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斯托雷平改革研究述评

2015-04-02 22:08解国良
关键词:俄国改革

解国良

(苏州科技学院 人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9)



俄国斯托雷平改革研究述评

解国良

(苏州科技学院 人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9)

斯托雷平改革研究经历了一个世纪的变迁。百年期间,斯托雷平改革研究从只为革命注解的边缘性学科成为开辟国家发展道路的显学。学者们的研究视角从阶级斗争转向法律秩序和宗教哲学;研究资料从受意识形态左右到还原历史真相;研究的问题也从只关注斯托雷平土地改革到关注包括斯托雷平个性在内的方方面面。通过对研究视角、资料以及研究问题的梳理,可以揣测,未来学者将更加重视斯托雷平改革对俄罗斯思想的形成以及俄罗斯国家重建作用的探讨,藉此为俄国建设现代民族法制国家提供依据。

俄国;斯托雷平;研究概况

2011年是斯托雷平逝世(1911—2011)100周年纪念,2012年是斯托雷平诞辰(1862—1912)150周年纪念。为了纪念这两个日子,俄罗斯联邦总统Д. А.梅德韦杰夫在2010年3月10日颁布总统令,高调纪念沙皇俄国总理大臣斯托雷平并组成以普京总理为首的组委会。一些专家教授为了这个活动组织出版了一系列有关斯托雷平的资料集和研究专著,如《彼·阿·斯托雷平改革纲领》[1]、《彼·阿·斯托雷平百科全书》[2]、《斯托雷平论俄国思想》[3]、《斯托雷平死亡秘密》[4]、《斯托雷平——大俄罗斯的伟人》[5]、《斯托雷平——上层的革命》[6]、《斯托雷平的十字架之路》[7]、《斯托雷平的理智与自由》[8]、《为祖国而生的斯托雷平(1862—1911)》[9]等等。2012年《俄罗斯历史》第2期发了专刊纪念斯托雷平,把斯托雷平改革的研究推向了高潮。

今天,斯托雷平重新成为人们心目中最伟大的国务活动家。不过今日评价的背景显然已经不同于斯托雷平刚刚去世时的情形。斯托雷平刚去世时,派别林立,剑拔弩张。如今,经过共同努力,俄国已经成为了法治国家,斯托雷平改革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回顾斯托雷平的研究视角、研究资料以及所涉及的问题,俄国史学界经历了从否定、充分挖掘资料到客观评价的发展过程。斯托雷平在俄国现代社会转型中的关键作用渐渐明晰起来。

一、研究视角的转变

受《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的影响,斯托雷平基本上被当作革命的刽子手,把其绞架称为“斯托雷平领带”。斯托雷平土地改革被当作培养“沙皇专制制度忠诚卫士”的改革,其带来的经济发展、特别是工业的高涨成为对“西欧资本主义的依赖”[10]108-111。联共(布)党史的观点是把斯托雷平当作反面人物来看。如果说他为国家的发展干了一些事情,比如农业生产水平的提高、工业的高涨等等,也只是从为社会主义革命做好了物质准备角度出发看待的。从阶级的角度来讲,其目的是为了统治阶级的利益服务,与劳动人民的利益截然对立。

《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确定了苏联时期评价斯托雷平改革的阶级视角,直到今天仍有一定的影响。杜勃罗夫斯基在《斯托雷平的土地改革》中说:“在1907—1912年斯托雷平执政的六年中,形势是这样的:在100个回答中,回答好的有20个,回答不好的有38个,回答中等的有42个。……结论很清楚,在这段时间里,变好和得到巩固的只是一小撮富农和富裕中农,大部分中农仍然处在以前较低水平,多数贫农的地位急剧恶化。”[11]548秋卡夫金说:“从1900—1913年,粮食和技术作物的收入从17亿卢布增加到34亿卢布,即增加了一倍。农民的人均收入从30卢布增加到了43卢布,而纯收入(扣除税收和支出)从22卢布增加到33卢布。在国民收入总体增长79.4%的情况下,农业收入增长了88.5%,工业收入增长了83%。”[12]301然而,从政治体制改革的角度来看,斯托雷平作出的所有努力则变成了波拿巴主义,即利用两个多数维护政治稳定了。阿夫列赫说:“斯托雷平非常清楚,制度并不打算与人民代表分享自己的政权。政府为了实现改革纲领准备与立法机关一道,保存俄国历史的遗训,即保留专制君主政权。”[13]22这样一来,来自社会的各个阶层组成的杜马成为统治阶级利用的工具。

站在阶级立场看问题起源于斯托雷平的反对派。列宁说:“在全世界及我们俄国都占统治地位的资本主义制度同地主及份地农民的中世纪土地占有制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他引用斯托雷平的“土地规划”人员的话说:“必须摧毁旧的东西,而且要更快更坚决地加以摧毁,但是这种摧毁所带来的一切重荷要由极端贫困和备受压迫的多数农民来承受。地主在这种摧毁中不应有丝毫损失。”[14]388-389至于说资本主义的土地租佃制和土地私有制不过“更便于发展纯粹的资本主义,更便于更充分地、灵活地、‘理想地’适应市场”[14]390。但从政治上来说,“斯托雷平只不过是这个阶级(指地主资产阶级)的代表或奴仆而已”[15]326。立宪民主党活动家亚历山大·伊兹戈耶夫说:“他希望用巨大的行政权力把与革命的斗争变得容易一些,结果这些权力变成了革命加剧的源泉,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希望以法律专家自居,结果却践踏了法律。斯托雷平因极端任性和长久的强制,激起了所有人的反对,从农夫到官僚。”[16]75黑色百人团的修士大司祭说:“如果斯托雷平不怕犯上作乱的人,那就不要听他们说些没有智慧、充满犯罪和侮辱性的话,应该告诉那些骄傲自大而又急躁冒进的坏蛋,从这里滚出去并把他们送上绞架。那时才能看出第一大臣的不怕!其实他要承认,与其说不怕针对的是犯上作乱的人,不如说是针对黑色百人团更合适,因为事实上斯托雷平对黑色百人团做了很多坏事。当他说‘什么是俄国人民同盟?他在哪里?我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斯托雷平已经迈出了罪恶的、变节的第一步。但是,只有到了俄国的东正教人民嘲笑他‘不怕’一词的时刻,才会了解斯托雷平先生。这样的时刻很快就要到来,届时就不会被他的某种海外的宪法和立宪民主党的怪诞想法迷惑了。”[9]300-301连推行宪政的维特也认为斯托雷平“在五年期间,由一个自由派总理大臣变成了反动分子,他不择手段地保持权力,任意横行并践踏任何法律,以便统治俄国”[17]347-348。

与阶级视角并列的还有法制视角,代表人物是民族主义者舒里京和十月党主席古契科夫。舒里京说:“斯托雷平从观点上来说是自由渐进主义者,从情感上来说具有普希金那样崇高气质的民族主义者,但从才能和气质来说是天生的最高统帅,虽然他没有将军肩章。斯托雷平用屠杀和自由改革的合一体制化解对屠杀与改革的慌乱反应。事实上支持斯托雷平的知识分子占少数,然而毕竟也是支持,更主要的是斯托雷平从意识到的正确道德中汲取力量,镇压了第一次俄国革命。”[18]153古契科夫说:“斯托雷平是一个人民代表制的真诚支持者,这个时候可以称为真正的民主主义者。因为他认为各方面都有保证的农民才应是人民群众中国家原则的坚实基础。”[19]613

苏联解体后超越阶级思维推陈出新法制视角的首先是秋卡夫金,但是真正注意到斯托雷平超越左右,超越历史束缚地分析人民历史意识,并把俄国从政治偏见中摆脱出来,用法制约束政治行为的则是В.В.谢洛哈耶夫教授。他说:“斯托雷平清楚地意识到20世纪初期俄国正处在剧烈的变迁中,并相应地定义为‘变革时代’、‘伟大的转折’、‘改革与躁动’、‘改革时期’、‘伟大的历史转折’以及‘重建国家的整个法制根基的时代’。”[8]14所以,“斯托雷平理解了国家制度危机条件下形成的所有的复杂性和既爱且恨的双重情感。在改革时期他建议解决两个相互关联的问题。第一个问题(所谓消极任务)是用军事方法停止革命并使国家免于瓦解,实现政治局势的稳定。第二个问题(即所谓正面任务)就是实行系统改革,最终建立动态发展的伟大国家”[8]16。解决这两个互相矛盾的问题,斯托雷平既借鉴了西方的建设经验,如实现土地私有制,又根据东正教传统维护国家的统一。博日盖洛由此把斯托雷平称为斯拉夫派的君主主义者。

建设法制国家能否成功取决于俄国人从思想上接受法制的程度,并进而形成了评价斯托雷平的宗教哲学视角。代表人物是塔巴什尼克和斯特鲁科夫。塔巴什尼克说:“毋庸置疑,现代政治、民族和宗教激进主义是上个世纪初革命激进主义的直接继承人。”[7]9“革命总是纯粹的破坏,而不是创造。实际上,在破坏结束以后或者与之同时出现的是在被破坏的废墟上建立和恢复肌体的创造力。但是,创造力的本质不是革命本身,而是隐藏着的、被保存下来免于破坏的有生力量,他们创造的东西完全不是革命力量所追求的,因此才着手孕育革命。这些有生力量不是革命创造的、甚至不像一切生命那样被革命解放出来的,他们的生命之根源于过去,已经在旧秩序下发挥着作用。”[7]9只有“信仰、义务和荣誉才是比恐怖主义战斗队员的子弹和炸弹、反对派对他们提出目标的诽谤和不理解、以及大批执政上层的迟滞与不愿更有力量的东西”[7]10,斯特鲁科夫在《依托上帝和沙皇的斯托雷平》中进一步总结说:“斯托雷平深具强烈的道德特征,……俄国这些数一数二的统治者的道德文化决定了国家社会改革中精神价值的优先性。尼古拉-斯托雷平方针的总原则不是满足人的肉体需求,不是只需要面包的平民政策,而是揭示人的个性才能和天赋,释放人的善良的意志和创造性的劳动。”[20]6所以,“作为人和政治家,斯托雷平总是一个实践着的务实主义者,他清醒而简单地分析任何形势并认真地从中寻找出路。然而,他一旦做出决定就勇敢地履行它直到终结。于是,在我们的眼里这个忠诚的务实主义者的简单而勇敢的形象不仅具有英雄主义的光环,而且已经发展成为神话——与历史的真理相始终”[7]5。

概括百年历史学者研究视角的转换,对于斯托雷平的评价越来越从消极的谴责变成了积极的评价,其认识也越来越接近于历史的真实。

二、引用材料的拓展

受历史观的影响,有关对斯托雷平的评价的材料经历了剧烈的变迁。据谢洛哈耶夫教授的统计,关于斯托雷平的研究共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1906—1917年,第二个阶段是1917—1991年,第三个阶段是1991年至今。[21]157由于斯托雷平改革引发的剧烈反响,关于斯托雷平的研究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第一本书是 1907年在圣彼得堡出版的,由君主主义者、俄国人民同盟的创始人В.索科洛夫撰写的《可怕的真理——斯托雷平理政评析》。[9]13出版最早的一本资料集是瓦尔巴霍夫卡娅编订的三卷本《国务秘书、大臣会议主席斯托雷平的国务活动》。[22]资料原计划分1909—1911年和1911年两部分,分别在斯托雷平担任总理大臣三周年和五周年出版,结果因斯托雷平遇刺而变成了三册,分别介绍斯托雷平在任时颁布的法令和讲话,还有斯托雷平逝世后社会各界写的纪念文章。[2]64

斯托雷平去世以后,为了纪念他,В.В.罗赞诺夫写了《斯托雷平的历史贡献》(1911)、А.А.巴什马科夫写了《最后一位勇士——前内阁总理大臣斯托雷平》(1912)、Н.П.舒宾斯基写了《纪念斯托雷平》(1913)以及А.П.阿克萨科夫写了《伟大的功勋——为沙皇和祖国奉献一生的彼得·斯托雷平》等等。1912年立宪民主党的作家A.伊兹戈耶夫写了第一本研究斯托雷平的专著《斯托雷平——生平与活动纲要》。一些纪念文章在1999年由萨拉托夫文化中心结集出版,书名为《斯托雷平真理》[18],成为同时代人留下的一手珍贵资料。

然而,历史的发展并没有就此终止。俄国国内外关于斯托雷平的研究资料也在不断丰富。1915年《俄罗斯思想》杂志刊登了维特与斯托雷平的通信,揭示斯托雷平为俄国的灾难和失败所承担的责任。十月革命之后,斯托雷平的通信在《红档》、《红色编年史》、《苦役与流放》杂志上刊登。

1923年,曾经被怀疑参与谋杀斯托雷平的内务部副部长库尔洛夫在柏林出版了《帝俄的灭亡》,令人惊讶的是苏联也在同一年出版了这部书,书名为《俄国沙皇制度的终结:前宪兵团头子的回忆录》。1992年再版时恢复了《帝俄的灭亡》书名。[23]1927年,斯托雷平的儿子А.П.斯托雷平在巴黎出版了斯托雷平的回忆录,书籍摘抄了斯托雷平在立法机关的主要讲话并做了注解,揭示了斯托雷平为祖国的生与死。[24]31927年,俄国作家В.Н.伊万诺夫在哈尔滨的报纸《Гуи-Бао》刊登了《斯托雷平随笔》,首次提出斯托雷平“是在改革而不是割断俄国历史”的观点。资料主要来自朋友的笔记。1928年,哈尔滨出版了Ф.Т.戈里亚奇金写的一本有着特别书名的书《斯托雷平——俄国第一个法西斯》[25],不过这里的法西斯的意思没有贬义,是统一国家的意思。

1931年,柏林再版了В.博哥罗夫《德·博哥罗夫与斯托雷平刺杀——真相与伪造的揭露》,但内容史实值得怀疑。1933年巴黎出版了《插图俄国》,其中有Г.И.莱茵(斯托雷平的医生)写的《刺杀斯托雷平》。1935年莱茵在德国柏林出版了回忆录《过去的岁月》,这对于那个曾经的岁月有了更丰富的认识。[26]1933年,巴黎还出版了接替斯托雷平出任总理的В.Н.科科夫采夫的回忆录《我的过去》,书中专门写了斯托雷平的生平与活动。

50年代是个转折时期。1952年,美国纽约切霍夫出版社出版了А.戴尔阔沃依-威廉姆斯的回忆录《走在自由的道路上》[27],书中大部分篇幅都在叙述斯托雷平,揭示了他的政治敏锐性并给予了肯定,其中的材料为国内外研究者广泛使用。对于斯托雷平生平有着全面揭示的是斯托雷平的女儿玛利亚·鲍克写的《回忆我的父亲斯托雷平》,1953年由纽约切霍夫出版社出版,后来在俄罗斯多次再版。该著可贵的地方除了写作斯托雷平的公务活动,还对他的家庭和私下生活的秘密有了细腻的揭示,显示了斯托雷平温柔可亲的一面。书籍还对斯托雷平与尼古拉二世、维特、拉斯普廷、托尔斯泰等人的关系有所分析,对于理解改革者的悲剧和思考帝国的灭亡原因提供了新的材料。[28]

1956年,曾任斯托雷平秘书的А.В.津科夫斯基在纽约全斯拉夫出版社出版了《论斯托雷平真相》一书。书中披露了斯托雷平改革国家管理机关和外交政策的宏大计划。由于这些文件是斯托雷平去世后由作者秘密带往国外的,引起了学者们的极大兴趣。1985年纽约奥尔菲出版社再版。正如作者所说,这本书的出版对于还原被国内外歪曲的斯托雷平改革历史的真相有很大帮助。[29]11

随着时间的推移,流亡国外的曾经的斯托雷平的政敌逐渐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对于斯托雷平的改革给予高度评价,比较有代表性的著作有立宪民主党人В.А.马克拉科夫,主要的代表作有《第一届国家杜马(1906年4月27日—7月8日)》、《第二届国家杜马(1907年2月20日—6月2日》等等。[30]马克拉科夫承认只有斯托雷平完成了杜马没有完成的事业。

1966年《苏联历史》杂志刊登了В.В.舒里京的回忆录《年代》节选。80年代,俄国集刊《卫彻》在1982年的第7/8期、1983年的第11期和1985年第20期刊登了关于斯托雷平的详细报道。直到1990年美国文传出版社出版了费力施金斯基编辑的《斯托雷平在国家杜马和国务会议上的言论集》,才算对斯托雷平的资料有了一个全面汇集。特别值得关注的是,斯托雷平的儿子А.П.斯托雷平为言论集作序,正面评价了斯托雷平。[31]

俄国迎来对斯托雷平全面研究的转折点是1971年索尔任尼琴在巴黎出版的《红轮·第一结——14年8月》,此书指出了斯托雷平改革的意义和影响范围。[32]2008年,俄国专门把《红轮》论述斯托雷平的有关章节集结成一本书,书名叫《沙皇、斯托雷平和列宁》[33]。

1991年是俄国开启对斯托雷平研究的新时代。受重新评价斯托雷平思想的影响,1991年俄国同时出版了资料集《斯托雷平的生与死》和《我们需要伟大的俄罗斯——斯托雷平在国家杜马和国务会议的言论集》。虽然夏齐罗在《言论集》的序言中仍然遵循列宁关于斯托雷平的评价[34]5-17,但这两份文件明显传递出,斯托雷平虽然被废黜,但是他思考的主要是俄罗斯国家的幸福和公正的欧洲世界体制。受这个氛围的影响,原来在国外的有关斯托雷平的材料以及国内关于斯托雷平的档案材料陆续出版,俄国迎来了研究斯托雷平的春天。

借助斯托雷平诞辰140周年和150周年的纪念活动,俄罗斯学界出版了大量斯托雷平的档案材料和回忆录,为系统深入研究斯托雷平创造了条件。相关档案材料有:《斯托雷平改革与土地规划员柯福德》[35]、《杜马党团的立法创造文件资料汇编(1906—1917)》[36]、《斯托雷平——政治天才的极限》[37]、《斯托雷平年表》[38]、《斯托雷平通信集》[39]、《同时代人眼中的斯托雷平》[40]、《彼·阿·斯托雷平改革纲领》[1]、《斯托雷平被杀秘密文件集》(2011)、《彼·阿·斯托雷平百科全书》[2]等。回忆录主要有:А.Н.施瓦尔茨《我和斯托雷平的通信以及关于国王的回忆录》[41]、В.И.古尔科《过去的特征与轮廓——同时代人描述的尼古拉二世治下的政府与社会》[42]、В.И.古尔科《沙皇与皇后》[43]、А.П.伊兹沃尔斯基《回忆录》[44]、В.马克拉科夫《回忆录——莫斯科立宪民主党领袖论俄国政治1880—1917》[45]、С.Е.克雷尚诺夫斯基《俄罗斯帝国最后一个国务秘书的回忆录》[46]等。回忆录和通信涉及斯托雷平的亲人、同事和反对派政党的领袖,可以全方位地构建斯托雷平的改革贡献。

三、研究问题的转变

苏联学者阿夫列赫说:“对于职业历史学家来说, 最寻常和最习惯的事是在许多著作的开篇找到某些引文,目的是根据作者的意图避免必须再做其他的补充论证。同时自然而然就有了一个想法,不是每一个题目都需要做科学研究,各种各样的问题没有研究,原因只在于科学不需要对它们作出研究。这个理由也就为出现人为杜撰和没有多少意义的著作提供了机会。”[47]4受阿夫列赫所讲的思维惯性的影响,百年斯托雷平改革研究领域仅发生三个方面的改变,一个是斯托雷平与土地改革;一个是斯托雷平与政治斗争;一个是斯托雷平与法制国家。三个领域的改变还伴随着两次重大的政治变迁:一个是20世纪60年代意识形态的“解冻”,一个是1991年苏联意识形态的终结。

土地改革与政治改革的研究联系在一起,杜勃罗夫斯基是其代表。他在谈斯托雷平土改的实质时说:“工人和农民群众以及自愿献身投身于斗争的领导布尔什维克政党在1905-1907年革命中没有取得成功。虽然全国开展了广泛的革命运动,但是沙皇专制制度依然维护了政权。”[11]5“所谓斯托雷平土地改革是政府采取的基本措施。斯托雷平改革具有阶级性质。它的实施是为了满足地主、资本家和农村富农的利益。这是不多的少数人为了保存半农奴制土地所有制作为地主国家的基础、保存君主制政权以及地主农奴主一整套专政制度而对基本农民群众实行的强制。”[11]8

阿夫列赫把斯托雷平农业改革上升为普鲁士的资本主义发展道路,区分了地主与资产阶级。他说:“斯托雷平农业道路在政治上的胜利似乎排除了俄国民主革命即农业革命、首先是农民革命的问题,但列宁在与普列汉诺夫和唐恩争论这个问题时说:‘资产阶级革命是可能的、甚至是不可避免的,在俄国就发生在斯托雷平-立宪民主党农业道路的基础上。’”[47]4但是,阿夫列赫仅仅把资产阶级革命看作是对沙皇地主权力的约束,因而渐进式的改革成为一种权力的博弈,斯托雷平也就成为弄权的波拿巴分子。阿夫列赫得出这个结论的依据很简单,他的重点不在资产阶级的演变,而在于民主革命。他说:“资产阶级不仅害怕革命,而且害怕反革命。害怕反革命源于沙皇专制的政治统治是国家资本主义发展的障碍,因而也是资产阶级发展的障碍;害怕革命源于他们深信改革会产生革命,因而不改革或延迟改革。”[47]8资产阶级与沙皇的分歧在改革的标准、形式和期限方面,因而在方向上是一致的。然而,一旦出现深化政治危机的客观条件,那么最小的冲突,哪怕远离现在的革命中心,也会具有重大的意义。这个客观条件就是民主革命。

加金则坚决反对波拿巴政权就是弄权的观点,他把波拿巴政治现象看作从绝对君主制向资产阶级君主制过渡的必经阶段。加金概括了波拿巴阶段的四大特征:第一,波拿巴主义是从旧的绝对君主制向资产阶级国家过渡的国家形态,在这个阶段,资产阶级还没有完成重建社会的任务,已经面临无产阶级革命的威胁,要保护有产阶级免遭工人阶级的进攻。第二,在这样的条件下,政权继续周旋于贵族与资产阶级之间,但资产阶级害怕把政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用立刻放弃政权的办法逐渐完成社会解放,而经济上已经贫穷的贵族只有通过保持政权施加自己的影响。第三,政权集中在独立和有实力的官僚手中,国家制度采用假立宪形式,即立法权在立法机关与国王之间分配,而执行机关不对议会负责。第四,波拿巴还有可能以反革命的形式登上舞台,但它已经不再致力于复辟革命前的形式,而是以这样和那样的方式完成资产阶级革命的任务。俄国的波拿巴只不过特意在政权与整个民主派、特别是与工人阶级更深刻的总体对抗的更广阔的范围内,利用自由资产阶级与地主反动派的对抗。[48]4

加金认识的重点显然不在民主派浪潮,而是着眼于俄国资本主义发展的现实。这样的变化给斯托雷平改革留足了施展的社会空间,斯托雷平为政权在农村建立资产阶级的社会基础也就具有了正面的意义。当然,加金也注意到了俄国与西方的不同。他说:“拿破仑三世周旋于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依靠的是保守的小农,……在俄国,保守的农民所有者还需要建立。这正是斯托雷平土地改革的目的。”[48]18斯托雷平摧毁村社和培植殷实的农民,一方面把他们从争取地主土地的斗争中剥离出来,送到反革命阵营支持改革,另一方面成为沙皇政权的支柱,既可以防止革命,又能够抵御试图改变政府方针的右派力量。斯托雷平为了巩固土地改革成果,还进行了宗教改革、地方自治改革以及政治改革。由于保守势力在变革中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权力而暗杀了斯托雷平。

加金对斯托雷平土地改革的认识显然已经把土地改革与政治改革以及其他改革建立了联系,突破了杜勃罗夫斯基以及阿夫列赫对土地改革的局限性认识。但是,加金的认识忽视了传统农民与现代农民在观念上的冲突,无法解释斯托雷平建立私有制的巨大难度。

关于斯托雷平土改一直绕不过去的分歧便是它带来了俄国的经济繁荣还是留下了可怕的阴影。秋卡夫金说:在8年的时间里,改革的任务只完成了一部分,大概有三分之一。首先,通过购买扩大了私人占有土地的面积;其次,大规模的重新分配份地,改变了土地使用,如巩固土地私有制,消灭了多块地、小块地、耕地交错、零散地块和远地现象,建立独立农场和独立田庄等,提高了农业技术,增加了机器、化肥的使用,发展了畜牧业、园艺业和菜园业;再次,发展了合作社,把农民经济的生产力、组织能力和文化水平提高到了更高的程度;最后,提高了粮食产量和农民的收入水平,1909—1913年粮食和土豆平均年收成677万普特,人均年收入从1900年的22卢布增加到1913年的33卢布等等。[12]301

安菲莫夫则以众所周知的一个数字即1909—1913年俄国的粮食增长超过阿根廷、加拿大和美国总和来说明改革给俄国投下的阴影。首先,这个增长是虚假的。1913年,三国生产的粮食总和为80亿普特,而俄国生产了56亿普特粮食,不是增加了28%,而是减少了30%。其次,从人均来看,三个国家人均粮食为70普特,而俄国人均粮食只有31.5普特,俄国粮食的3/4用于出口,而美国只有5.7%用于出口。再次,在改革期间,1/3的俄国农民把自己卖掉土地的资金挥霍掉,一部分农民虽没有卖掉自己的份地,但成为强人、天才主人和合作社建设者的发展基础,养活的不仅有俄国人,还有欧洲国家。至于说1906年10月5日给予农民的平等法律,1907年6月3日之后为什么又收回?斯托雷平把农民从农奴制下解放出来,为什么还保留着农奴制的基础——大地产制?关于借助农民银行进行土地调整,在1907—1914年期间,银行被指定把总额12 410 032卢布的资金贷给157 561个借贷者,但不难看出,每人平均借贷78.76卢布,无论是独立农庄员工还是农场主,连1俄亩土地都买不了,因为农民购买1俄亩土地需要花费102卢布。银行只贷款给卖地的人,农民用这些贷款偿还债务,在8年的时间里他们为抵押的1 200万俄亩土地向银行缴纳了5.78亿卢布,包括1 300万卢布的滞纳金。银行为此收回了54万俄亩不按时支付债务的土地,刚好使5.4万个农场破产。而土地价格从1904年的104卢布提高到了1914年的136卢布。在这段时间里,国家以租赁的形式从农村榨取25亿卢布,增加税收30%,8年时间里国家从贫穷的农民口袋总共榨取了50亿卢布。[49]

同样的材料在不同价值观条件下却得出完全不同的结论。问题当然不在于斯托雷平改革要不要推行,也不在于改革会不会引发不满,最主要的是斯托雷平通过改革让千百万从事农业的人走向自立自强之路,生活节奏加快了,对每一个人都会产生压力。因此,秋卡夫金反复告诫,不能从政治角度看待11月9日法令,而应该从社会角度来看,那时就会明白,他不是惊慌失措(只在革命压力下)作出的决定,而是通过法律给农民奠定新的社会经济制度的基础。[12]296

九里亚诺夫最先注意到了斯托雷平土改的真正纠结,他在《没有神化的斯托雷平》小册子里讨论了大作家列夫·托尔斯泰与斯托雷平就私有制问题所做的争论。他引用了托尔斯泰就私有制引发的农民反抗而给斯托雷平写的信:“既不能存在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占有权(奴隶制),也不能存在一个人占有另一个人的土地所有权,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无论是沙皇还是农民。因为土地是所有人的财产,每一个人都有同样使用它们的权利。”[50]31在托尔斯泰看来,土地所有权是最大的不公正。而斯托雷平则在回信中说:“自然赋予人一种天生的本能,比如饥饿感、性感等等,在这个序列中还有一种更强烈的感觉——占有欲。不喜欢别人与自己平等,不会像对待自己的土地一样侍弄、改良暂时使用的土地,人为地在这方面制服我们的农民,压制他们天生的占有欲,就会酿成大恶,其中最主要的表现便是贫穷。而我认为,贫穷是最坏的一种恶。给这些人谈自由或者谈这样那样的自由是可笑的。因为在谈自由之前已经把他们的福利降到了使人自由的最低限度。”[39]174

九里亚诺夫同时介绍了1861年以来社会经济的迅猛发展以及人口的飞速飙升,在如此竞争的环境下仅仅像托尔斯泰一样谈论一下善心显然是不够的,斯托雷平直接面对问题,把农民从盯着别人土地、财富的思维中转向自我的开发,才是打破俄国革命困境的最好方式。虽然九里亚诺夫注意到了斯托雷平与托尔斯泰的交集即通过建立“统一税”拉低农民与贵族的距离,会减少斯托雷平改革的阻力,但从随后介绍斯托雷平因通过扩大地方自治权力而消除贵族等级特权并导致右派贵族反动的情况看,充分肯定了斯托雷平土地改革对农业自立的价值。

自治运动当然会触动各方面的利益,对于斯托雷平的评价自然莫衷一是。如费多罗夫就托尔斯泰与斯托雷平后续的关系介绍道:“1909年8月30日托尔斯泰给斯托雷平写信,揭露总理大臣并责备他的可怕行为,但没有把信寄给他。托尔斯泰对自己影响政权的尝试失望了,他在一篇著名的文章《我不能沉默了》中写下了激烈抨击斯托雷平的话:‘斯托雷平钟爱绞索,这是个母狗的儿子。’斯托雷平在和家人谈到托尔斯泰的信时,两手一摊说,‘不明白,被赋予托尔斯泰那样的洞察力、人类心灵知识以及对生活有领悟的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这样的天才怎么可能说出像政治书信这样幼稚无助的话?’斯托雷平补充说,‘没有机会满足列夫·托尔斯泰的请求让他心情多么沉重,但满足他的请求几乎总是招致不可避免的恶。”[19]312-313

根纳季·西多罗夫宁注意到了斯托雷平的正面价值。他引用斯托雷平在第三届杜马的发言:“我认为,把杜马变成古代的跑马场,变成渴望看到斗士、有钱人,同时又证明自己微不足道和软弱无力的竞争者的舞台,就是犯了错误。政府应该回避无关痛痒的话,但必须讲表达情感的话,表达100年来激励俄国人心的话。把这些情感和话语刻在脑子里,融进统治者的事业中。它们是:永远遵循俄国的历史原则以抵抗无根的社会主义。这是愿望,是复兴、启迪和歌颂祖国、抵御分裂祖国之人的愿望,最终,这不是以生而是以死忠于俄国化身的沙皇。”[9]305-306斯托雷平的讲话赢得了右派和中派的掌声。就连立宪民主党的杜马发言人马克拉科夫也说:“斯托雷平是唯一能够拯救杜马君主制的人。”[9]309

到了博日盖洛写作《斯托雷平的理智与自由》一书的时候,他就把力量用于构建斯托雷平的改革思想、系统梳理改革的整个步骤、为斯托雷平建设法制国家的建功立业上面了。

斯托雷平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如何在专制条件下建立法制国家,这不仅要解决法制国家与历史的关系问题,同时又要解决与西方的关系问题。博日盖洛把与历史的联系称之为斯拉夫思想,也是法律、政治、经济和社会文化的粘合剂。他说:“斯托雷平强调指出,把它们划分为两个组成部分——俄罗斯人民和东正教,无论如何不意味着辖制以及自动地消灭其他种族和宗教。在斯托雷平的理解里就是保存和巩固俄罗斯主干,发挥俄国多世纪历史中的凝聚作用。建立统一的法制、经济、政治和社会文化空间有助于逐渐地解决民族和宗教冲突,更加动态地发展整个国家,让各种政治和多种宗教集团积极参与这个进程。”[8]22-23他引用斯托雷平的话说:“要知道俄罗斯国家在成长,是从俄罗斯历史的根上发展起来的,与此同时,当然也有变化,发展了俄罗斯的最高沙皇政权。”[8]23当然,在它身上嫁接西方议会主义的东西是不能接受的,“不能在我们俄国的根和俄国的主干上附着别国和别人的色彩。要让我们祖国的俄罗斯色彩繁荣,让他们在最高政权和他所赐予的新的代表制度相互作用观点影响下繁荣、发展”[8]24。

博日盖洛一直强调俄罗斯灵魂和法律制度的关系,斯托雷平也为此镇压了不爱祖国的革命运动。然而,让左派和右派都感困惑的是,斯托雷平容忍其他宗教和民族,而俄罗斯的主干又如何体现?沙皇在宗教信仰自由的条件下应该扮演什么角色?如果经济改革尚且允许,那么,当斯托雷平推进宗教改革,给予犹太人以自由、给予西部波兰人以自治的时候,沙皇便走上了反抗的道路,暴露自己的大俄罗斯主义。到了1910年末右派头子安德洛尼科夫在一次例行会议上直接问斯托雷平:“是陛下在统治,还是已经下台由斯托雷平接替?”[19]287实际上,斯托雷平尝试的建设法制国家的道路一定是通过矫正偏执的思想,使俄国走上正常法制国家的道路。对于沙皇来讲,他一定也遭遇法律之下还是法律之上的问题。改革动摇了专制制度的根基:它不仅挑战了斯托雷平的君主主义观,也影响了接下来的斯托雷平改革和俄罗斯帝国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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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寺月)

2015-10-09

国家留学基金委资助课题;江苏省世界史重点学科资助课题

解国良,男,苏州科技学院人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俄国史研究。

K512.43

A

1672-0695(2015)06-006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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