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Health——应对新发传染病的新理念

聂恩琼，夏尧，汪涛，陆家海,2

1. 中山大学公共卫生学院One Health研究中心，热带病防治研究教育部重点实验室，广东省重大传染病预防和控制技术研究中心，广州 510080； 2. 中山大学公共卫生学院中山研究院，中山 528400； 3. 中山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中山 528400



One Health——应对新发传染病的新理念

聂恩琼1，夏尧1，汪涛2,3，陆家海1,2

1. 中山大学公共卫生学院One Health研究中心，热带病防治研究教育部重点实验室，广东省重大传染病预防和控制技术研究中心，广州 510080； 2. 中山大学公共卫生学院中山研究院，中山 528400； 3. 中山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中山 528400

摘要：近几十年来，多种新发和再发传染病在世界各地不断造成暴发流行，其中超过75%为人兽共患病，对人类和动物健康均造成威胁，同时食源性人兽共患病还引起多种食品安全问题。随着全球范围的交流越来越频繁，这些传染病的传播速度逐渐加快，传播范围也逐渐扩大，传统单一的控制策略已无法对其进行有效防控。在此背景下，One Health理念逐渐形成。该理念倡导使用多学科交流、多部门协作及跨地域合作的策略来控制传染病，已在多个国家和地区成功应用。本文就One Health理念在国内外的发展及应用实例进行简要概述。

关键词：惟一健康； 新发传染病； 流行病学

近30年来，新发和再发传染病中70%主要为人兽共患病。人类传染病60%来源于动物，50%的动物传染病可传染给人类。在传统动物源性疾病频发的同时，新的动物源性疾病不断出现。近年来出现的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SARS)、疯牛病、埃博拉出血热、高致病性人禽流感等的蔓延和暴发，使得人兽共患病成为人类必须面对的重大社会问题。这些传染性疾病不仅威胁人类健康，还影响动物健康，并给国家甚至整个世界的经济发展带来了重大影响。因此，防控人兽共患病，保障人类和动物健康面临严峻的挑战。在与传染病抗争的过程中人们逐渐意识到，人类与动物及所处环境三者之间相互交织，这种关联性极其紧密，要更好地保护全球人类健康，就需加强对生态环境和动物健康的关注。目前面对复杂的公共卫生问题，人们无法靠单一部门或学科得到妥善、有效的解决，而需一种可集合多部门、多学科力量的策略来抗击传染病。

Schwabe于20世纪提出One Medicine的概念，认为人类医学与动物医学这两个学科的模式没有区别，可促进彼此发展，他尝试将人类、动物保健和传染性疾病监测联系到一起[1]。后来人们开始设想使用一些适用范围更广的方法和理念，在不同实例中经过多次应用和仔细验证后，原始的One Medicine概念被推广至One Health理念，这一理念将人类和动物及环境健康进行了一体化思考[2]。

One Health理念：为改善人类、动物和环境健康而提出的一个跨学科协作和交流的全球拓展战略，鼓励公共卫生专业人员、临床医师、兽医及其他各界专业人员打破彼此的专业桎梏，积极主动地进行更多合作和交流，跨学科、跨地域来探索与研究一种新的方向，从而更好地解决新发传染病和环境改变等重要问题。One Health基于系统方法和多学科的共同努力，通过地方、国家和全球协作，达到人、动物和环境的最佳健康状态。

1新发传染病

自1970年至今，世界范围内出现的多种新发传染病中超过75%为人兽共患病[3]。人兽共患病即在脊椎动物与人类之间自然传播的疾病或感染症，由人类和脊椎动物的共同或相似病原体引起，在流行病学上有密切关联。很多人兽共患病既是畜、禽的严重疾病，也是人类烈性传染病。在已明确记载的人兽共患病病原体中，约60%来自动物，80%可寄生于多种宿主。132种新兴人致病性病原微生物中，99种为人兽共患病病原体，能引起人类疾病的人兽共患病病原体是非人兽共患病病原体的2倍[4]。这些病原体大部分能穿越人类、野生动物及家畜之间的物种屏障，包括H1N1流感病毒、SARS冠状病毒、亨德拉病毒、H5N1禽流感病毒、埃博拉病毒、中东呼吸综合征(Middle East respiratory syndrome，MERS)冠状病毒等，且一般传播速度惊人，同时对人类健康和经济发展造成严重危害。疯牛病在过去25年中严重影响了英国畜牧业，并抑制了世界范围内牛制品和动物饲料贸易的发展[5]。2002—2003年，SARS疫情共造成8 000余人感染和800余人死亡；2003年中国香港H5N1疫情导致18人发病，6人死亡，150万家禽在疫情期间被扑杀并填埋；在亚洲狂犬病每年导致超过31 000人死亡，其中50%是未成年儿童[6]；2014年，广东出现登革热空前暴发，共45 171人发病，超过以往30年病例的总和。截至2015年7月19日，世界卫生组织(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WHO)报道全球埃博拉病毒病患者27 705例，其中11 269例死亡。自2012年在中东地区首次发现MERS冠状病毒，该病毒已累计造成1 368人感染和490人死亡，波及26个国家(据WHO 2015年7月21日统计数据)，尤其是2015年5—6月在韩国局部暴发，引起了严重的社会恐慌。这些新发传染病如果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控制，不仅对人类生命和健康造成直接影响，还威胁着社会经济和生态安全的稳定，这使得控制新发传染病成为人类必须关注的重要问题。

人兽共患病还造成食物安全方面的问题。食品是许多人兽共患病病原体的重要载体，其可通过食物链传播，进而影响动物源性食品的安全。食物源性人兽共患病分为3类：寄生虫性、细菌性和病毒性。寄生虫通常与特定的动物宿主有关，且显著增加人类疾病负担。病毒则与全球性重大疾病暴发有关，如SARS、禽流感和猪流感。细菌性人兽共患病通常产生散发但非常广泛的病例，在所有国家均导致较大的疾病负担，如沙门菌和弯曲杆菌等。此外，对食用动物应用抗生素亦造成耐药菌株出现，对人类和动物健康产生新的威胁。随着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动物及其制品的流通日益频繁，增加了人兽共患病的传播风险，严重影响动物性食品的质量，危害消费者利益，威胁人类的生命与健康。

在对上述公共卫生问题进行控制策略研究时，研究人类健康的专家往往没有全面意识到人类健康、动物健康与环境健康三者之间存在的紧密关联，在传染病发生后未能及时对病原体进行很好的追踪，更无法采取高效的控制措施。传统单一控制人的传染源的方法在处理这些新发传染病时遇到障碍，已无法妥善解决这些问题。为了更好地应对这些人兽共患病，需跨学科、跨部门的积极协调和合作。

2One Health理念在国际上的发展

One Health理念倡导多学科、多部门、多地域打破彼此间的障碍，积极主动地进行相互合作和交流，共同努力，为应对包括禽流感疫情在内的人兽共患病引起的全球公共卫生问题提供了一种新的综合解决方式[7]。由于其实践和应用的有效性，近年来One Health理念逐步受到各个国家管理层的重视[8]，同时正被越来越多的国际专业团体所青睐(www.onehealthinitiative.com)。

2004年9月，野生动物协会组织了“One World，One Health”研讨会，并列出包含12条建议的《曼哈顿原则》。其中主要的建议是人们需认识到人类、家禽和野生动物健康之间的联系，疾病不只是威胁人类健康、食品安全和经济，还对维持环境健康所必要的生物多样性和功能性生态系统造成影响。自2004年以来召开了大量国际部长级会议，使得One Health一直保持强劲的前进动力，其中包括讨论高致病性禽流感H5N1的蔓延、传播机制及可能控制措施等相关议题的禽流感和大流行性人类禽流感国际部长级会议。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CDC)鼓励医师、生态学家和动物学家主动开展合作，深入理解疾病如何在人群、动物和环境之间传播(http://www.cdc.gov/onehealth)。2009年美国成立了One Health 委员会，其专业合作伙伴有美国兽医协会、美国公共卫生协会、美国医学协会、美国医学院校协会、美国兽医医学院校协会、美国传染病学会和爱荷华州立大学健康联盟。2010年，联合国粮农组织(Food and Agriculture Organization，FAO)、世界动物卫生组织(Office International Des Epizooties，OIE)和WHO在河内达成“FAO-OIE-WHO合作，即在动物-人类-环境界面上共同担当责任，协调全球活动”的共识，使One Health的影响力达到顶峰[9]。这3个国际组织的相互协调也促成了全球包括人兽共患病在内的重大动物疾病全球早期预警系统(Global Early Warning System，GLEWS)的建立，该系统通过共享疾病事件信息、流行病学分析和风险评估，为鉴定、减轻人类和动物疾病提供重要情报。美国佛罗里达大学发起了One Health倡议，英国爱丁堡大学开设了One Health学位课程，瑞典建立了One Health网络；另外，美国农业部正在筹建One Health合作办公室，该合作办公室将联合涉及动物服务、实验室服务、农业系统、公共卫生及生态系统的专家，共同应对这些棘手问题。

随着One Health这片沃土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多的生态学家、野生动物生物学家、环境科学家们投身该领域。2015年3月15—18日，在澳大利亚墨尔本成功召开了第3届One Health国际会议；2015年5月21—22日，在西班牙马德里举行了由世界医学会和世界兽医协会联合组办的主题为“One Health 前进的推动力——加强人医与兽医的合作”的全球会议；2015年10月4—7日，在瑞士达沃斯举办第3次全球风险论坛One Health峰会。

尽管目前联袂人与动物行业共同解决问题具有一定的挑战性，但国际上已有将One Health理念应用于新发人兽共患病防控行动的实例。日本面对乙型脑炎传播时，综合气候、稻田、蚊媒、水鸟及人类等多因素进行分析来实现对疾病的研究和控制[10]，对蚊媒病毒疾病的控制措施具有较高的参考价值。澳大利亚成立了亨德拉病毒研究团队，与当地马匹拥有者和兽医等利益相关者开展了广泛互动，不仅采取了风险管理策略，还对低风险的农场动物和环境进行检测，研制的亨德拉病毒疫苗等均是One Health理念取得的成果。One Health这个新领域融入了人类医学、动物医学及其他学科不同领域的综合知识，实现各领域共同开拓。

Anderson等运用One Health策略对我国广东省猪养殖场的流感传播风险进行评估研究，同时采集猪场环境、养殖人员及猪唾液样本检测，更好地评估了猪流感病毒的传播风险[11]。Reid等运用One Health策略帮助斐济政府提出了控制细螺旋体病的策略[12]。Dahal等提出了运用One Health策略控制南亚狂犬病疫情，致力于建立人与动物的一体化监测系统[13]。

食品安全也是One Health 的一个主要关注点，通过人医、兽医和其他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合作，建立一个共同监测系统，用于早期监测和控制人兽共患病，从食品供应源头上保障食品安全。如澳大利亚在2009年H1N1流感病毒大流行后在建立的流感监测系统中加入了兽医对动物的监测[14]；由丹麦卫生部、食品部、农业部、渔业部和科技部共同支持，搭建了丹麦耐药性监测和研究项目，用于监测和控制食用动物中的耐药菌[15]；还有通过给动物注射疫苗来保护动物和人类健康，目前科学家们正设想一种One Health疫苗来达到对动物和人群的最佳保护效果[16]。

3One Health在中国的发展

One Health在中国起步较晚，但在某些新发传染病控制中可看到其应用实例。近年来中国对人类禽流感的监控在世界范围内的合作就是一个最佳示例，中国在流感信息共享方面受到了国际社会的高度赞誉。中国香港地区在1997年经历H5N1禽流感之后，建立了禽流感工作组，将农渔业卫生、食品与环境卫生、医院管理局和大学紧密联系在一起。该工作组后来被动物源性疾病和新发传染病委员会取代，但仍继续为卫生部门提供禽流感和其他新发传染病的建议，这是中国香港地区对One Health理念的一次实践[17]。还有一些案例，如中国科学家组成的一个交叉学科团队共同解决了1998—1999年鄱阳湖流域的血吸虫问题，并通过同时对人和水牛开展治疗，使日本血吸虫感染的发生率显著降低[18]。在采取了环境干预如改善环境卫生、进行健康教育和监管草原放牧牛之后，疾病的感染率和环境病原体载荷显著降低[19]。还有学者将One Health理念应用于A型流感病毒的防控，研究针对“动物-人-环境的接触界面”，以建立职业高危人群为队列的预警体系为目的，起到早期发现和预警作用[20]。将One Health理念用于登革热的危险因素分析，可更好地掌握登革病毒传播规律，为制定积极、有效的防控策略提供一种新的思路[21]。

国内一些学者近年来积极投身于倡导和推动One Health理念在中国的发展。复旦大学闻玉梅院士于2013年1月发起“一健康基金”，鼓励青年教师和学生投身跨学科的综合性医学研究，开拓视野，主动融合其他学科，开启交叉研究的新思路，创新科研，“学以致用”，从而更好地服务于人类社会的健康事业。中山大学公共卫生学院于2014年11月在广州承办首届One Health研究国际论坛，以“食品安全、新发人兽共患病、环境科学、抗生素耐药性和野生动物生态学”为主题，来自1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公共卫生、临床医学、兽医学、环境科学、农业科学等领域的多名专家呼吁跨学科协作和交流，共同应对新形势下所面临的挑战。此次论坛搭建国际合作平台，建立中国第1个One Health网站：“One Earth, One World, One Health” (http://www.healthonly.cn)，推动了One Health在中国的应用和发展。论坛召开前夕，中山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成立了中国首个One Health研究中心，这是One Health在中国成立的第1个机构，也是其在国内迈出实质性的第一步。

4结语

近年来，随着学者们对One Health理念积极的倡导和推动，其在我国有一定的发展和实践应用，但仍受多方因素的制约。不同部门分别从自身的角度和研究热点出发开展工作，在人兽共患病的新发传染病应急处置和研究等问题上并没有很好地综合多方面的力量和资讯而将人类、动物、环境各种相关因素综合考虑来解决问题。许多新发传染病不仅应因影响人类健康而受到卫生部门的关注，因传播过程中的动物媒介和宿主而受到兽医、农业等部门的重视，还应因其他社会或自然环境因素而需更多其他相关部门的关注，因此有必要从更宽广的视角出发，综合多方面的学科知识来开展新发传染病的相关研究。

人类健康、动物健康与环境健康彼此紧密联系、不可分离。人们应积极主动打破目前分划得越来越细的专业领域间所存在的桎梏，努力开启一个相互协调，多学科、跨部门合作的新纪元；致力于建立多部门、多学科的联动合作机制，建立对动物、人、环境数据的统一收集和分析，实现多个合作方在病原特性、流行病学调查、疫情监测等信息的优势互补和资源共享，对新发传染病疫情作出准确判断和及时预警。惟其如此，才能有效控制新发传染病。

在One Health理念的引导下，公共卫生、动物学及环境科学专家应携手合作，联合众多职能部门，一起构建适应目前新发传染病防控形势所需的多方合作与协调机制，将既往以维护局部经济利益为目的的“被动应对模式”转化为以保护人类健康为目的的“主动应对模式”，共同推动新发传染病的预警、监督和防控，保持动物经济和人类经济活动的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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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rresponding author. LU Jiahai, E-mail: lujiahai@mail.sysu.edu.cn

·特约专稿·

One Health—A new approach to control emerging infectious diseases

NIE Enqiong1, XIA Yao1, WANG Tao2,3, LU Jiahai1,2

1. One Health Research Center, Key Laboratory of Tropical Disease Control Research of Ministry of Education, Guangdong Provincial Research Center for Severe Infectious Disease Prevention and Control Technology, School of Public Health, Sun Yat-sen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080, China; 2. Zhongshan Research Institute, School of Public Health, Sun Yat-sen University, Zhongshan 528400, China; 3. Zhongshan Center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 Zhongshan 528400, China

Abstract:Nearly 75% of the emerging and recurrent infectious diseases detected in the last decade are caused by zoonosis, and most of these infective agents have the ability to cross boundaries between humans and animals. Foodborne zoonosis can cause many serious food safety problems. As global communication becomes more and more frequent, infection spread becomes faster in speed and wider in scope. It is difficult to prevent and control zoonosis effectively by using traditional and single strategy. The One Health concept is based on joint efforts of multiple subjects, departments and regions to achieve a best situation for humans, animals, and the environment. This strategy will bring new ideas to the control of infectious diseases, and has been successfully applied in some countries and regions. Taking an international perspective, the authors will explain the One Health concept and enumerate some application examples briefly in this review.

Key words:One Health; Emerging infectious disease; Epidemiology

收稿日期：(2015-11-06)

通信作者：陆家海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81473034)，广州市科技计划项目(201508020062)