这样的情况仅限于旅游开发前期,前期寨民的纯真信仰禁忌被打破,造成寨民自责负罪心理,所以重新去讨好神灵、去履行禁忌。可是人的视觉总有疲劳或者适应期,对新事物接触前期反应激烈,等慢慢习惯之后便习以为常。不到100户人家400余人经受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的文化摩擦,起初他们不能接受的冒犯在时间久了之后也会变得习以为常,内心强烈的负罪感时间长之后也会变得平淡。那些必须遵守的禁忌,在长时间多次被打破之后,也会变为寻常事,不必在遵循。禁忌背后的畏惧、崇敬的神灵的形象也将在人们心中不再那样高大。文化摩擦之后便是文化融合,或者说是文化涵化。许多年之后,坚定支持旅游开发之前的信仰的老人去世,在与近代社会接轨的时间里,如历经产前迷惘与阵痛的孕妇一般,经过长期的文化探索,寨民便逐渐淡忘了原本的文化真实,生产出一种更讨游客喜欢,更能吸引人的眼球的文化。并不是所有的新生婴儿都能让母亲满意,新生的文化也遭到诸多质疑,历史学家与人类学家是最不满意这种伪劣产品的人,他们苛求文化的真实性。只是无论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滞后的社会总要不断跟随时代的步伐,为适应需求真实与虚假总在不断的变化着,没有一成不变的文化真实。

参考文献:

[1]《民族旅游的人类学透视》.张晓萍主编.云南大学出版社.2009年12月版

[2]《佤族风俗志》.赵富荣.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4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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