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哥的 “大锅饭”

蔡子强

弗朗哥，西班牙的大独裁者，出生于军人世家，自己后来亦出任将军。上世纪30年代，在得到希特勒及墨索里尼的支持和军事援助下，在内战中获胜，成功夺得政权。

上台后，法朗哥因为反共、对教会虔诚、高举民族主义，获得国内右翼及保守势力支持。他实行专制统治，大力镇压反抗运动，大规模囚禁以至处决异己，让国家更加撕裂，各地的反抗运动不绝如缕，或转入山区作战，或流亡国外，抗争直到50年代仍未停止。同时间，他亦整治国内不同地方势力和种族，所以，以巴塞罗那为首都的加泰罗尼亚人，及以毕尔巴鄂为首都的巴斯克人，都对弗朗哥恨之入骨。打压愈大，反抗也愈大，由此种下西班牙国内不同地方和种族与中央长期对抗的种子。

但弗朗哥最明智的地方，是没有让西班牙加入轴心国，一直保持暧昧态度，只派出“志愿军”（即蓝色师团）帮助希特勒攻打苏联，且一见势头不对，便抽身而退，对西方欧美国家更一直秋毫无犯，因而没有陷入二次大战的泥沼，得以自保。他统治了西班牙近四十年，于1975年才病逝，享年83岁，得享高寿，是上世纪欧洲在位最长的独裁者。

除了意大利菜和法国菜之外，不少人都认为西班牙菜是欧洲另一多姿多采的料理，好比广东人“点心”的餐前风味小吃（Tapas）、黑毛火腿（Jamon Iberico）、烤乳猪、水果酒（Sangria），以及Paella等，都是让人垂涎的美食。去年我到西班牙旅游，有幸把这些名菜一一尝过，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

在众多西班牙美食中，我最喜爱的是Paella，后来才知道，弗朗哥与Paella原来也有过一段渊源。

不少人把Paella中译为“西班牙海鲜饭”，这种译法不够准确，因为不少款式的Paella，其实是以鸡肉、兔肉、香肠，甚至蔬菜入馔的，不一定是海鲜。事实上，Paella原本指的就是那只大平底锅，因此译作“西班牙大锅饭”可能更加贴切。

Paella原本是在田上耕种的农夫，午饭时间聚在树荫下，因陋就简，以柴枝生火，再在大平底锅内放入米、蔬菜等食材，烹煮成一锅大杂烩式的大锅饭，分甘同味。

后来，社会日渐富裕，吃法得到改良，食材也因应各地所出农产而产生变化，例如，盛产米饭和海产的海滨城市瓦伦西亚（Valencia），便以海鲜汤来煮饭，再放入鱼、虾、青口、鱿鱼等海产，最后再加入藏红花，就成了一道色香味皆全的美食。如今风靡全球的Paella，多是瓦伦西亚这个版本。

时至今天，差不多每一个西班牙家庭，家里都有一只大平底锅，也有自己一个独特的Paella食材和烹调配方，等到大时大节，又或者有朋自远方来，便一展身手，分甘同味。

据说马德里市的餐厅，在每周星期四那天的“每日餐牌”上，都必然有Paella这道菜。当中还有一段典故，而这段典故正与弗朗哥有关。

据说当年住在首都马德里的弗朗哥，每逢周四都习惯走出深宫，到城里吃吃饭，换换口味。知道这位元首随时会突击上门，没有一间餐厅敢冒险，不备好他爱吃的Paella，触怒元首。于是，久而久之，每间餐厅都在周四备好这道菜。

爱吃海鲜和肉类琳琅满目的“西班牙大锅饭”，可知弗朗哥是识饮识食之辈，不像他的两位老友希特勒和墨索里尼般无趣，只爱吃蔬菜和面包。他虽然仰慕希特勒，但对其素食习惯不敢恭维，甚至有一个奇怪的偏见，那就是素食者都有一种共产主义倾向。

不错，弗朗哥也是工作狂，从早上7时开始，一开工便工作十多个小时，直至午夜。主持内阁会议往往一开便是9个小时，中间连一个小休息都没有，让阁员私下都叫苦连天。他自己也是到七十多岁之后，才有午睡片刻的习惯（到过西班牙旅游的人都知道，在夏天午后高达四十多度高温的情况下，午睡是何等重要）。但纵然如此，弗朗哥也懂得享受生活，除了喜欢美酒佳肴，也喜欢运动，如狩猎与深海钓鱼。

（本文部分参考自Victoria Clark 及Melissa Scott所著《Dictators’ Dinn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